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葛嘯群已由沉沉昏睡中蘇醒過來,隻覺全身經脈及四肢百穴之間,酸脹疼痛無比。


    疼痛倒容易忍耐,酸脹卻無法消受,故而葛嘯群知覺才複,便立即“哼”了一聲。


    西門遠見葛嘯群已醒,便替他脫下“仙藤軟甲”,並向姬玉花微笑說道:“姬公主,我在替你打通‘督任’二脈及‘生死玄關’之際,曾經就便傳授你的那套‘流水行雲指法’,你已經記清了嗎?”


    姬玉花賠笑答道:“那套‘流水行雲指法’,異常精妙繁複,共有三百六十五式的周天之數,姬玉花雖然勉強記下,並加習練,還生疏得緊。”


    西門遠微笑說道:“前日是紙上談兵,自然比較難記,如今我且實際施為,姬公主請好好用心地再複看上一遍。”


    語音方落,一式“蕭何問樵”,左手袍袖微拂,右手食指疾伸,向葛嘯群的腰肋之間,淩空點了一下。


    葛嘯群正覺腰間脹痛難耐,陡然一縷寒風襲來,似乎在痛上加痛,脹上加脹,不禁大叫一聲,滾出幾步。


    西門遠哪裏容他避開,左右手交互運用,又複美妙無儔地隔空點出三指。


    三縷指風,襲中了三處要穴,葛嘯群自然又慘叫三聲,滿地亂滾。


    姬玉花看得好不心痛,正待發話,蓋方朔卻向她低聲笑道:“姬公主,你不要為葛老弟擔心,隻管好好記熟西門大俠的身法指法,因為他正誘導葛老弟把所獲皇甫大俠‘純陽轉輪液’的靈效潛力,充分發揮,故而葛老弟眼前越是多多吃上一些小苦頭,將來成就便越是無法限量。”


    姬玉花聞言,遂隻好強忍心酸,注目凝神,默記“竹劍先生”西門遠施展得宛若流水行雲的“流水行雲指法”。


    這套指法,共有三百六十五招,換句話說,也就是“竹劍先生”西門遠,隔空吐勁地連點了葛嘯群全身奇經八脈間的三百六十五處穴道。


    葛嘯群每中一指,必然滾上幾尺,哼上一聲。


    到了後來,他不僅衣裳破碎,滿身泥汙,並連滾都濃不動身,哼都哼不出口。


    西門遠把“流水行雲指法”施展完畢,含笑停手,但他臉上神情,卻令蓋方朔、姬玉花、小玉等人,看得嚇了一大耽!


    原來以“竹劍先生”西門遠如此深厚功行,在施展這套指法之後,竟累得滿臉通紅,一頭大汗。  唿……唿……唿……


    這是什麽沉重粗濁之聲?


    姬玉花目光一注,不禁玉頰羞紅,發現竟是葛嘯群力竭神疲,又複唿唿大睡的雷鳴鼻息。


    西門遠接過小玉替他斟來的一杯香茗,徐徐飲下,向姬玉花含笑說道:“姬公主,這水榭側室之中,設有涼榻,你且把葛老弟抱到榻上安睡,因為他這一覺,最少要睡到明日此刻,才會醒呢!”


    姬玉花如言把葛嘯群抱到榻上,並替他蓋好棉被,便迴到水榭大廳之中,聽“竹劍先生”西門遠有無其他分派?


    西門遠向蓋方朔、姬玉花、小玉三人,看了一眼,神色悠閑地微笑說道:“落魂教冰清瓦解,此事至此告一結束,蓋兄和姬公主等,迴轉中原以後,再複誅除‘吸血幽靈’毛白羽,‘綠毛殘怪’巴鴻等‘秦嶺雙兇’,並消滅‘勾漏獨夫’歐陽彝所創‘五刀邪派’,大概便可使莽莽武林,清平上一段時間的了。”


    姬玉花聽出這位“竹劍先生”的言外之意,不禁愕然問道:“西門老前輩,你這樣說法,難道你不再返迴中原,領導我們完成為武林造福的衛道降魔大業了嗎?”


    西門遠點頭笑道:“我不再去中原了,也不離開這落魂穀,我要在我老友‘隴右神駝’皇甫正的墓釁,築廬小住,陪他幾年,並遵守他臨終之托,對這姿質頗佳的虎兒,造就造就。”


    姬玉花是性情中人,聽說西門遠有從此長隱,不再出山之意,不禁眼眶微紅,泫然飲泣,滿麵惜別傷感神色。


    西門遠見她這等神情,遂含笑搖頭說道:“姬公主無須如此惜別傷離,常言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又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你們這幹少年俊彥,業已英武風發,也該我們老一輩的息影風塵,為性命交修的武林上道,做些仔細參研工作的了。”


    說到此處,頗為安慰地微微一笑又道:“好在我毫未藏私,業已把畢生所學,分傳你們,蓋兄得了我‘空空掌法’,姬公主被我打通‘督任’二脈及‘生死玄關’,並得了‘流水行雲指法’。葛老弟則得了我融精鑄粹的‘奮揚正氣誅胡虜,倒瀉天河冼甲兵’兩招劍法絕學,以及壓箱底的‘太玄真氣’。如今我再對虎兒加以悉心造就,豈非頗為公平……”


    他話猶未了,小玉卻又替這位“竹劍先生”斟滿了杯中香茗,低聲插口說道:“西門老前輩俠骨仁心,自為武林道範,但眼前之事,卻未必‘公平’?因為蓋大哥、群哥哥、花姊等三位,已有所得,虎弟也將受更大栽培,隻有我小玉一人,不曾邀得老前輩的恩光……”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神情忽轉淒側地,繼續悲聲說道:“但小玉姿質魯鈍,已蒙姬公主於奴婢之列,降恩拔擢,視如姊妹一般,實應知足安分,無所妄求,尚望西門老前輩恕我適才輕浮饒舌之罪才好。”


    小玉淒然低語,神情又悲又窘,說到後來,好似感觸頗深,連語音也有些抖顫嗚咽。


    姬玉花眉頭略蹙,蓋方朔默然不語,但兩人的四道目光,卻均凝注在西門遠的臉上。


    西門遠既被小玉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也被姬玉花和蓋方朔看得有點不好意思,遂對小玉仔仔細細地打量幾眼,覺得她資質之佳,並不下於虎兒,遂含笑問道:“小玉,你舍得離開你花姊姊及群哥哥嗎?”


    小玉聞言,抬頭看了姬玉花一眼,姬玉花遂在目光之中,向她暗示,要小玉千萬不可惜過這曠世良機。


    四道目光一觸,小玉立即便會了姬玉花的暗示,遂秀眉雙揚,向西門遠嬌笑說道:“西門老人家,我當然舍不得離開我花姊姊,但我若能暫時在老人家身邊,侍奉幾年,與虎弟同受熏陶教誨,則花姊姊、群哥哥及蓋大哥等,定也萬分讚成,替我高興。”


    這幾句話兒,迴答得極為得體,使“竹劍先生”西門遠暗自讚許,點了點頭,向姬玉花含笑說道:“姬公主,既然小玉姑娘這等一心上進,我就留她在這落魂穀內,略加指點,約其三年以後,再命她去往太湖葛家堡中,與你及葛嘯群老弟相會便了。”


    姬玉花自然滿口讚同,並囑咐小玉,在留此學藝期間,若有閑暇,應去毒龍峒中,就近對小花等同族群苗多加照拂。


    諸事安排既定,姬玉花與蓋方朔,靜等葛嘯群睡得神完氣足地一覺醒來,便向西門遠稱謝告辭,和小玉、虎兒等,互道珍重,灑淚而別。


    他們先迴毒龍峒,把“落魂教”業已瓦解冰消,以及小玉正隨“竹劍先生”西門遠在落魂穀中,參研內家絕學等情,告知新峒主及小花夫婦,又到“紅狼公主”莫如嬌的墓前,略加祭奠,然後便乘騎那兩匹血紅寶馬及蓋方朔的墨黑俊驢,縱轡揚鞭,迴轉中原而去。


    這兩匹寶馬一頭俊驢,均有日行千裏以上的絕世腳程,故而把迢迢關山,如飛度過,不消多久,離卻西南邊陲,進入中原地界。


    蓋方朔一麵策著他那頭黑驢,得得前行,一麵向葛嘯群怪笑間道:“葛老弟,我們如今欲往何處,是不是帶領姬公主,去到太湖葛家堡,拜見你師父、師母?”


    葛嘯群這次苗疆之行,雖在武功方麵,大有驚人進展,並與“毒龍公主”姬玉花結合,帶迴這樣一位如花美眷,可稱收獲極豐,但因未能探得“冰心天女”花如夢的半絲訊息,心中遂仍有些悒悒不樂。


    幸而與他同行之人,一個是滑稽風趣的“北海神偷”蓋方朔,一個是嬌美溫柔的“毒龍公主”姬玉花,在良友愛妻不時勸慰之下,才使葛嘯群為之情思略抑,愁懷稍減。


    蓋方朔問他是否先迴太湖,葛嘯群方待點頭,卻忽然想起一事,劍眉雙軒,搖手說道:“蓋大哥,我們這三頭代步的腳程太快,無論去往何處,均不至於耽誤九九重陽的‘勾漏大會’,故而小弟想暫時不迴太湖,先去關中走走。”


    姬玉花嫣然笑道:“群哥哥,你要去關中為何事?”


    葛嘯群從一雙俊目之中,電閃精芒,答道:“一來我昔日與‘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大哥分手之際,他是趕赴寶雞與漢中間的秦嶺,為現任‘窮家幫’幫主,解救危難,但結果如何,尚未得知,如今不妨前去探聽探聽。二來我們在落魂穀中,向西門老前輩告辭之時,西門老前輩曾叮囑須把‘吸血幽靈’毛白羽及‘綠毛僵怪’巴鴻等‘秦嶺雙兇’,設法翦除,替武林消滅禍害等語,也恰好趁著這關中之行,試試可有機遇。”


    蓋方朔聽得哈哈大笑說道:“好!我讚同葛老弟的這種打算,何況由此去往關中,不過略為北轉,然後再縱轡東馳,迴歸太湖,也不算是繞了大多路呢!”


    姬玉花妙目流波地,向蓋方朔含笑說道:“更何況若是遇上‘秦嶺雙兇’之時,蓋大哥正好拿他們試試你新練成的‘空空掌法’。”


    蓋方朔連連搖手,怪笑說道:“姬公主,你怎麽開起我的玩笑來了?西門大俠所傳‘空空掌法’,雖然精妙,但我新學之下,尚不純熟,僅憑我那點摸入口袋的功夫,怎麽惹得起毛白羽及巴鴻呢?”


    葛嘯群揚眉問道:“蓋大哥,秦嶺山脈範疇甚廣,你知不知道毛白羽與巴鴻住在伺處?”


    蓋方朔答道:“他們根本居無定所,;但因蹤跡經常出現在秦嶺山脈一帶,遂被江湖人物稱為‘秦嶺雙兇’。”


    葛嘯群正待繼續發話,卻忽然聽得身後起了一陣宛若潑風暴雨般的急驟馬蹄聲息。


    他們因在互相談話,自然是勒韁並轡,緩緩而行,但身後蹄聲,卻像從側方峰腳轉出,委實來勢大急。


    尚未容他們把路讓開,馬蹄聲已達身後,隻聽“唿”的一響,連人帶騎地,便從葛嘯群等的頭頂上空飛縱而過。


    他們六道目光,注視之下,看出馬是一匹神駿紫騮,乘馬之人,則是位身材高大的玄衣老叟。


    馬不俗,但這種不等讓路,便硬從人家頭頂上空飛躍而過的舉措,卻未免有點狂妄。


    “北海神偷”蓋方朔是爐火純青的老江湖,經驗夠廣,涵養夠深,心中雖然不悅,卻未立即形諸神色。


    “毒龍公主”姬玉花則因與丈夫同行,極為依順,不肯造次惹事,隻是雙眉略挑,也未開口。


    葛嘯群卻少年氣盛,忍不住有了表示。


    但他表示得也很含蓄斯文,僅僅用微帶諷刺意味的語音,叫了一聲:“好馬!”


    玄衣老叟聽得這“好馬”二字,隻在半空中把臉略偏,向葛嘯群冷冷瞥了一眼,從嘴角間浮現了半絲高傲笑意。


    紫騮馬四蹄落地,玄衣老叟韁繩一領,襠內微夾,便毫未停留地向前絕塵飛馳而去。


    葛嘯群見狀,越發不悅,鼻中“哼”了一聲。


    姬玉花失笑叫道:“群哥哥不要生氣,這位玄衣老叟,可能有點倚老賣老,或是不大懂得人情世故,他還以為你那‘好馬’之唿,是真正在讚美他呢!”


    葛嘯群惡氣難忍,豪情勃發,劍眉雙挑,目光如電地,向蓋方朔、姬玉花等二人,朗聲問道:“蓋大哥、花妹,對方既然有點自詡馬好,我們就和他賽馬兒如何?”


    姬玉花尚未答話,蓋方朔便已哈哈大笑說道:“葛老弟這種想法,頗為有趣,也可以令對方見識見識‘赤兔追風幹裏驥’與‘汗血名駒’所生的寶馬腳程,以及我老偷兒這頭龍種墨驢的四隻驢蹄厲害。”


    他語音方落,葛嘯群疆繩立鬆,雙膝微夾,並伸手在所乘血紅寶馬的馬股之上,輕輕拍了一記。


    血紅寶馬一聲“唏聿章”的長嘶,使自宛如赤龍禦風般,向前淩空卷去。


    姬玉花與蓋方朔自然也策動四隻馬蹄和四隻驢蹄,潑刺刺地緊緊相隨。


    這時,前行的玄衣老叟及所乘紫騮,業已遠出數十丈外,隻剩下一點模糊痕跡。


    距離如此之遠,照說決難追上,但罕世龍駒腳力到底不同,約莫追了兩三盞熱茶的光景,已可清晰看出那玄衣老叟和紫騮駒的人影馬影。


    那玄衣老叟適才一來因跑得太快,二來因葛嘯群等又在並轡緩行,致未看出對方所騎的兩匹紅馬及一頭黑驢,也有如此驚人的罕世腳力。


    他既發現身後追來的兩馬一驢,存有較量意味,自然襠中加勁,催促跨下紫騮,全速狂奔。


    高手遇高手,總得要分個高低,龍駒遇龍駒,也難免有個上下。


    前後間的距離,一寸一寸地逐漸接近,雙方心情自然不同。


    葛嘯群等是喜氣揚眉,顧盼自得。


    玄衣老叟是怒氣騰眉,咬牙切齒。


    轉眼間,首尾已將相接,葛嘯群神威大發,暗向蓋方朔、姬玉花等,打了招唿,三人同自猛領絲韁,來了個淩空飛馬。


    唿……唿……唿……


    “唿、唿、唿”一陣疾風,是葛嘯群等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紛紛乘馬從玄衣老叟的頭頂上空飛過。


    “叭”一聲巨響,則是玄衣老叟驀然咬牙發掌,把所乘紫騮駒的馬頭生生拍碎。


    可憐那頭腳力也相當不弱的紫騮駒,連一聲慘嘶都未能發出,便告倒地死去。


    玄衣老叟武功極好,騎術極精,馬身未倒,人已離鞍,巍如山嶽,卓立在馬屍之側。


    葛嘯群等從對方頭上策馬躍過以後,方覺出了胸中一口惡氣,但忽見這種情況,不禁一齊勒韁駐馬。


    姬玉花首先指著那具紫騮駒的馬屍,揚眉問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心狠手黑?”


    玄衣老叟臉罩寒霜,冷然答道:“女娃兒慎言,我殺我自己的馬兒,與你們有甚相關?”


    葛嘯群揚眉說道:“雖然無甚相關,但我們看見這匹馬兒,死得太以可憐,也應該問上一問。”


    玄衣老叟厲聲叱道:“你想問些什麽?我倒正想問問你呢!”


    葛嘯群對這玄衣老叟那副神情,看得不大順眼,遂也針鋒相對地傲然冷笑道:“你想問,你就先問,隻怕我們之間是風來水上,雲度寒塘,根本兩不相關,無甚話兒可問。”


    玄衣老叟厲聲說道:“你既知兩不相關,卻為何這樣拚命追我?”


    葛嘯群“哼”了一聲,哂然答道:“陽關大道,誰不能縱轡狂馳?難道隻許你炫耀馬好騎精,從我們頭上越過,就不許我們學學你的樣嗎?”


    玄衣老叟被葛嘯群頂撞得無話可答,由窘生怒,怒無可泄地又對那匹已死的紫騮駒馬屍之上,淩空劈了一掌。


    姬玉花看得蹙眉說道:“你這人真不講理,馬兒已死,你還打它做甚?”


    玄衣老叟目閃厲芒說道:“這匹‘紫騮駒’,丟了我的臉麵,我怎麽不恨死它?不但將它打死,也許我會把我所豢養的百匹良駒,或殺或放的,一齊弄走,從此不再騎馬。”


    姬玉花聽得向蓋方朔失笑說道:“這人看來倒風華不俗,一表非凡,誰知竟是一個瘋子。”


    玄衣老叟戟指姬玉花,嗔目叱道:“賤婢住口,你若再敢說我是瘋子,我便把你們三人兩馬一驢,殺得個幹幹淨淨。”


    葛嘯群嘴角微桃,哂然笑道:“尊駕莫要倚老賣老,說話請留點分寸,我們這三人兩馬一驢,恐怕不像你那匹‘紫騮駒’般,會讓你隨意殺死。”


    葛嘯群等,此時均巳下騎卓立,與玄衣老叟麵對麵地答話。


    玄衣老叟聽完葛嘯群所說,目中厲芒電射,身形一閃,便向葛嘯群所騎的血紅寶馬撲去。


    他這種身法,居然似比“移形換影”還要略見高明,竟在葛嘯群、姬玉花、蓋方朔等三人,全未看清之下,便已撲到了葛嘯群所騎的那匹血紅寶馬身側。


    葛嘯群起初倒大吃一驚,意欲趕緊搶救,但念頭轉處,暗想:“自己的血紅寶馬,性烈如火,豈是生人輕易能製?且讓這有點瘋狂的玄衣老叟先吃上一些馬的苦頭也好。”


    誰知天下事往往難料,這玄衣老叟撲到血紅寶馬身側,根本未容那匹罕世龍駒有任何騰驤蹋咬動作,便已一掌按上馬背。


    說也奇怪,那匹血紅寶馬,被玄衣老叟的一隻右掌按上馬背以後,竟毫未反抗,隻是異常乖馴地靜立不動。


    姬玉花秀眉雙蹙,暗忖:“這玄衣老叟,好似極精馴馬之術?”


    葛嘯群則心中萬分懊喪,因根據對方的狂怒神情,及所顯示的功力看來,自己無論如何搶救,業已不及,這匹罕世龍駒血紅寶馬,定將與那紫騮駒一般,慘遭毒手,歸諸劫數。


    但出人意料之事,居然接踵而來,那玄衣老叟,手按血紅寶馬馬背,對馬兒略一端詳,竟自失聲叫道:“哎呀!這是大宛‘汗血名駒’與‘赤兔追風千裏驥’所雜生的罕世寶馬!怪不得我那匹紫騮駒會落了下風,使我丟人現眼。”


    葛嘯群冷笑說道:“想不到尊駕除了嗜於殺馬之外,並精於相馬,竟能一眼看出我這匹血紅寶馬來曆。”


    玄衣老叟伸手在那匹異常馴服的血紅寶馬身上略一撫摸,便自緩步走迴,傲然說道:“我方才不是業已說過,我豢養有百匹寶馬,自然深請相馬馴馬之道。”


    葛嘯群見他竟放了業已被製的血紅寶馬,不禁大為驚奇,訝聲問道:“你怎麽放了我的馬兒?你不是要殺它嗎?”


    玄衣老叟搖了搖頭,長歎一聲答道:“如此畢生難見的罕世龍駒,使我不忍心對它下手,因為隻要我掌力微吐,這類馬兒,就可能從此絕種!”


    葛嘯群起初對這玄衣老叟印象極壞,但聽了他這幾句話兒以後,又覺得此老在狂傲中略具嫵媚,遂也把神情放得和緩了些,揚眉問道:“尊駕既然不忍殺馬,是否還想殺人?”


    玄衣老叟目光微轉,應聲答道:“馬兒我不忍殺,人兒則在可殺與可不殺之間。”


    葛嘯群皺眉問道:“此話怎講?尊駕請說得明白一些。”


    玄衣老叟怪笑答道:“說得明白一些也好,就是我如今準備和你們談件生意,生意若是談成,彼此便各有所得,皆大歡喜,否則,就可能會有人伏屍草原,血流五步。”


    葛嘯群尚未答話,蓋方朔已在一旁,向那玄衣老叟怪笑說道:“妙極!妙極!真想不到還有生意可談,據我看來,尊駕可能愛馬成群,大概是想買下我老弟夫婦的這兩匹血紅寶馬?”


    玄衣老叟點頭說道:“兄台猜得不錯,隻要你們肯開個價格,在下何惜萬金。”


    蓋方朔目注葛嘯群,揚眉說道:“葛老弟,你聽見沒有?我們遇上土財主了,兩匹血紅寶馬,賣上萬兩黃金,夠你們小兩口兒,生男育?的,富裕好幾代呢!?p>  葛嘯群如今覺得這玄衣老叟頗為有趣,遂故意對他挑逗地,冷笑答道:“蓋大哥,賣馬也可,但用萬兩黃金作價,卻還不在我的眼內。”


    玄衣老叟急忙接口問道:“你要什麽代價?除了萬兩黃金以外,我另送你兩匹與那紫騮駒腳程仿佛的名馬好嗎?”


    葛嘯群搖頭說道:“黃金非我所欲,名馬又怎能比得上我的罕世龍駒,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腸,因為你若定想買馬,卻怕付不出我所索的四種代價。”


    玄衣老叟目注葛嘯群,沉聲說道:“我付得出或付不出,另當別論,你應該先開個價兒,給我聽聽。”


    葛嘯群雙眉一挑,朗聲笑道:“尊駕請聽,我所開的四種代價是:一要東海龍王角,二要西方大土蓮,三要南荒千丈草,四要北嶽半分煙。”


    玄衣老叟聽到此處,不禁佛熱叱道:“小輩住口,我是誠心誠意與你商談,你竟如此信口胡言?莫非真想流血草原,伏屍在老夫掌下?”


    葛嘯群自冷笑一聲,蓋方朔忽然笑道:“葛老弟,你既不願做這樁生意,便讓我來發個小財好嗎?”


    話完,不等葛嘯群迴答,便向玄衣老叟怪笑說道:“尊駕不必生氣,我葛老弟賢伉儷的這兩匹馬兒,委實太以名貴,難怪他開出那麽高的價錢,我看你買不起馬,不如買頭驢兒玩玩,我這傻黑小子,既能追得上你的紫騮駒,總也有點來曆的呢!”


    玄衣老叟點頭說道:“我知道你這頭驢兒,名叫‘大耳小烏騅’,也是罕世異種!但不知要何代價?千萬莫要像……”


    蓋方朔不等玄衣老叟話完,便自指著葛嘯群接口笑道:“放心,放心,我絕不會像我葛老弟那般漫天討價,讓你無法就地還錢,我所要的,都是些隨手可得的眼前之物。”


    玄衣老叟信以為真,揚眉問道:“你要些什麽東西?”


    蓋方朔存心氣人,怪笑說道:“你且聽了。”


    語音才了,立用一種山歌的腔調唱道:“一要蚊蟲口中舌,二要螞蟻腹內腸。”


    玄衣老叟剛剛聽了這麽兩句,知道自己又受對方調侃,遂忍耐不住,一掌猛翻,向蓋方朔當胸拍去。


    蓋方朔早就料定對方必將怒發如狂,故已有所準備,足下微滑,身形一旋,便自旋出了丈許遠近。


    這位“北海神偷”的一身輕功,本已頗為高明,如今更學會“竹劍先生”西門遠的“空空掌法”,自然在身法方麵,靈巧更甚。


    玄衣老叟一掌擊空,方覺有點吃驚,忽又有股極端沉雄的掌風,從右側方猛襲而來,並響起了葛嘯群的喝叱之聲叫道:“尊駕莫要欺負我蓋大哥,且由葛嘯群陪你過上幾招,領教高明手法。”


    玄衣老叟識得葛嘯群所用掌招,不僅威勢奇猛,所蘊變化更是無窮無盡,遂雙眉一挑,閃身側縱五尺,半空中發話問道:“你到底是何宗派?趕快說出,免得自誤。”


    葛嘯群揚眉笑道:“我看尊駕似乎自視甚高,你應該可以從我所用招術之上看得出我的宗派來曆。”


    語音方落,輕飄飄地右掌微揚,當胸拍去。


    他因欲引逗對方,不願被這玄衣老叟看出師門來曆,故而用出了東郭斌所傳的那招“上下古今鬼見愁”。


    葛嘯群既得了“竹劍先生”西門遠的“太玄真氣”,又經“隴右神駝”皇甫正,把畢生精血化成“純陽輪轉液”,注進他的體內,故而進境之高,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步。


    內功進境一高,所用招術的威力,自也隨之加強,故而這一掌當胸輕拍,看來雖似無甚足奇,其實所蘊的威力之強,變化之妙,已非第二流的武林人物所能禁受抵禦。


    玄衣老叟原是大大行家,葛嘯群掌招才發,他便驚奇得“呀”了一聲,一麵飄身避勢,一麵搖手叫道:“慢來,慢來,我有話要問你。”


    葛嘯群正待盡展這招“上下古今鬼見愁”的變化精微,但聽得對方這樣一叫,也隻好收式笑道:“尊駕有何見教?”


    玄衣老叟雙眉緊蹙,目注葛嘯群問道:“老弟方才所發招術,似是‘上下古今鬼見愁’,莫非你是‘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的得意弟子?”


    葛嘯群想不到對方竟有這高眼力,遂含笑說道:“前輩前半段猜得對了,後半段卻猜得錯了。”


    玄衣老叟愕然問道:“此話怎講?”


    葛嘯群道:“這話並不難解,我說你前半段猜對之故,是因我所用招術,確係‘上下古今鬼見愁’,我說你後半段猜錯之故,是因我並非‘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的門下弟子。”


    玄衣老叟怪叫說道:“不對,不對,這招‘上下古今鬼見愁’,是東郭斌不傳秘學,你若不是他的弟子,他會傳給你嗎?”


    葛嘯群看了這位玄衣老叟兩眼,哂然笑道:“為什麽必須要是師徒,方能傳授?我與東郭斌,是性情投契的忘年之交,他做大哥的,傳授我一些功夫,難道還有什麽講不過去?”


    玄衣老叟聞言,頓足長歎說道:“你既與東郭老刺蝟關係密切,則我怎麽還好意思和你動手?”


    說到此處,又是重重地頓了頓足,便自轉身走去。


    葛嘯群決未想到對方竟會為了一招“上下古今鬼見憨”,而偃旗息鼓,善罷幹戈。遂高聲叫道:“尊駕慢走,彼此萍水偶聚,總有前緣,為何不留個姓名?以作他年雪泥鴻爪之念。”


    誰知玄衣老叟人雖退卻,卻特意顯露了一手罕世神功,仿佛意在示威,表達決非怯戰而退。他轉身舉步,動作上極為緩慢安詳,但葛嘯群語音才出之際,這位玄衣老叟,業已到了三十丈外。


    這是武林中極罕見的“縮地神功”,不禁把葛嘯群看得愕然住口。


    玄衣老叟對於葛嘯群發話請其留名之事,根本毫未答理,隻是恍若遊仙,衣袂連飄,便告失去蹤跡。


    姬玉花微喟一聲,搖頭歎道:“群哥哥,中原武林,果然藏龍臥虎,到處都是高人,就憑這位萍水相逢,不見經傳的玄衣老叟,居然也會極上乘的‘壺公縮地’身法。”


    蓋方朔雙眉一挑,接口笑道:“姬公主,我既同意你一句話兒,也反對你一句話兒,認為玄衣老叟,雖和我們萍水相逢,卻未必不見經傳。”


    姬玉花“哦”了一聲,嬌笑問道:“蓋大哥莫非認為這玄衣老叟,竟還有些不平凡的身份?”


    葛嘯群聞言,似有所悟地,點頭說道:“對!蓋大哥的想法有理,這位玄衣老叟,分明與我蝟大寄是道義深交,就從這一點上,也可看出他絕非尋常,定具特殊身份。”


    蓋方朔飄身縱上驢背,向葛嘯群揚眉笑道:“葛老弟,我們一麵前行,一麵試行每人猜上一猜,倒看誰能把那玄衣老叟的來曆猜對?”


    姬玉花笑道:“這種比賽,定是我輸,因為我久處苗疆,對於中原武林的一切人事,均頗陌生,哪裏比得上蓋大哥和群哥哥的經多見廣。”


    葛嘯群搖頭笑道:“可惜這位老人家,不曾與我們正式過手,否則或許能從他所擅功力之上,參詳出一些端倪。”


    蓋方朔向葛嘯群及姬玉花看了兩眼,含笑說道:“葛老弟與姬公主,原來尚不懂得有關推理法則。”


    葛嘯群笑道:“蓋大哥請加指點,我等願聞明教。”


    蓋方朔目光朗朗地,微笑說道:“凡屬需加推理之事,必當先尋出所有已知條件,再由已知條件出發,推廣尋繹未知條件,以期豁然貫通,了解全般。”


    葛嘯群雙眉一揚,向蓋方朔笑道:“蓋大哥,你說得倒頗頭頭是道,但對於那玄衣老叟的巳知條件和未知條件……”


    蓋方朔不等葛嘯群話完,便即接口笑道:“葛老弟不要性急,我自會舉例說明。譬如你方才所說,便是未知條件,我們在未知條件以內,盲目猜測,豈非如入濃霧?”


    姬玉花嬌笑說道:“蓋大哥,那位老人家的已知條件,又是什麽?”


    蓋方朔應聲答道:“我們既欲試加研判,便需不憚煩瑣,從極微小,逐漸推參,我認為有關玄衣老叟的第一項已知條件,便是此人愛馬。”


    葛嘯群哈哈大笑說道:“當然,當然,今日這場風波,便是由對方愛馬而起。”


    蓋方朔繼續說道:“第二項已知條件,是此人極為好勝,性格狂傲奇特。”


    姬玉花點頭笑道:“這項條件,在對方把那匹千裏良駒,一掌擊斃的舉措之上,表露無遺。”


    蓋方朔屈指數道:“第三項已知條件是此人資財豪富。第四項已知條件是此人豢養有不少良駒。”


    葛嘯群揚眉說道:“蓋大哥說得一點不錯,他若非豪富,怎願以萬金購馬,何況他又曾自行吐露所豢良駒,竟有百匹之多。”蓋方朔好似觸動靈機,麵帶得意笑容,又複說道:“葛老弟請注意,切莫忽略了這些看來毫無價值的瑣碎小事,要知道集合屑金碎玉,照樣可以堆砌成一座金碧輝煌的七寶樓台。”


    葛嘯群點頭笑道:“蓋大哥請講,小弟懂得這種‘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之理。”


    盞方朔繼續屈指計道:“第五項已知條件是此人滿口關東語音,第六項已知條件是此人自詡為一流高手,第七項已知條件是此人與‘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相識,並有密切關係。”


    葛嘯群目注蓋方朔含笑問道:“蓋大哥,你已列舉了七項已知條件,如今應該來加以運用了吧?”


    蓋方朔笑道:“我們先把第三項、第四項及第五項等已知條件,予以綜合。”


    姬玉花想了一想,揚眉笑道:“蓋大哥的設想,果然有趣,從這三項已知條件之上,已可推定那玄衣老叟,是位豢養有百匹良駒的關外富豪。”


    蓋方朔滿麵高興神色地向葛嘯群問道:“葛老弟,你再把第二頃、第六項、第七項等巳知條件,予以綜合,看看有何結果?”


    葛嘯群微一尋思,含笑答道:“這三項已知條件的綜合結果,是可以推定那玄衣老叟,是位性情狂傲怪癖,與我蝟大哥關係密切的一流高手。”


    蓋方朔點頭答道:“好了,如今根據綜合演繹而得,我認為這玄衣老叟是白山黑水間的一位牧場場主。”


    葛嘯群撫掌笑道:“對,對,蓋大哥這項演繹極妙!除了牧場場主以外,誰會在家中豢養上百匹馬兒?”


    蓋方朔笑道:“如今範圍小了,我們隻消對關東口外的那些有名牧場場主逐一推敲,誰的武功極高?誰的性情極怪?誰與‘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關係密切?誰就是那位妒馬、殺馬、愛馬、買馬,終於不曾談成生意,失望而去的玄衣老叟。”


    葛嘯群聽到此處,“哇”地怪叫一聲,狂笑說道:“妙極,妙極,我知道他是誰了。”


    姬玉花急忙詢問,葛嘯群揚眉答道:“這位玄衣老叟,是個瘋子。”


    姬玉花搖頭嗔道:“群哥哥怎麽亂說起來?這位老人家,雖然脾氣暴躁一些,性格怪癖一點,但他眉目之間,分明一團正氣,怎麽會是瘋子?”


    葛嘯群含笑說道:“花妹的眼光不錯,這位老人家不是普通瘋子,他是‘君子中的瘋子’。”


    姬玉花見葛嘯群的神情頗為正經,不像在與自己亂開玩笑,遂瞪著一雙大眼,向他問道:“群哥哥,‘君子’之中,怎麽還有‘瘋子’?”


    葛嘯群手中韁繩一勒,使血紅寶馬極為緩慢勻稱地碎步前行,目注姬玉花,微笑說道:“花妹,在未曾答複你這問題之前,我先要告訴你一樁武林趣事。”


    葛嘯群笑道:“花妹,在距今十餘年前,江湖間流行著四句歌謠,代表當代武林的‘八大高手’,這歌謠是……”


    姬玉花含笑搖手,截斷葛嘯群的話頭,接口說道:“我知道這四句歌謠是:‘隴右神駝關東狂、大漠金雕陰山蛇、昆侖竹劍大頭蛆、南荒鳩婆勾漏獨’。”


    葛嘯群看了姬玉花一眼,含笑問道:“花妹既知這四句有關‘八大高手’的歌謠,可知另外八句有關‘八大高手’的分類之語嗎?”


    姬玉花詫聲說道:“什麽叫‘分類之語’?我隻還知道‘八大高手’是皇甫正、西門遠、宇文蒼、東郭斌、軒轅亮、唿延光、端木玖、歐陽彝等八位。”


    葛嘯群笑道:“花妹第一次說的是‘八大高手’外號,第二次說的是‘八大高手’姓名,我如今要告訴你的,卻是‘八大高手’分類。”


    姬玉花興趣盎然地,嬌笑說道:“群哥哥請講,小妹洗耳恭聽。”


    葛嘯群道:“江湖好事之人,根據‘八大高手’出身,先分為‘魔’及‘君子’兩類,恰好每類四人,再在四人之中,分為四類。”


    姬玉花向“北海神偷”蓋方朔揚眉笑道:“蓋大哥,你知道這種分類嗎?定然極有意思。”


    蓋方朔搖頭答道:“此事江湖間知者不多,我也未曾聽過,正在靜等葛老弟講呢!”


    葛嘯群道:“我們從先‘魔’說起,‘勾滑獨夫’歐陽彝先被稱為‘魔中隱士’,後來組成‘五刀派’,兇謀昭著以後,被改稱為‘魔中之鬼’。”


    盞方朔聽得失笑說道:“這個‘魔中之鬼’,著實厲害,我老偷兒隻因一時手癢,摸了他的鬼荷包,差點兒便在他‘金芒萬毒刀’下,身入‘閻羅鬼域’。”


    葛嘯群繼續說道:“其次是‘南荒鳩婆’端木玖被稱為‘魔中之魔’、‘陰山蛇叟’唿延光被稱為‘魔中小人’、我義父‘大漠金雕’軒轅亮被稱為‘魔中君子’。”


    蓋方朔皺眉說道:“前兩項分類,尚稱允當,但把軒轅大俠也列入‘魔’中,未免太……”


    葛嘯群接口笑道:“我義父認為‘魔中君子’是‘有道之魔’,可能比‘無道之人’,還要高尚得多,故而對這分類,頗為滿意,不加反對,我們也不必再設法替他老人家細加辯白的了。”


    姬玉花嫣然笑道:“群哥哥,你已把‘魔’中四類講完,如今該說那‘君子’中的四類了。”


    葛嘯群點頭笑道:“我那位蝟大哥東郭斌,被稱為‘君子中的潑皮’。”


    姬玉花聽得失笑說道:“這‘潑皮’二字,想得真夠俏皮。”


    葛嘯群繼續說道:“竹劍先生西門遠被稱為‘君子中的善士’、‘隴右神駝’皇甫正被稱為‘君子中的君子’。”


    蓋方朔點頭讚道:“實至名歸,這是極正確的分類。”


    葛嘯群目閃神光說道:“最後一位是‘關東狂客’宇文蒼,他被稱為‘君子中的瘋子’。”


    姬玉花“哎呀”一聲,失驚叫道:“群哥哥,這樣說來,我們方才所遇的玄衣老叟,竟是‘八大高手’中的‘關東狂客’宇文蒼。”


    蓋方朔也摸著頭皮歎道:“好險!好險!我麵對這位有‘瘋子’之稱的‘關東狂客’,竟還‘一要蚊蟲口中舌,二要螞蟻腹內腸’地亂吃豆腐,真所謂老壽星吊頸——有點活得嫌命長。若不是新學會西門大俠傳授的‘空空掌法’,身法靈巧多多,怎能逃得出他那一掌怒擊之外?”


    姬玉花嬌笑說道:“蓋大哥,你總算運氣還好,是遇見‘君子中的瘋子’,隻險些兒被他打了一掌,倘若遇見‘瘋子中的瘋子’,便將吃不消兜著走地斷送老頭皮了。”


    蓋方朔聽得方自苦笑,葛嘯群卻已向他皺眉說道:“蓋大哥,這位‘關東狂客’宇文蒼在此出現之舉,決非偶然,我還想不透是有什麽重大事兒?會使宇文蒼仆仆風塵地,遠從黑水白山間趕來此處,你看他從我們頭上策馬飛縱時的神情,有多焦急?”


    蓋方朔想了一想答道:“江湖人物,講究為朋友兩肋插刀,尤其這位‘關東狂客’宇文蒼,既兼有‘君子’及‘瘋子’之稱,必係一位心腸極熱的性情中人,故而我猜他風塵萬裏,獨蒞中原,可能不是為了自己私事,而是急友之難。”


    姬玉花點頭笑道:“蓋大哥的這種猜測,極有道理。”


    葛嘯群卻在聽完蓋方朔的話後,滿麵愁容,劍眉深蹙。


    姬玉花見了他這般情狀,不禁失驚問道:“群哥哥,你怎麽這樣愁眉不展,是在想甚心事?”


    葛嘯群苦笑答道;  。


    “我在後悔我們適才不應該和宇文者前輩比蓋坐騎腳程,結果竟害得他傲性大發,把一匹上好良駒斃於掌下。”


    蓋方朔聽得微笑說道:“葛老弟真是俠骨慈心,竟對那匹馬兒,起了憐憫之念。”


    葛嘯群歎道:“天生萬物,無不有情,那匹馬兒,死得太冤枉,我就不信蓋大哥和花妹心中會不替它難過。”


    蓋方朔搖頭答道:“葛老弟,你的情感太豐富了,我們不是不應該替那馬兒難過,但難過有何用處?莫非還能‘生死馬麵肉馬骨’嗎?”


    葛嘯群長歎一聲說道:“除了對馬以外,對人也歉疚殊深,因為宇文老前輩失去代步之駒,萬一延誤了他‘急友之難’大事……”


    “葛老弟放心,‘關東狂客’宇文蒼是當世武林的‘八大高手’之一,武功絕倫,你難道不曾看見他臨去時所施展的‘千裏戶庭縮地身法’?他那兩條腿兒,真若拚命飛馳起來,不見得在我們這兩馬一驢之下,哪裏會誤大事?”


    葛嘯群聽了蓋方朔這樣說法,愁眉漸展,與姬玉花等策馬北上。


    這日,已到川陝邊境,距離漢中不遠,忽然從前路林內,隨風吹送過來一陣濃香,引得人饞涎欲滴。


    姬玉花首先向蓋方朔含笑問道:“蓋大哥,這是什麽香味?好像是雞香,但又比尋常燒雞的香氣濃得多呢!”


    蓋方朔用鼻重重嗅了一嗅,怪笑說道:“這是雞香,是手藝極為高明的‘叫化雞’香。”


    語音方落,林中一陣怪笑,有人接口說道:“尊駕既然嗅得出我的‘叫化雞’香,我就送一隻給你們嚐嚐滋味如何?”


    隨著這笑語之聲,果自林中飛出一隻赤紅色的泥團,直向蓋方朔等迎麵打來。


    蓋方朔眉頭微蹙,向葛嘯群低聲說道:“葛老弟,由你來吧,這隻‘叫化雞’,我吃雖吃得下,接卻接不起呢!”


    原來那“叫化雞”是將佐料放在雞腹中,並在雞身之外,襄以黃泥,等把黃泥燒得通紅之後,便可剝泥而食。


    如今,一團紅泥,淩空飛來,自不便任其跌碎,但倘若伸手接取,則非把五行的功力,練到十一成以上火候,才會不被那火熱紅泥把手燙壞。


    蓋方朔度德量力,知道自己若是接取這團紅泥,必將當場出醜,故而才請葛嘯群代為一接。


    葛嘯群聞言,劍眉微軒,神功凝處,便把那隻“叫化雞”接在手中,一麵拍去外裹紅泥,一麵向林中含笑叫道:“林中朋友,多謝你這美味之賜,但我們行囊之中,尚帶有苗疆五十年陳酒,彼此一同飲上幾杯如何?”


    他是一麵發話,一麵拍去雞外紅泥,等到把話說完,業已把一隻濃香四溢的“叫化雞”提在手內。


    葛嘯群語音方了,林內立即走出一位鶉衣百結的中年乞丐,向三人抱拳怪笑說:“三位是來自苗疆的嗎?所說的‘五十年陳酒’五字,聽在耳中,真能把我饞死。”


    葛嘯群飄身下馬,從鞍上取下一隻盛酒皮袋,擲向中年乞丐,含笑說道:“這是十斤美酒,尊駕倘若飲得不盡興時,盡管再要,我們馬上帶的多呢!”


    中年乞丐接過皮袋,慌不迭地打開,咕嘟啷飲了幾口,狂笑讚道:“好酒!好酒!我林中總共燒了六隻肥雞,便請三位一齊享用。”


    葛嘯群也不客氣,便與蓋方朔、姬玉花隨那中年乞丐走進林中,以石為桌,吃雞飲酒。


    雞是絕味,酒是美味,雙方吃喝得高興之際,互相問起姓名,才知道那位中年乞丐,複姓司徒,雙名延澤。


    葛嘯群等三人之中,自以“北海神偷‘蓋方朔見聞較廣,他聽說這中年乞丐名叫司徒延澤,又見他左掌色呈朱紅,與右掌膚色有異,遂“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司徒兄是否號稱‘紅砂怪手神行丐’,位列‘窮家幫’出群好手‘風塵七丐’之一?”


    司徒延澤含笑說道:“蓋兄休得過謄,小弟這‘紅砂怪手神行丐’的名頭,比你那‘北海神偷’四字,差得遠呢!隻不過我兩肩一口,乞食四方,大袖郎當,身無長物,才對你毫無怯懼,不怕你會把我身上的虱子偷走幾個。”


    這“虱子”二字,觸動了葛嘯群的靈機,遂向司徒延澤含笑問道:“司徒仁兄,你既是‘窮家幫’中有數人物,小弟卻要向你打聽一件事兒。”


    司徒廷澤怪笑說道:“葛兄有話盡管請問,隻要是司徒延澤所知之事,我便無不奉告。”


    葛嘯群飲了一口酒兒,緩緩說道:“前些時,小弟聽得一樁傳聞,說是‘窮家幫’幫主,曾與‘吸血幽靈’毛白羽及‘綠毛僵怪’巴鴻等‘秦嶺雙兇’有場約會。”


    司徒延澤點頭說道:“這樁傳聞,絲毫不虛,雙方約會地點,便是在漢中與寶雞之間的秦嶺剪刀峽內。”


    葛嘯群繼續問道;“這一戰的勝負如何?”


    司徒延澤皺眉答道:“因約期過於倉促,幫主不及召集本幫所有好手,僅率領‘風塵七丐’中的‘陰陽雙丐’趕約,‘秦嶺雙兇’又占了地勢熱悉之利,有所惡毒安排,一戰之下,自然是本幫受挫。”


    葛嘯群目注這位“紅砂怪手神行丐”,繼續問:“司徒兄請恕小弟喋喋不休,我想再問問貴幫幫主及‘陰陽雙丐’,受了多大挫折?”


    司徒延澤目中厲芒電閃,咬牙答道:“本幫幫主,挨了‘吸血幽靈’毛白羽一記‘吸血陰功’,‘陰陽雙丐’則在‘綠毛僵怪’巴鴻的‘綠毛哭喪棒’下,陽傷陰死。”


    葛嘯群“呀”了一聲,滿麵惋惜神色,又複問道:“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窮家幫’是名門正派,難道在危急之間,竟沒有什麽救星援手自天外飛來?”


    司徒延澤歎道:“救星倒有,可惜遲了一步,隻能替本幫幫主及‘陽丐’療傷,卻無法使‘陰丐’返魂續命。”


    葛嘯群又道:“這位救星是誰?”


    司徒延澤答道:“老人家的來頭太大,是我名列當代武林‘八大高手’之中的‘大頭蛆王’東郭師伯。”


    葛嘯群點頭笑道:“原來‘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是你師伯。”


    司徒延澤聽葛嘯群竟直唿東郭斌之名,不禁微現不悅神色,雙眉一挑,冷然問道:“葛兄,你是否認識我東郭師伯?”


    葛嘯群笑道:“怎麽不認識,我和他的關係,還頗為密切的呢!”


    司徒延澤聞得葛嘯群與自己東郭師伯的關係密切,遂不敢動怒,把眉目間的不悅神色收斂起,又複含笑問道:“葛兄,你與我東郭師伯,是什麽關係?”


    葛嘯群笑嘻嘻地,應聲答道:“我算是高攀了些,和他是兄弟之交,他定要我稱唿他‘蝟大哥’呢!”


    司徒延澤勃然變色地,目注葛嘯群,厲聲說道:“葛兄,司徒延澤對你句句實言,你為何意存戲耍,滿口胡扯?”


    葛嘯群搖手笑道:“司徒兄其要動怒,小弟也是句句實言,哪裏有什麽戲耍之語?”


    司徒延澤怒道:“你還要狡賴,憑你的年齡身份,怎會和我東郭師伯以兄弟相交?”


    葛嘯群“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司徒兄這樣說來,我倒要請教一下,你認為葛嘯群信口胡言,是何用意?”


    司徒延澤厲聲說道:’你無非是想占我便宜,要我叫你一聲師叔。”


    葛嘯群哈哈大笑地,搖手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各交各的,葛嘯群對於東郭斌,稱為‘蝟大哥’,對你這‘紅砂怪手神行丐’,也稱為‘司徒大哥’如何?”


    司徒延澤答道:“不行,你若拿得出與我東郭師伯相識的確切憑證,我就叫你‘葛師叔’,否則,司徒延澤今日便非教訓教訓你這狂妄小輩不可。”


    葛嘯群苦笑說道:“司徒大哥,你這樣說法,豈非強人所難?因為朋友相交,隻是意氣投契,卻哪裏會有什麽確切證據?”


    司徒延澤霍然起立,擺出一副即將動手的架式,搖了搖頭,厲聲說道:“我非要證據不可,否則誰能相信你那些信口胡言?”


    葛嘯群見雙方業已弄僵,正自皺眉無計,蓋方朔卻因嫌這位“紅砂怪手神丐”司徒延澤的傲氣太重,遂在一旁怪笑說道:“葛嘯群,這位風塵奇丐,既要對你教訓,你何妨接他一招,豈不比用言語解釋,好得多嗎?”


    葛嘯群恍然頓悟,遂也站起身形,走到一旁空地之上,向司徒廷澤,抱拳含笑說道:“司徒大哥,你既定要證據,葛嘯群隻好按你一招,但萬一有所失敬之處,還請多多擔待。”


    這幾句話兒,含意大傲,好似對方一招必敗,根本就未把這位“窮家幫”的一流好手“紅砂怪手神行丐”司徒延澤看在眼內。


    司徒廷澤自然怒火又騰,丹田提勁,左掌猛揚,一股奇熱掌風,便向葛嘯群的右肩襲到。


    這一招,他用足了“紅砂怪手”功力,因看出葛嘯群神凝如水,氣穩如山,確是一位不常見的年輕高手,非出全力,不易取勝。


    葛嘯群此時已被蓋方朔提醒,巍加山嶽,岸立不動,靜等司徒延澤那股奇熱掌風,即到胸前之際,方以十成左右勁力,翻掌迎擊。


    這一掌,葛嘯群用出了“大頭蛆王”東郭斌親傳的“上下古今鬼見愁”。


    司徒延澤身是“大頭蛆王”東郭斌的師侄,自然識貨,一見葛嘯群所用招術,竟是“上下古今鬼見愁”,便知要糟。


    他“哎呀”一聲,欲待收勢,已自不及。


    兩隻手掌合處,葛嘯群深恐司徒延澤難以禁受,有所傷損,又臨時卸卻了兩成左右真力。


    就這樣,仍把這位“紅砂怪手神行丐”震得悶哼一聲,淩空飛出五步。


    司徒延澤雖然腕骨欲折,疼得有點齜牙咧嘴,但卻仍以兩道充滿佩服驚奇的目光,向葛嘯群炯炯注視。


    葛嘯群俊臉微紅,歉然叫道:“司徒大哥,小弟一時收勢不住,多有得罪,還望……”


    司徒延澤肅立躬身,一抱雙拳,截斷葛嘯群的話頭說道:“不敢當葛師叔如此稱謂,晚輩司徒延澤,恭請師叔金安。”


    葛嘯群把一張俊臉,聽得紅上加紅,連搖雙手說道:“司徒大哥,你倘若采取這種稱唿,便是罵我,我早就說過,我們各交各的,你和‘大頭蛆王’東郭斌,同樣是我大哥,小弟還有要緊事兒,向司徒大哥請教。”


    這幾聲“司徒大哥”,把司徒延澤叫得心平氣和,但卻仍向葛嘯群躬身賠笑說道:“多謝葛師叔如此抬爰,但‘窮家幫’幫規立法,極重輩分尊卑,決不容絲毫逾越,故而葛師叔若再謙辭,便是要把司徒延澤置之於死罪的了。”


    葛嘯群聽了他這樣說法,又見司徒延澤的態度極為誠懇,知道不便堅持,遂把稱唿略去,含笑問道:“我想問問我東郭大哥如今何在?”


    司徒延澤賠笑答道;“東郭師伯因幫主受傷,‘陰陽雙丐’並一傷一死,遂極為驚怒,欲對‘秦嶺雙兇’加以誅戳,如今正在終南一帶,細搜‘吸血幽靈’毛白羽及‘綠毛僵怪’巴鴻等二人蹤跡。”


    葛嘯群聽得側顧蓋方朔、姬玉花等,霍然說道:“毛白羽、巴鴻等‘秦嶺雙兇’,行蹤飄忽,極得地利,我東郭大哥的功力雖高,畢竟孤掌難鳴,我們應該趕緊沿著秦嶺山脈,直赴關中,替他打個接應。”


    姬玉花點頭莢道:“群哥哥說得是,何況我更對秦嶺雄奇景色,久已神馳,恰巧就便登臨,一攬勝跡。”


    司徒延澤一旁笑道:“葛師叔,你可要小侄隨行,以充向導?”


    葛嘯群搖了搖手,含笑說道:“不必,一來我們這三頭代步的腳程太快,追隨不易,二來關於關中一帶地勢,我蓋大哥曾是舊遊,亦頗熟悉。”


    說到此處,又複目注蓋方朔,揚眉叫道:“蓋大哥,我們這就走吧!因為誅戳‘秦嶺雙兇’事不宜遲,辦完這件事兒,我們還迴歸大湖葛家堡,並趕赴廣西勾漏,參與歐陽彝所創‘五刀派’的開派大會呢。”


    蓋方?芬幻嫻閫罰一麵卻把不曾吃完的兩隻“叫化雞”,提在手內,向司徒延澤怪笑說道:“司徒老弟,這兩隻‘叫化雞’……?p>  話猶未了,姬玉花便自忍俊不禁地接口笑道:“蓋大哥,恭喜你了。”


    蓋方朔怪眼雙翻,訝聲問道:“姬公主,你這‘恭喜’二字,卻自何來?聽得我老偷兒有點毛骨悚然,莫名其妙。”


    姬玉花嬌笑說道: “蓋大哥,你往日隻是暗偷,今日卻改為明搶,足見‘賊作強盜,官加一等’,怎不可喜可賀?”


    蓋方朔哈哈大笑,揚眉叫道:“好一個‘賊作強盜,官加一等’,姬公主可把我老偷兒罵苦了,如今為了避免加等升官,我想請你把你那五十年陳酒,再送給司徒老弟一袋,以作為另兩隻‘叫化雞’的補償。”


    司徒延澤見這三位武林奇俠,互相諧謔鬥口,談笑風生,正自覺得有趣之際,姬玉花業已走向血紅寶馬身旁,從鞍上解下兩隻皮袋,向他嬌笑說道:“司徒大哥,我們走了,這兩袋酒兒,留給你喝。”


    語音未了,兩隻皮袋便已冉冉淩空,迎麵飛到。


    司徒延澤願意接受贈酒,卻不敢接受姬玉花的“司徒大哥”之稱,遂準備接過皮袋以後,再度聲名,對於葛嘯群夫婦,甘執後輩之禮。


    誰知姬玉花玉手雙揚,剛把盛酒皮袋拋起,便和葛嘯群、蓋方朔等,一齊上了坐騎。


    等司徒延澤接袋在手,兩匹血紅寶馬及一頭墨黑俊驢業已蹄聲嗒塔,到了十七八丈以外。


    不提這位“紅砂怪手神行丐”司徒延澤的驚愕歎服情形,且說那策騎狂馳的三位武林奇俠。


    一進秦嶺山脈範圍,群峰刺天,地勢立險。


    葛嘯群收韁勒轡,使血紅寶馬緩步而行,並側過臉來,向姬玉花含笑說道:“花妹,秦嶺雙兇及我蝟大哥的蹤跡,定在深山,雖然我們這三頭牲口均是俗稱‘登山越嶺,如履平地’的靈奇之物,但遊戲絕澗,上危峰,攀懸崖,援峭壁之下,行動起來,總難免有些不便。”


    姬玉花不等葛嘯群話完,便自嬌笑揚眉說道:“群哥哥不要發急,我有辦法。”


    葛嘯群“哦”了一聲,意似略有不信地,目注姬玉花問道:“花妹,你有什麽辦法?難道會使我們兩匹馬兒及一頭驢兒,像飛鳥般長出翅膀來嗎?”


    姬玉花白了葛嘯群一眼,佯嗔答道:“群哥哥莫要胡扯,馬兒怎會生出翅膀,我是覺得我們不必遇峰搜峰,遇澗搜澗地去找‘秦嶺雙兇’蹤跡,似乎可以換個方式。”


    葛嘯群笑道:“花妹打算換個什麽方式?葛嘯群洗耳恭聽,敬聽高論。”


    姬玉花又向他蹬了一眼,緩緩說道:“我覺得我們不必以勞對逸,應該以逸待勞,讓那‘吸血幽靈’毛白羽、‘綠毛僵怪’巴鴻等‘秦嶺雙兇’來找我們,豈不是妙?”


    葛嘯群微笑說道:“若能使‘秦嶺雙兇’來找我們,自然絕妙,但毛白羽、巴鴻二人,又非野人山毒龍峒內苗民,卻怎樣使他們服從你這‘毒龍公主’號令?”


    姬玉花笑道:“我認為此事不難……”


    說到此處,轉麵向蓋方朔揚眉問道:“蓋大哥,你認為辦得到嗎?”


    蓋方朔想了一想,怪笑說道:“姬公主是否想用激將之法?”


    姬玉花點頭答道:“凡屬武林人物,最難忍的,便是一個‘氣’字,我們隻要設法引得‘秦嶺雙兇’生氣,再留下地點,哪怕這兩名自詡不凡的惡煞兇神,不來找我們興師問罪?”


    葛嘯群撫掌大笑說道:“高明!高明!花昧既已智珠在握,便請全權安排,我和蓋大哥,願聽‘毒龍公主’號令。”


    姬玉花聞言,目注蓋方朔,嫣然笑道:“蓋大哥,你願不願聽我號令?”


    蓋方朔一抱雙拳,躬身答道:“公主盡管分派,老頭兒敬候差遣。”


    姬玉花伸手指著遠遠一片莊院,含笑說道:“那片山莊,氣勢不小,我請蓋大哥前去偷上一些筆墨和兩疋白布,俾供應用。”


    蓋方朔哈哈大笑道:“姬公主與葛老弟請稍待片刻,這是我的本行專長,老偷兒去去就來,必不辱命。”


    語音方落,身形立閃,便向那片莊院疾馳而去。


    姬玉花妙目流波,看著葛嘯群,含笑問道:“群哥哥,引來‘秦嶺雙兇’不難,但‘吸血幽靈’毛白羽與‘綠毛僵怪’巴鴻二人,功力通玄,非同小可,我們有把握鬥得過嗎?”


    葛嘯群劍眉雙挑,岸然答道:“我認為足可一拚,因‘隴右神駝’皇甫正老前輩,在即將解脫之前,對我慨贈‘純陽轉輪液’的功效,委實奇人。”


    姬玉花接口笑道:“對了,我看群哥哥日前把那‘紅砂怪手神行丐’司徒延澤,一掌震退之時,好似自在從容,根本未曾費甚力氣。”


    葛嘯群得意笑道:“我就是從這一掌之上,試出本身進境委實極大,因為當時我隻用了十成功力,臨時又卸去兩成,僅僅八成勁力,便使‘窮家幫’第一流高手,‘風塵七丐’之一的司徒延澤禁受不住。”


    語音至此微頓,拍了拍腰間的“赤芒化血刀”,又複軒眉笑道:“何況我更有此刀在身,以及‘竹劍先生’西門老前輩所傳的‘太玄真氣’,‘奮揚正氣誅胡虜,倒瀉天河洗甲兵’兩招劍法絕學,再加上自幼鍛煉的師門所學,應該足可與什麽‘綠毛僵怪’、‘吸血幽靈’等‘秦嶺雙兇’,放手一搏的了。”


    姬玉花聽了這些話兒,也覺葛嘯群苗疆之行的收獲太多,進境太大,遂芳心寬慰地展顏一笑。


    這時,蓋方朔已興匆匆地返來,左肋下挾著兩疋白布,右手中則拿著幾枝巨筆及一缽墨汁。


    姬玉花失笑說道:“蓋大哥,你真有兩套,居然把我所需之物,完全辦到,連一件都未遺漏。”


    蓋方朔怪笑說道;“這就叫‘無巧不成書’,那座莊院之中,恰好在辦喪事,設有靈堂,我遂輕而易舉地,得手而迴,完功繳令。”


    姬玉花目注葛嘯群,嬌笑說道,“群哥哥,蓋大哥業已完成任務,如今該你的了。”


    葛嘯群道:“花妹替我安排的是什麽任務?”


    姬玉花含笑說道:“你的任務比較輕鬆,就是賦首詩兒。”


    葛嘯群皺眉說道:“我們是在設法邀鬥‘秦嶺雙兇’,怎有琢句吟詩的閑情逸致?”


    姬玉花失笑說道:“群哥哥,你怎麽不聰明了,我就是要你寫上一首詩兒,向‘秦嶺雙兇’,叫陣搦戰。”


    她一麵便把那兩疋白布撕成四幅。


    葛嘯群問道:“我們邀約‘秦嶺雙兇’,在何時何地相會?”


    姬玉花聞言,遂對蓋方朔笑道:“蓋大哥,你是地理仙,關於約戰地點,應詼尊重你的意見。”


    蓋方朔想了一想,怪笑說道:“約在終南絕頂太白峰頭如何?”


    姬玉花點頭笑道:“好,群哥哥就邀約‘秦嶺雙兇’於七日之內,在大白峰頭一會。”


    葛嘯群提筆濡墨,正待在布上書寫,姬玉花又複揚眉叫道:“群哥哥請注意,你在詩句之中,暗加激將,不要明指‘秦嶺雙兇’,收效才更會迅速。”


    葛嘯群想了片刻,揮筆狂書,寫的是:“久慕關中豪傑多,飛騎挾技試如何?……”


    姬玉花看得連連點頭,向葛嘯群讚許說道:“群哥哥寫得好,這兩句詩兒,是向所有關中豪傑挑戰,自然包括毛白羽,巴鴻等在內,下麵兩句,應該約時間,定地點了。”


    葛嘯群揚眉一笑,繼續書道:“候君七日便歸去,太白峰頭發浩歌。”


    蓋方朔也自點頭讚道,“好,這四句詩兒,極為簡單明白,‘秦嶺雙兇’看了以後,必會前往太白蜂頭一行,免得我們東奔西竄,到處亂找。”


    姬玉花請葛嘯群把這“久慕關中豪傑多,飛騎挾技試如何?候君七日便歸去,大白峰頭發浩歌”詩兒,寫了四遍,也就是把那四幅白布,一齊加以書寫。


    葛嘯群奔放狂書,寫完後方待擱筆,姬玉花卻嬌笑說道:“群哥哥且慢擱筆,你還得加上幾個字兒。”


    葛嘯群愕然問道:“還要加些什麽?”


    姬玉花秀眉微揚,含笑說道:“群哥哥,你這首詩,是寫給誰的?”


    葛嘯群伸手指著那關中豪傑四字,苦笑答道,“花妹怎出此問?這詩兒表麵上是寫給關中豪傑,實際上是針對在關中一帶,最狂妄狠毒的‘秦嶺雙兇’。”


    姬玉花微笑又道:“寫給誰的,雖然清清楚楚,但是誰寫的,也應該明明白白。”


    葛嘯群“哦”了一聲,失笑說道:“花妹何必繞著圈子說話,原來你是要我落個下款。”


    他一麵說話,一麵便欲下筆落款。


    姬玉花笑聲叫道:“群哥哥慢些下筆,你不要寫我們的真實名姓。”


    葛嘯群目注嬌妻,揚眉笑道:“不寫本名,要寫什麽?敬請公主傳令。”


    姬玉花白他一眼答道:“隨便你胡亂編上一個,但含義越狂,收效越大。”


    葛嘯群略一尋思,便在每幅白布之上,寫了“宇內一雄夫婦敬白”等八個大字。


    姬玉花見字已寫好,遂向蓋方朔及葛嘯群含笑說道:“蓋大哥、群哥哥,我們把這四幅白布,懸掛在人人可見的顯眼高處,每隔一座山峰,便掛上一幅,定會在極快速的時間之中,傳到‘秦嶺雙兇’耳內。”


    葛嘯群等,分頭掛好白布,便向太白峰趕去。


    到了太白峰,因山勢太陡,遂把兩匹血紅寶馬及一頭墨黑俊驢,放在峰下幽穀之中,任它們自由行動,因這兩馬一驢,均是通靈異種,不怕會受到人獸傷害。


    他們各展輕功,上得峰頭,卻見那“秦嶺雙兇”,居然業已來過。


    峰頭石壁之上,畫有兩行字跡,辨出寫的是:“宇內一雄夫婦何往?‘秦嶺雙兇’今夜來此領教。”


    姬玉花失笑說道:“好厲害的‘秦嶺雙兇’,他們消息既靈,動作也快,竟比我們還要先到太白峰頂。”


    葛嘯群揚眉說道:“我如今倒覺得這‘吸血幽靈’毛白羽及‘綠毛僵怪’巴鴻,也有些可愛之處。”


    蓋方朔怪笑問道:“可愛之處何在?”


    葛嘯群伸手一指,含笑答道:“他們竟肯者老實實地自稱‘秦嶺雙兇’,倘若換了別人,不是自稱‘雙絕’,便是自稱‘雙奇’、‘雙聖’之屬。”


    蓋方朔哈哈大笑說道:“葛老弟,你這種見解,卻看錯了,因毛白羽、巴鴻二人,素以‘兇名’自傲,他們怎肯隨意改換這當招牌使用的‘秦嶺雙兇’字號。”


    姬玉花臉色一正,向葛嘯群揚眉道;“群哥哥,毛白羽與巴鴻久享盛名,是厲害無比的腳色,既已留言在此,則今夜必到,你不應該再空言談笑,應該用用功夫,作點準備了吧?”


    葛嘯群心中一凜,傲氣立收,遂與姬玉花、蓋方朔等端坐行功,入了內家妙境。瀟湘子提供圖檔,xie_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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