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房裏,林素衣把明若昧如何遇上自己,又如何家破人亡這一路的際遇,全都告訴了采薇。兩人商量了好久,應該怎麽幫一下這位公子,免得終日裏都對他心懷愧疚。


    然而真的隻是愧疚這麽簡單麽?林素衣很迷惑,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不單單隻有愧疚,很複雜,複雜到表達不出。


    采薇心裏是明白一些事情的,隻是嘴素來不正經,腦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奇怪想法,覺得女能許給男人的,要麽是與他一夜風流後不告而別,要麽是以身相許後給她繁衍子嗣。其實看著明若昧的品行,對於素衣,要說是個托付終生的好男人也不為過。可當下這般沒頭沒尾的,別人還以為是小女子思春了呢。


    “這樣吧,看這小子的武功,未免也太不登台麵了,還需要女孩兒家來救,真是可笑。你不妨讓徐叔叔教他些武功,至於學不學的會,就是他的事情了。一來呢,讓他行走江湖不至於被人欺負,二來,將來也不至於嫁了個武功比自己差的男子。”采薇好不容易出了個正經的主意,還不忘最後嘲她一嘲。


    “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


    “是教他武功可行呢,還是……嫁與他可行?”


    “別鬧了。姑娘家整日裏怎麽可以說嫁不嫁的。說正經的,徐叔叔脾氣怪,要他教武功,可真是難如登天啊。”


    “哼,這妖怪男人,別人拿他沒有輒,我偏有辦法對付他,小姐等著好消息吧。”


    說完采薇信心滿滿地,先拿起素衣姑娘的胭脂水粉濃妝豔抹地梳妝了一番,蹦蹦跳跳跑到天字九號徐潛的房裏,稍稍解開了些衣襟,,自說自話推開門,對著他搔首弄姿。鬼靈醫正在做藥,平時一副神氣樣子見到了這個架勢,嚇得跳了起來,東西掉了一地,還以為她服下了自己的噬心露。


    采薇趁勢鑽進了房間,把門窗都給關嚴實了,妖魅地撥弄著他散落下來的頭發,做出好像要撲過去的樣子,全身痙攣般的扭動,申吟地說:“娘娘十多年沒見神醫了,很是想念。怕你在這窮鄉僻壤,甚是寂寞。我今天是奉她的命令而來,把自己,就交給公子了。這不,問你要了噬心露,好更盡興一些。”說著還拋出幾個媚眼。


    說實話,采薇雖比不得素衣姑娘,可還是有些風韻的,怎麽看都像大戶人家出來寵壞了的小姐,做事實在是不分輕重。


    徐潛這可嚇壞了。他深知噬心露調配不出解藥,若不經曆過男女歡好,定不能解除,隻差躲到櫃子裏去了。連連拒絕了她口中那位“娘娘”的美意,采薇還是不依不饒。


    這小丫頭片子見此招奏效,暗暗竊喜,笑容已經慢慢洋溢在臉上,趁熱打鐵:“娘娘的命令我是不能違抗的。你要是不讓奴家從了,那就換我林姐姐來,我林姐姐若是不行,那你最心愛的,我那大師姐就來,知道你滿意為止。”


    這位“鬼靈醫”龜縮到了牆角,嚇出滿身的冷汗。采薇見時機一到,繼續用那**的聲音,靠近他的耳邊,說:“你若是真的不要,那就不要唄,我還看不上你呢。隻要你答應幫我們家小姐辦一件事情,今天這一出,就算沒有發生過。娘娘遠在千裏之外,管不了這麽許多。”


    這個時候當然輪不到徐潛挑三揀四,無論什麽要求都隻得答應了。


    采薇跳了起來,又迴到他那歡快的聲音:“好類,明日我們就把明公子帶到竹林,你可得仔細教他武功,不然啊,哼。”扭頭又蹦蹦跳跳迴到素衣的房裏。


    徐潛在那兒擦著冷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已經答應下來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反悔的,好在明若昧那小子資質不差,人品似乎也不壞,教就教了吧。


    笠日清晨,明若昧還是一樣早醒,昨夜塗了凝露金瘡膏,一晚上的功夫,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不妨礙行走了。走出大門,伸伸懶腰。吸一口直抵心肺的好空氣。


    林素衣坐在河邊的石桌旁撫琴,依舊蒙著那輕薄的麵紗,在群山迷霧的環抱下,有些飄渺入仙的感覺。隻可惜曲風憂傷,絲絲割心,好像是《靜女》。


    若昧就在一旁附和起來:“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明公子果然是詩書皆通。起的這樣早,是來欣賞巫山的美景麽?”


    “不止是巫山的美景,眼前的一切不都如一朵輕雲出岫麽?這客棧的名字也別致,雲煙,好應景。”


    “**朝還暮,煙花春複秋。”素衣直勾勾盯著神女峰,冷豔動人的臉上隱約透著一股憂傷。


    “對了,昨晚,還要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這聲謝小女子就安心領受了。不過,公子可有想過,江湖險惡,若是在別處遇到高手,可怎麽好?”


    “姑娘提點的是。我從小到大沒見過什麽世麵,練功練劍都隻是在家中的院子裏,沒有臨陣打鬥的經驗,確實吃了大虧。若是有像徐前輩那樣的高手能指點一兩招,足可受用一生了。”


    “聽到明公子有此心就好。徐叔叔雖然是個怪人,但心卻善良。你到前麵的小竹林裏去求求他,他心一軟,自會教你。”


    明若昧一陣小跑來到了竹林,見鬼靈醫正在練劍,一襲紫衣穿梭在一片綠裏,飄逸唯美。不過,他用的,正式若昧家傳的劍法。當日在河邊僅打了一次,居然就被學了去。隻是無論變化上,還是威力上,都要更高明許多。


    徐潛瞟了一眼明若昧,站定下來,沒好氣的說:“你內功不錯,劍法也靈巧,可每每對陣,都被打的狼狽不堪,知道為什麽麽?”


    “還請前輩點破迷津,弟子感激不盡。”


    “不要稱自己作弟子,我是不收徒弟的。不過指點指點也可以。”徐潛繞著明若昧,手指在他身上指指點點。“人身上有奇經八脈,正麵為陰,背麵為陽,舞劍之時,抻筋拔骨,帶動陰陽開合。陰脈開時者劍氣為守,陽脈開時則劍氣為攻。你平日裏隻是練劍,卻沒有悟劍,所以從來領會不到這些招式真正的用意在哪裏。”


    明若昧雖然點著頭,半懂半不懂。


    “蓋聞善攝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用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也。”徐潛瞥了下若昧迷惑的表情,噴了口氣,繼續道:“哎喲,看你這樣子也是不會懂的。這樣吧,你拿著劍,把你的禦劍術給我從頭到尾打一遍,一路穿過林子,把那邊的石頭給我劈碎了。但記住了,不許砍斷,更不許碰到身邊一根竹子,傷到一片竹葉。”


    “這怎麽可能呢,竹子不會躲,而劍法,卻已經先在那兒了。”


    “看樣子你還不笨。趕緊的,好好領悟,我晚上再來看你。”擦擦手,徐潛扭著揮一揮手帕,迴客棧去了。


    明若昧練了一個上午,滿頭大汗,從快到慢,從慢到快,順行,逆行多遍,可怎麽都避不了周圍密密麻麻的竹子,隻能幹著急,大喘氣。


    快到午時,林素衣拿著食盒過來,示意他吃完了飯,才有力氣再練。可若昧受了挫敗,一時哪裏有心情。


    “你說,怎樣的高手,才會讓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用其爪?我曾經聽聞,南嶽衡山,也有這樣一片竹林,是按奇門遁甲所植,困盡了天下高手。可竹子始終是竹子,真能困住這些活人麽?”素衣隨便提點了兩句,放下食盒就飄然而去了。


    明若昧食不知味,草草吃晚飯,反反複複念叨著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用其爪,像發了瘋一樣,用兇惡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劍,再從頭打過,仔細揣摩這一招一式背後的用意,體悟身上真氣的運行軌跡,慢慢揣度。視周身竹林入昨日那群黑衣人,自己則困入其中。步法越來越靈活,招式也越來越快,學著徐潛剛才的姿勢,自由穿梭在這一片綠色之中,一劍將林中深處的大石頭挑起,劈開。


    許三娘和賈老板不知何時站在那裏,拍手叫好,稱讚這禦劍三十六式的精妙終於被發揮出來。鬼靈醫陰陽怪氣的走過來,驗收了成果,總算點了頭,示意馬馬虎虎通過了。“你就記住我的話練下去,闖蕩江湖再過三五載,當世的一流高手恐怕都傷不到你了。可是,劍雖為百兵之君,遇到一些霸道的兵器稍顯不足,比如賈老板的斧,許三娘的菜刀。”


    明若昧看了看他們手上的兵刃,那是極其厚重和鋒利的,加上他們的勁道,自己的薄劍,恐怕挨不了一下就會斷,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看你有些悟性,就再教教你。聽著:先天以生,後天以存。出入無間,不由其門。吹陰煦陽,製魄拘魂。這句口訣你背熟了,運氣調息內觀的時候用,可以解決你自身內力霸氣有餘,陰柔不足的缺陷。再使起劍來,就有四兩撥千斤之效。無論碰到什麽樣的高手,全身而退應該不成問題了。”


    賈老板和許三娘真是個熱心人,等徐潛說完,拍拍胸脯就陪這小子練了起來,打的可勁兒的高興。過了大約千招,若昧終於開了竅,進退得益了許多,不再害怕他們霸氣十足的刀劈斧砍,反倒懂得卸力打力,剛柔相濟,雖然勝不了他們,平分秋色也做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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