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喜歡女人什麽?


    他們不說,時常有人問,但沒人肯說。因為這是男人的心事,他們不願意對女人說。


    如果他們把心事對著女人說出來,必定會讓女人從此仇視他們,再也不願意給他們欺淩。


    他們願意欺淩女人。


    女人越是聽話,他們越是快樂。


    所以有人願意當皇帝,他願意當皇帝的一個理由,便是皇帝可以選天下所有的美人來供他玩樂。


    女人最聰明,她時常把玩男人,讓男人以為他是在欺辱女人,但不知道女人也正在享樂。她把男人的欺辱當成一種快樂,她豈不是沒什麽羞愧麽?


    ×      ×      ×


    一群女人正對著一個女人。


    這女人是她們的“男人”。


    女人穀裏既是沒有男人,這個女人便是她們的“男人”。


    她是一個很果斷脾氣很壞的暴君。


    她坐在樹叢下,脾氣很壞,看不起男人,她最恨男人,每年七月七日這幾日,是她脾氣最壞的日子。


    她的身邊有三十個女人,都是穀裏最柔順的女人。


    如果你以為“柔順”便是無能,你便錯了。


    這三十個女人有一個意誌,她們一切都聽她們的“主人”的。


    三十個女人坐在她的周圍。


    一個女人看看,見四外無人,便低聲道:“開始吧。”


    那個女人昂然坐在那裏,待得一個個女人上來,她們上來,先是對她行禮,行三次禮,叩一次頭。把頭深深叩在地上,叩出一個大響來,然後再爬過去,輕輕吻那女人的腿股間。


    當她是一個男人。


    她卻不是男人。


    當三十個人都過來行了一遍這儀式後,她們都跪在她麵前,靜等她說話。


    跪在地上的足足三十個女人。


    那盤坐在樹下的女人隻說了一句:“我恨男人!”


    三十個女人一齊說道:“我恨男人!”


    她再說:“凡是男人,我都恨!”


    三十個女人大聲道:“凡是男人,我都恨!”


    她一一掃視那些女人,看得眾女人都是低下頭去,她厲聲道:“有誰喜歡男人的,站出來說!”


    沒人敢站出來,也許她們沒一個人喜歡男人。


    女人笑了,她們是她的奴才,她說什麽,她們都得聽。


    她說:“有幾個男人來了流花女人穀,你們看他們比往年的男人怎麽樣?”


    一個女人柔聲說道:“有一個是大俠米離,有人說他是一個好男人。”


    “叭!”


    也不見那女人如何出手,隻見那女人的臉上有一道深深的鞭痕。那鞭痕在流血,血順著臉上慢慢流下來。


    她怒聲道:“世上沒一個好男人,有好男人,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眾女人不寒而栗。


    她飄身而進,來到那女人身邊,說道:“你說他好,他哪裏好啊?”


    那女人戰戰兢兢,顯是對她十分畏懼,此時再哪裏敢出聲說話?


    她柔柔道:“你說,你不說,我可是真生氣了。”


    那女人聲音吞吞吐吐:“我從小便聽得娘說,天下的男人隻有一個好的,那就是從前與那魚漂兒在一處的大俠米離。他真的是大俠米離,說不定他便是好人。”


    “你怎麽知道他是好人?”


    眾女人聽得一聲說話,都是齊齊迴頭。


    她們看到了穀主,那個永遠披著麵紗的穀主。


    她究竟是什麽人?


    穀主說:“孤獨紅,我願意把那個米離交與你。”


    樹下的女人眼光是熱的,她對於米離很是熱心,笑笑,說道:“謝謝穀主。”


    她很是傲岸,對穀主說話,也是桀驁不馴。


    穀主道:“有人說,天下有好男人,譬如這個米離……


    天下如果有好男人,還怎麽會有流花女人穀?”


    那女人粗聲惡氣道:“天下沒有好男人!”


    穀主笑了笑:“好!”


    穀主笑了:“我把米離交與你。”


    孤獨紅冷冷道:“他要是死了,豈不是天下再也沒好男人了麽?”


    穀主悠悠道:“我不想讓他死。如果他死了,天台上的男人便遜色多了,那還會有什麽意思?”


    孤獨紅說道:“好,我明白了。”


    ×      ×      ×


    夜色如漆,遠遠有幾聲犬吠,聽來溫柔,或許也是母犬?


    在流花女人穀裏,對男人永遠隻有仇恨麽?


    女人穀裏,女人在歡樂,自從那七月四日起,她們便有了節日,天天歡樂的節日。


    篝火在燃,一些女人在自尋歡樂。


    她們都喝醉了。


    隻有在流花女人穀裏,女人才會如此大醉。


    女人在笑,她說:“我從前的老公是一個惡人,他天天想我是他的奴才。我有一天,把他弄在身下,弄得他沒勁頭兒了,我才問:‘誰是誰的奴才?’他不服,我一扼,便把他掐死了……”


    眾女人都叫掐得好。


    但那女人突地哭起來,大聲道:“我不想掐死他,我不想掐死他。我隻是想叫他知道我很厲害,有本事,可他死了,我把他掐死了……”


    女人的哭聲在暗夜裏傳得很遠。


    眾女人勸,男人既然不是好東西,掐死他便罷了,還想他做什麽?


    那女人醉得厲害,大聲道:“我男人還不那麽壞,你們別說我男人壞,他死了,就不壞,你知道不知道?!”


    如果誰要說不知道,她一定會與那人拚命。


    這女人坐在篝火旁,哭過了的臉上有一圈淚痕。


    驀地,她大笑起來:“我還哭他做什麽?他早就是陰間的死鬼了,我活我的,他死他的,豈不是最好?”


    她對著眾女人說聲:“我去溪邊,好好洗洗臉。”


    她這一臉淚痕,也確是不好看。


    ×      ×      ×


    眾女人坐在篝火旁,忽聽得一聲慘叫。


    慘叫聲是從溪旁傳來的。


    她們急急趕來,看到了那個女人。


    她倒在溪邊。


    她的脖子有一圈印兒。


    她是被人掐死的。


    是誰掐死了她?


    隻有男人才恨這個女人。


    她在穀裏是一個很老實的女人,要不是因為喝醉了,她決不會說出她恨男人的話來。


    就是她這樣老實的女人也得一死。


    那些女人大大生氣了,她們站在溪邊,尋找仇人。有人冷冷道:“找到了那個男人,把他劁了!”


    她們急急展開身形,在流花女人穀裏搜尋。


    是哪一個男人,竟把她殺了?


    ×      ×      ×


    錢小小正坐在一群喜歡小男人的十一個女人身邊。他醉了,喝得很爛,正在唱,唱市肆酒歌:


    “人生一世不飲酒,


    莫如不來世上走;


    人生一世不玩色,


    真是傻瓜蛋一個。


    ……”


    再看那個米離,他冷冷看著來人,說道:“你們的穀主是不是沒什麽事兒幹了,才一會兒一派人來看著這幾個男人的?”


    他臉上滿是冷嘲與惡笑。


    他是不是也喝醉了?


    再看那個白眼,正要那些女人忙碌,他支使著那些女人,讓她們一會兒也不得閑。


    他此時正在對一個女人大發脾氣,說她不好好讓他看看,就是她有花容月貌,不讓他看,那有什麽好?


    他忘了他是白眼,白眼看不見女人。


    禿僧在那洞房裏睡,睡得正香,他決不會去殺人。


    還有一個錢不多,他與那些女人賭,他此時已經忘了說他再也不賭,他的手正抓著一個胖女人的手,他此時與那胖女人癡娘恨不能做一對夫妻。


    他忘了流花女人穀是一個殺男人的地方。


    飛隼黎亭在看人,看著那些流花女人穀的女人。他挑挑揀揀,想把那些好看的女人都挑出來,可惜燕瘦環肥,他也一時拿不定主意。


    還有一個狐妹,不知道狐妹在哪裏?


    或許他就是殺死穀裏女人的兇手?


    ×      ×      ×


    狐妹正在喝酒。


    他坐在一棵樹下喝酒,他喝酒的地方離那些女人玩樂處不遠。


    女人們問:“你殺死了那淑娘?”


    狐妹笑笑:“她是男人還是女人?”


    當然是女人。


    狐妹樂了:“我要殺的是男人,你知道不知道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人家不知道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那當中的女人說話的聲音很是沉穩:“好,我便來看看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像是電閃雷鳴,一直不動的狐妹忽地跳開了。


    他躲著閃著,大聲叫著,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流花女人穀裏的女人瘋了,連女人也要殺了!”


    那女人手勢很快,竟是說話間手也不停:“誰說你是女人?”


    “我叫狐妹。”


    “那我叫欺男。”


    “果然是一個刁女人!”


    “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狐妹大笑:“我在江湖上走動許多年,連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你憑什麽再來纏我?!”


    “不是男人不是女人,你還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我隻是狐。”


    一種鬼物,閃爍來去的鬼物,人也懼怕它的鬼物,人稱它叫狐。


    他叫狐妹。


    忽地有人大叫起來:“溪邊還有死屍!”


    人都停手了。


    都來到溪邊。


    看到了溪裏的死屍,連站在溪邊的女人都愣了。


    她們看到了什麽?——


    ×      ×      ×


    從前,流花女人穀裏時常有這種把戲,從穀裏流出一塊木排,或是用樹枝紮成的筏子,上麵有一具男屍,屍身邊有一堆堆花朵。花朵鮮豔欲滴,都是剛剛從花枝上摘下來的。死屍在溪水裏漂,慢慢漂出穀去。


    可她們此時看到的,竟是在那溪水裏,有一具女屍。那長長的頭發披散開,直流在水裏。枝筏在慢慢走,一直向穀外流去。


    莫非穀裏也有男人想算計女人穀?


    他們也想讓女人穀出醜,讓她們也有十具八具屍體流出穀去?


    那樣豈不同她們的做法一樣?


    這人是誰?


    女人穀裏的女人怒了,喝叫道:“混蛋,是誰殺了她?快把她拖上來,不然她會漂出穀去……”


    真的下去了人,有人把那枝筏拖到了岸邊。


    這真的是一個女人。


    是那個淑娘。


    剛才她的屍體還在岸上,此時竟然到了溪裏,是誰竟在眾人眼前把她弄走,放在那枝筏上?他的手腳也太快了。


    米離,隻有米離才會做這種事兒!


    拖上岸的女人也慘不忍睹。


    她再也不光是脖子上有一道掐痕了,她的乳被人切去,胸前的樣子很是可怕。肚腹上有一道鮮血的劃痕。那是兵器的劃痕。


    女人們沉下頭去看那兵器的劃痕。


    看不出是什麽兵器。


    淑娘死了,她剛才就死了,她們尋找兇手,兇手竟是不慌不忙地再做一迴,把她的屍體放在那枝筏上。


    女人們來到了溪水邊,酒醒了。


    有人對流花女人穀挑戰,她們豈能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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