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魂道:“孩子,一人做事一人當,關元化害你母親,你怎能找他們算賬?”一抬頭,叱道:“你們兩人還不走麽?等一會我勸不住他時,你們可夠受的了!”饒是揮雲老怪慣用心計,此時也猜不透何以溫魂剛才還以極陰毒的手法,飛出一柄柳葉刀,險些兒沒有在自己胸前透過,此進卻如此仁厚寬大起來。但他也知道再在旋風島上逗留下去,隻有吃虧更大,冷笑一聲,道:“溫老魔,這番領你的盛情,下次咱們再見麵!”


    方敏一聽揮雲老怪仍然如此稱唿這樣仁至義盡的婆婆,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別走,老畜牲,你口中不千不淨地說些什麽?”七孔刀一提,刀尖已直對住了揮雲老怪。揮雲老怪獨霸一方,驕橫已慣,此時隻不過是和溫魂鬥得乏力在先,所以才幾乎吃了方敏的虧,一聽得方敏如此責叱自己,如何忍受得住,氣往上衝,罵道:“小賊,你竟敢對我口出不遜!”


    兩人各自跨前一步,立即又要動起手來,溫魂連忙向前一晃,道:“老怪物,你想一想,再在旋風島上耽下去,可能討得著便宜?還不快走?”


    揮雲老怪一想果然,恨恨地道:“溫老魔,你猶可恕,那小畜牲,卻叫他小心提防我的揮雲鞭!”方敏怒道:“婆婆,我現在就去領教領教他的揮雲鞭!”溫魂道:“孩子,君子不乘人之危,他如今已然力乏,你勝了他又有什麽光彩,再過幾年,你還會勝不過他麽?”這些話,聽在方敏耳中,不禁一陣慚愧,暗忖溫婆婆心地何等正大,何等高尚,自己以後不但要好好向她學藝,更要向她學這種高尚的人格,對溫魂更是五體投地,卻不知溫魂這一切全是當著方敏的麵做出來的!


    當下方敏答應了一聲,便退了下來,揮雲老怪也扶住了屈天景,向前走去,已然走出了丈許,方敏才猛地省起那柄碧螢劍來,高聲叫道:“揮雲老怪,你那柄綠劍呢?”一提起那柄綠劍,揮雲老怪又不禁一肚子怒火,他得到了那柄綠劍,以為可以縱橫天下,這才到旋風島上來的,怎知卻吃了一個生平從未曾有的大虧,頭也不迴,悻然道:“那劍已被送假《昆侖聖書》來的那個丫頭,趁火打劫搶走去了!”


    話一說完,人也到了島邊上,一擁身,便跳入了湖中,向外泅去,浪花四濺,眨眨眼便不見了兩人的蹤影,方敏聽得他如此說法,心中驚極,怪叫道:“揮雲老怪!揮雲老怪!”


    但是卻已然得不到迴音,一轉身問道:“婆婆好姑娘沒有將《昆侖聖書》交給你麽?”


    溫魂歎了一口氣,道:“孩子,你誤信壞人了,我問你,你是將《昆侖聖書》交給誰的?”方敏道:“一位美貌姑娘,她是失了記憶的!”


    溫魂道:“唉!哪裏有什麽失了記憶的姑娘,隻有一個紅掌祖師的女徒弟葉映紅,拿著一隻玉盒來,告訴我是你叫她送來的一”才講到此處,已然被方敏打斷了話頭,道:“婆婆,你怕弄錯了吧,那葉映紅我是認識的,生得奇醜無比,不是我托她送書的那位,那位姑娘,和我極是要好,確是喪失了記憶的!”


    溫魂道:“孩子,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葉映紅確是生得美貌無比,她生得醜陋,是因為戴了葛蝟蓋的緣故!”


    方敏想起和葉映紅相處時的情形來,確是有好些可疑之處,而且“好姑娘”和葉映紅兩人,語音清脆悅耳,在世上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道:“原來如此,她沒有喪失記憶麽?”溫魂見方敏被自己騙信,心中暗喜。她此時竭力要講葉映紅的壞話,離間方敏和葉映紅的感情,一是為了要在方敏口中,再得到《昆侖聖書》的下落,二是為了什麽,連她自己也不能確切地說了出來。她一輩子做人,不要說未曾以誠待人,根本連人性都沒有。但是她究竟是人,年紀老了,又在方敏麵前,裝了六年好人,在心底深處,對方敏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情感,那絲情感,是她心中極不願意承認的,在大森林中,她和葉映紅相遇時,也有過這樣的心理矛盾。


    但是感情的存在,卻是一個不可磨滅的事實,無論溫魂想用什麽方法抹煞它,都是不可能的,而且,這一絲感情,也成了她想離間方敏和葉映紅之間感情的原因,因為她不想方敏對葉映紅,比對自己更好!


    當下她又歎了一聲,道:“孩子,婆婆一生做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就是因為太老實,想不到你比婆婆還要老實!”


    方敏卻正正經經地道:“婆婆,我為人實在比不上你,你快說,她來到之後怎麽說?”溫魂道:“我不說也罷,看來你對她甚是癡心,我說了有什麽好?”方敏急道:“婆婆,你這卻是非說不可,《昆侖聖書》,事關重大,是我親手交給她的,她為什麽不交給你?”


    溫魂道:“你聽我細細地說,她來到島上時,我傷已好了”


    方敏奇道:“咦,婆婆,你不是說世間唯有《昆侖聖書》,才能療得好你的傷麽?”溫魂道:“不錯,但自你走後,我日日在灘頭望你,也不知道你初涉江湖,不知吉兇如何,又不知你在江湖上,是不是也想念著我,何況那《昆侖聖書》,隻是聽說,誰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著實深悔允你在江湖上闖蕩,想到難過處,不禁滴下淚來,日日都站在一個地方,三個月後,湖灘上竟然長出了一棵七色靈芝!孩子,旋風島上,向來寸草不生,你是知道的,而那七色靈芝,乃是天地間罕見的靈物,竟然會在旋風島上生長,你道奇也不奇?我看多半是你的至誠格天,它才會生出來的哩,我服下了七色靈芝,不到半月,傷已痊愈了!”那七色靈芝,分明是她從葉映紅處偷來的,但經她講來,卻動人已極。


    方敏不知就裏,已然感動得雙眼潤濕,叫道:“不,婆婆,是你的至誠格天所致!”撲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溫魂!


    溫魂道:“你且聽我說下去,傷好之後,日盼夜盼,盼你迴來,但一連等了好幾天,未見你來到旋風島上,正想出去找你,紅掌祖師那女徒弟便來了,說是受你所托來送《昆侖聖書》的,我在七年之前,曾見過她一麵,那時她年紀雖小,已然美豔照人,我仍然認得她,一見麵就叫出了她的名字,她便將玉盒遞了過來,一麵遞過,一麵揭開,我也不虞有它,怎知她一揭開玉盒,伸手向玉盒中便抓,抓起來的,不是《昆侖聖書》,竟然是削金斷玉,鋒利無比的寒玉匕!直向我刺了過來!”


    講至此處,方敏大吃一驚,道:“婆婆可曾刺傷了你麽?”接著,想起溫婆婆正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不由得好笑起來。


    溫魂見方敏對自己的關心,純然是至情流露,絲毫沒有做作,不由得心中大喜,道:“幸而我傷已痊愈,她那幾下子,怎是我手腳?被我劈手將寒玉匕奪了過來,她慌慌張張要逃,剛好揮雲老怪趕到,以綠劍向我攻來,我以寒玉匕與之對敵,怎知寒玉匕被那柄綠劍斬斷,但劍也被我震脫,她便趁我與揮雲老怪比拚內力之時悄悄地溜走了!”


    方敏聽得溫魂講完,心中對她的話,一點兒也不懷疑,不禁一陣難過,暗忖自己隻當結識了一位紅粉知己,誰知竟上了她的大當!連千辛萬苦得到的《昆侖聖書》,也被她騙了去,這事一定不能罷休,恨了一會兒,又想起葉映紅那溫柔美麗的身貌,心內更是難過,匆匆對溫魂講了自己離開旋風島後的經過,連自己的身世,也不再隱瞞,等到講完,天色已黑。旋風島上的石屋,隻有以前單窮所住的那間,未曾倒坍,其佘兩間,皆被揮雲老怪和溫魂動手惡鬥之時震坍,因此可知,兩人惡鬥的時候,聲勢是何等的猛烈!


    方敏講完,和溫魂迴到了石屋之中,又道:“婆婆,我隻在島上睡一晚,明天便去找她,追問她取《昆侖聖書》!”溫魂對方敏所講的,沒有一句是真話,但她也確信那《昆侖聖書》,是被葉映紅掉包換了去,道:“明天我和你一起離島去找!”其時天色已晚,溫魂一麵說,一麵點著了燈火。方敏在搖曳不定的燈光下,向溫魂慈祥可親的臉望了半晌,心中猛地想起了一個問題,但又覺得問不出口,想了半晌,才道:“婆婆,武林中有宇內四邪之稱,究竟是哪四個人?”溫魂心中一震,但畢竟老奸巨猾,一轉念間,已然有了應付的辦法,語氣平靜,道:“宇內四邪,一是西崆峒揮雲老怪,一是湖南雪峰天杉坪紅掌祖師,一是陝西軒轅墓中的白骨神君,還有一個是旋風島上的魔母溫魂,也就是你的婆婆!”


    方敏聽得溫魂自己也如此說法,不禁大驚失色,道:“婆婆,你一”溫魂抬起頭來,道:“孩子,你這次在外麵將近半年,一定聽到了我不少的壞話了,是也不是?”


    方敏點了點頭,講不出話來。


    溫魂緊盯一句,問道:“孩子,對那些話,你信不信?”方敏毫不考慮,道:“我一句也不相信!”溫魂麵露笑容,道:“這才是好孩子,快睡吧,半年來,怕連個好覺都未曾有過罷,如今迴到婆婆身邊,該甜甜地睡一覺了!”方敏哪裏睡得著,道:“婆婆,你人那麽好,他們為什麽要這樣稱唿你,又將你編入什麽宇內四邪之中?”溫魂歎道:“怪也隻怪我不好,我幼年時,身負奇仇,父母兄弟,全被仇人殺死,隻有我一個人逃了出來,背我逃走的,是我的母親,那時她已然遍體鱗傷,但是她還勉力將我背出了好幾裏,迴頭望著已然燒紅了半邊天的家,道,孩子,將來你報仇,絕不能對仇敵存半分慈悲之心!講完了這一句話,便自死去,那時我隻有六歲,連哭都不敢哭,隻顧逃命!”


    這一段話,確是她幼年的遭遇,因此說來更是真摯動人,方敏想起自己的遭遇,原來婆婆身受,比自己更慘!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早已熱血沸騰,不克自製。溫魂又道:“後來我僥幸未死,又學了本領,便照母親的遺言去做,怎知從此武林之中,便以為我行事狠辣,不但稱我為魔母,且將我編為宇內四邪之首!”


    方敏慨然道:“婆婆,你報仇雪恨,有什麽不對?那些人太不講理了!”溫魂一笑道:“他們不講理,便由得他們去,隻要自己行得正,立得正,怕什麽來?孩子,你說是不是?”方敏一挺胸,道:“婆婆,你說得不錯!我要睡了!”此時他心中釋然,果真有了倦意,倒下去沒多久,便自唿唿睡熟了!


    溫魂望了他一會兒,就在地上睡了。她將當年報仇的事,對方敏輕描淡寫地帶過算數,方敏自然不知她當年報仇,不但將仇人一家老少盡皆殺死,而且和仇人稍有往來的人物,也全都列入該殺的賬中,她那時武功已然極高,正邪兩派,不知有多少人物,死在她的七孔刀和軟銀杖下,成為近百年來,武林中最大的慘事,人人談虎色變!而從報仇之後,她更是為所欲為,視人命如草芥,不然,怎會得到“魔母”這樣的外號!


    當下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方敏一覺醒來,溫魂早已醒轉,兩人略一準備,便離了旋風島,直向那條大河而去,第二天,便到了河邊,方敏道:“婆婆,我在骷髏洲上,曾聽得葉映紅叫我,她一定溯河向河源去了,咱們沿河而上,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溫魂道:“好!”兩人便一齊沿河向河源行去。一路之上,溫魂仍不斷指點方敏的武功,將要來到骷髏洲附近時,突然見有一人在河灘之上,踽踽而行,走近一看,認出是芙蓉尼,不知怎地,已斷了一條手臂,方敏怪道問:“你可曾看到一位美貌姑娘,從這兒過去?”芙蓉尼見了魔母溫魂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早已麵色發白,懼道:“你……可是問的葉映紅?”


    方敏道:“不錯!她手中持著一柄綠劍!”芙蓉尼原是斷臂之後,傷勢甚重,在草原中療養了多日,方能走動啟程,乍一見了溫魂,真如見了追魂使者一般,見方敏問個不休,又不敢不答,心中大是焦急,道:“不錯!我這條手臂,便是她持綠劍削斷的!”方敏吃了一驚,暗忖原來婆婆所講的話,一點不錯,那葉映紅本是紅掌祖師的徒弟,有什麽事做不出來?也不再詳細詢問葉映紅是為了什麽才斷去她一條手臂的,一迴頭,道:“婆婆,她一定在前麵不遠,咱們快追過去!”


    溫魂向芙蓉尼一笑,道:“你去吧!”在她一笑的時候,芙蓉尼已然從背脊涼起,涼到了腳跟,及至聽到了“你去吧”三字,才像是挽迴了一條命來慌慌失失地走了開去。


    兩人既已弄明了葉映紅的去向,自然一直沿河追了上去,如今且暫時表過不提。


    且說紅掌祖師被馬算子和馮瑩兩人,一直向北追來,直來到大河邊上,確是沿河而逃,在他經過骷髏洲的時候,正是葉映紅走了不到半刻,而馬算子師徒兩人尚未趕到的時候。


    他也曾想到,到洲上去暫避一下,但一想及那河洲如此觸目,馬算子一定會到河洲上來尋找自己的,便改變了主意,一直沿河向上走去。此時,所經之處,荒無人煙,也根本未曾打探馬算子和馮瑩兩人是否仍在身後追蹤,心想反正已然到了這種地方,何不幹脆地一尋那條大河的源頭?此時他反正不能肯定敵人是否尾隨其後,也不心急趕路。所以,在離開骷髏洲時,和葉映紅隻不過是一前一後,相差極短的時間,但是,到了走出大草原之時,卻已比葉映紅遲了兩天。


    他一出草原,眼前景象譎異,紅掌祖師不由得大感興味,暗想若不是為了逃避馬算子師徒兩人的追蹤,怕永遠也不會到這種亙古人跡罕至的地方來的,倒要細細在這裏瀏覽一番再說,一直向前走去已然來到了水流湍急之處,望著浩浩流水,紅掌祖師不禁大興“江水淘盡英雄”之歎。


    他未學武前,讀書甚多,文才極好,也因為涉獵太眾,才知道布達拉宮之中,有無數經籍秘典,這才會偷了進去,學成了“血手印”功夫的,對著急水,自然大起感慨,更想起自己一世縱橫,少遇敵手,但這一輩子,除非得到了《昆侖聖書》,否則總是無法武功第一,而在貴陽之時,又差點兒送了性命,心中已起了正式退隱之意,隻是未知葉映紅自從離開自己之後,在江湖上曆練,未知情況怎樣,如今在什麽地方,仍需迴中原一次,找到了她,才一起來此歸隱,自此以後,不問世間的事情!豈不可以得個善終?


    正在想著,忽然聽得“鏘”的一聲出自水中,水聲淙淙,本來極是悅耳,忽然間來上那麽“鏘”的一聲,顯得不調和之極,紅掌祖師不禁循聲看去,隻見尺許長的一截鐵柄,正露出在亂石之中,不知是什麽東西。過了半晌,因為亂石急流所衝,一截鐵柄,也隨之滾下了尺許,又發出了“鏘”的一聲。


    紅掌祖師第一次聽到了那聲音,便覺得異常刺耳,第二次再一聽,那聲音極是淵深,不禁心中一動,失聲自言自語道:“咦?這聲音可不像凡鐵與石頭的相碰之聲啊!”一俯身,探頭去看,卻又因水流湍急,而看不清楚。


    那一段水流極急,濺起的水花,足有三尺高下,紅掌祖師隻是隱約看得清那段黑色的物事,像是甚長,而看不清是什麽東西,好奇心起,真氣運轉,“唿”的一掌,壓了下去,他掌力何等凝滯,刹那之間,飛濺跳躍的水花,全被他掌風壓了下去,而他也看清了夾在亂石中的那物事,不由得吃了一驚,原來竟是一柄長可七尺的大關刀!紅掌祖師心中一動,暗忖這柄大關刀,倒像是聽得什麽人提起過似的,倒要拾起來看個明白。


    主意打定,立即踏前一步,“唿”的一掌,向前推出。剛才他一掌下壓,便能將濺起老高的水花,全都壓住,此時那一掌向前推出,用的力道極猛,掌風過處,水花飛濺,全都向前激射而出,而紅掌祖師掌力不收,又向前連逼了三步。


    方今武林,正邪各派的高手雖多,但血手印紅掌祖師,總在十人以內,掌力之強,自然是非同凡響,雖然尚不能做到發掌斷流,但掌力所及,方圓五六尺的範圍之內,湍流卻被他全部壓服,他一連向前跨出三步之後,水花一點也濺不到他的身上,在一塊亂石上站定了身形,身子一俯,便抓住了大關刀的刀柄,輕輕巧巧地,向上提了一提。


    在他看來,那柄大關刀雖大,但至多不過七八十斤重,根本算不了怎麽一迴事,因此用的力並不大,怎知那柄大關刀,正是一刀斷五嶽單窮的那柄玄鐵大刀,比普通的大刀不知重了多少倍,紅掌祖師一提之下,竟然提之不動!


    他心中不禁一怔,右手掌力一鬆,已有幾點水濺到了他的臉上,長衣下擺,更是濕了一大片。此時雖然不是在對敵應戰,但他自大巳慣,一下子鬧得如此狼狽,心中也是不快。


    可是,在他心情不快的同時,他又心中暗吃了一驚,失聲道:“這刀如此之重,難道是玄鐵所鑄?”五指如鉤,緊握刀柄,用力向上一提,喝一聲:“起!”那玄鐵大刀才應手而起,立即足尖一點,縱退了迴去,細細端詳那取到手中的大刀,首先便看到了刀柄上的斷口,心中又是一奇,道:“怪了,看樣子此刀又不像是玄鐵所鑄,卻為何如此重法?”


    一麵說,一麵順手一刀,向身旁的一塊大石砍了過去,隻聽得“叭”的一聲巨響,那塊大石,竟然應聲而裂,破成兩半!


    紅掌祖師見多識廣,心中大奇,暗忖除了玄鐵所鑄的兵刃之外,其他兵刃,絕不能一下子便將那麽大的一塊石頭,砍成兩半,但是那大刀的柄上,卻又被削去了一截,難道天下兵刃之中,還有其他利器能斷玄鐵的麽?心知這是武林中的莫大奇事,本來是為了逃避馬算子追蹤,而來到此處,如今卻?


    無意中發現了這樣的一件怪事,心中又奇又喜,抬頭向前一看,那河流雖是窄了許多,但卻還望不到盡頭,心知非再溯河而上,尋根究源不可,倒提大刀,足尖一點,一個起伏,人巳然竄出了三丈開外,正在毫不歇足,向前趕路之際,忽然見河旁一塊大石,正在緩緩移動!


    紅掌祖師武功髙絕,而且膽大異常,要不然,早年豈敢冒著奇險,偷入西藏拉薩布達拉宮,去偷尋秘籍,但見了那塊數萬斤重的石頭,竟然會在岸上蠕蠕而動,也不禁吃了驚,急忙止步,喝道:“兀那大石,是什麽古怪?”一聲喝畢,隻聽得石後悶哼一聲,一個老婦人粗聲粗氣地罵道:“是什麽古怪?有氣力的,快來幫我推開那塊大石,好讓我出來。”


    隨著那句話,那塊大石動得更是厲害。紅掌祖師身在如此荒涼譎異的環境之中,又見巨石無故而動,本來心中不免暗暗吃驚,但一聽到有人在講話,便將心放下,定睛一看,隻見那塊大石,足有六尺見方,但是在動的,卻隻是一半,另一半仍兀立不動,兩半之間,有一道寸許寬窄的石縫,那人聲便從石縫中透出,聲音綿實,看來那兩半石當中一定有個凹槽,那人不知怎地被關在石中,卻推不動那巨石,因此走不出來,才在石中發急。便冷冷地道:“你是什麽人?”


    石中那老婦人怒道:“我是你十七八代的老祖宗,你要是不來幫手,我出了石後,將你砸為肉泥!”紅掌祖師“哈哈”一笑,道:“好狂的東西,我不幫你,隻怕你死在石中,成為蟲蟻之糧,也不會有人知道!”石中那人,像是怔了一怔,道:“那你幫我出了這兩塊大石,我便不將你砸為肉泥便了,他媽的,石中空地小得緊,要不然,我一個人也可以出得來了!”


    依紅掌祖師的為人而論,對方一開口便出言不遜,若是往日,早已棄之不顧,但此時因為初在河水中揀了一柄沉重無比的大刀,心中巳料到有一件大奇事在這兒附近發生,而那兩塊大石,以自己的功力而論,要獨力舉起,也不是易事,而什麽人竟然能將一個人關在石中,其人的功力之髙,可想而知,因此冷笑一聲,巳決定將石中那人放出來,問個明白,道:“好,看在此處荒無人跡,數百裏內,你還是我所遇到的第一個人份上,就幫你一幫!”石中那老婦人怒道:“要幫就快動手,盡廢話做甚?隻怕你不一定幫得了啦!”紅掌祖師竭力忍住了氣,且不發作,走了過去,右手一伸,便按到了石上,真氣運轉,力貫右臂,大喝一聲,道:“用力!”


    一個“力”字才出口,便聽得“轟”的一聲響,那塊大石,已然倒了下來,大石一倒,立即勁風陡生,眼前一花,一條長大無比的人影,巳然躍了出來。紅掌祖師在倉促之間,尚未看清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已然聽得對方大聲怒叱,道:“好小子,敢情你偷了我的玄鐵大刀,卻還在說風涼話,充假好人,非將你砸為肉泥不可!”話才說完,兩隻蒲扇也似的大手,已然劈麵抓到,不但蕩起一股勁風,而且出手快絕!


    紅掌祖師心中一愣,暗忖此人不知是誰,看來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連忙後退一步,“唿”的一聲,趁對方雙手在他胸前電也似掠過之際,右腕一翻,一掌拍了出去,對方變招也真快疾,左臂一長,抓向紅掌祖師的左腕,右手也是一翻,一掌迎上來。紅掌祖師在推那巨石的時候,已將全身真氣,凝於雙臂,一見對方翻掌來迎,大叫一聲:“好!”內力疾吐,趁勢還用出了“血手印”功夫。


    隻聽得“叭”的一聲,雙掌相交,“血手印”功夫趁機使出,在雙方對掌之時,即使是功力和紅掌祖師相若,在紅掌祖師使出“血手印”功夫的話,對方的手掌,也會像突然貼到了一塊燒紅了的鐵上一般,一吃驚,即使不為“血手印”功夫中的毒力所趁,也必然心神一鬆,為他震退開去。


    如今被人關在石中的那人,正是那玄鐵大刀的主人刀斷五嶽單窮,武功本就比紅掌祖師還差上一分,再一經血手印功力,大叫一聲,立即“騰騰騰”的向後退出了七八步去,那向紅掌祖師左手抓去、想奪迴玄鐵大刀的一招,當然也無所使其技,隻聽得她大叫一聲,道:“小老兒,好厲害的掌力!”


    紅掌祖師見自己九成力道的一掌,隻將對方震出了七八步,竟然還未跌倒,一聲長笑,道:“你的掌力,也算是不弱了!”


    定睛向對方一看,隻見對方是一個身枒高大得出奇,雞皮鶴發,麵上皺紋縱橫,根本分不出年紀,少說也在八十歲以上的老太婆,心中一動,道:“喂,你可便是人稱一刀斷五嶽的單窮單老太婆?”


    單窮喘了口氣,右膀兀自醉麻,道:“小老兒你說得不錯,你是誰?是北天山七禽大俠,還是武當極樂真人?”紅掌祖師傲然一笑,道:“我雪峰山血手印紅掌祖師!”單窮一聽他道出了名頭,不禁吃了一驚,道:“原來你是宇內四邪之一!啊呀!我這柄玄鐵大刀,可要被奪了去了!”


    單窮為人雖然渾噩,但是也知邪惡之分,她一見對掌勝不過人,已知玄鐵大刀無法強奪過來,如果對方是馬算子,或者是極樂真人,則還有希望,可以叫對方將刀還給自己。如今一聽對方是紅掌祖師,知道和他有宇內四邪之稱的白骨神君,還曾經千方百計的要奪自己的玄鐵大刀來著,紅掌祖師當然不肯將刀交還,她愛刀如命,因此不禁悲從心來,叫了一聲之後,隻是怔怔地望定了紅掌祖師。


    紅掌祖師一聽得那大刀當真是玄鐵所鑄,心中一怔,指著刀柄處的斷口問道:“單老太婆,這裏是被什麽兵刃所削斷的?”


    單窮道:“是被一柄綠色的利劍!”紅掌祖師逼前一步,道:“單老太婆,那柄劍在什麽地方?”單窮雖然不工心計,但是到了緊急的關頭,卻也會使巧計,不假思索,道:“你先將那柄刀給了我我才和你說!”紅掌祖師心想,玄鐵雖然是武林中人千金難覓之寶,但綠劍,既然能將玄鐵削斷,當然更是名貴,相形之下,玄鐵便如同廢鐵,更何況給了她之後,再要奪迴來,亦非難事,便將刀遞了過去,道:“接住了!”


    單窮一伸手將刀接住,鬆了一口氣,但是她畢竟是個渾人,刀一到手,便哈哈一笑,道:“小老兒,那劍在什麽地方,我怎知道?”


    一麵說,一麵身形展動,向後疾躍而出。紅掌祖師勃然大怒,叱道:“老太婆,竟敢在你祖師爺麵前耍花招?”人隨聲到,躍了過去,他外號人稱“活閃電”,輕功之佳,無出其右,連武當極樂真人,也不得不歎服,單窮如何逃得脫?才閃出三丈許,紅掌祖師巳然追到,手臂長處,迸指如戟,徑點她的“肩井穴”。


    單窮本領雖高,但是卻不識點穴之法,好幾次吃虧,均是吃在被人點穴上麵,因此一見紅掌祖師迸指點來,銳晡嘶空,足尖一點,人便直跳了起來,嚷道:“小老兒膽敢使妖法害人?”


    隨著向上一躍之勢,劈頭一刀,砍了下來。她大刀在手,等於添了一條臂膀,和剛才徒手對敵之時,大不相同,那一刀直砍而下,力可千鈞,勁風排蕩,勢子之猛,無以複加。紅掌祖師也不禁心中黯然,暗忖自己不要說沒有兵刃,就算有兵刃,要硬架她這一招,倒也不是易事啦!身形滴溜溜地一轉,已然轉到了單窮的背後。單窮一刀砍下,隻覺得眼前一花,人已不見,同時背後生風,已知對方到了自己的背後,手臂一翻,頭也不迴,便將刀柄撞去。紅掌祖師到了單窮背後,本來仍是伸指在點單窮的穴道的,一見刀柄撞來,改點為抓,五指一放一收,便巳將刀柄抓著,右手順手一血手印,已然齊齊正正,按在單窮的後背心上。


    單窮一身橫練硬功,已有七八十年功力,若是內力較差的人,即使持著鐵錘,敲上幾下,她也未必在乎,但紅掌祖師的血手印功夫,何等厲害,手掌一與對方接觸,內力早巳隨著毒力,一齊侵入,單窮隻覺得胸口一抽,大叫一聲,手一鬆,踉蹌向前跌出幾步,轉過身來,身子搖擺不定,像是竭力想支持在自己,不令倒下,但是紅掌祖師那一血手印,正好印在她背心後麵的“靈台穴”上,力道又比中在尋常地方重上幾分,終於支持不住,“咕咚”一聲,坐倒在地!


    紅掌祖師奪刀在手,冷笑一聲,道:“單老太婆,你想在我麵前弄什麽玄虛,豈非太不自量力了些,那柄能斷玄鐵的綠劍在什麽地方,快說!”


    單窮喘了一口氣,道:“那劍在什麽地方,我確是不知,但我卻知道劍在一位美貌的小姑娘手中,那小姑娘和溫魂的一個徒弟在一起!”原來當單窮離開白骨神君和她爭鬥之處,那碧螢劍尚未被揮雲老怪奪去,是以她所說的,倒是實話。


    紅掌祖師一聽持劍的姑娘和溫魂的徒弟在一起,當然想不到那姑娘其實就是自己的徒弟葉映紅,沉吟了一下,道:“那年輕姑娘,叫什麽名字,你可知道?”單窮翻了翻眼睛,道:“小老兒,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但是我卻曾在一座古墓之中,在她身上搜出不少東西來,我將那些東西,向你……換……那柄……玄鐵大刀…”你答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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