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鬼鬼祟祟揣著一個包裹去見雲姨娘的事,陳初蘭當天晚上就告訴了林姨娘。林姨娘若有所思,然後輕輕地摸了摸陳初蘭的腦袋,叫她早點休息,便離了她的屋子。


    陳初蘭知道她會去同二夫人說的。


    也就不知二夫人會如何應對了。


    顯然小玉能夠頂替彩菱,同雲姨娘的幫忙是分不開的。


    二夫人豈會容忍她二人在她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搞小動作?


    不過,這些全不是陳初蘭要去關心的。作為一個尚未成年的庶女,她的首要任務就是吃好睡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努力讓自己成長成為一個端莊大方,內秀外慧,深受廣大婆婆媳婦們喜歡的優秀官家淑女。隻有這樣,她才能嫁得好!


    沒錯!嫁得好!


    她隻是個俗人罷了。前世跌跌撞撞活到二十八,風風雨雨都經曆過了,看淡人生,最後尋了一份最適合自己的工作,遠離複雜的成人世界,開開心心地教導祖國的小花朵們,接下來開始相親,準備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嫁了,卻想不到竟突遭車禍,被扔到了這個落後了五百年的社會裏。


    男尊女卑,女子卑微到了骨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以父為綱,以夫為天。這對一個來自相對平等社會的女人來說,幾乎是不可忍受的。不過,對於陳初蘭這種人來講,倒也無所謂。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前世的她到頭來也隻不過想找個差不多的男人,結婚生子,同所有凡人一樣,平平常常地過完一生罷了。現在,不過換了個世界而已。


    愛情什麽的,她根本就沒想過。——這種男女地位無法平等的世界,可能有愛情存在嗎?!賈寶玉和林黛玉有愛情,可賈寶玉還能沒心沒肺地和襲人“初試*”,而林黛玉也沒當這是一迴事,甚至打趣那襲人為“好嫂子”,因為男人納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天哪!她陳初蘭可不敢想象她愛上的男人一邊說愛她一邊卻跟通房或者小妾什麽的上床做*愛!她心靈有潔癖,絕對無法容忍這個!


    那麽既然不可能有愛情,何不放棄這種念想,乖乖地融入這個社會,努力過好自己的一生?反正都是要結婚生子罷了。


    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縱然不會有愛情存在,她也要努力讓自己嫁得好!


    一個家境不錯的家庭,一個性格良好的丈夫。這該是最起碼的要求。


    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在這個社會裏男女婚前根本見不著麵。那麽婚姻的根本決策者,便是各家的夫人們了。哪家夫人會不喜歡端莊大方,內秀外慧的女子?陳初蘭當然要努力讓自己朝這個方向發展了。雖然決定她將來婚姻的因素有很多,但是,她的努力,遲早都會得到迴報的。


    在她說親年齡尚未到的時候,她所能做的,便是學習學習再學習。


    當然,還有,萬事多長個心眼,切莫給她的姨娘惹麻煩……


    她的姨娘,是二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不過,作為一枚棋子,這麽多年仍會被委以重任,也算是個厲害的了。陳初蘭對自己姨娘還是很有信心的。因此,於她而言,她隻要扮演好自己小孩的角色,不要給她的姨娘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就行。


    府裏妻妾爭寵,與她這個小孩子無關。她隻需把眼睛裏所能看到的告訴自己的姨娘即可。至於那些明爭暗鬥,她無法觸及,也無需觸及。


    這般說起來,陳初蘭還算幸運。二夫人脾氣不好,心眼比針眼還小,在她手下討生活多有不易。但她有個全心愛護她的親娘,親娘也不是個蠢的,知道如何討那二夫人歡心,再怎麽樣,她的生活都不會糟到哪兒去。


    可是,陳初雪就不一樣了。


    陳初蘭想到了陳初雪。


    最不招二老爺和二夫人待見的陳初雪在生病之後,一下陷入了最悲慘的境地。


    ……


    “三姐姐,你今日可好?”


    每一日,陳初蘭和陳初燕都會去到陳初雪屋裏看望她。


    而這一天是見到小玉懷揣包裹偷偷摸摸去見雲姨娘之後的第五日,她們又一次來到陳初雪麵前。其時午後,陳初雪剛剛睡醒,屋裏的窗子都還沒打開,空氣裏壓抑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幾日下來,陳初雪的水土不服之症得到了緩解,上吐下瀉差不多都好了,但她卻很不幸地患上了重感冒,鼻塞鼻涕頭痛咳嗽,她整個人就像被無休止的病魔纏住了,永遠得不著歇。


    陳初雪瘦了一圈,臉色蒼白得簡直不能看,伸出被子的手都幹枯得像根雞爪一樣。


    “大姐姐,四妹妹,坐。”陳初雪的聲音無力之極,她虛弱地扯出一個笑容。


    絢香搬來凳子。陳初蘭和陳初燕坐到了陳初雪床前。


    “三妹妹昨夜沒睡好?”陳初燕擔憂地看著陳初雪,“怎麽才一日不見,整個人越發得沒精神起來。”


    陳初雪沒有看向陳初燕和陳初蘭,反而把目光轉向空空蕩蕩的床頂。她淒涼一笑,道:“我怕是不能再陪你們了……”


    “三姐姐胡說些什麽!”陳初雪這句話什麽意思,陳初蘭可聽得分明,一個十歲孩子竟吐出這樣厭世之語,她趕忙打斷了她的話,“不過風寒罷了。你好好養病,切莫胡思亂想。”


    而陳初燕本是一愣,聽到陳初蘭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陳初雪那話的含義。她的臉色驟白,一下站了起來,坐到陳初雪身邊。“三妹妹,”她一手輕輕摟過陳初雪,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安慰道,“偶感風寒罷了,又不是什麽要死的病,何苦說出這樣的話?”


    陳初雪抿著嘴,一雙盈盈的眼睛空洞地盯著前方,一言未發。


    陳初蘭也站了起來,坐到床邊,可是,看著陳初雪這樣,一時間安慰的話都不知該怎麽說出口。


    陳初雪真的挺慘。生病這麽久,沒一個照顧她的大人就算了(林姨娘不再同她們住一個院子,且初來京城,二夫人人手不夠,作為她手下之一的林姨娘,自然有許多事情要做,天天忙得要死,哪可能守在陳初雪身邊看護她),而最為惡劣的是,院子裏的一眾婆子丫鬟,全沒當她是一迴事。


    這個府裏的人,個個都是人精。那些由二老爺在京城買來的,無論是新人還是舊人,短短幾日內就弄明白了府裏的風向。——嫡出的少爺姑娘們是最金貴的,大老爺那邊的大姑娘也是不能得罪的,庶出的兩位姑娘,四姑娘雖算不上什麽,但親娘林姨娘目前在二夫人跟前伺候,也不能隨便欺負,而至於那位三姑娘,親娘已死,老爺不愛,夫人不喜,不欺負她,叫她們欺負誰去?!


    無人照應陳初雪,除了她唯一的貼身丫鬟絢香。陳初雪可憐到連熬藥都要她這唯一的貼身丫鬟親自去做。更不要說什麽拿飯提水了。


    身為一個病人,連日來用的水是涼的,吃的飯是冷的,菜色本就不怎麽樣,還被貪嘴的丫鬟給換了去,到嘴的說是殘羹冷炙也不為過。


    這些陳初雪都曾向陳初蘭和陳初燕哭述過。


    陳初燕氣不過,找那些婆子丫鬟理論,結果人家委屈地說了幾句“大姑娘怎麽就聽三姑娘屋裏那個丫頭胡說呢?根本就沒有的事,我們哪敢欺負三姑娘啊!大姑娘這是瞧見我們做了那壞事還是怎的?”就把陳初燕給堵了迴去。


    而陳初蘭,也把這事同林姨娘提起過。可林姨娘卻一聲歎息,什麽話都沒說,陳初蘭也隻得作罷。是了,她又能怎麽辦呢?陳初雪被欺負成這樣,二夫人怎會不知?沒有二夫人的默許,那些奴仆敢這樣欺負陳初雪?


    陳初燕也是個明白的。再看不下去,她也沒想過要去二夫人那裏告狀。她知道那樣做,隻會令她討二夫人的嫌。好歹她現在也算是寄人籬下,哪好意思管人家的家務事?


    陳初蘭就更不用說了,連林姨娘都沉默不語了,她還能怎麽著。


    陳初雪,還真的不該來京城!


    河陽老家,縱然祖父母都不喜她,但她畢竟是陳家的骨肉,且那麽多族人都在,不管怎麽樣,老太爺老夫人都不會拿她的生命不當一迴事。可在這京城裏……


    十歲女童,本就身體孱弱,因水土不服,死於疾病。這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麽?


    陳初蘭坐在陳初雪床邊,把目光移開,無法再去看陳初雪那張蒼白消瘦的臉。


    陳初燕則摸了摸陳初雪的腦袋,繼續安慰她:“三妹妹,把心放寬,你瞧五妹妹那麽小,她都已經好了,你比她年長,肯定沒事的。”


    卻想不到,她這句話一出口,陳初雪的臉色就變了。她上牙咬住下唇,雙目瞠圓,淚光晃動,卻硬是一滴淚都沒有滾落下來。


    陳初燕感到陳初雪身體陡然僵硬,再見到她那副模樣,騰地才反應過來自己講了什麽。“我……”陳初燕竟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這個時候,陳初雪的貼身丫鬟絢香開口了,她一邊抹淚一邊講道:“大姑娘可別說五姑娘了。我們姑娘哪比得上五姑娘啊!五姑娘可是夫人的心頭肉,我們姑娘卻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其它什麽的就都不說,單是尋那小廚房的吳婆子要爐子煎藥都要向她賠笑臉。頭兩迴還讓你煎,後來就得給錢,十個銅板一次,隔兩天就加價,昨個兒又加了,一次要四十個銅板,還有那些送飯打水的丫鬟,我們姑娘也得給些賞錢,否則人家下次連飯會不會送來都不知道呢!姑娘這麽些年來才攢了多少錢?這幾日下來,眼見著就要精光,那以後不要說吃藥了,豈不是連飯都吃不起了……”


    “絢香,”陳初雪弱弱地開口製止了絢香,“不要說了……”她的眼淚還含在眼眶裏,轉動著,卻堅決不讓其掉落下來。


    陳初蘭震驚地看著陳初雪。陳初雪被下人欺負,她們知道,但從沒有逮個正著。那些個丫鬟婆子都是狡猾的,見到陳初蘭和陳初燕在,就對陳初雪和絢香客客氣氣。不過,就算逮個正著又怎麽樣呢?她們又無法改變什麽。隻是,萬萬沒想到,陳初雪竟然被欺淩得這麽慘……


    “這個三妹妹之前怎麽不說?”陳初燕震愕地問道。


    “說了又有什麽用?”陳初雪含淚道,“也不過向姐姐和妹妹述述苦罷了,該怎樣的還是怎樣。”


    “可、可我們至少能幫上點忙……”陳初燕指的是金錢方麵。製止不了欺淩,至少金錢上能資助陳初雪一點吧,總不能讓她有朝一日,真的連飯都吃不了。


    陳初雪搖了搖頭:“誰的錢是憑空得來的,你們手上又能有多少東西?她、她無非不想讓我活罷了……”陳初雪咬了咬牙說出了這麽句話。


    “三姐姐,”陳初蘭打斷了她,盯著她的眼睛,希望她冷靜下來,“你現在年歲才多大,講什麽死的活的,再怎麽說,”陳初蘭的聲音壓低了,“她都請大夫給你看病,而不是一刀斃了你!”


    陳初燕雙手捂嘴,瞪大眼睛看著陳初蘭。


    這是陳初蘭第一次說起二夫人的不是。雖然不是很直白,但也能讓人一聽就明白,她是認同了陳初雪的那句“她無非不想讓我活罷了”。隻不過,陳初蘭的字裏句裏,給人的意思是,“夫人並非一條活路都不給你,就看你自己想不想活下去。”


    陳初雪怔住,愣愣地看著陳初蘭。


    陳初蘭伸出手去,在她那冰涼枯瘦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道:“風寒小感而已,哪就治不好了?別胡思亂想,好好養病。”


    “四妹妹說的對。”陳初燕從呆愣中反應過來,趕忙一起安撫陳初雪,並當場就叫她的貼身丫鬟紅葉迴去屋裏拿十兩銀子過來。這可把陳初雪唬了一跳,一張臉漲得通紅,連連衝著陳初燕擺手,說萬萬不可。


    “我們姐妹間還客氣什麽。”陳初燕如是說,接著卻歎了口氣,無奈道,“你莫怪我和四妹妹,覺得我們不幫你……我們……”


    “我知道的。”陳初雪的眼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大姐姐和四妹妹都為我好,隻是,大家都身不由己……”她低低地嗚咽起來。


    陳初燕一臉難受,低喃著:“想不到二嬸到了京城,真就……”


    真就這樣不顧陳初雪也是陳家骨肉的事實,要把陳初雪逼死。——陳初燕沒把話說完,不過屋裏的人,誰會不知道她想要說的是什麽。


    絢香也跟著她的姑娘一起,低低地抽泣起來。


    陳初蘭把頭扭向一邊,不再說話。


    屋裏邊氣氛極其壓抑,讓人覺得憋悶,非常難受。


    居然連陳初燕也忍不住地掉起淚來。


    “哎喲,我說這是怎麽了?”突然,一個聲音自門口傳來。眾人一驚,齊齊向門外望去。


    隻見二夫人身邊的鍾媽媽自顧自地掀簾進來,臉上浮著笑。


    哭泣的幾個人慌忙抬手擦淚。


    陳初燕站了起來,擠出一個笑容:“鍾媽媽你怎麽來了?”


    陳初雪也在床榻上向鍾媽媽問好,並叫絢香給鍾媽媽搬來凳子。


    卻是鍾媽媽看都沒看那陳初雪一眼,隻笑著對陳初燕和陳初蘭說道:“大姑娘四姑娘可趕緊去把金項圈金釵子拿出來,夫人收了叫人去炸一炸。明兒王夫人過生,請了夫人姑娘們過去,到時兩位姑娘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啊!”這說著,還頗有深意地多瞧了陳初燕兩眼。


    “王夫人過生?”陳初蘭和陳初燕吃驚。


    顯然,鍾媽媽口中所說的王夫人就是二夫人父親的門生,王大人的妻子了。


    “是呢!”鍾媽媽笑得像朵花兒一樣,“王夫人來信直言了,她就是要借此機會把我們陳家介紹給京中各位夫人呢!雖說倉促了點,但衣裳首飾什麽的,咱們也不缺,隻是夫人講金飾要一齊拿出去炸一炸新。我這不趕緊過來通知姑娘們嗎?”


    陳初蘭若有所思,問道:“聽鍾媽媽這麽一說,那明日可是會見到很多官家夫人了?”


    “可不是嘛!”鍾媽媽喜不自禁,“王大人可是堂堂三品大員,王夫人過生,到場的高官夫人豈會少?說起來,其中一位姑娘們還認識呢!”


    “哦?”陳初蘭和陳初燕互相看了一眼。


    “就是原來我們河陽縣縣令的夫人呀!那個定國公府的三夫人!”鍾媽媽的雙眼都快放光了,“現定國公府的那位三老爺已是刑部員外郎了!還有啊,不單單三夫人,定國公府的二夫人也會去呢!”鍾媽媽嘴巴都快合不攏了。


    也難怪鍾媽媽會如此興奮。定國公!超品一等爵,還是世襲罔替的!明日她們居然可以見到其府上的兩位夫人!這對於她們這樣的人家來說,是多麽難得!


    陳初燕的臉開始微微泛紅了。她難免也激動了起來。倒不知她是否清醒地記得自己來京的目的。


    陳初蘭則在腦海中搜尋三年前那僅有一麵之緣的顧夫人的模樣。


    而那陳初雪,睜大眼睛聽著鍾媽媽興奮無比地說出這些話,一張臉卻越來越蒼白,最後,她雙手抓在薄被上,十指收緊,手背上青筋畢露。


    鍾媽媽笑談了一陣,便迴去了。從始到終,都沒有理過那陳初雪。


    鍾媽媽突然過來,帶來這個消息,就好像一個小插曲。不過,卻引起了不小的波瀾。陳初燕開始憧憬明日去王家做客的情景。陳初蘭盯著陳初雪,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知曉她心裏定是恨那二夫人到了極致。陳初雪怎會不想出去見見世麵?


    陳初蘭用肘部碰了碰陳初燕。陳初燕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剛才的模樣太蠢了,興奮過度,簡直就是在陳初雪傷口上撒鹽。


    陳初雪情緒很低落,不過還是勉強笑了笑:“恭喜大姐姐和四妹妹了。可惜我還病著……”


    “不過是出門做客罷了。”陳初蘭安慰道,“等三姐姐病好了,有的是機會。”


    陳初雪牽動嘴角,想讓自己再笑一個,可惜沒成功。想來她也料到,二夫人就算這次沒整死她,以後也不會讓她好過,怎可能會放她出門去別人家做客?


    陳初蘭不再說話。再多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倒是陳初雪最後看開了一樣,叫她和陳初燕莫擔心她,讓她們趕快迴去把金飾找出來,交給二夫人。


    陳初蘭和陳初燕又好生安撫了陳初雪一番,然後告辭離開。


    門簾放下,外間的槅子木門“吱呀”一聲關上。然後,陳初雪就像被隔絕在了無人的天地。陳初雪靠在床頭,愣愣地好一會兒,接著,咬著牙齒,眼淚就像絕了堤的河水,源源不斷從眼眶中滾落。“嗚——嗚嗚——”她哭得就像被拋棄的小貓。


    ……


    第二日,五月初八。


    天氣一如既往的晴朗。


    二夫人親自派人到小院裏來接陳初蘭和陳初燕,可見二夫人對此次做客的重視。


    陳初蘭藍衫粉裙,頭紮小丫髻,髻上插著金釵,胸前掛著長命百歲金鎖,手上套著辟邪去晦銀鐲。她九周歲,身段嬌細,五官長開。整個人比起三四年前,漂亮了不知有多少。


    二夫人把陳初蘭從上到下,從下到上,仔仔細細打量了好幾遍,然後笑對身邊的林姨娘說道:“瞧瞧,這丫頭,細眉杏眼的,再過個四五年,怕是我們家的門檻都要被求親的人給踩塌了。”


    林姨娘笑著把恭維的話全轉到二夫人身上去。什麽“都是夫人養得好,四姑娘才這麽水靈”之類的。


    倒是鍾媽媽和王孝家的,連聲附和二夫人,把陳初蘭誇了一遍又一遍。


    二夫人喜不自禁“嗬嗬”笑了起來。


    陳初蘭驚呆了。第一次站在二夫人麵前手足無措起來。


    二夫人這是吃錯藥了嗎?


    素來打壓庶女,不喜庶女出風頭的二夫人,居然會這樣誇獎她?!說什麽“再過個四五年,怕是我們家的門檻都要被求親的人給踩塌了”?天哪!


    陳初蘭不解地看向她的姨娘,希望她的姨娘能用眼神來給她一個解釋。卻想不到林姨娘笑眯眯地站在二夫人身後,似乎把二夫人突然對陳初蘭另眼相看一事,當作一件很平常的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麽?”陳初蘭心想。


    陳初燕扭頭看著陳初蘭,捂著嘴彎起眉眼無聲笑了起來。顯然她是被二夫人的那句“再過個四五年,怕是我們家的門檻都要被求親的人給踩塌了”給逗樂了。估計等到她們坐上馬車,她就要拿這句話來打趣不過才九歲的陳初蘭了。


    二夫人又把目光轉向陳初燕。


    陳初燕打扮得也很精致。她同陳初蘭站在一起,就像一對從畫裏走出來的姐妹花。


    二夫人滿意地把頭點了又點。


    接著,她就開始叮囑注意事項了。從談吐到坐姿,巨細無遺。陳初蘭和陳初燕乖乖站著,認認真真地聽著,最後應下:她們都記住了。


    總之,莫要給陳府丟臉,要給陳府長臉。這就是二夫人一番叮嚀的重點。


    之後,一切準備妥當,他們要出門了。


    這一次,家裏的六個孩子,除了陳初雪和陳隨喜,二夫人全都帶上了。陳隨喜大病初愈,二夫人不敢冒險把她帶出去,而陳初雪,那就不用提了。


    陳初蘭和陳初燕上了同一個轎子。轎子晃晃悠悠地向王家而去。


    陳初燕果然拿二夫人的那句話來打趣陳初蘭。結果陳初蘭笑著一句:“大姐姐何須等幾年,這次陳家做客之後,估計明日我們家的門檻就要被踩塌了。”就把陳初燕鬧了一個大臉紅。窘得她連說不理陳初蘭這個嘴利的小壞蛋了。


    不過,鬧了一會兒陳初燕卻突然想到了陳初雪,長長一聲歎息。


    “好啦,大姐姐,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陳初蘭安慰她道,“三姐姐她,沒有表麵瞧上去那麽柔弱的!”


    “誒?”


    “她會好起來的。”陳初蘭看著她,確信道。


    “……”陳初燕有那麽一小會兒的呆怔。


    而這說話間,轎子停了。放了下來。


    王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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