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熟!天下足!


    這兩句俗諺是形容太湖之富,因為它位於魚米之鄉的江南,以萬頃湖水,養活了無數的生靈。


    微雪初晴,寒梅待放,枯柳已杈丫,修竹正青蔥,湖畔有梅林千株,林間有茅亭卓然,亭中有一雙璧人。


    這是司馬瑜與冷如冰為了追尋混元筆方天華的下落,行腳到太湖來了,因為摸不準混元筆方天華在那裏,他們隻好到處亂碰,巧不巧趕上了一場雪,棲身在這梅林茅亭之中!


    玉哪吒司馬瑜從師尊那兒傳得了一身武技,也學會了長眉笑煞嗜酒若命的毛病,何況還有個知心著意的羅刹姊姊相伴在側!


    冷如冰初涉愛河,隻要個郎不濫飲傷身,倒也不加阻止,何況瑜弟弟微酒之後,酡上雙頰,別有一番俊美神態!


    這天他們又在村店中買得一葫蘆香醇,幾品臘味,借著這亭中桌幾,品酒賞梅,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一陣微風過後,梅林起了一陣波動!


    雪花,梅花,白的,粉紅的,紛紛向下飄墮!


    司馬瑜笑摯著酒葫蘆對冷如冰道:“冷姊姊,憑你蘭心蕙質,我現在可有個難題,你要是答出來了,我就跪下來敬你一口美酒!”


    冷如冰笑望著他道:“小鬼頭,你又想出什麽淘氣把戲來了!”


    司馬瑜一收笑謔,裝出正經的神態道:“這次可不是淘氣,而是一個觸景生情的問題,你看這眼前梅也紛紛,雪也紛紛,到底是落梅如雪?還是落雪如梅?”


    冷如冰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隻見紅白相雜,繽紛如雨,逐堆成球,一時到無法迴答他的問題!


    俏羅刹停眉深思!


    玉哪吒微笑不語!


    寂靜的空氣中隻聞得落花聲,落雪聲,就在這撲撲簌簌的微聲中,梅林中突然哈哈亮起一陣長笑!


    接著有一個宏亮的口音吟道:“雪花尚潔梅尚清,玉為肌骨冰為魂,事無常理物無態,梅與雪花兩不分。小娃兒,出的好題目!”


    跟在吟聲說話之後,梅林中施施然出來一個老者,布衣青衫,須發皤然,眉目之間,卻透著一付慈愷之色!


    冷如冰與司馬瑜俱都微吃一驚,尤其是冷如冰,見這老者步履從容,地上停著寸許新雪,鬆軟異常,可是這老者踏之如履堅冰,竟連一點痕印都未留下,因此連忙向司馬瑜輕聲招唿道:“瑜弟弟!小心禮貌,此老不俗!”


    因為司馬瑜跟長眉笑煞處慣了,無形之中,也染上了他嬉皮笑臉,佯狂處世的遊戲三味態度!


    而目前的這個老者,一望而知是江湖高人,這般武林耆宿,脾氣最怪,一不小心,很可能惹來無數麻煩!


    冷如冰招唿方畢,那老者卻齜牙一笑道:“姑娘說得太客氣,雪地賞梅,攜酒微吟,你們才是一對佳客,老夫假若不懂風趣,怎敢冒昧前來打擾!”


    冷如冰心中一驚,益發對老者增加了戒意,因為她說話時語音極微,身旁的司馬瑜還在迷糊,他反而聽見了!


    司馬瑜是個天生好動的性子,再加上沒聽清冷如冰的話,隻覺得這老者非常有趣,立刻笑嘻嘻地招唿道:“老先生,你也是個雅人呀,一個人躲在梅林裏享清福,前朝和靖居士妻梅子鶴,你大概也在樂享天倫吧!”


    他說話太荒唐,所幸禮貌還不差,老字底下帶了個先生,沒有直接叫老頭子,就這樣冷姊姊已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現在就在太湖之畔,這老者很可能就是七大兇人之首的混元筆方天華。這莽弟弟怎地如此不知輕重!


    幸好老者並未生氣,反而哈哈一笑道:“老頭子孤孑一身,單獨慣了,不耐煩去找家室的勞累,也沒有林居士那等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的雅興!”


    司馬瑜依然笑嘻嘻地道:“梅能解語何妨妻,鶴能忘憂便是子。老先生何必太謙虛,方才您梅與雪花兩不分之句,便證明不是俗客!”


    老者哈哈大笑,身形已經移至亭內。望著司馬瑜手中的酒葫蘆,又望了木桌上的幾味佳肴道:“哥兒太會說話了,老頭子是餓了兩三天,剛才在林中啃雪咽梅果腹,被你們這一陣酒肉香味引過來的!”


    司馬瑜笑著送上葫蘆道:“老先生臉無菜色,不象個餓殍,你大概與小子同好,也愛喝一杯吧,別客氣,請!”


    老者接過酒來,滿滿地飲了一大口,然後再拈起一大片雞肉放在嘴裏狼吞虎咽地嚼著,司馬瑜連忙道:“老先生慢慢來不妨,酒萊還多得很,這雞烤得很硬,小心別崩了牙齒,象你這把年紀,掉了可不易重生!”


    老者露齒一笑,張嘴說道:“哥兒別擔心,老頭子齒牙尚健,別說這幾片肉,就是鐵爆蠶豆,老頭子也還咬得動!”


    冷如冰見他滿口牙齒潔白,而且十分齊整,與他的年齡毫不相稱,不禁心中又是一動,因而啟唇問道:“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者望著她微笑道:“女娃兒太不懂禮數,還不如這位哥兒活潑可愛,老頭子不過才吃了你們一點東西,就要委屈得先報姓名嗎?”


    冷如冰臉上一紅,連忙道:“這是晚輩的不是了,晚輩……”


    她話到口邊,又打住了,皆因這老者身份未明,若是遽然報出姓名,萬一他真是方天華就糟了!


    因為在西子湖畔,自己出手解了靳春紅的圍,與丁氏三怪結下梁子,丁三懷仇而去,一定先來報告過了……


    不想司馬瑜嘴快,馬上接口道:“這是我冷如冰姊姊,是冷秋雲大俠後人,空空師太的弟子,我叫司馬瑜,家師長眉笑煞!”


    冷如冰心中暗叫不妙,已經作了提防,誰知老者淡淡的嗯了一聲,好似並無多大驚奇,隻是輕輕地道:“不錯!都算是知名人物!”


    司馬瑜見自己報出名號後,對方並無多大反應,倒是有點氣,自己的師尊不說,冷姊姊的師門何等響亮,這老頭子居然一點顏色都不表示,遂扁嘴一笑道:“老先生可能不在江湖走動,因此不認識我們!”


    老者又喝了一口酒:“不錯!老頭子脫離江湖有年,對你們這些後起江湖的英秀,的確是孤陋寡聞,江湖中畢竟是年青人的天下!”


    司馬瑜見他還是不痛不癢地迴話,忍不住又道:“我與冷姊姊初入江湖,藉藉無名,老先生當然不會知道,可是空空師太一代俠尼,老先生應該……”


    老者淡淡一笑道:“原來哥兒是怪老頭子對空空師太不夠尊敬,也罷,我既吃了哥兒的酒肉,少不得要說兩句好話,她不錯,現在怎麽樣了,沒事還練劍吧?”


    司馬瑜大聲道:“空空師太已經圓寂了!”


    老者微感一異,略頓片刻才道:“死了!那倒有點可惜,你師父呢?”


    司馬瑜道:“家師幸托粗安,此刻有事杭城!”


    老者微笑道:“那還好,我比較歡喜你師父,因為他能喝酒,自古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祝你師父長命百歲!”


    司馬瑜這才高興地道:“謝謝老先生!”


    冷如冰在旁聽得秀眉一蹙,這老者也許不是方天華。可也絕非等閑之輩,想了半天又問道:“現在前輩可以見示尊號了吧!”


    老者望她一眼,緩緩點頭吟道:“曾與帝王同一家,金鑾殿上不下馬,跨下青牛登天去,不以素白輕桃花。姑娘知道老夫是誰嗎?”


    冷如冰笑了一下道:“前輩隻說了一個姓字!”


    司馬瑜嘟著嘴道:“說了半天隻說了一個姓,倒底是姓什麽還沒說?”


    冷如冰白他一眼道:“弟弟!你就是不肯用腦筋,前輩的四句話,每句都扣著一個李子。你隻要聽第二三句就知道了,金鑾殿上不下馬是詩仙李太白,騎牛出幽穀登天仙的是太上老君李耳!”


    司馬瑜釋然道:“原來如此,那與帝王一家是指唐代李氏,末一句是說與桃花同分春色的李花了,真有意思!”


    冷如冰白了他一眼道:“事後有先見之明,還好意思說嘴!”


    司馬瑜臉上一紅,老者望了冷如冰一眼道:“姑娘悟性不錯,老夫再打個啞謎!”


    冷如冰輕輕一笑道:“隻要不太深,晚輩或可勉力一試!”


    老者再念道:“陰陽同歸理,鴻蒙分天地!”


    冷如冰心中稍定,因為確知此老不是方天華,可是也不是好路數,想了片刻,雖已知答案,卻仍在猶豫中。


    司馬喻卻福至心靈,自作聰明地道:“這下子我可猜出了,陰陽同歸,一也;鴻蒙始分,天下定也;你是‘信口開河’李一定前輩。”


    老者微微一笑道:“難為哥兒還記得老夫之名!”


    司馬瑜高興地道:“我是聽家師說過,再由你的姓氏上去猜的。冷姊姊,這次可是我先知先覺,比你快一步吧!”


    冷如冰微微一笑,沒有作聲,“信口開河”李一定卻笑道:“冷姑娘早猜出來了,隻是怕老夫追究與她師門早年的糾紛,所以才故意藏拙,其實老夫名列……”


    司馬瑜快口道:“你名列七大兇人之一!”


    說完後立刻發覺失言,翻著白眼對著李一定直瞪!


    冷如冰也臉色一變,提防著他會猝起發難!


    誰知李一定毫無怒意,哈哈大笑道:“小哥兒說得不錯,老夫名列七大兇人,難道還會對你們後生小輩變臉發脾氣不成!”


    司馬瑜見他並未動怒,心中略定,陪笑說道:“晚輩年輕無知,出言冒犯,請前輩恕罪!”


    李一定擺手笑道:“好說!好說!老夫若是為這點子小事生氣,那就是七大無賴之一了,還配稱什麽兇人!”


    司馬瑜見他果真不生氣了,不禁童心又發含笑問道:“前輩長相生性都非常慈和,一點不兇嘛!”


    李一定輕歎道:“哥兒以貌取人,當有大失,老夫當年心狠手辣,兇人之名,並非幸得,隻是經過一次教訓後改變了性情而已!”


    司馬瑜好奇地問道:“前輩經過什麽教訓?”


    冷如冰連忙用目一瞪,出聲製止道:“瑜弟,說話不可造次!”


    李一定搖手道:“冷姑娘不必多心,你一定是以為老夫在令師手下吃過虧,其實老夫受教訓的並不是那一次!”


    這下子連冷如冰都感到驚異了,失聲問道:“前輩還遇上了什麽高人?”


    李一定輕輕一歎。說出一段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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