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18


    蜀中以南,聚風峽,夜色正濃。


    這裏是蜀中以南鏈接蜀中中心的通商要道,因其狹長的山路及其兩岸高聳的崖壁間唿嘯不止的狂風而得名。


    一到夜裏,峽間便陰冷得照不到一絲月光,然而這狂風卻又吹得人連火把都點不起來,隻能伸手不見五指的前行。


    所以,根本就不會有商人會蠢到選在夜晚從這裏經過,也不會有哪個笨到家的匪寇會在這裏守株待兔的等待獵物。


    可即便是如此,卻仍舊有一隻炎庭局的先頭部隊在“炎庭局副統兵”狄墨的帶領下,趁夜潛入了聚風峽。


    這隻總計三千人的部隊進入了聚風峽以後,並沒有用火脈照亮道路,而是首位連成一線,眾人緊貼著崖壁緩慢的模索前行起來。


    這是“炎庭局總統兵”柳青竹的意思,所謂“兵道者,反其思而行”。


    既然人人都知道這聚風峽是道天險,所以唐家也定然不會想到炎庭局的人會選擇從這裏偷渡進蜀中的月複地,即便是這裏駐守著一部分唐家風門的弟子,想必也不會太多。


    何況這裏入夜之後一片漆黑,反而成為了炎庭局將士的絕佳掩護。


    等到天亮之時,狄墨的這一隻先頭部隊怕是早已殺到了新燦的門前,然後再一路擊破廣平,抵達樓陽,攪亂唐家的後方,好讓唐家不得不將前線與炎庭局的大軍鏖戰著的弟子抽調迴黎城布防。


    如此一來,就再沒有人可以阻止炎庭局大軍推進的腳步,這場大戰將會比預想中更快的分曉勝負。


    可以說,狄墨的任務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雖說即便不采用這樣的手段炎庭局終究還是能夠取得勝利,可此計若成,炎庭局就不必付出過於沉重的代價便可以一舉拿下蜀中了。


    所以在行事之前,狄墨再三囑咐了參與此次行動的將士,要千萬倍的小心謹慎。


    於是這一隻訓練有素的隊伍還當真保持了絕對的安靜,別說腳步聲,就連唿吸聲都盡可能的壓到了最低。


    狄墨以為,就這樣在風聲與黑暗的掩護下,出不了一個時辰,他們便可以走出這道絕險之地。


    然而……他們的運氣似乎並不怎麽好。


    其實有一點柳青竹猜對了,唐家派來駐守在這裏的人真的不多。


    與其說不多,倒不如說很少才對。哪怕是剁掉一隻手一隻腳,剩下的指頭也照樣數的過來。


    可很不湊巧的是,這為數不多的幾人卻通通都是唐家暗組的人,更加不湊巧的是,“暗組的首領”唐擇勝與“副首領”莊心洋都身在其中。


    事實上,駐守聚風峽的任務是唐擇勝自己挑的,不為別的,隻因為這裏的差事比較清閑。


    眼下的唐家雖然名義上是由“議事堂的首座”唐靜代為管理,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的實權終歸還是掌握在“孝郡郡守”唐術久和“樓陽家主”唐霜寒的手中。


    奈何近日樓陽忽然爆發了一場由顧家帶頭掀起的內亂,一眾平日裏本就對唐家的壟斷有所不滿的商賈世家趁著唐家無暇分身的當口,竟然聯手起事。


    不用想,這件事的背後少不了柳寓、鄒璟等人的鼓動和周旋。


    於是唐霜寒迫於無奈,隻好提前撤離了黎城本家,匆匆趕迴樓陽應付局麵,如此一來,整個蜀中戰局的唐家指揮,就成了唐術久一人。


    要知道唐術久明裏掛著“唐”家的姓,可背地裏卻是朝廷舍棄掉的一名奸細。


    他本來的計劃是先扳倒唐謹銘,等自己坐上總家主位置之後,再與朝廷明碼標價的把唐家出賣掉,為自己賺一個無憂無慮的未來。


    可偏偏就在他自己計劃實施的風口浪尖,朝廷卻搶先一步出動了炎庭局的大軍,顯然是沒有耐心再將希望寄托在磨人心性的“懷柔”計劃之上,想再一次通過戰事彰顯朝威。


    所以唐術久現在的心裏很是焦灼,他有想過改變自己的計劃,幹脆將炎庭局的大軍放進蜀中月複地,把黎城拱手相讓,好換來一次為自己爭取利益的餘地。


    可是他已經悄悄派人往炎庭局的軍中送去好幾封密信了,卻沒有一封得到了迴應,就連派去送信的下人,也再沒有迴來過。


    如果柳寓此刻還在炎庭局的軍中任“總統策”一職的話,他一定會同意唐術久的送降,可如今掌軍之人是人稱“正刀”的明火柳青竹,當年唐術久還在朝的時候,柳青竹便是帶頭排擠他的第一人。


    柳青竹早就看不慣唐術久那一副賣賤的嘴臉,尤其是那雙死魚眼,簡直讓他惡心到了胃裏。反正他這一次接到的命令是徹底消滅唐家,那他就有足夠的理由不去理會唐術久的求饒。


    對於炎庭局對自己提議的沉默,唐術久終於知道這一次朝廷是鐵了心不會再給唐家任何翻身的機會了,既然朝廷想要徹底鏟除唐家,那留著他這個唐家的叛徒也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於是,唐術久不得不硬著頭皮扛起了唐家的擔子,連夜抽調風門的弟子集結到前線,與炎庭局的大軍周旋血戰起來。


    再說唐擇勝,盡管唐謹銘曾經也出言勸過他幫一幫唐術久,可自從查出了唐術久叛徒的身份之後,唐擇勝始終還是不怎麽待見這個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人。


    盡管如此,在唐家與炎庭局剛剛接戰的時候,唐擇勝也沒有真的就袖手旁觀,還一度上過好幾次的前線。


    奈何唐家的大戰經驗著實遜色炎庭局的大軍太多,而且雙方總指揮的戰術謀略又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於是唐擇勝連戰了三役,每每殺到最後,都會發現與自己一同突進的風門弟子不知在什麽時候就已經全數被滅,整個戰局中隻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深陷在數以千計的敵陣中。


    雖說每次唐擇勝都如魔神附體一般又殺出了重圍,可連番幾次下來,這樣的經曆也當真讓人苦不堪言。


    莊心洋雖然沒有唐擇勝這麽慘,不過他所在的陣地也基本屬於打一仗,就敗退一陣的悲慘節奏。


    就這樣,唐家節節敗退下來,戰局僵持在了幾個通往蜀中月複地的要道上,才勉勉強強緩住了炎庭局大軍的進攻趨勢。


    然而在最近的一次唐家軍議上,會堂的氣氛卻出奇的凝重,也許大家都意識到了——眼下的對峙隻不過是暫時的,因為在每天發生的小規模接戰中,唐家的弟子仍舊再以多出炎庭局數倍的數量犧牲著,這對唐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即將慘敗的信號。


    見眾人已經漸漸喪失了信心和戰意,唐擇勝知道唐家的堅持也快到頭了,於是他這才主動帶著莊心洋挑了一個易守難攻的清閑陣地駐守起來,反正這裏用不了太多的人,敵人又多半不會來。


    接下來,唐擇勝便隻需要等待,等到決定唐家防線瓦解的最後一刻,他就可以拆開唐謹銘托付於他的錦囊,去找唐謹銘口中那個能夠挽救唐家的人,然後他這輩子欠唐謹銘的情,也就全部還清了。


    可惜唐擇勝越是想清靜片刻,老天就越是要給他找些麻煩。


    本來正枕著雙手仰躺在聚風峽崖頂上閉目眼神的唐擇勝,卻猛然睜開了雙眼,全身像野獸一樣直覺般的繃緊了。


    就連坐在旁邊的莊心洋也被唐擇勝身上忽然改變的氣氛一驚,顧不得再看月色,忙問道:“怎麽了,首領?”


    “哎,看來今晚是睡不成好覺了。”唐擇勝懶懶的起身,扭了扭脖子,接道,“下麵似乎來了不少帶著‘火氣’的人呐。”


    “哦?屬下怎麽沒有察覺到?”莊心洋眨了眨眼,又凝神感應了一下下方漆黑一片的峽道,可仍舊沒有嗅到半點火脈的味道。


    “下麵風太大,會影響到你風脈的感知力也是正常的。”唐擇勝隨口解釋了一句。


    “既然會影響到風脈的感知力……那,你是怎麽知道的……”莊心洋有些懷疑。


    “要不然為什麽我是首領,而你是副首領呢。”唐擇勝一拍莊心洋的腦門,令道,“去!看看究竟來了多少人,迴來告訴我。”


    “是……”莊心洋將信將疑的應了一身,轉身往崖邊走去。


    “別傻兮兮的被人發現了啊!”唐擇勝毫不客氣的補的一句。


    “反正他們一抬頭也隻能看到這滿天的星星,也不多我這幾顆……”莊心洋聳聳肩,滿不在意的說完,便一手將插在頭頂發冠中的那根水晶流光的封星發簪拔了出來,換上了一根普通貨色。


    霎時,三顆靜謐無聲的星辰悄然在莊心洋的雙眸中點亮,心宿之眼嘩然而輝,那遙遠無邊的夜色在莊心洋的眼中,頃刻間變得清晰無比。


    莊心洋小心翼翼的匍匐到聚風峽崖頂的邊緣,虛著眼將眼中的星芒壓暗了一些,然後才朝著峽道下直直瞧了下去。


    這一看,嚇得莊心洋倒吸一口涼氣,隻見緊貼著峽道中一側的崖壁,有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隊伍正在亦步亦趨的模索前行著,至少也有上千人!


    莊心洋驚覺起身,哪還有半點吊兒郎當的模樣,急急的往唐擇勝的所在飛身趕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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