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08


    紅仙子見他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蕭索,心中無由騰起一陣悵然,喃喃重複道:“凡是能為人類帶來繁榮和進步的學問,都是好學問……且行且珍惜,且行且珍惜……”


    她反複咀嚼著這句話,竟似癡了一般,良久方才抬頭道:“如此說來,公子定當以為格物之學足以造福天下?”


    林辰雖然沒有心情和一個古代當紅頭牌談論這些高雅的學術問題,但見她態度懇切,當下也不好閉口不言,隻得應道:“如若普及此學,開啟萬民之智,集眾家之所長,將‘格物’之學用於商業、農耕乃至其他各行各業,數百年後,天下財富何止提升數倍。”


    紅仙子美目流盼,眼中精光閃閃,默然半晌,忽又搖頭歎息道:“非是小女子不信公子之言,隻是公子此番言論雖能令人熱血沸騰,可畢竟大而無當,實際操作中必然困難重重。”


    綠仙子附和道:“公子想法雖好,但若是當真開了萬民之智,君權必將會受到一定程度的質疑和威脅,彼時,天下危矣!”


    她說得雖有些偏激,但畢竟以當時的社會情境來看,多半會是如此,這些日子林辰也以一個古代人的眼光對這個社會的實際情況做過一番了解,自然不會像理想家和憤青那樣為了別人話語中的偏激成分而否認其中可能隱藏的正確性,何況他也沒有拯救萬民於水火的誌向。


    “格物雖能開啟民智,然與天下安危相比,格物畢竟隻是小道,難登大雅之堂。”見林辰半晌不語,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中年文士趁機附和著綠仙子方才的話道。


    林辰順聲望去,隻見那人手持折扇,身著一件書生藍衫,風度翩翩,行狀瀟灑之極。


    那中年文士見林辰不肯接自己話茬,忍不住問道:“林兄以為在下之言如何?”


    林辰本不願與他多說,但見他態度和善,彬彬有禮,當下也不願佛了他的麵子,笑著道:“在我家鄉的某個茶館裏,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聯子。上聯是:坐,請坐,請上坐。下聯為:茶,泡茶,泡好茶。橫批:莫談國是——”


    他語聲微頓,緩緩問道:“敢問這位兄台,何為‘大雅之堂’?是‘坐’還是請坐,亦或是請上坐?”


    那中年文士沉吟半晌,眼睛驀地一亮,縱聲笑道:“坐也好,上坐也好,茶也罷,好茶也罷,不過是主客之間的一種交易狀態——”


    他驟然頓住笑聲,神態無比鄭重的道:“客人一入茶室便隻有喝茶,何來大雅之堂?既無大雅之堂,還是莫談國事為好。方才在下‘難等大雅之堂’之說,不過是出言相試耳,萬望林公子莫要怪罪。”


    林辰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解釋的這麽徹底,一時間,心中頓生他鄉遇故知之感。


    綠仙子也忍不住讚道:“這位公子天資聰穎,此番解說真是妙極,妙極啊。”


    那中年文士搖了搖頭,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讚美之詞,悠然接著道:“我朝上有天子,中有文武百官,其下又有黎民百姓數千萬,其情其景,何嚐又不是一個大大的茶館,何來‘大雅之堂’之說?既如此,詩詞文章也好,術數格理也罷,皆是一般無二,不同者,唯各司其職耳,定無高低貴賤之分。‘不堪大用’之說豈非更是大謬?!”


    饒是林辰城府之深,忽聽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讀書人說出此等“離經叛道”之論,當下也不禁有些動容,心中對這個風度翩翩的才子大是好奇。


    綠仙子見他器宇軒昂,文采不凡,不由問道:“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唿?”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嘈雜的場麵登時安靜下來,眾人屏氣凝神,皆想聽聽這位“口出狂言”的書生究竟是何方神聖。憶及方才綠仙子對他做出的那番尊敬之態,眾人心中不免暗生懷恨妒忌之意,暗道這廝何德何能,竟能引起美人對他親自垂詢,都快趕上那位林公子了。


    美人問話,一般男子自然巴不得將自己知道的東西一下子全都抖落給對方,以博得美人好感,但那中年文士卻淡然一笑,揖手道:“在下乃雲遊之士,早已忘記自家姓名,此番恐怕要讓姑娘失望了。”


    “大膽!綠仙子乃天人之姿,豈容你這狂徒如此搪塞!”人群中有幾個“護花使者”為討好佳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露臉”機會。


    那中年文士隻是微笑,並不出言解釋,仿佛方才那幾位“護花使者”口中的“你”與他毫無幹係。


    幾位“護花使者”見人家不願搭理自己,一時又沒勇氣出手教訓別人,隻得喃喃自語道:“這純粹是素質問題,我都不稀得說你。”


    紅仙子幽幽歎了口氣,看著林辰與那中年文士道:“小女子鬥膽,敢請二位亭內一敘?”


    那中年文士仰頭望了望碧藍的天空,揖手道:“在下今日另有要事,姑娘盛情在下心領了,就此告辭。”說罷灑然而去,隻留後那幫公子哥們兀自擺著目瞪口呆的造型。


    直到若幹年後,有好事者談起此時情景,都不得不引用林大先生詩集中的兩段名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周不疑聽聞紅仙子方才隻言邀請林辰與那中年文士二人,自己與花遇春並未被計算在內,當下趴到林辰耳邊,小聲道:“林兄今日大勝,小弟無限歡喜……咳咳,小弟已備好酒席為林兄慶賀,我們這便先行撤退吧!”


    林辰本就不願與紅、綠二位“仙子”談論琴棋書畫以及所謂的天下大勢,此時見他如此說法,正好順階而下,當下故意以手拍額道:“哎呀,要不是周兄提醒,小弟險些誤了大事。”轉身看了一眼紅仙子,抱拳道:“紅姑娘至誠相邀,在下心中著實感動,怎奈……”


    紅仙子暗歎一聲,幽幽截口道:“你們都是大忙人,你……你走吧!”


    她神情蕭索,麵色黯然,幽怨酸楚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林辰看得不由心頭一蕩,急忙轉過身形,不願再看,生怕自己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當場“俘獲”而強留下來與她攀談。


    花、周二人相視一眼,一左一右拉起他的衣袖便走,顯見是怕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三人行了一陣,周不疑不知從哪裏雇來一輛馬車,林辰此時也有些倦了,當先踏步而上,花、周二人也跟著坐了上去。


    馬車入城時已是正午時分,周不疑付了馬夫車費後,花遇春嘻嘻笑道:“今日小弟做東,請二位兄長痛飲一杯。走,我們吃酒去!”


    林辰仰頭望了望高懸中天的驕陽,忽覺肚中傳來一陣饑餓之感,當下無比讚同的道:“好,今日我們‘禽獸三人組’不醉不歸!”


    花、周二位禽獸齊聲附和道:“好,不醉不歸!”


    三人相互望了幾眼,大笑著向前方行去,笑聲中充斥著濃濃的婬dang和猥瑣之意,直惹得路人頻頻側目,暗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隨便找了家還算過得去的酒樓,三人魚貫而入,找了張桌子坐下後,店夥計急忙小跑過來,媚笑著道:“不知三位公子爺要些什麽?”


    花遇春輕輕拍了拍桌子,隨口道:“三壇上品雨花酒、切五斤牛肉、一隻清蒸鯽魚、兩隻叫花雞、三盤醬燒排骨、六隻五香大螃蟹……”


    他氣勢十足,口氣頗大,一看便是“大客戶”,店小二聞言大喜,連聲應諾。


    周不疑補充道:“再來一盤東坡肉,哦,還有一份清湯肘子……”


    他眉頭緊鎖,仿佛仍在思忖著接下來該點些什麽飯菜。


    我日,你們這兩個吃貨,要這麽多能吃得完麽?林辰終於忍無可忍,急忙輕咳兩聲,對那店小二道:“先就這麽多吧,你快去準備!”


    店小二應了一聲,匆匆準備去了。


    林辰目光一閃,忽然想起一事,自懷中模出幾張銀票分別遞給麵前的花、周二人。


    花、周二人相互望了對方幾眼,周不疑訕笑道:“今日我與花兄每人隻壓了五百兩銀子,林兄為何卻要各分我二人七百兩?小弟隻要本金五百兩便已知足,哪裏還敢再圖其他。”


    花遇春點點頭,亦是同樣的意思。


    嘿嘿,老子果然沒有看錯,這倆騷包雖然無恥了點,但也絕非貪得無厭之輩,林辰微微一笑,對他二人此番表現大為滿意,看著他二人一本正經的道:“作為禽獸三人組的光榮一員,你我三人本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區區幾百兩銀子何須放在心上。這二百兩銀子就當做是風月樓那兩位頭牌‘仙子’送給你們的利息,我想二位也不會拒絕她們的一番盛情吧,據我所知,人家可不是隨便的人,這種返本帶利的事不常有的。”


    花、周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麽溫和而令人心生感觸的“送銀子”理由,恐怕隻有林大先生這種天才級別的人物才能說得出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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