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妹不知癡娘緣何竟是那麽激動,隻是看著癡娘,痛不欲生。要是癡娘不準她再替代米離一死,她便死在癡娘麵前好了。


    她有女人的心思,他也有男人的身子。


    上天造人時,竟把一個他造成了一半是女人、一半是男人。


    他能怪誰?


    狐妹再也不哭了,隻是靜等著癡娘的決斷。


    癡娘看癡了,她一定會把狐妹宰了,決不會容忍她活在世上。


    但狐妹能受得住她的一殺,可決受不住她的淩辱。


    癡娘滿麵是淚,對著上天,喃喃祝願,又對著那在冥冥中的上一任穀主做一番告白。然後她站起來,對狐妹說道:“你不知道,穀裏近日會有大變,穀主變了心思,她不願讓流花女人穀再在世上存在下去,她想一旦有機會,便把這流花女人穀毀了……”


    狐妹不知她說這些,為了什麽,難道她不想把狐妹殺死麽?


    她聽不明白。


    “流花女人穀決不會毀在那女人的手裏,我平時是她的心腹,我也知道她的心思,如今她要毀了穀人,我怎麽能袖手旁觀?”


    狐妹還是聽不出她的打算,究竟與狐妹有什麽關係。


    癡娘看著她,說道:“我們從前的穀主,一代代都想創下一個隻有女人的世界。但過了許久,她們都知道穀裏沒有男人,也不大穩便。她們便在女人裏找‘男人’。這些‘男人’便是像孤獨紅那種女人,她們做女人做夠了,情願做‘男人’。你要知道,在穀裏找‘男人’,也極不容易。”


    狐妹像是在聽癡娘剝繭抽絲,一句句聽,方才能聽得明白。


    癡娘說得很認真,狐妹也聽得很在意,兩人漸漸入了神。


    她們是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狐妹是不是聽明白了癡娘的心意?


    隻聽得狐妹顫聲道:“你要我做什麽?直說好了。”


    癡娘笑笑,說道:“憑你那麽聰明,一定知道我說話的意思。”


    狐妹說道:“我隻是一個殘疾之人,能為你流花女人穀做什麽?”


    那癡娘大樂,對狐妹說道:“天下的人,分為男人與女人,本來就是多事。要是沒有男人女人之分,豈不是大好?我看你一人便兼有男人女人之身,豈不是上天好生,給我流花女人穀一個好機會?你能來做我穀主,帶我全穀的女人,再創一個天下第一的女人穀,你願意不願意?”


    狐妹不知她竟會有這怪念頭,她看著癡娘,呆呆怔怔地發起呆來。


    在江湖上,人都說他是采花大盜,有人誣他做過采花惡事,他從不聲言。後來那苑家老爺子來了,要殺死他。他也是堅不認錯。但苑家老爺子何等身手?一交手,便把他打倒。苑老爺子正欲廢了他的武功,忽地在他的腕上捉脈,一把,便知道他脈相不對。


    苑老爺子大聲問他:“你怎麽迴事?怪事,怪事,你怎麽男人女相,女人男脈?”


    他哭了,那一迴是頭一次天下有人知道了他是陰陽人。


    苑家老爺子一鬆開了她,他便強自挺起來,抽劍自刎。


    苑家老爺子遠遠吹一口氣,便把他那一柄劍吹歪。


    苑家老爺子笑道:“蠢物,蠢物,你不知人生在世,何人何樣,都是上天安排,你哪裏躲得了上天的美意?”


    狐妹總哭,他頭一迴讓人見出她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大羞大愧,使他傷心不已。


    苑家老爺子問他:“你說,世上的男人多,還是女人多呢?”


    狐妹不知苑家老爺子想說什麽,他愣了一愣,不知答什麽才好。


    苑家老爺子笑道:“世上的男人女人都是極多,隻是像你這種人才少。上天造出你來,必是有他的苦心,你何苦違他心意?”


    狐妹看著苑家老爺子,哭著說道:“你知道什麽,我從來就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是什麽人,你說,我是什麽人?”


    苑家老爺子笑了,笑聲朗朗,對狐妹道:“本來我不欲與你交歡,但你是一個癡人,不知道你造化大,生在此時此地,竟是天下一絕。我來與你交歡,讓你知道你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與苑家老爺子的那一場神交,讓狐妹更是感傷不已。


    他從未有那種體驗。


    他看到了苑家老爺子對麵站立,恍惚間,苑家老爺子升騰了,起飛在空中,那聲音也頗有磁力,對他說道:“你是女人,你是女人,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女人?”


    他的乳在脹,心也很滋潤,看著苑家老爺子,苑家老爺子升騰在空中,三出三入他的身體。他那形體有十二分的巧妙,看來湊得近了,再遠遠離去,像是蛇與蛇相交,一擊一擊地衝擊著狐妹,使他心一陣陣哆嗦。


    他心裏一陣子顫抖。


    他知道男人與女人相交是怎麽迴事了。


    從那時起,他便知道他可以做女人。


    但苑家老爺子再落下來時,對他再用一種功夫,便把他的那種神交的興奮弄得沒了。他說道:“我不能讓你不懂得男人的那種快意,你將來既能做男人,還能做女人。你是一個快樂的人,你自己就是一個世界……”


    狐妹記得苑家老爺子的話,他還記得,苑家老爺子告訴他,如果他不在狐妹的身上用功,狐妹便再也不能與男人交歡了。因為凡是與苑家老爺子交歡過的女人,都有一種極是神奇的體驗,她們的身上全有一種陰陽相間的花紋,再不能與男人交歡,一與男人相交,她們便得一死。


    狐妹未能一死,因為苑家老爺子最後弄得滿頭大汗,方才把他的神交痕跡去掉——從狐妹的身上去掉了那種陰陽相間的花紋。


    如今他怎麽對癡娘說?


    癡娘對他悄語道:“從來流花女人穀的女人都不喜歡男人,但她們也喜歡不是男人的‘男人’,才有了孤獨紅,才有了我。你要是來了,她們會快樂死了,從此你便可做流花女人穀的穀主。我們把那個穀主殺死,讓她隨著那個米離一塊死,你看好不好?”


    “為什麽要她隨著米離一塊死?”


    “因為她喜歡米離。”


    因為她喜歡米離,不把流花女人穀的女人放在眼裏,她便該受這懲罰。


    癡娘對著狐妹說了一大番話,看到了狐妹的狐疑,她不願意做流花女人穀的穀主麽?她不願意做流花女人穀裏的女皇麽?隻要她做了流花女人穀裏的穀主,便有了一切,再也不用擔心穀裏的女人欺負她,也不用擔心世上的男人女人恥笑她,隻要她一句話,流花女人穀裏的女人會為她做一切。


    她會什麽都有了。


    癡娘問她:“你願意不願?”


    狐妹看著癡娘。癡娘本來是胖子,但那神采也不凡,對著狐妹侃侃說上了一大堆話,也讓他怦然心動。


    狐妹有些羞澀,她慢慢說道:“我這樣子,你們流花女人穀裏的女人不會煩我?”


    癡娘對她笑:“你看我對你,便知道她們如何對你。如果過了這七月七日,我叫你好好快樂。你願意與穀裏的女人在一起的,隻要你指得出來,我便叫她來服侍你。”


    狐妹不知她因何得了這福份,她又是流淚。


    癡娘對著她慢慢跪下,說道:“癡娘願意伏侍穀主,一生一世做穀主的仆人!”


    狐妹扶起了癡娘,在癡娘的眼裏看到了欲火。


    夜深沉,所有的人都不能安然入睡。所有的男人都在夢裏想著,明日會在那天台上,被那些女人任意宰割,夢裏也叫喚不已,他們不情願死在流花女人穀裏,但他們恐怕不得不死在流花女人穀裏。


    錢不多與天嬰地嬰在一起,他的手變了幾次姿勢,他在睡夢裏把他的小手指對著天嬰的“肩井穴”,他未動,但他發現,那地嬰的小手指正指向他的胸前死穴“斬命”,他不能動。如果那地嬰真是未睡,突然一躍而起,點向他的“斬命”,他未動得了天嬰,便會死在地嬰的手下。


    人家都說,天嬰地嬰的心意相通,如果地嬰知道了他的的心意,天嬰也一定知道,天嬰在那裏睡熟,隻是裝佯罷了。


    錢小小此時正與錢串兒——不,此時她該叫苗雲兒了,與苗雲兒親熱。他們知道,到了明日,他們再也不會有這許多的好時光了,隻要此時他們再有一會兒機會,就願意再親熱一迴。他們貪得太多了,在樹叢裏渴飲他們的歡杯。


    “你那時與我老爹在一起,做什麽事兒?”


    苗雲兒吃吃笑:“他教訓我,告訴我不能教你這個,不能教你那個。”


    “你沒偷空兒親親老爹?”


    苗雲兒吃吃笑:“他不敢,他一看我時,都是一閃就過,眼睛都不敢看我。我看他還是喜歡他的兒媳,隻是不是他的女人,他不敢看就是了。”


    好一個厲害女人!


    禿僧在那裏打盹,他在算計,如果錢不多的親信能衝進穀裏來,那固然是好,但也許沒大指望,剛才聽得有一陣子喧嚷,但過了一會兒,那吵聲漸漸弱了。不知道他們的人是不是能衝到了穀裏?如果他們到了穀裏,還會有一拚的時機。那時禿僧一定衝出去。他不願意死在穀裏,他有許多的事兒要做。


    天漸夜深。


    天台下,有許多的女人在那裏守望,她們願意頭一個看到男人到了這裏,看一個個男人垂頭喪氣,那可是最快樂的事兒。此時她們一個個摟著抱著睡了,睡夢裏還在發出囈語,說著胡話,她們在對著男人吵。


    她們平生最恨的就是男人。


    狐妹身子在抖,他的身子抖成了一片樹葉。


    癡娘的話像是在說夢:“你不愛撫我,再怎麽做流花女人穀的穀主?”


    他知道他得做一迴男人,如果他做不成男人,他一定不能做流花女人穀的穀主。


    那樣他會生死未卜。


    癡娘堅信他能做。


    他知道苑家老爺子說過,他既能做男人,也能做女人,苑家老爺子讓他做了一迴女人,他還能做男人麽?


    癡娘把他放在床上,她說著情話,慢慢撩惹狐妹,讓狐妹慢慢做一迴男人。


    狐妹知道他快成功了,身子熱起來,心也在熱起來。


    如果他能與癡娘一次相交,他便能做一迴男人。


    他渴望做一迴男人。


    風吹起來了。穀裏哪裏來的那風,竟是雄勁有力,像是男人的雄風?


    “唿唿”響著的風,使癡娘更有勁頭兒了,輕輕鼓勵著狐妹,說道:“你行,你從來不曾試過,是不是?但你一試便行了,你有了一個妻子,她叫癡娘,是流花女人穀裏最好的女人。你試一迴,她便做你百依百順的妻子。你願意不願意?”


    狐妹的話是從心底發出來的:“願意。”


    既然願意,還等什麽?


    癡娘還在等,等著狐妹做男人。


    狐妹看著她,看著她雪白的脖頸。心顫了:是她麽,是他夢裏做男人百般尋找的女人麽?如果是她,怎麽不與她親熱?去與她親熱,再說多少情話,又有什麽用?


    狐妹輕輕去找癡娘的親熱,他尋到了,癡娘在他的嘴角,她也在尋找狐妹。


    癡娘說:“你是一個江洋大盜,是不是?”


    他想說不是,但男人雄心不想讓他說不是,他低唔了一聲。那是算做答應,算做他認了,他是一個江洋大盜。


    “你采了花,把人家的閨女給……”


    他製住了??娘的話,他知道他行了,他已經是男人了。


    他頭一迴做男人,給癡娘帶來了一聲歡快的直沉入深湫裏去的歎息。


    穀主有一些不安,她深深信任的癡娘沒來,如在平時,癡娘會在她身旁,一直到了她說聲“你走吧”,癡娘才會走開,一聲不語地走開。此時是穀主最需要人的時候,她不在穀主的身旁,她在哪裏?


    她也知道癡娘的那一點兒嗜好,她喜歡與女人裏的“男人”相交,但那是癡娘自己的事兒,與她穀主何幹?她不願意管,她隻是厭惡與女人交往,她不願意與女人苟且,她願意做女人……


    她不願意呆在流花女人穀……


    天已經要亮了,到了天亮時,米離與他的那些男人是不是會上天台?如果他真的上了天台,她會不會有把握對他說話,她能不能救得米離?


    她不知道,手心裏握滿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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