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掌祖師知道眼前此人,是正派中將內家罡氣練成的有數髙手之一,與白骨神君不可同日而語,一不小心,在這荒郊之中,便要身敗名裂,一聽對方謙讓,毫不退後,淩空拔起,一掌疾壓而下待到一掌拍出,方道:“好!”下手快絕,馬算子見他掌心血也似紅,竟然一上來便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領,血手印功夫,也是不敢怠慢,身子一沉,翻掌上迎,內家罡氣所幻的掌力,唿晡嘶空而出,力道之猛,無以複加,兩人的掌力,在半空中相交,紅掌祖師心中便凜然一驚,馬算子也是一怔。原來兩人的掌力。路子完全不同。


    馬算子掌力由內家罡氣幻成,剛猛無匹,純正無比,但是紅掌祖師的掌力,卻是陰柔毒辣,截然相交。陰柔陽剛之間,相克相製,本無定理,陽盛則陰衰,陰盛則陽衰,但卻是絕不能互濟的,也就是說,兩人隻對了一掌,心中已然俱都知道,打到最後,若是到了比拚內力的階段,非到有一個身受重傷,絕對無法止住這場爭鬥!而且隻是在對掌的那一瞬間,紅掌祖師已然明白了對方的內功,在自己之上。


    但馬算子內家罡氣幻成的掌力,發出之後,隻感到對方所發的力道,柔軟無比,而且掌風之中,還隱隱夾著一股淡淡的腥味,知道對方的毒掌功夫,巳然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隻要被他手掌拍中,便是麻煩,因此這一對掌,分明是紅掌祖師處了下風,立即一個空心跟鬥翻了出去,馬算子也不再進攻,而趁勢向後退出了丈許,這一來,兩人變得相隔更遠了!


    兩人各自站定之後,紅掌祖師冷冷地道:“北天山馬神醫內家罡氣,果然名不虛傳!”馬算子道:“不敢,紅掌老兒,你的血手印功夫,也厲害得緊哪!”兩人竟然互相稱讚起對方的武功來,將馮瑩在一旁急得頓足不巳,道:“師父,你和他囉嗦什麽?這家夥是有名的活閃電,如要給他溜走了,可是個大麻煩!”馬算子叱道:“阿瑩,休得胡說!”


    隨著一個“說”字,人便向前跨出了一步,這一步,便跨出了五尺有奇,紅掌祖師一見他向前跨來,也是一步跨出,兩人同時發動,紅掌祖師手臂一圈,便帶起一股大力,“日出三丈”,一掌由上而下,疾拍而下,人也隨之向前撲到,拍到了一半,身軀一沉,倏地改招為“獨掌驚天皇”,反拍而出,隻聽得他手臂“格格”亂響,手臂竟然憑空長了三寸,那兩掌變招之快,疾逾閃電,馬算子在他甫出手時,已然一劈空掌,本來那一掌,隻準備將紅掌祖師那一招“日出三丈”化去的,但是紅掌祖師變招奇快,不等馬算子那一招使老,第二招又到,而且在同時,使出了西藏密宗武功中的“伸縮骨”法,手臂突然之間,長了出來!


    高手過招,本來沒有一點可差,在化解對方的招數之時,全都在刹那之間,算得極準,剛好化去,多用一分力,便不是高手,因為打得久了,便不免吃虧,馬算子內力雖在紅掌祖師之上,但紅掌祖師血手印的招式,乃是西藏密宗的秘卷之中得來,招式奇幻無比,卻不輸於馬算子,這兩招連施尤其是第二招“獨掌驚天皇”,更是厲害之極,馬算子隻覺得鼻際一陣腥風過處,對方的手掌,巳將搭到了自己的肩頭,心中不禁一怔,急忙一側肩,趁勢手掌一縮,“唿”的一掌,反印對方心口!這一掌險中求勝,亦是非同凡響,紅掌祖師手臂雖然突地長出三寸,但馬算子一側肩,仍未能拍中,隻是中指指甲過處,“當”的一聲,將馬算子的衣服,在肩頭上撕下寸許寬的一條來。


    紅掌祖師一掌未中,胸口感到一股大力壓到,立即後退時,馬算子一掌,已有二成力道,掃中了他的胸口!若是在其他地方,紅掌祖師還是可承受,但胸口乃人身之要害,紅掌祖師隻覺胸口一悶,知道不好,急忙調氣時,腳下巳不穩,“噌噌噌”的退出七八步去,方始站穩,而在他退出之際,馬算子一聲長嘯,身形拔起,已然使出了他七禽身法中的一式“鶴飛衝天”,淩空拔起丈許,身子一側,又改為“鷹擊長空”,雙掌唿嘯排蕩,直向紅掌祖師壓到!


    紅掌祖師隻見對方怪鳥也似,疾壓了下來,心中大吃一驚,下盤未穩,難以與那剛猛的掌力硬拚,隻得就勢雙腿一曲,身子一側,徑向旁滾了開去,這一滾,已然將來到那塊空地的泥沼邊上,馬算子兩掌掌風到處,砂石亂飛,一叢灌木,全被摧折,枝葉紛飛,殘枝四射,勁道之足,不可思議,紅掌祖師更是看得心驚,暗道此人其貌不揚,但是在武林中名頭如此之響,的確不是偶然,一個翻身,接了兩根粗如手臂,長約三尺的斷枝在手,向身後一看,離泥沼已不過四五尺,心生毒計,手向後一摔,將兩根殘枝,拋向泥沼之上,叫道:“好掌力!”身形掠起,覷得真切,徑向泥沼上躍去。


    那泥沼之為物,不論人獸,一經陷入,就算學武之士,若不是練成了“淩空步虛”的本領,也不能出得泥沼,紅掌祖師敢於向泥沼中躍去,是因為他事先丟了兩根枯枝,那兩根枯枝,浮在泥沼之上,一時還未曾沉了下去,所以他才有恃無恐,並以此引馬算子來上當。馬算子一見兩招不中,紅掌祖師向後退出,黑暗之中,確是未知紅掌祖師已然安排下了這樣毒辣的計策,身形疾沉,足尖略一沾地,雙臂一振,重又使一式“鶴飛衝天”,斜刺裏飛身而上,直向紅掌祖師撲去。


    兩人一動上了手,兔起鶻落,快疾無倫,馮瑩在一旁,隻見兩條人影,此起彼落,倏分倏合,根本看不清是怎樣動的手。但是她卻看清了紅掌祖師的下落之處,乃是泥沼,因此一見馬算子跟之飛身而起,便急忙叫道:“師父小心,那塊地方乃是泥沼!”


    但是馬算子的身法,何等快捷,等到馮瑩開口,他那一式“鶴飛衝天”,早巳使出,而身子也來到了泥沼之上,其時,恰好紅掌祖師在一根樹枝上點了點足,身子也拔了起來,兩人在半空之中,高下相同,隻不過相隔丈許,馬算子一聽得馮瑩出言提醒,百忙中向下一看,果然不錯,心中不禁大怒,一提真氣,身子向前一聳,雙手齊出,五指如鉤,隔空便抓。


    隨著向前一抓之勢,身子也疾向紅掌祖師,撲了過去!


    這一抓,在他的“七禽身法”之中,喚作“鷂子覓食”,是淩空進手的絕招。紅掌祖師見馬算子已被自己引到了泥沼之上,正在高興,突見敵人如飛而來,竟然能在空中從容轉折,淩空應敵,不由得嚇得神魂皆冒,知道弄巧成拙,百忙中一“血手印”反迎而出時,馬算子雙手,已然當胸抓到。紅掌祖師總算身經百戰,臨敵經驗,極之豐富,一血手印才拍出,便看出不及,立時之間,便起了同歸於盡的念頭,大叫一聲,竟也張開了雙臂,一提真氣,向前撲了過去!


    此時,兩人全在半空之中,而腳下又是泥沼,一落下去,一樣沒有生理,馬算子見他情急拚命,大叱道:“紅掌老兒,何以出此下三濫手段?”身子一沉,避過了紅掌祖師的一撲,疾探右手,便抓住了紅掌祖師的胸口,此時,馬算子已不管自己的安危如何,隻是不想紅掌祖師,墜人泥沼之中,因為在他心中看來,紅掌祖師雖然是邪派人物,但總是武林一脈,而且武功練到像他這種程度,亦非易事,所以在連自身也處在最危急的時候,反倒想出手救‘


    他一命。


    而紅掌祖師在此時,卻是想與對方同歸於盡,兩人武功相去並不遠,但是一正一邪,卻在臨危之際,現出截然不同的行動來。


    馬算子那一抓,已然將紅掌祖師抓中,但紅掌祖師卻用力一掙,隻聽得“嗤”的一聲,整件上衣,皆被撕裂,從紅掌祖師懷中,亮出七張尺許見方的白紙來,馬算子見他以為自己還想傷害他,喝道:“紅掌老兒,我是好意!”就勢“唿”的一掌,向前推出。


    到這時候,兩人的武功,已經明顯地分出了高下,紅掌祖師身在半空,已然完全無從著力,那向前的一撲,已是最後的掙紮,但馬算子卻是不同,他七禽身法之中,還有一式,喚作“孤雁迴翔”,那一式,在人於半空中下墜之時,尚可憑借真氣,向上拔起,在空中連打七個轉兒!因此那一掌拍出,紅掌祖師再無反擊的餘地,被馬算子的掌法,直湧出了三丈開外,已然來到了泥沼之外站定,而馬算子同時也使出了那一招“孤雁迴翔”,和他一先一後,相繼在陸地上站定!


    這一來,紅掌祖師心中不禁慚愧不巳,呆呆地望了半晌,長歎一聲,道:“馬神醫,我今日算是服了你了!”馬算子知道那“服了你”三字,出自宇內四邪中的人物之口,絕非簡單之事,隻見他又向泥沼中望了一眼,掉身便走,一晃眼,便不見了蹤影。


    馬算子見他走了,也就轉過身來,隻見馮瑩站在泥沼邊上,呆呆地望著,奇道:“阿瑩,你看什麽?”馮堂抬起頭來,道:“師父,你看,這七張自紅掌祖師懷中跌出來的白紙,其中像是大有古怪呢!”


    馬算子一看,隻見那七張白紙,已全都平攤在泥沼之上。紅掌祖師將白紙放在懷中的時候,當然是打疊而放的,不過跌了出來,落在泥沼上,紙張濕透了之後,便自然展了開來而已,又恰好是落在泥沼之上,因此雖然平展了開來,卻並不會沉了下去。馬算子定睛一看,隻見每一張紙上,全是些莫名其妙的線條,道:“有什麽古怪?”馮瑩又定定地看了半晌,說道:“師父,你看出那些是什麽沒有?”


    馬算子搖了搖頭,身形展動,繞過了泥沼,來到了馮瑩的旁邊,馮瑩道:“我卻看出來了,那像是一所迷宮的圖樣,而且有一部分,我還覺到十分熟悉!”


    馬算子道:“又胡說!”馮瑩急道:“我那裏曾胡說來?你看,那一個大方框,是客廳,接著兩道直線,不是走廊麽?長線盡頭,一個圓圈,卻是月洞門,那圓圈的許多彎線,正是月洞門上的雕花……”馮瑩一路指著其中的一張白紙,如此說法,馬算子一麵心中奇怪,道:“阿瑩,你說得倒有七分像,但究竟是什麽地方呢?你倒說說?”


    馮璧道:“就是我中了血手印的那一所大宅!在月洞門旁,我被一個醜女子以寒玉匕斷了一隻手指去,所以我對那花紋記得特別清楚!”


    馬算子吃驚道:“阿瑩,你此言當真?”馮瑩奇道:“就算真的又怎麽樣?”馬算子歎了一口氣,道:“阿瑩,你不知道,昆侖七子中的淩霄子方仙,生前是我唯一的知己,他這人什麽都好,但是不知怎的,會在知命之年和一個黑道上的女強盜秘密結婚,生下了方敏。當方敏十三歲那年,那女強盜怕方敏大了被人欺負,便要他傳授正宗昆侖武功。你要知道,一派武功外傳,已然犯了極重的門規,但淩霄子方仙也是愛妻太過,竟然答應了她,但隻不過傳了幾個月”


    講至此處,馬算子歎了一口氣,續道:“怎知那女強盜得寸進尺,又說方仙不能長久地教方敏武功,而要方仙將《昆侖聖書》偷來給方敏學,還說什麽既然偷了聖書,索性連那兩樣,和《昆侖聖書》合稱為昆侖三寶的十年雪參、寒玉匕首,也一齊偷了來!”


    馮瑩心中大是緊張,插嘴道:“師父,淩霄子後來可曾聽了那女強盜的話?”


    馬算子道:“他聽了,也覺得茲事體大,還特為上北天山來找我商量,我勸他萬萬不可如此做法他當時也巳答應了。唉!怎知後來不到半年,昆侖派便突然瓦解,方仙也在飛雲嶺上自刎!”


    馬算子搖了搖頭,想起了好友淩霄子方仙,絕世武功,結果如此下場,心中好不歎息,又道:“我一聽到以這個消息,立即趕上昆侖,昆侖六子,已然不在。我知道昆侖六子一定是下山追尋那女強盜和方敏去了,立即又趕迴北天山,帶了你,一起到江湖上去査訪,因為方敏究竟是方仙的兒子,我不忍他命喪在昆侖六子手下!”


    馮瑩道:“那是六年多前的事,我還記得的!我們一直追到三強莊,是也不是?”


    馬算子道:“不錯,以後的事,你巳全知道了,但是你卻不知道那《昆侖聖書》,始終未在江湖上出現,這事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方仙將《昆侖聖書》取到了手後,並未交給那女強盜!”


    馮瑩聽得大感興味,道:“第二個可能呢?又是什麽?”


    馬算子道:“第二個可能,是那女強盜將書藏了起來,但卻隻告訴了方敏一人。”


    馮瑩道:“師父,你說了半天,和那七張地圖,又有什麽關係呢?”馬算子道:“你有所不知,你說的那間紫色巨宅,正是早年淩霄子方仙,起給他那妻子居住的,若那地圖是這所巨宅的圖形,而又恰好是《昆侖聖書》未曾落在那女強盜手中的話,那麽這幾張地圖,可能就是方仙留下來,指示藏書地點的!”


    馮瑩聽說貴陽城中,那所神秘的紫色巨宅,竟是淩霄子方仙,特為他妻子所造的,不禁大奇,因為她在那巨宅的後花園中,相遇那個醜女子宣稱此宅是她姐姐的,便問道:“師父,你說了半天,那女強盜究竟叫什麽名字?”


    馬算子道:“這女強盜叫什麽名字,方仙未曾和我講起過,但是自從方仙和她結婚以來,江湖上一個女魔頭,便已不知去向,那個女魔頭叫做三花娘子葉映紫,乃是當年黑道上笑麵翁葉春亭的大女兒!”


    馮瑩仍是莫名其妙,隻是點了點頭,道:“葉映紫,這個名字好熟啊?”


    馬算子道:“無論如何,我們且將那七張地圖,攜起來看一看再說,隻是不知地圖如何會落到紅掌祖師手中的?”


    馮瑩道:“大概總是方仙將地圖放在什麽地方,被紅掌祖師找到的!”


    師徒兩人猜測了一會兒,無法猜透,便折了兩枝長長的樹枝,將七張紙一齊撈了起來,平攤在地上,湊成了一幅。


    這一耽擱,天色巳然大明,馮瑩仔細看時,道:“師父,我敢肯定一點也不錯,那圖畫得極是詳細,連一塊假山石,在圖上都成了一個小方框,因此看來亂糟糟的,令人莫名其妙,我看非到貴陽城內,再到這所巨宅中去看一下不可!”


    馬算子道:“不錯,你講得有理!”兩人不再猶豫,由馮瑩小心折疊了那七張白紙,一齊進城,匆匆吃了些早飯,便直撲那巨宅而去,來到了門口,一躍上了圍牆,掀開了布簾,隻見大廳之中,陳設東倒西歪,那當然是曾經激鬥的結果,其中經過馬算子巳聽馮瑩講過,隻是馮瑩在葉映紅一出手,將方敏拖走時,便中了血手印,昏倒在地,是以一見大廳的一麵牆上,出現]一個大洞,便奇道:“咦?莫非有人先我們而到了麽?”


    師徒兩人,從牆中穿出一看,又發現了另外兩間密室。那兩間密室,是方敏和葉映紅兩人,曾經遇到那隻可怖的眼睛的那兩間,一道門已被打開通到了宅外,兩人走了一遍,馬算子道:“阿螢此宅果然有地下密室,我們書開圖來,仔細看一看再說。”


    馮璧重又將圖打開,在大廳之旁,找到了那兩間密室,也有兩道直線代表通道,通向宅外,而在另一麵,卻又有三間密室!馬算子道:“阿瑩,伯試向牆上擊上一掌,如果真有密室的話,那麽這圖就大是有用了!”馮瑩保言,“砰”的一掌,向牆上擊了過去,那牆應聲而倒,果然又出現了一間袋室,一連三間密室,皆是如圖所指,但到了最後一間,那圖卻已然到了盡頭沒有了下文,馮瑩焦急道:“師父,那怎麽是好?”


    馬算子道:“怕什麽?隨便將那一麵牆擊坍了,不就可以找到出路了麽?’馮瑩暗笑自己無智,道:”師父,咱們一起動手!“馬算子道:”好!“雙掌另出,力道之大,難以想象,滿擬麵前的牆壁,一定應聲而倒,但是卻大出羞料之外,牆不但不倒,兩掌之力,竟被反震了迴來,馬算子本身,當然不怕,但馮瑩卻幾乎跌倒在地!驚道:”師父怎麽啦!"


    敢情事生倉促,她還隻當是牆那麵來了高手哩!馬算子也是一怔,道:“奇了,這間密室,像是已經到了盡頭哩!”伸手在三麵牆上,敲了一敲,聲音確實,確是不像有路可通的樣子。


    馮瑩慌忙又將七張紙攤了開來,道:“師父,圖剛好到此為盡,寘的不知道再往前走,應該怎樣走法!”馬算子道:“我知道了,淩霄子方仙,生前習熟各種陣法,他一定在那所巨宅的地下,築了一座迷宮,也不知他有多少間密室!你看,那圖中一個方框內,往往還套著一個,那一個,便是密室了,他如此費盡心機,當初一定是為了愛妻子不過,惟恐她遇害,所以才費心初來做的,但卻沒有必要留下圖來,既然留下了圖,就一定和別的事情有關,我們先別忙著找尋密室,隻在圖上尋找,便可以找到那迷宮是通向何處了!”兩人此時,已然有了頭緒,和紅掌祖師看來那幾張圖隻是亂糟糟的一團,大不相同,但是看了半天,剛有點頭緒,卻又沒有了圖,弄了好半晌,還是一無結果,馮瑩心中一動,道:“師父,我想到了,咱們在這裏,簡直是白費心思!”


    馬算子道:“阿瑩,你說那圖雖有七張之多,但仍然殘缺不全?”


    馮瑩道:“一點兒也不錯,師父你看,那七張圖拚起來,也不成個形狀,而且隻有兩麵有邊,我想方仙當初畫那圖時,一定是一大張,又割成多塊,這七張,隻是其中的一半,說不定是一小半,師父,你說方仙用那麽大的心;機,若是不為了什麽,卻是難以令人相信!”馬算子道:“這個自然,我想方:仙為人,或者不致於那麽糊塗,極可能在最後關頭,他終於未曾將《昆侖聖書》交給那女強盜,而隻是藏在那巨宅之中,阿瑩,尚餘那些圖,一定還在紅掌老兒身上,剛才他是向北去的,咱們快去追,尚可以追出個名堂來!”


    馮璧忙將圖收起。兩人一齊離了紫色大宅,向北而行,第二天,來到貴州邊境時,便聽得武林中人講起,紅掌祖師在此路過,當地黑道上人,要招待他,卻被他罵了一頓,不顧而去。


    馬算子知道自己並未追錯,而且也知道自己在泥沼之上,不顧自身安危,救了他一事,令得他大受感動,頗有棄邪歸正之意,能夠令得這樣的一個大魔頭改過為善,確是功德無量之事,心中好生高興,又一直向北追了去,一直來到湖南境內,所到之處,都打聽得出,紅掌祖師恰在一天之前經過,看路途,紅掌祖師正是迴雪峰山而去。


    怎知到了將近雪峰山處,忽然聽到他的行蹤,又折而向北去了,馬算子和馮瑩兩人,不禁莫名其妙,隻得仍然追了前去。


    原來紅掌祖師之所以改道,是因為馬算子和馮瑩兩人,一路上打探他的行蹤,已有黑道上人,快馬報給了他知道之故。


    紅掌祖師一聽北天山老少神醫馬算子在尾隨自己,心中不禁大驚。他雖然真如馬算子所料,因為在泥沼上的那件事,而對馬算子甚是感激,但一聽到馬算子隨後追到,卻不知馬算子是為了向他拿地圖,而隻當正邪不能並立,馬算子放了他,心中又覺後悔,想將他除去,因此便不敢迴雪峰山去束手待斃,轉而一直向北逃去。


    馬算子和馮瑩兩人,一直向北追去,終於來到了關外的大草原之中,到了大河邊上,發現有馬行的蹤跡,兩人不知那是方敏和葉映紅所留下的,便一直向前追了過去,卻無巧不巧,來到了酤髏洲上,於是兩人合力,將方敏從那巨人的手中,救了出來。


    在馬算子大怒拖了馮瑩走開之後,想起方敏已將《昆侖聖書》取到手,並還托人交給了魔母溫魂,則自己萬裏迢迢,想追紅掌祖師,取那殘剩的地圖,也沒有什麽用處,心知溫魂得到了《昆侖聖書》之後,一定覓地隱起,天下之大,上哪兒去找她?而不出兩年,溫魂若是習了《昆侖聖書》,將正邪兩家武功,融會貫通,勢將無人能敵,要造成武林大浩劫!還是快和正派中的髙手去商量對策要緊!


    他首先想到峨眉山頂,千芥大師,便要和馮瑩一起到蛾眉去,馮瑩雖不願意,也無法可想!馬算子想得確是不錯,但是他卻不知,連方敏也不知道,他和葉映紅兩人,依據母親生前遺言,和羊皮襖反麵的字所尋到的那個玉盒之中,放的並不是《昆侖聖書》,而隻是一塊藍田萬年玉石。


    那萬年玉石,雖然也是極為珍貴的武林異寶,但至多也隻抵得兩枚千年雪參,或是兩株七色靈芝,乃是人力可以求到的物事,那如這《昆侖聖書》那樣名貴重要?而且,就連那藍田玉石,溫魂也沒有得到好處,而且給葉映紅揀了便宜!


    馬算子若是知道這些事,更可肯定當年淩霄子方仙,一定是臨時變計,未曾將《昆侖聖書》交給了那個女強盜,而是放在一個極為隱秘的所在,而他一定會追到紅掌祖師,向他拿其餘的地圖。雖然紅掌祖師根本隻有那七幅圖,但是也一定會和馬算子講明,另有七隻鐵箱,在洞庭湖中出現的事,事情一步一步追了下去,便會追到葉映紅的身上,而在古墓中所發生的事,也可以水落石出,真相大明!但世事往往就是如此,馬算子一點也不知道其中的曲折經過!


    前事表完,書接上文,卻說方敏一肚悶氣,徑向旋風島而去,隻盼到了島上,見到了“好姑娘”和溫婆婆,便可以心情暢些,因此日夜不停,趲程趕路,不上四天,便巳然來到了湖邊上。


    方敏一見到湖水,想起自己終於又迴來了,而且將《昆侖聖書》找到,溫婆婆說不定傷勢好了,前後不到半年,自己不但長了無限的見識,而且還結識了好姑娘這樣一個紅粉知己,心中好不歡喜,以七孔刀在岸邊砍下了一段樹來,拋人湖中,踏了上去,以內力催動,箭也似的,向旋風島馳去。


    將近到島時,浪花四濺,足底已踏不穩那樹身,而方敏見溫婆婆心切,一縱身,便跳入了湖中,徑向島中遊去,一轉眼便上了岸,才一抖身上的水珠,便吃了一驚,原來在那熟悉的巨風唿號聲中,突然傳來一聲巨喝!那一聲巨喝,聲音甚是熟悉,方敏略一轉念,便已記起不是別人,正是西崆蜩的揮雲老怪!


    一想起揮雲老怪已將那柄碧瑩劍得到手中,溫婆婆又身受重傷,至多也不過初愈,怕不要身受其害?〈魔母溫魂在一離開旋風島,便尾隨著他一事,方敏自始至終,一點也不知道。)不由得心膽倶寒,急叫道:“婆婆,婆婆,你沒事麽?”


    一麵叫,一麵已然將七孔刀和軟銀杖,一起抓在手中,身子一縱,疾向前躍去,隻見石屋傾坍,如經巨劫,而溫婆婆和揮雲老怪,兩人相隔丈許而立,各自如同石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方敏見溫婆婆無恙,方始將心放下,又叫道:“婆婆,你的傷好了麽?揮雲老怪在這裏幹什麽?”他叫的聲音甚大,照理,溫魂絕對沒有聽不到的道理,但此時,溫魂和揮雲老怪,已然在旋風島上,不停息地打了近六天六夜,以兩人武功而論,雖是溫婆婆略髙一籌,但是揮雲老怪綠劍雖失,而且還有屈天景在一旁相助,因此才能支持了六天六夜,雖然處於下風,但是卻不致落敗。那屈天景不是一上來便為溫魂一掌震成了重傷的麽?何以尚能相助揮雲老怪呢?而且,當葉映紅離開旋風島的時候,魔母溫魂和揮雲老怪,已經到了比拚內力的時候,葉映紅因此才能挾了綠劍逃走,何以又會勝負未分,便分開了手,又繼續爭鬥下去的呢?


    原來所有關鍵,都在屈天景身上,屈天景被溫魂一掌打成了重傷,伏在地上好半晌,才漸漸地緩過氣來,勉強撐起身子來一看,隻見師兄和溫魂兩人,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手掌相貼,溫魂麵帶獰笑,神態甚是鎮定,但師兄已然全身冒出了熱氣來。


    屈天景本身武功雖然稍差,但終於是名家子弟見多識廣,一見這情形,便知道兩人比拚內力,已經到了極是緊要的關頭,而卻是魔母溫魂,占著上風,一想到師兄若是敗在溫魂手下,自己一定難逃性命,心中一急,強運足了一口真氣,向側一滾,滾出了三丈開外,伸手摸索了一會兒,抓了一塊有極尖鋒棱的石頭在手中。因為他受傷以後,一直未動,溫魂當他早巳死去,更何況此時,正在拚命催動內力,好早些將對方擊敗,全神貫注,絲毫不懈,所以一點也沒有注意。


    屈天景抓了石頭在手,又連滾幾滾,勉力站起身來,悄悄地來到了溫魂身後,他一走得近了,風魂雖然看不見,但受傷後的人唿息特別沉重,卻是瞞不過溫魂的耳朵。


    長眉軒動,隻見身旁多了一條人影,已知有人前來偷襲,冷笑一聲,左掌向後一擺,“唿”的一掌,擊了出去!本來,屈天景若是挨了這一掌,非當時畢命不可,但因為揮雲老怪見到師弟來到了溫魂的背後,巳然舉起尖石,對準了溫魂的腦後鑿去,精神一振,內力排山倒海,源源而發。


    又恰好溫魂左手發掌,分散了一部分精力,本來內力略勝一籌的,變成了勢均力敵,三下裏湊個正著,緊貼著的手掌,突然震了開來,溫魂向後退了一步,隻覺後腦一痛,那一掌便來不及發出,急向後腦一抓,將那塊尖石奪過,用力一握,握成數塊,尚未及向揮雲老怪拋出,揮雲老怪的長鞭,已然唿晡而至,這才和溫魂又打了起來,而屈天景每每在揮雲老怪最危急的時候,出手相助,他重傷之後,武功隻不過尚剩三分,隻等於武林中六七流的角色,但是高手過招,絕無一絲一毫可差,有他在旁邊一搗亂,溫魂便難勝揮雲老怪。


    四五日下來,兩人均巳感到精疲力盡,但是卻誰也不敢略為鬆懈,一直堅持了六天六夜,溫魂已然占了上風,一聽到方敏的叫喚,不禁心頭大受震動,她自然知道,方敏在江湖上那麽久,一定已然知道了自己的來曆,他是不是肯幫助自己,尚不知道,因此隻當聽不見,靜看方敏的動靜!


    方敏自己連叫數聲,溫婆婆皆是不理,心中不禁大急,一轉頭,對住揮雲老怪罵道:“揮雲老怪,你也算是一代宗主,為何行事這等卑鄙?我婆婆重傷初愈,你便前來生事?吃我一刀再走?”


    七孔刀一擺,厲晡排空,逕向揮雲老怪砍去。溫魂在一旁見方敏毫不猶豫,便出手相助自己,而且還說自己“傷重初愈”,分明是半年之前的謊話,他到如今,仍然堅信不移,心中不由得大喜,後退一步,鬆了鬆精神,調勻真氣,聲音充滿了慈祥可親,道:“孩子小心他的長鞭!”方敏重又聽到了婆婆,那種親切的聲音,精神為之大振,高聲道:“婆婆,我知道了!”七孔刀去勢迅急,連他自己也感到從來未曾將那一招“日落西山”,使得如此勁疾,如此圓熟過!


    揮雲老怪一見方敏攻到,也吃了一驚,六天六夜下來,他人已疲乏不堪,方敏卻是剛一趕到便動手,龍精虎猛,七孔刀厲嘯而至,他便後退四步,揚起揮雲鞭來,鞭梢也帶起一陣厲嘯,向方敏劈頭劈麵,鞭了下來,方敏左手軟銀杖早已抖起,迎了上去,兩下裏勢子均極快捷,“叭”的一聲,揮雲鞭正抽在軟銀杖上,鞭梢打卷,已然將軟銀杖牢牢纏定。


    揮雲鞭的厲害之處,也就是能將對方兵刃,牢牢纏定,除非是內力勝過揮雲老怪,否則,兵刃一被纏定,便難以掙脫。


    但是這時候,揮雲鞭的長處,卻恰好相反成了短處,因為揮雲老怪和溫魂苦戰了六日六夜,兩人內力消耗極多,非經幾日靜養,難以複原,而此時武功,至少也得打個七折,方敏近半年來,功力又大有進展,一上一下,兩人已幾乎相等,揮雲鞭將軟銀杖纏住之後,兩人都同時往後用力一拉,這一拉,將一條揮雲鞭拉得筆也似的直,但兩人卻誰也拉不動誰!


    看來似乎依然是個平手,但是方敏右手另有七孔刀在,趁勢向前一送,由“日落西山”,改招為“一竅不通”,兩人相隔本就不遠,這一刀向前送去,揮雲老怪別無他法,隻得身子向旁一側,方敏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著,“哈哈”一笑,向前搠去的勢子未減,七孔刀怪晡一聲,已然打橫削到,正是一招“橫桌江上”!


    那一招因為預先猜到了揮雲老怪的去向,所以來得更是快疾,揮雲老怪剛才在方敏使出“一竅不通”那一招時,還可以舍了揮雲鞭躍開,但此時卻連棄鞭而逃,均在所不能,就算不致於為七孔刀橫揮成兩截,所受的傷,也一定重到了極點!自己必然難以幸免,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得魔母溫魂叫道:“孩子不要傷人!快住手!”


    方敏一聽,立即硬生生的將那招“橫桌江上”之勢收住,但七孔刀鋒,已然將揮雲老怪腰際衣衫劃破,如果溫魂稍慢出聲片刻,則揮雲老怪,已然難逃此劫了!揮雲老怪聽得溫魂出聲喝止,不令方敏傷害自己,幾乎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但是事實上,又的確是如此,心中大是疑惑,隻聽得方敏道:“婆婆,這人趁你於危,理應叫他受點傷才去!”


    溫魂卻柔聲道:“算了!孩子,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與這些人斤斤計較,放他們走吧,諒來他們也不會再來的了!”


    揮雲老怪心中更是淹異,暗忖這是怎麽一迴事?怎麽一刹那間,溫魂竟成了這樣的正人君子?隻見方敏一鬆手,向溫魂身旁躍去,道:“婆婆,你當真是仁厚容人之極!但是這人的徒弟關元化,和孩兒有殺母之仇,卻要了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劍情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倪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倪匡並收藏一劍情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