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任看完送來的消息,笑了笑,隨手扔在桌案上,抓起筆在身後巨大的地圖上找到千足蟲部落,用筆塗抹成一塊黑疙瘩,往後挪了幾步,仔細的望著地圖。


    “老黃,你覺得這幅地圖亂嗎,”


    黃十三道:“嗯,太亂了。”


    蘇任扭頭望了黃十三一眼:“我也覺得是,所以要清理清理,這樣等我們再去的時候就好收拾多了。”


    公孫賀提著酒壺進來,一眼就看見蘇任麵前的那副大地圖,兩隻眼睛瞪得溜圓:“這就是嶺南的地圖,誰畫的,這麽大,嘖嘖嘖,有了它還愁平滅不掉越人,咦,那個黑點是什麽,”


    蘇任道:“千足蟲部落,昨夜被趙宇的兵馬屠滅了,”


    公孫賀又研究了一會,以他將軍世家的眼裏很快就看出了問題:“不對呀,趙宇的大軍已經過了千足蟲部落,也就是說千足蟲已經投降了,怎麽會返迴去屠滅自己人,”


    蘇任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說不定就是趙宇不喜歡千足蟲這個名字。”


    “屁話,”公孫賀才不會相信蘇任的這個解釋,喝了口酒嘿嘿一笑:“說,是不是你動了什麽手腳,”


    “我這些天一直在這裏,就是想要動手腳也沒有機會呀,別胡思亂想,喝酒喝酒,對了,會稽城最近如何,”


    “沒什麽事,我們平滅閩越,還有那個不長眼的敢來,咱們的太守這次真的很聽話,你要求的人和物都保質保量的送來,以前也沒見過他這麽勤快。”


    蘇任笑道:“這就是利益的力量,太守是個聰明人,他懂得其中的關鍵,咱們在這裏就是打短工,最終獲利的還是他,現在黃琦也死了,等咱們一走,嚴太守就是這裏的土皇帝,自然會盡心竭力。”


    公孫賀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黃悅不見了,你可要小心。”


    “怎麽,黃悅不見了,我為什麽就要小心,”


    公孫賀鄙視了蘇任一眼:“你幹的那些破事,是個人都能想明白,還用我提醒,”


    “我可什麽都沒幹。”


    “哄鬼去吧,黃琦不死哪來你領兵,在我麵前就別裝了,這樣的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幹。”


    “巧合,純屬巧合。”


    黃悅的確離開了會稽,黃琦死了,黃悅便失去了靠山。黃家在會稽雖算不上什麽大戶,幾十年來到也有不少關係。在迴城的第三天,便有人找到黃悅,告訴黃悅事情的真相。黃悅本就對蘇任有猜忌,這下正好得到了驗證。聽完那人的話,恨不得提著劍就殺到兵營,替自己的父親黃琦報仇。


    那人一把將黃悅拉住:“黃公子三思,蘇任如今已經掌握郡兵,您就這樣去非但殺不了蘇任,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要想個萬全之策。”


    黃悅氣鼓鼓的坐下:“你說,有什麽辦法,”


    那人左右看了看,黃悅道:“但說無妨,這裏都是我的親近之人。”


    那人咳嗽一聲:“黃公子要想複仇就得有自己的人馬,在下有辦法讓黃公子有自己的人馬。”


    “繼續,”


    “蘇任已經率兵前往閩越,若不出意外,閩越唾手可得,到時候閩越群龍無首,正是黃公子大顯身手的機會,即便不成,也可獨占一方,以黃都尉的餘威,閩越諸部落絕不敢有半點怨言,隻要收攏閩越諸部,那時候再找蘇任複仇,勝算豈不是更大一些,”


    “嘶,”黃悅陷入沉思,過了好久,才道:“閩越人真會聽我的,”


    那人笑道:“閩越本就和黃都尉交好,閩越王無諸與黃老將軍情同手足,這些年若不是黃都尉相機照看,閩越豈能做大,閩越百姓都記著黃都尉的好,如今黃都尉被人害死,閩越人豈能坐視不理,何況,黃都尉雖然不在了,親兵和親信還有不少,收攏三五百問題不大,就算閩越人不願追隨,有這三五百還愁收攏不到閩越部落,”


    一旁的管家望著那個自稱是老主人朋友的家夥,又看看小主人,剛要說話,便覺得後背發涼,連忙閉上嘴巴。


    黃悅擺擺手:“此事不太靠譜,先不說我是漢人,越人會不會聽我的,就算閩越被滅,能收攏一些越人,南越的人又豈能放過這個機會,若是碰上,他們也不會任由我們聯絡閩越各部落。”


    “此事自然不能和南越人對抗,咱們可以暗中進行,隻要收攏到足夠的部落,然後突然雄起,誰還敢小看我們,”


    “這……”


    那人接著道:“越人最重恩情,空口白牙自然很難起作用,隻要黃公子能帶上足夠的錢財應該問題不大,”


    黃悅似有所動,又想了一會:“需要多少錢財,”


    那人哈哈笑道:“這一點黃公子不用擔心,若是公子沒有,在下到有些,當年黃都尉救在下一命,就算傾家蕩產也要為黃都尉複仇。”


    兩人談話的時候,蘇任的大軍還沒到閩越王城。然而,十天之後,消息傳來,蘇任攻下閩越王城,擒獲閩越王無諸,將王城洗劫一空,一把火燒了個幹淨,然後率兵返迴,留下閩越各部落群龍無首。黃悅再見那人的時候,滿臉的佩服,開始改口稱先生了。


    從那日起對這個連名姓都不知道的先生尊敬有加,什麽事都要和此人商量。兩人在房中密議了整整三天之後,參加完嚴助舉行的請功宴會,黃悅便消失在會稽城中,一起消失的還有黃家的家眷,隻留下都尉府空蕩蕩的房屋和院子。


    公孫賀冷笑一聲:“還是屁話,你的所作所為我看的清清楚楚,別的不說,就眼前這幅巨大的地圖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出來的,會稽太守不行,長安的那些人更加不行,你常說沒有實地考察就沒有發言權,我沒見你實地考察嶺南,卻對這幅地圖這麽有信心,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你已經派人去了,還派的是你絕對信任的人。”


    蘇任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整個大軍,不,他所帶來的所有人中,公孫賀看上去沒個正行,實際上是最不好糊弄的一個。這家夥生了一副七竅玲瓏的心肝,看什麽事情都很有準頭。這幅地圖的事情,李當戶沒問過,衛青也沒問過,獨獨公孫賀能從上麵看出些端倪。


    “就算我有人,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公孫賀笑了笑,將酒壺中的酒一飲而盡:“的確和我沒關係,就是來提醒你一句,要留暗樁就要隱蔽的巧妙一些,說,那個贏廣濟和荊棘到底是什麽人,”


    “他們是……”蘇任忽然反應過來,一皺眉。


    公孫賀立刻就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哈哈大笑:“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套出來了。”


    蘇任歎了口氣,搖搖頭,吩咐黃十三:“以後這家夥不能隨便進出我的房間,敢硬闖打斷腿。”


    日子一天天的過,閩越之地的境況也在一天天的變的更糟。閩越部落開始人心惶惶,他們不是害怕死人,而是害怕飛虎軍的屍體出現在他們的寨子邊上。埋了,離飛虎軍最近的那個部落便會被屠滅。送過去,一樣會被殺。閩越人對南越飛虎軍的憎恨在一天天的增加,眼看就要爆發。


    趙宇指揮大軍與雒越來的人對峙了三五天,雙方都沒有再進一步,因為西毆的兵馬突然出現在另一邊,這樣的結果完全出乎趙宇的預料,為此他將兩名斥候打的遍體鱗傷。


    三足鼎立的情況最難應付,無論那一家都不會貿然采取進攻,一旦動手,就意味著另外兩家很有可能聯合。但是要三家平分閩越,誰也不願意。為此趙宇親自向南越王趙胡寫了一封信,希望增兵,為一舉殲滅兩家做好準備。就在趙宇積極準備的時候,他的身後出現了變故。


    數十家小部落在某一個時間突然跳出來,表示要重建閩越,並要將侵占他們土地的南越軍馬趕出去。這樣的事情趙宇豈能容忍,想要迴軍收拾那些降而複叛的部落時,雒越和西毆竟然聯合起來,對他的飛虎軍形成包圍架勢。趙宇開始明白,自己似乎低估了現在閩越出現的情況。


    蘇任翻看著剛剛送來的消息,右手在桌麵上有節奏的敲擊。三天來,情況變的太快,蘇任打起十二分精神分析這些情報中的內在含義。從計劃開始,這些事情本來就是一部分,但怎麽將閩越的情況推行到其他地方,就需要嚴密的計劃。


    南越王城番禺有一個人讓蘇任很頭疼,這個人讓整個計劃陷入被動。蘇任有些後悔給這人說的太多,要不然這會自己隻需要坐收漁翁之利,根本不會有這麽多煩惱。因為有了這個人,本該早就到來的難民潮遲遲沒有出現。而且,種種跡象表明,贏廣濟也參與其中,看來這個先秦餘孽並不甘心失敗,依然在想方設法的想要為越人留下一口氣。


    蘇任沉思良久,終於做出了判斷:“告訴及時雨,此人不能再留了,另外,小心贏廣濟,他似乎會有動作。”


    “諾,”黃十三答應一聲,轉身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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