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女人穀是女人的天下。


    但在這三日,流花女人穀裏的主人是外來的男人。


    他們願意做什麽,便可以做什麽。


    禿僧想做什麽?


    他靜靜而坐,居然有一點兒禪意。


    他等待著流花女人穀裏的女人來擺布他。


    走進來的是三個女人。


    三個女人進來,對他畢恭畢敬,行過禮後,問道:“不知道大師想做什麽?”


    禿僧笑了,他對著那三個女人笑:“我想和女人親熱。”


    三個女人一點兒也不奇怪,像禿僧這般的男人,根本不懼生死,他肯來流花女人穀,定是對於自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不享樂,還能做什麽?


    三個女人過來,把那禿僧輕輕放倒,一個女人在慢慢撫摸他的敏感處,一個女人過來,站在禿僧麵前,脫她的衣服。


    流花女人穀的女人很急迫,聽得到她粗粗的唿吸聲。


    莫非她們三人是來侍候他禿僧的?


    那個女人很白淨,她慢慢到了他身前。


    她要跪下來了。


    禿僧突然大叫了一聲:“慢!”


    禿僧的眼裏有欲望,他的眼裏有殘忍的光閃。


    他說道:“我從前有過女人……”


    女人看他的眼色不變,知道他從前有過女人,如果不是知道他從前有過女人,她們怎麽會叫他來流花女人穀?


    來流花女人穀的男人都曾與女人相近過,他們或許也都曾做過負心男人。


    女人的手指很涼,輕輕劃過他的額頭,說道:“我知道你。”


    禿僧不為所動,他慢慢說道:“我看你確是很美。”


    女人年近二十歲,像她這般年紀,居然也會有過傷情事兒?


    禿僧說道:“我聽說過,來流花女人穀裏的男人在這幾日都可自求一些事兒,流花女人穀對男人的要求有求必應?”


    女人點頭。


    禿僧看著她,他伸出手去,輕輕一啄女人的額頭,哈哈一笑,道:“好,那好!”


    禿僧要做什麽?


    他對著兩個女人笑,再對著那個跪在他麵前的女人說道:“我想的事兒,告訴你們,你們要是做不了主,便告訴穀主好了。我從前有的是女人,但有一件事兒,我向來不曾做過,就是一死,也有遺憾。我從來不曾成親……”


    說來說去,禿僧竟想成親。


    像模像樣地成親,這是禿僧的願望。


    ×      ×      ×


    沒有什麽事兒在流花女人穀裏不能做。


    便有了一間洞房,洞房裏張燈結彩,許多人忙忙碌碌,她們都是女人,她們有許多人曾經成親,但她們都恨男人,她們為自己憎恨的男人成親而忙碌。


    喜床準備好了,喜堂也準備好了。


    便有一切儀式。


    古人說,成親要有六禮,那一道道的程式很煩,但是為了鄭重,必得先做。


    先納采。再問名。


    終於娶妻了。


    到了喜堂上,許多的女人簇擁著新娘,來到禿僧麵前。


    新娘是禿僧自己選定的。


    那是一個看來很羞澀的姑娘。


    新娘披蓋頭,嬝嬝走到禿僧麵前。


    兩人對拜,唱辭的主婚人大聲叫過,便讓人來祝他們新婚之喜。


    那些女人圍上來,一個個揪扯著那新娘的衣袖,唱起來了:


    “別讓男人碰你嗬,


    他從來不懷好心。


    到了夜半三更時,


    守住你的童貞。


    -


    別讓男人碰你嗬,


    他從來不懂女兒心。


    他軟語勸你半天了,


    守住你的童貞。”


    女人笑著,鬧著,有的女人的眼光也溫柔起來,她們看著禿僧的目光好是溫柔,是不是她們也想起了自己的新婚日子?


    大多數的女人,新婚之日總該有一種甜蜜。至於她們恨毒男人,那是以後的事兒了。


    女人目光如線,女人的心思如線,線頭扯著牽著男人。


    眾女人擁著她入了洞房。


    仍在唱:


    “你要痛,


    你別喊啊;


    有人心疼你時,


    你別懶啊;


    到了天亮時,


    你別醒啊,


    那才是新人啊。”


    隻有禿僧與那一個羞澀的女人留在洞房裏。


    真正的洞房花燭夜。


    喜燭粗如兒臂,顫顫地燃,那燈影下,有一個美人坐在床上,靜等著男人來為她剖犀沾露。


    禿僧喜歡過女人,他也強暴過女人,但此時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不願意再有一絲用強。


    夜三更了。


    男人喜期,自是心情忐忑,他慢慢說道:“夫人,你與我安歇了,好不好?”


    女人喘息如絲,輕輕吐氣,竟使那蓋頭一顫一動,看去撩人心動。


    禿僧輕聲說道:“我可是從來不曾娶過妻子……”


    他說得很認真。


    他慢慢過去,輕聲問:“我為你挑開披頭,好不好?”


    聲細如蚊蚋:“好。”


    人有一陣甜香,心有一陣抖顫,便在燈下現出一個絕色美人。


    新人美如玉。


    輕輕放好女人,禿僧便來到了床邊,睜眼看著那床上的美人,美人的眼睛細細的,竟是一閃交睫,美豔萬分。


    他輕輕道:“我來穀裏,不虛此生。”


    他溫柔地進入那美人的身體。


    隻聽得一聲輕輕的歎息。


    “你願意做我的妻子麽?”


    “願意。”


    “其實你說不願意,我也不會嫌你,因為這是穀裏的規矩,你不願意也得來,我是穀裏的‘尤物’。”


    “我願意。”


    交唇極熱,透出一絲絲暖意。


    如果有人愛,豈不是很好?


    “我來流花女人穀,可能是一死。你說我是不是隻有一死?”


    “還有兩天,何必說兩天後的事兒?”


    “對,何必早說,為什麽不好好享受一下這快樂?”


    便是顛顛倒倒,喜喜泣泣的快樂。


    禿僧忘了他的身份,他何曾為僧,隻是色中餓魔,女人忘了童貞,她何曾恨過男人?兩人真個是卿卿我我,一直沉浴愛河。


    “流花女人穀裏的女人,從前以為都是瘋子,誰知道有這般溫柔!”


    “你不懂溫柔麽?”


    “我隻知道強暴,從來沒有溫柔。”


    “我從前的男人……”


    “何必說他?”


    便不必說他,因為禿僧知道,若說起他來,穀裏的女人都是傷情。


    此時既能忘情,何必傷情?


    女人先是忘了溫柔,她既是流花女人穀的女人,必是對於男女之欲早已生疏,何能解得男人的溫柔?


    禿僧卻是不管這些,他先時還是慢慢,後來便大大忘情了,竟是用足了氣力,使那女人大大不堪。


    女人輕聲道:“你何必……那麽發狠?”


    禿僧道:“男人從來以為發狠便是溫柔,你難道不知?”


    女人不語,眼裏流出淚來。


    想必她有一段傷心往事,但禿僧怎麽問她,她也不說。


    禿僧自是發狂,他一陣陣發狠,使那女人慢慢再也無淚了,她也快意起來,輕輕慢慢地呻吟,沉浸入快意裏。


    “你有過男人,他什麽樣兒?”


    女人無語。


    “他對你不好?”


    女人無聲。


    “他喜歡不喜歡你?”


    女人無言。


    “他是不是一個很能幹的男人?”


    女人無應。


    洞房裏一切都是紅的,很是刺激。


    禿僧歎一口氣,說道:“我何必問,隻是好奇,知道我必是得死在流花女人穀裏,隻盼那一天,她們都來害我,隻有你在一邊不聲不響……”


    能讓這個受夠他折磨的女人不聲不響,也算能讓他死而無憾了。


    但怕是不能,因為流花女人穀裏的女人對男人都充滿了仇恨。第一個上來折磨他的,也必是那個受了他淩辱的女人。


    他慢慢問:“到了七月七日,你準備怎麽殺我?”


    淚水又流出來了,她默然無語。


    禿僧是一個很殘忍的人,他曾經把一個女人折磨了一天一夜,他把那個女人弄成了一個再也不會動的女人,那時他還不想停止,兀自扯住了那女人,叫道:“你爬起來,對我笑,你這種樣子,我做事還有什麽勁頭兒?!”


    但此時他人到死期,便多了一分仁慈,輕輕撫摸著那女人的頭,說道:“你受夠了,是不是?我看你受不住,隻好等明日……”


    明日,是他的第二天,他就可再有一日快樂了。


    人如果得知了自己何時能死,是不是也是一種悲哀?


    女人看著禿僧,禿僧已經入睡了。


    男人做事,做得太累,那睡便十分香甜。


    女人慢慢起身。


    禿僧是江湖人,江湖人不該睡得這麽死。


    他是不是知道了他在三天後必死,方才這麽放心大膽地入睡?


    女人看著禿僧,她的目光變了,竟是有一種仁慈的神色。


    她輕輕念叨,像是念叨著什麽話語,但吐不出聲來,隻是默默地看禿僧。


    這是一個惡男人。


    但惡男人在睡著的時候竟是很溫柔。


    禿僧在笑,他笑的模樣很是開心。


    ×      ×      ×


    流花女人穀的穀主坐在座椅上,她看著來人。


    那是一個紅衣女人。


    “禿僧怎麽樣?”


    “他睡了。”


    “他睡得很安穩?”


    “他知道他必死。”


    “來穀裏的男人必死,不隻是他。”


    “那個米離……”


    穀主的聲音忽地變了,變得很是嚴厲:“我告訴過你,他也是男人,他是男人,便不能活在穀裏!”


    紅衣女人低下了頭。


    穀主的聲音輕了一點兒:“你不想讓他死?”


    紅衣女人說:“他不該死。”


    穀主笑了笑,她笑得很殘酷:“魚漂兒死了,他還活著,還有什麽興頭?”


    紅衣女人在沉思,她不願意殺死米離,凡是有心的女人都不願意殺死米離。


    穀主笑笑,說道:“我不會叫你出劍,我叫別人去。”


    是誰?


    穀主看出了她的意思,她笑了:“有人會願意殺他,越是好男人,她越是願意殺他。”


    紅衣女顫了一下,她說道:“穀主,她不能去。”


    穀主哦了一聲,她幽幽道:“你是流花女人穀裏的女人,你動了凡心,對你不利。”


    她抬起了頭,她是不是真的動了凡心?若是動了凡心,她會不會死在穀裏?


    流花女人穀裏的規矩,到了七月七日,如果有一個女人甘願為一個男人而死,那男人便可以不死。


    她會不會為米離而死?


    在她心裏,米離是一個矢誌不改的丈夫,她情願看到米離活著。


    可她能情願為米離而死麽?


    穀主看著她,說:“我要叫米離死,也許不到那七月七日,他就是一個半死人了,你那時還願意不??意他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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