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鷗嘴上應聲,眉宇之間,卻有一絲遮掩不掉的愁緒。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最終卻還是沒有說,看著李牧把他的工具們歸置好了,陪他從倉庫出來。又在書房陪李牧待了會兒,趕在晚飯之前走了。雖說現在和李知恩之間的關係緩和了很多,但王鷗還是很少會留下一起吃飯,不是不可以,而是覺得不合適。李牧也從未強求過,他對於女人們的事情,一直都是不多嘴的,大家怎麽舒服怎麽來,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高興了一個,委屈了一個,那樣不是他的風格。


    次日一大早,李牧就起來了。因為昨日晚間商議,既然不能在家吃年夜飯,那不如就把這頓飯提前,挪到中午來吃。李牧作為一家之主,自然要操辦起來。聖人雲,君子遠庖廚。白巧巧不讓李牧進廚房做菜,無奈李牧隻好把買菜這個活攬過來。他起了個大早,就是打算去到西市,搶最早的一撥兒。若是過倆時辰去,買的東西就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當然李牧也可以派人過去知會一聲,就說逐鹿侯府要,保準得送到家門口。但那就失去了“年味兒”了,沒意思,李牧還是打算自己親自去。


    但是事與願違,李牧剛讓獨孤九把馬牽出來,小竹打前院過來,說是有客人拜訪,人數還不少,為首的一人,便是王珪。後頭還跟著一個人高馬大的家夥,自稱是侯君集,其他人小竹沒記住,但看著打扮,都不像是一般的人。


    李牧心道,一般人也不敢進咱門口啊。他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對獨孤九道:“得,小九啊,你找個人去西市知會一聲,至於買什麽……也不用挑了,全要,有什麽要什麽,多了吃不下的,咱送出去就是了。辦完了這事兒,你也迴家過年吧。”


    獨孤九立刻搖頭:“大哥,往年我每年都在家過年,今年我好不容易離開家了,我不迴去,我就在這兒過。”


    李牧哭笑不得道:“你在這兒幹嘛呀,我都不在。”


    “你不在家,我也可以陪嫂子們啊,我可以保護她們。”


    “放屁!用你陪?告訴你,這就是不讓你留下的原因,不但是你,誰也不行。下午等我出門之後,這個院子裏一個男人不準有,都離遠點!”


    獨孤九還要說話,李牧不耐煩道:“讓你迴家你就迴家,身為人家兒子,過年都不在家,說得過去麽?就一天的事兒,明天擂台賽的時候,不就又見著了麽?”說著,李牧蹙眉盯住獨孤九,道:“我說,你小子現在怎麽這樣粘人啊,你這樣很危險啊小老弟,你該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沒沒沒沒沒……有!”獨孤九擺著手反駁,結巴道:“我、我就是擔心嫂子們的安全,沒、沒有別的意思。行,我迴家,迴家就是了!”


    獨孤九不敢再逗留,騎馬去西市采買去了。李牧無奈搖了搖頭,把身上的虎皮裘脫了,換了身正常的衣裳,來到前院與來訪的客人們見麵。


    ……


    今兒大年三十,鳳求凰自然是不營業,李牧便在前院與眾人相見。李牧來到前院兒一看,這人數著實是不少,粗略掃過去,足有二十餘人。除了王珪和侯君集這倆大佬之外,各門閥在長安的負責人,內務府的幾個大合作夥伴的掌櫃,還有幾個山東士族的代表,就是前幾天哄抬糧價的那幾個,也都舔著臉來了。


    李牧先請王珪和侯君集到後院書房稍待,又迴到了前院,見椅子不夠坐,就讓人搬來了條凳。也不用他來安排,這一堆人自己就分清楚了,地位高的坐椅子,地位低的坐條凳。李牧也沒讓人上茶,見大家都坐下了,李牧笑眯眯地開口,道:“大年三十,大夥兒真是辛苦,這是來……拜年嗎?”


    眾人趕忙道:“侯爺過年好啊!”


    “侯爺大富大貴,財源滾滾……”


    “侯爺八方來財……”


    李牧抬手虛壓了一下,道:“各位與我打交道這麽久,應當是明白本侯的性格。我這個人啊,喜歡來點實在的,大家夥既然是來拜年的,就這麽空手來了?”


    “有有有!”眾人之中,一個掌櫃的站了起來,正是程府的程錢。程錢現在長安的商人圈子裏,儼然已經是個領袖了,每當需要有人站出來與李牧進行溝通的時候,程錢就會充當這個代表。


    隻見程錢從袖子裏掏出一份禮單,雙手交給李牧,堆起笑臉道:“半年來承蒙侯爺照應,大恩大德,我等銘刻在心,這是一點薄禮,禮單在此,望侯爺不嫌棄寒酸,給侯爺拜年了。”


    李牧接過了禮單,鼻孔憋出來一個哼,把禮單隨手遞給了身後的小竹,道:“交給二夫人,讓她來處置。”


    小竹應了聲往後走,眾掌櫃都是人精,聽話聽音兒,都是行家。眾人對視了一眼,程錢堆笑道:“侯爺,剛聽您說二夫人……侯爺這是要納妾麽?”


    “哎呀,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夫人的丫鬟,與我這麽……啊,大家都懂的。”李牧露出一個男人都明白的笑意,咧咧嘴,道:“我這人啊,天生的重感情。總得給一個名分,這是私事嘛,也就沒想當人說,也是低調的辦,沒打算大排宴宴,也就是家裏人一起熱鬧熱鬧,趕著上元節那天,嗬嗬,你們別多心,不用你們破費。”


    不用破費你說得那麽清楚幹嘛?!


    眾掌櫃齊刷刷臉色一僵,隨即又都堆起笑臉來,都道,人不來叨擾,禮金一定到。李牧連道不用,眾掌櫃也連道必須,一時間還僵持住了。


    “唉!”李牧重重一歎,道:“真是強不過你們啊,你們這不是陷我於不義麽?好吧,大家都是朋友,我若嚴詞拒絕,也寒了朋友的交情,罷了罷了,你們非得要表示,那我就收下,反正日後你們家裏辦事兒,我也能還迴去,隻當是在我這兒放著了。不過話可說得明白,禮金可不能超過一千貫啊,要是超過一千貫,該有禦史彈劾我受賄了。”


    眾掌櫃臉色又是一僵,誰要隨你一千貫的禮金啊!我們都是打算意思意思而已,一千貫,你怎麽不去搶啊!


    眾人不禁埋怨地看向程錢,心裏暗道,都怪你攛掇,要是沒這事兒,也就躲過去了,連著今天再加上上元節的隨禮,一千五百貫又飛走了,這不是禍害人麽!


    “要是有人心疼啊,那就隻當沒說,我這個人啊,從來都是公事歸公事,私事歸私事……”


    眾掌櫃聽到這話,都趕緊收斂表情,又恢複了笑嗬嗬的樣子。


    在李牧的想法裏,事情到此應該是完事兒了。拜年也拜過了,送禮也送過了,上元節成親的事兒也都知道了,還不走幹嘛?但對於掌櫃們來說,卻是極為不甘心。花了這麽多的錢,總得撈著一點好處吧,否則不就跟那些沒來的一樣了麽?


    尷尬地沉默持續著,好半天,還是程錢開口,搓著手,一臉尷尬道:“侯爺,那個……大夥今天來,還有個小小的事兒……”


    “哦,說吧。”


    “關於內務府……”程錢有點難組織語言,因為現如今明麵上,李牧已經不是內務府的人了,他若直接問內務府的安排,擔心李牧拿這話搪塞,因此話到了嘴邊,忽然改口道:“侯爺,大家夥都習慣了侯爺在內務府執掌,可最近坊間傳聞,侯爺不在內務府了,大夥擔心來個外行,所以鬥膽、鬥膽問一下……”


    “哎呦。”李牧微微蹙起眉頭,道:“原來是這事兒,哎!可真是叫我傷心呐!”


    程錢懵道:“侯爺,可是小人說錯了話?侯爺千萬莫動怒,小人賠不是了。”


    “哪裏的話、”李牧擺了擺手,不答反問,道:“我隻是在想啊,咱們之間,到底是有交情,還是因我是內務府的總管大臣,你們巴結我,所以才像是有交情。若我真的不管內務府了,你們也不會來給我拜年了吧?”


    “哪能!大家夥是佩服侯爺,敬重侯爺,與其他不相幹!”


    “侯爺誤會了,大家夥就是擔心沒了侯爺,內務府運轉不下去,大家夥的飯碗可就砸了呀!”


    眾人賭咒發誓,一個比一個狠,李牧趕緊擺手製止,笑道:“開個小玩笑麽,內務府不會有什麽變化,你們也說了,少了我李牧,內務府玩不轉。不過,你們也要明白,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內務府雖說是因我李牧而起,但我也不能做一輩子的總管大臣。”


    “前段時間,我招收了一批人的事情,你們也清楚。甚至在座之中,就有子侄,如今仍在其中。關於這事兒,我可以跟大家透露一點,年後,內務府的九局一衛,都會逐漸地成型。而這一批學生,也都會陸續地畢業,加入到九局一衛中。換言之,以後與你們打交道的人,很可能就不是我了。我會逐漸培養他們,擔負起重任。權力的分散,對你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不用擔心什麽,做好自己的事情,訂單按時完成,錢,是少不了的!”


    眾掌櫃安心了不少,但還是有人好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奓著膽子問道:“侯爺,那您做什麽去啊?”


    李牧瞅了眼說話的人,笑道:“我自然是準備科舉啊,你們忘了,我還要考狀元,讓魏征拜我為師呢!”


    這個迴答,顯然出乎意料。如今有了大唐日報,每天都有新鮮的頭條,李牧跟魏征打賭的事情,過了那麽久,早已經被人淡忘了。眾掌櫃也壓根沒往那方麵想,誰能想到日理萬機的李牧,日進鬥金的李牧,會把這個賭局這麽當迴事。


    眾人雖然不能理解,卻也不敢問,都隨聲附和,李牧必然能夠高中雲雲。


    李牧笑嗬嗬的應和,也打開了話匣子,道:“大家夥的意思,我也明白。今兒湊了份子來給我拜年,若是沒有點消息透露給各位,倒是叫你們的錢白花了。也罷,我便在此透露兩個消息給你們。消息給了你們,誰能賺錢,誰賺不到錢,那就是看個人的本事了。”


    眾人頓時喜出望外,都豎起了耳朵,生怕錯過一個字。


    李牧清了下嗓子,道:“這頭一個麽,簡單直接。我的義弟李思文,如今做了定襄折衝府的折衝將軍,同時他也因公獲封定襄子爵,封地也在定襄。他呢,與我一樣,經營酒坊的生意,同時與西域諸國做買賣,也收容了不少的流民。養流民嘛,就需要糧食,年後他迴定襄之前,約莫二十天吧,要帶一批糧食走。為了不抬高長安城的糧價,這一批的糧食價格,可以稍高一點。但必須是大宗的交易,小打小鬧的不行。初步我倆是這麽商量的,五萬貫一個訂單,一共三個訂單,這裏麵的賺頭,我就不多說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誰要是把這三個訂單做成了,基本上一年的利就出來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喊道:“侯爺,這三個訂單我們鄭家接了,價格好商量,就按照現在的均價就行!”


    “侯爺,若是這三個訂單給我們盧家,我們願意再便宜點,好商量!”


    李牧掃了二人一眼,道:“此時就不商量了,時間還早,而且也不是我的事情,還要等我的義弟來定,我隻是告訴你們,有這麽個事兒,至於怎麽爭取訂單,各顯其能吧。”


    李牧又說起第二個事情,道:“這另一件事,與各位似乎都有那麽點關係。”說著,李牧壓低了聲音,道:“此事絕密啊,我說與你們知道,你們可不許外傳,外傳了,出事我可概不負責。”


    “我們的嘴都可嚴了,保準不外泄,到底是什麽事情,侯爺您說呀!”


    “這事兒啊——”李牧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慢悠悠道:“是關於地的!”


    “地?”


    在座諸位,誰家在地方上沒有個上萬畝的良田,就算他們自己沒有,他們背後的本家也有。而像五姓七望這樣的大宗族,把所有的地加起來,何止是上萬畝,十萬畝也是有的。而且,田地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誰能不重視?


    “對,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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