胡冰心聞言,立向皇甫貞,扈青芳,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禮。


    李夢華又向皇甫貞等失笑道:“這位是我新近才結交的胡冰心小妹,她是‘雲中墨鳳’冷紅瑤前輩的唯一得意弟子……”


    胡冰心一抱雙拳,向李夢華笑道:“華姊請恕小妹慢稟別情,先告正事,這三粒丹丸,全是羅鐵心特煉毒物的獨門解藥紅丸化血,綠丸冷魂,黑丸絕音,扈姊姊以及族人,隻消以山泉,化開黑丸,分飲藥水,則咽喉腫痛的奇毒自解,紅丸、綠丸,尚可留待後用!”


    李夢華奇道:“冰妹怎會對羅鐵心的‘陰陽教’之秘密,知曉得如此清楚?”


    胡冰心道:“家師於‘峨嵋金頂’,有事‘巫山’,途中偶然得悉羅鐵心重出江湖,組織‘陰陽教’的機密,並知業已派人向‘小桃源’扈氏家族下手,以期逼索‘續斷神膏’供羅鐵心另一好友龍玄的療傷之用……”


    李夢華恍然道:“原來冰妹是奉令師冷紅瑤前輩之命趕來,對我扈姐姐及其族人,加以援手!”


    胡冰心赧然道:“小妹於‘巫山聚仙峰’下,參謁恩師,立即奉命帶了一粒峨眉聖藥‘小還丹’,星夜趕來,卻仍遲了一步!尚幸華姐出手,製住左閻羅,取得解藥,‘小還丹’可以留備後用,家師指點,武林重劫將臨,無論黑白兩道,應劫遭難之人,今後恐怕不會少呢!”


    李夢華聞言,立將黑色丹丸,交與扈青芳道:“扈姐姐先去將解藥化於山泉,為族人及你自己祛除咽喉腫痛毒力,我和皇甫姐姐及胡冰心小妹,少時便來‘井天坪’場一敘。”


    扈青芳也知事不宜遲,遂接過黑色丹丸,先行馳迴“井天坪”內。


    李夢華想起胡冰心適才曾提“龍玄”之名,驀然一驚,側頭向敷了“續斷神膏”,又經一陣調息,人已大半複原的皇甫貞道:“皇甫姐姐,剛才冰妹提起‘血太極,陰陽殺手’羅鐵心有個極需‘續斷神膏’療治傷勢的好友,名叫龍玄,會不會就是西域‘八條龍’中的‘駝背玄龍’?”


    皇甫貞此時自覺藥力散開,已見收效,肩頭碎骨之處,一片清涼安適,遂不再靜坐,緩緩站起身形,點頭說道:“華妹猜得大概不會有錯,羅鐵心向來愛與化外兇邪交結,西域‘八條龍’中,個個均負特異邪毒功力,‘駝背玄龍’龍玄,在其內不數第二也列第三,相當兇狠難鬥,昔年是被我師叔屠龍師太,用佛門至寶‘屠龍刀’,把他所煉最陰毒的‘黑眚駝峰’,幾乎削掉一半,並挨了一記‘巨靈金剛掌’,才嚇得亡魂皆冒,逃迴西域,不敢再入中原,如今若與羅鐵心的‘陰陽教’,互相勾結,則這股兇邪力量,相當強悍,絕不能稍加輕視有所怠忽!”


    胡冰心一旁接口,含笑說道:“家師獲得確訊,西域‘八條龍’久蟄思動,除了四龍已癱,七龍已死外,其餘六條龍,業已全入中原,不是與羅鐵心的‘陰陽教’,串通一氣,便是和‘鷹愁穀’中的兇邪結合,企圖在西南一帶,造成一次血流漂杵,屍骨堆山的罕見武林浩劫……”


    皇甫貞與李夢華聞得西域“八條龍”中,殘餘的六條龍,業已悉入中原,與兄兇邪勾釀世劫,不由全知事非小可,前途艱難,臉色皆都一樣!


    胡冰心又道:“家師交代,這六條孽龍沒有一條好鬥,個個心腸極狠,手下極黑,更惡劣的是,他們又不像中原武林人物,講究什麽規矩過節,故而若與相遇,必須小心應付,提防其不顧一切的窮兇極惡手段!以目前正邪雙方人手而論,似乎魔高道淺,相差甚為懸殊!家師為此,不再在‘金頂’清修,親下‘巫山’訪友,想約出幾位同道至友,衛道降魔,消此浩劫!同時並命小妹轉告三位姐姐,也須盡力邀約師門友好,共襄義舉,眾誌成城,莫讓那股兇邪毒焰,匯成燎原之勢!”


    李夢華向皇甫貞看了一眼,揚眉叫道:“皇甫姐姐,大局如火如荼,越來越熱鬧了,冰妹恩師冷仙子前輩既有如此指示,你要不要走趟‘白犀潭’,參謁參謁你那位昔年使‘駝背玄龍’龍玄,挨過一刀的屠龍師叔?”


    皇甫貞吟聲“阿彌陀佛”佛號,含笑答道:“參謁屠龍師叔之行,當然非去不可,‘白犀潭’的‘屠龍庵’,雖然早已封關,但我屠龍師叔,人最熱心,她老人家若是聞得西域六龍齊來中原肇事,縱令不肯重開殺戒,親自再入江湖,也定會把那柄一彎弓如月,金碧輝煌的‘七寶屠龍刀’,借給我權當降魔法物,使‘駝背玄龍’龍玄那等兇邪,一見鋒芒便生弓蛇之怕!”


    李夢華深知皇甫貞的師叔屠龍師太,冰心鐵麵,嫉惡如仇,功力更高強無比,當世武林的兇邪左道,向來都把她視為第一克星,聞言之下,大喜說道:“皇甫姐姐既已下此決心,則事不宜遲,我們前去‘井天坪’,探看探看扈青芳姐姐及其族人恢複喉音之事,是否已見成效,便立即結伴走趟‘白犀潭’吧!”


    皇甫貞當然點頭同意,三位巾幗奇英,遂相偕進入“紅葉穀”向扈青芳族人暫時聚居的“天井坪”走去。


    李夢華與胡冰心攜手同行,向她含笑問道:“冰妹,你在‘淩雲觀’中,負氣獨行,是否又去‘鷹愁穀’了?鄧淩風也隨後追去,你們見著麵了麽?”


    胡冰心玉頰微赧地,把頭兒搖了一搖!


    李夢華笑道:“那你們之間的一場誤會,仍然沒有解開,冰妹知不知道鄧淩風在‘淩雲觀’中,挨了我重重一記在耳括子,被我教訓慘了!”


    胡冰心此時已知鄧淩風絕未對自己負心,其中詫異之事,必定深有誤會,遂叫得失驚道:“華姐,你……你要打他則甚?……”


    李夢華略說經過,揚眉笑道:“其心可敬,其行太愚,那等作法,一個不好,便會釀成無可挽迴的情天浩劫,我怎能不實施機會教育,給他來頓好好教訓?冰妹大概還想不到吧,鄧淩風是闖了大禍,想在‘淩雲觀’的‘三清教祖’神前,向淩雲道長的泉下英靈,橫劍謝罪……”


    胡冰心“呀”了一聲,李夢華又複說道:“鄧淩風因與冰妹已情投意合,生恐你突遭此變,刺激太深,甚至有與他偕亡的殉情之舉,故而在一到淩雲觀門之後,便故意對你冷淡,想氣得你對他憤怒,甚至忘情,才會減少痛苦!”


    胡冰心聽完李夢華的實情解說,才了解鄧淩風昔日“人到情多情轉薄”的一片苦心,不禁眼角微蘊淚光,低歎一聲,幽幽說道:“他的這種想法,雖然笨了一點,但也可說懸用心良苦……”


    李夢華聞言,慰然一笑,目注胡冰心道:“冰妹既知他用心良苦,則你們之間的誤會,業已無須解釋,從此情天比翼,為福江湖……”


    話方至此,胡冰心忽又關心起鄧淩風來,秀眉微蹙歎道:“些小誤會,雖然無足再提,但他獨闖‘鷹愁穀’,形勢太孤,不知會不會又遇上什麽兇險之事?”


    李夢華問起當時情事,知道鄧淩風之師,大顛和尚業已隨後趕去,遂向皇甫貞笑道:“皇甫姐姐,二三十年以前,空門中有兩位年歲既輕,功力又高明的降魔聖手,不就是你師叔屠龍師太,與鄧淩風之師大顛尊者麽?”


    皇甫貞道:“華妹說得一點不錯,大顛尊者一身絕藝,遊戲江湖,功力之高,足震任何兇邪鼠輩!有他老人家,前往‘鷹愁穀’中接應,胡冰心小妹,不必憂心,你那位‘飄萍一劍’鄧淩風,縱然遇上‘雲中紫鳳’畢青絹,也不至於有甚過份兇險!”


    胡冰心玉頰一紅,不再多言,隨著皇甫貞、李夢華,向扈青芳率族人暫時定居的“井天坪”行去。


    “井天坪”,顧名思義,必然是在一座絕穀之中,四周如甕,一口如井。


    更為奇巧的是,四外排雲削壁,將百餘丈方圓的一片石坪,以及一泓潭水,恰好圍在中央,除了由那井形的孔穴中,縋繩而下,真是別無任何方法,可以進入這片洞天福地!


    皇甫與李夢華,乃扈青芳多年至交,昔曾來過,不足為奇,但胡冰心卻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等奇異景色,不禁瞪著兩雙妙目向四外不住打量。


    這時,由於解藥對症,扈青芳與其族人,除中毒極重的數人之外,皆已逐漸恢複喉音,扈青芳頗受胡冰心雲慧美秀,一麵以當地特產之物,加以款待,一麵含笑問道:“冰妹,你在看些什麽?可是覺得這‘井天坪’的景色絕佳,他處極少見麽?”


    胡冰心秀眉雙蹙,看著扈青芳道:“景色絕佳,尚在其次,小妹是想此處天險無雙,根本無路可通,扈姐姐這多族人,從何至此,似乎絕不可能一個個都是從空降下的吧?”


    扈青芳微笑道:“冰妹的心思極細,問得有理,外人單獨進入‘井天坪’,雖然必須從空降下,但我們全族移居,卻是由水路而來,‘小桃源’中,共有三大弱水寒潭,個個鵝毛沉底,厲害非凡,扈氏族人,久居其間,水性之精,敢誇當世獨步!我們發現‘小桃源’與‘井天坪’兩地,有泉源相通,遂在急難之間,暫時移居此地,以防那些厲惡兇邪,還有什麽下流的邪毒伎倆!”


    皇甫貞吟聲佛號,目光一掃,正色說道:“青芳妹子,這‘井天坪’易守難攻,不虞魔擾,我覺得在‘血太極,陰陽殺手’羅鐵心等厲惡兇徒,及西域六龍等,為禍江湖,未加消滅前,你與族人,應暫時居此,不必再迴‘小桃源’了……”


    她們說話至此,突然有種極為淒厲的嘯聲,隱隱傳來!


    這嘯聲相當奇異,並不十分高亢,卻極為綿長,仿佛發嘯人的真氣彌沛,可以傳送極遠,久久不斷!


    “井天坪”中聞聲,自然是由頂上井口形的洞穴傳下,以致聽在耳中,分外覺得韻調曲折怪異!


    扈青芳秀眉一蹙,目注皇甫貞道:“皇甫姐姐,這是什麽嘯聲?有點像是佛家的‘天龍嘯’,但又缺乏祥和,似乎多了一點霸氣?”


    皇甫貞微微一笑,側頭李夢華、胡冰心二女道:“不管是何來路,我們也該出去看看,青芳妹子且為你族人繼續調理失音中毒之事,我和李夢華、胡冰心兩位妹子,見識一下是什麽密宗人物,不守清規,來此胡亂賣弄!”


    語音落處,三條人影,恍疑平地騰煙,從那井天孔穴中所縋落的山藤之間,出外察看。扈青芳知道,慢說“紅衣飛街鬼見愁”皇甫貞的“長短昆吾”,和“九劫胭脂”李夢華一身絕藝,足懾群邪,就是胡冰心,亦為“雲中墨鳳”冷紅瑤的高足,功力決不在弱,自然不甚戀心,先行安頓族人養毒療傷之事!


    皇甫貞多年清修南嶽,不動殺念,這次??然被激怒得又出江湖,並一上來,就受陶化風無恥暗算,碎了肩骨,心中委實怒極,要想好好抵個對手,出出悶氣!


    她自經敷用“續斷神膏”肩傷已愈,豪興動處,身形剛剛出得“井天坪”後,便已舒氣長嘯!


    這一嘯,自然是針對剛才所聞嘯聲而發!


    剛才,皇甫貞入耳便知,那是密宗“天魔吼”,和今,她發的是佛門正宗的“天龍禪嘯”!


    在她發嘯之際,那“天魔吼”猶有餘音繚繞,但等“天龍禪嘯”一起,“天魔吼”,卻立告消失隱去。


    胡冰心嫣然一笑,拉著李夢華的手兒說道:“華姐,禪唱魔韻果然顯有不同,宛如皓月照螢,滾湯潑雪……”


    她這讚美皇甫貞所發“天龍禪嘯”,能克“天魔吼”之語,剛剛語至此處,突然目光閃處,“咦”了一聲,手指絕壁之下,詫然叫道:“皇甫姐姐與華姐快看,這些魑魅魍魎,著實花樣繁多,剛才那業已慘死的左閻羅,怎麽又活了呢?”


    皇甫貞與李夢華循聲注目,果然看見左閻羅與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穿了一件紅色袈裳的披發頭陀,從一片削壁之下,緩步轉出。


    李夢華嘴角微披,冷笑一聲說道:“我們剛剛是中他計了,左閻羅隻係利用藥物,閉氣假死,等我們離去之後,又複蘇醒!這斯既如此刁鑽,絕對不能輕饒,要叫他嚐嚐‘九劫胭脂刺’了!”


    皇甫貞忽然似想起甚事,雙眉一蹙,向李夢華搖手悄道:“華妹,你暫時莫發‘九劫胭脂刺’,敵人既如此刁鑽,我們必須把情況弄弄清楚,免得再上人惡當!”


    李夢華一時之間,尚未悟出皇甫貞之意,不禁愕然問道:“皇甫姐姐,你……你是要弄清楚什麽事兒?……”


    皇甫貞雙眉微蹙,低低吟了聲佛號答道:“左閻羅既能用藥物,閉氣假死,我遂怕從他身邊所搜出的那三粒解藥之中,仍有玄虛,而上了他進一步的惡當!”


    這幾句話兒,不單使李夢華聞言悚然,連胡冰心也聽的大大嚇了一跳!


    因為自己是奉師命前來,告知扈青芳等紅丸化血、綠丸冷魂、黑丸絕音之事,萬一對方竟計中弄計,另有蹊蹺,卻是如何交代?


    皇甫貞說明自己想法以後,向李夢華、胡冰心二女笑道:“華妹、冰妹,我們一明兩暗,我在明處,用‘天龍禪嘯’,向對方叫陣,你們則藏在暗中,注意一切,這樣比較容易洞見那些陰毒賊子的鬼蜮伎倆!”


    李夢華辣手鐵心,是嫉惡如仇的好事之輩,聞言自然點頭讚好,皇甫貞遂在高處,找塊大石,坐了下來,合十當胸,妙相壯嚴地,繼續施展她那入耳極為祥和的“天龍禪嘯”。


    佛家妙旨,果非尋常,那消片刻,遠山近壑之間,都是一片朗朗禪唱迴音,早先所聞道的“天魔吼”聲,根本不曾再作,消失得絲毫不見蹤影!


    胡冰心總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剛剛秀眉雙蹙,“哼”了一聲,李夢華已低低笑道:“冰妹莫急,這隻是眼前寧靜,左閻羅和那身披紅色襲裟的高大頭陀,少時必將尋來……”


    胡冰心不待李夢華往下再說,便向她悄然問道:“華姐,皇甫姐姐肩傷已愈,你與她二人,應付左閻羅和那高大頭陀,應該足有餘裕了吧?”


    李夢華當然是聆音察理,舉一反三的玲瓏剔透腳色,閑言之下,目注胡冰心道:“冰妹要去哪裏?你想單獨做些什麽活動?”


    胡冰心苦笑一聲,向李夢華搖頭答道:“小妹不是標奇立異,想要單獨活動,我是被皇甫姐姐提醒,深想弄巧成拙,中了對方計中之計,對扈姐姐等放心不下,想迴‘井天坪’上看看!”


    李夢華懂得胡冰心之意,略一沉吟,點頭說道:“照理說來,扈青芳姐姐,及其族人,服食那丸黑解藥後,多數喉音已複,應該不像是另藏毒法模樣,但冰妹既奉你恩師冷仙子之命,身邊帶有峨眉至寶‘小還丹’,便迴‘井天坪’看看,以防萬一也好!反正憑我李夢華這身武學,以及皇甫貞姐姐久已未用,威名曾震寰宇的‘長短昆吾’,料理左閻羅那等下流惡賊,還不是摧枯拉朽,不至於出甚差錯!”


    胡冰心也認定皇甫貞與李夢華綽有餘裕,遂不再停留,仍循原道,攀緣至峭壁頂端,從那宛如井口洞穴之中,縋藤飛身,迴轉“井天坪”上。


    李夢華此時是隱身於皇甫貞右前一塊在壁間凸出的大石之後,因覺皇甫貞發出“天龍禪嘯”,示威挑戰已久,對方人在峰下,理應早就尋來,為何直到如今,都不加理會,豈非沉著的有點怪異?……


    她念方至此,耳邊笑然聽的皇甫貞以“蟻語傳聲”道:“華妹要小心一些,對方舉措怪異,必非尋常,我禪喝之際,心神曾一再把握不住,像是有甚強敵將臨,或是劫數當頭預兆……”


    這幾句話兒,使李夢華聽得一驚非同小可!


    因為她是行家,知曉皇甫貞在實施“天龍禪嘯”之際,一切感覺,特別敏銳,既有這種強敵在側,劫數當頭預兆,則情況必不甚妙……


    念猶未了,四山頓寂!


    皇甫貞的“天龍禪嘯”,首先停下來,她竽簾合目的雙眼一睜。


    把兩道爍如閃電的目光,盯在一片十來丈高的峭壁之上,念了一聲佛號道:“想不到汀西野嶺,得遇高人,哪位……”


    剛剛說道“哪位”二字,已有人接口笑道:“天魔天龍,禪宗密宗,誰是正覺?誰是虛空?六合較藝,八荒爭鋒,是非莫論,強者為雄!”


    隨著笑聲,從那峭壁頂端,飛降下三條人景!


    左邊一人最為熟悉、便是曾為李夢華“九劫搜魂指”所製,利用藥物,閉氣假死,逃過“錯骨分筋”劫數的陝北巨寇左閻羅,如今仍是適才那副走方郎中打扮!


    右邊一人便是皇甫貞等所見與左閻羅一同出現的披發頭陀。


    這頭陀身量極高,沒有七尺,也有六尺七八,穿著一件火紅袈裟,頸間掛了一串極為巨大的鐵質念珠,右手提著一柄佛門方便鏟,鏟杆比酒杯還粗,巨顱、深目、虯髯、海口,形貌不似中原人氏,但一看便知硬功極佳,具有奇強臂力!


    中間一人,最不起眼,是個奇瘦無比,形容枯槁,看不出有多大年齡的黃衣秀士,但那披發頭陀,尤其是左閻羅的神色,卻對這黃衣秀士,十分尊敬!


    “九劫胭脂”李夢華久走江湖,見識相當淵博,決不淺陋,居然一見之下,竟看不透披發頭陀和黃衣士來曆!


    她隻覺得這兩人的氣宇神情,都不好讓,尤其那披發頭陀,兵刃粗巨,看去硬功極強,皇甫貞肩傷初愈,不宜過份吃重,少時這頭陀若是出手……


    念方至此,龍吟脆響起處,當空耀精芒!


    這是皇甫貞的動作,她未等對方叫陣,便把多年未用的“長短昆吾”,一齊出鞘!


    李夢華著實嚇了一跳,多年姐妹至交,她還從未見過皇甫貞如此如臨大敵地,主動拔劍!


    由此可見,皇甫貞不是認出對方來曆,便是心靈上有了奇異感覺,知曉黃衣秀士,或披發頭陀,是絕對不能疏忽的奇強對手!


    皇甫貞才一拔劍,左閻羅便怪笑說道:“這位南嶽‘歸雲庵主’複姓‘皇甫’,單名一個‘貞’字,早在武林中以‘長短昆吾’雙劍,列名‘紅衣三煞’,有個‘紅衣飛街鬼見愁’的外號!”


    黃衣秀士聞言,隻把嘴角微披,未曾發話,那披發頭陀,卻神情更劣地,說了聲:“米粒之珠!”


    皇甫貞寶相莊嚴,端坐未動,但披發頭陀的這聲“米粒之珠!”卻惹惱了“九劫胭脂”李夢華!李夢華知道在對方這等人物的眼光以下,自己藏身之舉,實是多餘,遂索性現身,背倚凸石,曼聲吟道:“米粒之珠也是珠,山粗傻大直如豬……”


    好,那披發頭陀,不過譏諷皇甫貞是顆沒有多大光彩的“米粒之珠”,如今卻被李夢華反唇相譏,說他長的山粗傻大,是頭蠢豬模樣!


    罵的刻薄,如何不惱?披發頭陀伸手胸前,一摸一甩,三粒鐵念珠,便挾著銳嘯罡風,向李夢華破空怒射!


    李夢華現身之際,已握了幾塊碎石在手,一見鐵念珠破空襲來,不禁披唇哂道:“這才是米粒之珠,在你家姑奶奶的麵前,想放些什麽光彩!”


    手隨聲揚,三團碎石準確無比,把那三粒鐵念珠淩空擊個正著!


    換在平時,鐵念珠不是被擊得倒激飛迴,便是從空墜地!


    但如今不然,李夢華準頭雖夠,勁力不夠,她所發碎石,雖擊中鐵念珠,卻不單未生效力,反而連珠帶石,一齊飛迴,把她的身形罩住!


    好位“九劫胭脂”,一聲清叱,紅光電掣,彩影翩遷!


    紅光電製是李夢華施展“分光化影”的絕頂輕功,衝出鐵念珠及碎石包圍,曼妙無倫地,落足在皇甫貞的身側。


    彩影翩遷是李夢華紅衣之上的兩隻彩色蝴蝶,突然向那披發頭陀飛去。


    左閻羅居然深知李夢華的底細,一見彩蝶飛起,便皺眉叫道:“供奉小心,這是江湖中的有名閻王貼子‘九劫蝴蝶鏢’!”


    披發頭陀的濃眉方挑,那黃衣秀士突然右手屈指連彈,左手向空一撮!


    兩縷指風嘶處,那兩隻蝴蝶,突然當空齊碎,化作了彩羽紛飛!


    但彩羽紛飛之間,卻有胭脂色的寒光一閃!


    那是藏在“蝴蝶鏢”中的“胭脂刺”,專門出其不意,無堅不摧地,從極不可能的方向傷人,但如今卻被那黃衣秀士一伸左手三指,便輕輕易易地,在空中撮個正著!


    然後,三指微撚再揚,一些胭脂色的煙光飛處,李夢華的獨門暗器,便告化為烏有!


    李夢華闖蕩江湖至今,“胭脂刺”幾乎絕無虛發,至於被人接去毀掉之事,更是從未有過!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她暗吃一驚,心中起了絕大警惕,知道皇甫貞適才所獲心靈警兆,相當正確,這看來不甚起眼的黃衣秀士,竟功力高得驚人,不知到底是什麽來路?


    根據左閻羅口中稱唿,披發頭陀已是“血太極,陰陽殺手”羅鐵心所創“陰陽教”中的“供奉”身份,則這功力更高的黃衣秀士,難道竟是什麽“太上供奉”?


    雜念至此,那黃衣秀士,突然拍拍手兒,向皇甫貞及李夢華看了一眼,眉頭微蹙,側頭左閻羅道:“兩個後生小輩,不值得我親自出手,左香主叫她們識相一些,幹脆棄劍投降!”


    左閻羅搶前一步,戟指皇甫貞揚眉叫道:“皇甫貞……”


    “皇甫貞”三字才出,皇甫貞麵罩寒霜,左手突然一揮!


    這位“紅衣飛街鬼見愁”威震江湖的“長短昆吾”,是分執左右二手,如今將左手揮處,左閻羅倚仗黃衣秀士及披發頭陀威勢,正誌得意滿,揚眉發話之際,卻哪裏想得到有這一招!


    他是陝北巨寇出身,功力也有根底,百險之中,一式“脫袍讓位”,向左閃出三尺!


    但皇甫貞這脫手飛劍,居然似有靈性,左閻羅左閃三尺,那柄“短昆吾”,居然也左飛三尺!


    三尺換三尺,血光飛天赤!


    左閻羅這迴可死定了,心窩中劍,屍身立仆塵埃!


    黃衣秀士倒還鎮定,但那披發頭陀,卻已沉不住氣!


    他看出那柄“短昆吾”,是鋒芒絕世的神兵利器,想在左閻羅的遺屍之上,撿下這樁便宜!


    但手還未伸,眼前精芒如電,人影如虹!


    皇甫貞的一切動作,全有預算,她人隨劍到,右手中,“長昆吾”電掣虹飛,向居心想搶“短昆吾”的披發頭陀,攻了一劍,左手順勢直探左閻羅的心窩,又把那柄“短昆吾”搶了迴去。


    披發頭陀著實想不到對方動作竟有如此快捷?百忙中揮動佛門方便鏟,與皇甫貞的“長昆吾”接了一招。


    黃衣秀士則總算隻冷眼旁觀,不曾參與動作!


    皇甫貞雖然出人不意地,脫手飛劍,殺了左閻羅,但卻絕未占得便宜!


    原因在於披發頭陀的內力太強,強到大出皇甫貞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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