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掠過,中年人身子激靈靈抖了抖,他的身子似乎也很虛弱。


    雲白瞧著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忽然說,“蘇州七星之一小玉佛?”


    小玉佛吃驚的盯著雲白,他並未看出這人的來曆,這人卻已看出自己的來曆,“敢問閣下是......。”


    “雲白。”


    小玉佛目光已扭曲,“歸西一劍!”


    他的消息也不差,居然連遠隔萬水的蜀中消息他都了解一二,這不竟令雲白些許吃驚。


    小玉佛伸手一禮,“這邊請。”


    雲白點頭,跟著走了幾步,突聽上麵一人大叫著,“不好了,七老太爺他被人......。”


    這人的話還未說出,頭顱已滾了下來。


    一條人影孤雲般飄動,驟然間消失於無形,小玉佛飛身掠起,衝天而上,瞬間也不見了。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出手!


    雲白歎息,一個人想舒舒服服躺著,有時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特別是江湖中漂泊的無根浪子,更不是!


    他身子掠起,腳下連踩兩下牆壁,已到了上麵。


    七老太爺安安靜靜的坐在太師椅上,安安靜靜的瞧著門外,花白的胡須已被染紅,鮮血從咽喉射出的,所以他正前方的鬆鼠桂魚一被染得通紅。


    兩個丫環縮在牆角不停哆嗦,嘴裏說什麽也許連她們自己都聽不明白。


    雲白慢慢的走了過去,提起酒壺就往自己嘴裏倒,外麵一人忽然射了進來。


    “好雅致的朋友。”說話的聲音雄渾、有力,顯見這人的內力很深厚。


    雲白瞧了瞧這人,又笑了。


    這人一身青布衣衫,衣襟很開,沒有兵器,雙手粗糙,軀體上的肌肉很大很結實,這人冷冷瞧著雲白忽然說,“是你殺的?”


    “不是。”雲白又說,“我是來喝酒的,別的事跟我沒有關係。”


    她說著話的時候,又已在喝酒,這人雙拳驟然擊出,虎虎生威,擊向想雲白的身軀,這兩拳還未到,雲白的酒壇已碎裂,她吃了一驚,身子扭曲一滑,已到了十幾步外。


    “好厲害的打虎拳,你一定是蘇州七星之一的青衫了?”雲白臉色變了變。


    青衫吃驚。


    “你是什麽人?居然敢動七老太爺?”青衫咬牙,冷冷接著說,“難道你找死不成?”


    “我不想死,也不想要你死。”雲白譏笑,“可你找死,我也不會攔住的。”


    “你......。”


    這個時候窗外射進來一個人,一把拉住青衫,“她不是殺手,她隻是酒鬼。”


    “酒鬼?”青衫眼睛不停跳動,目光落到七老太爺屍骨上時,雙手忽然握的很緊。


    “她真的是酒鬼,況且以我們兩人力量殺這個人,好像還不夠。”小玉佛笑了笑,“這位是名震唐門的雲白,唯一一口歸西一劍。”


    青衫臉色頓時變了。


    他仿佛也被名字嚇住,歸西一劍名動江湖,令群雄群豪喪膽的人,竟然是個漂亮女人。


    小玉佛歎息,“你是不是很難相信?”


    青衫點頭承認。


    小玉佛苦笑,“不止你難以相信,就連我也差點不信。”


    雲白譏笑,“蘇州七星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為什麽要替一個老頭賣命?”


    “那個老頭不是一般的老頭。”小玉佛已有點急了,他又說,“這人剛正不阿,是對就是對,是錯就是錯,......。”


    雲白更聽不懂了,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簡單點,說多了我聽不懂。”


    “他是九月九日......後雙劍決鬥的中間人。”小玉佛幾乎要哭了。


    這才令雲白大吃一驚。


    “距離九月九日還有三天,白小葉跟葉小雲決鬥沒有中間人,他們很難決鬥的。”


    雲白苦笑,“他們決鬥他們的,你們關心什麽?”


    她說的是事實,後兩劍決鬥跟他們又有什麽聯係,難道後兩劍誰死誰活,對他們難道很重要?


    “沒有七老太爺坐鎮,會有很多人亂套的,他們都不是......。”


    雲白鼻子已在喘息,他又打斷了小玉佛的話,將酒壺都丟掉了,忽然說,“說的簡單點,說重點。”


    小玉佛點頭,“盤口昨日全部關閉,沒有人在能下注,很多人都會倒黴,他們說不定因為......。”


    “你想好在說。”


    雲白似已厭煩這人,她忽然一腳將七老太爺踢飛,又將那片鬆鼠桂魚丟掉,靠過去靜靜吃著,又將那酒壺撿起來喝著。


    小玉佛急得已在兩邊晃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青衫才走了過來,他說,“是這樣子的,後兩劍決鬥,江湖中成立了個神秘賭口,盤口是一比一,勢均力敵,誰都看不出哪個會贏,哪個會輸,所以找了個中間人來評斷。”


    雲白歎息,“原來你們是在賭錢?”


    “我們沒有賭錢。”青衫又說,“我隻是保護中間人而已,賭錢的是別人,這些人請我們來保護七老太爺的安全。”


    雲白徹底明白了。


    這群人看著後兩劍決鬥,跟著賭錢。


    “你們沒有把七老太爺看好,是不是有很大的麻煩?”這句話好像是廢話,見到小玉佛臉上表情就知道這其間的麻煩有多大了。


    “我們麻煩的確很大。”


    “那你們跟我說這麽多,又是為了什麽?”雲白有點厭煩了。


    “希望你能替我們澄清一件事,這人被絕代雙劍之一的葉孤雲殺了。”小玉佛麵如死灰,又說,“你可以對他們說這都是......。”


    “你錯了。”雲白冷笑,又解釋著,“現在盤口已關,壓進去的錢收不迴來了,是不是?”


    “是的。”


    “現在中間人被殺了,控製賭局的神秘人絕不會將錢吐出去,是不是?”


    “是的。”小玉佛點頭微笑,他的眼睛已亮了,似已想通了一點。


    “所以七老太爺死翹翹,得到最大好處的人是誰?”雲白索性直接解釋著,“所以你們要找的還是賭局控製者。”


    小玉佛點頭。


    雲白不願跟他們磨牙,迎著冷風往外麵走去,她忽然有種預感,這次出去說不定會遇到很多奇怪的人找上門。


    順著孤孤單單的影子逃離的方向前行,就走進一個林子。


    林子裏一塊塊石頭宛如獅子,雲白的心沉了下去,這裏竟是獅子林!


    裏麵沒有獅子,卻有吃人的野獸,雲白看不見,現在已感覺到了,月光下冷風在獅子間穿梭,林木上的葉子已幾近凋謝,所以躲在上麵絕不是個好主意。


    “你是什麽人?”


    “雲白。”雲白直接說了出來,她聽到這人的聲音,卻找不到這人在哪,她又說,“是你殺了七老太爺?”


    “何以見得?”這人譏笑,又說,“說不定是你殺的,歸西一劍出手,還有誰能逃過去?”


    雲白譏笑,“其間沒有別的人,你又何必做作,豈非太矯情了?”


    “是有怎麽樣?”聲音在獅子間飄動,仿佛是從一隻隻獅子嘴裏發出的,這人又說,“難道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我對你有點興趣而已。”


    “哦?”這人笑了,久久又說,“你最好不要感興趣,否則你會被這種事麻煩住。”


    雲白沒有問什麽,而是問了別的事,“你殺了七老太爺,賭局裏的錢就歸你了?”


    “隻有一成。”這人又在笑,到了這裏,仿佛就是他的天下,他沒有必要害怕,他說,“一成已夠我花上幾輩子了。”


    雲白點頭,沉思久久又說,“那你為什麽栽贓給葉孤雲?”


    “你為什麽沒有想過我本就是葉孤雲?”這人的聲音忽然變得發冷,比冷風還要冷。


    “隻有絕代雙劍之一的葉孤雲,才能吸引天下群俠群豪,我的日子才會舒服點。”


    “我一眼就看出來,你並非是葉孤雲,而是另有其人。”雲白又在冷笑,“你們找別的人當替死鬼,我絕不會跟你計較,可是找葉孤雲,你們就錯了。”


    “難道你能殺了我?”


    雲白不再說話,目光四顧,似已找到了這人的蹤跡,又仿佛沒有找到。


    她沒有說話,那個人也沒有說話。


    天地間陰冷肅殺之意更濃,冷風吹在軀體上,仿佛是用刀在刮,又冷又痛。


    十幾道寒光驟然從一隻獅子口子爆射而出,同時裏麵跳出一個人,從腰際拔出一口短劍,劍刺出。


    寒光將雲白所有去路封死,劍光比寒光更急,刺的方向正是雲白的咽喉。


    一劍致命!


    “好快的殺人招數。”一道劍光頓時刺出,無數道寒星頓時閃動著跌落大地,人也跌落大地,劍尖斷成十七八截,那人的臉上已因驚慌、恐懼而徹底扭曲、變形。


    他似已不信自己會死在這女人的手裏。


    雲白在這人身上摸索著,久久忽然摸出一隻令牌,迎著月色看上去,宛如一枝發亮的花。


    桃花!


    雲白提著屍骨往迴趕,她希望青衫、小玉佛還在,因為這對他們很有用,還有那個桃花令牌,他們知道的比自己更清楚。


    得月樓裏更安靜,裏麵的屍骨已不見,桌上隻有一個人靜靜坐著,似已在發呆,又仿佛在沉思。


    燈光照在這人的臉頰上,這人的臉發白如死人。


    雲白頓住。


    這人赫然是青衫,他竟已死了!


    不遠處一個人躺在地上,鼻子已被打歪,嘴角已被打的浮腫,眼睛深陷,見到這人的時候,雲白幾乎認不出這人是小玉佛。


    是什麽人將他打成這個樣子?蘇州還有什麽人有這樣的本事?


    難道是別的七星聯手將他們幹掉?雲白又想不通了,可是為何沒有動手殺了這人?


    雲白將小玉佛扶起來,正想個法子將他弄醒,沒想到這人卻瘋笑著撲向外麵,然後十幾道寒光射在他的軀體上,接著倒下。


    他竟已死了。


    外麵已有火光,也有人影,很多也很冷。


    “無論你是什麽人,都應該快點出來,躲在裏麵是沒有用的。”外麵那人冷笑著又說,“躲著是辦不了事的。”


    雲白縱身掠了出去。


    他掠出的時候,掌中忽然多出一塊木條,木條化作長劍,劍光飛動間,數道寒星頓時跌落大地。


    落下時,一群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其中一人臉色冷峻一身正氣,看起來不是某某掌門,也是某某幫主,他摸著胡須,細細瞧著雲白,眼眸好像沒有一絲畏懼之色,其實他的臉已變得慘白。


    無論誰都


    看得出那一劍的威力,更知道那是什麽名堂。


    萬物化劍,一劍歸西。


    雲白對著小胡子,淡淡的說,“貴幹?”


    這人摸了摸胡子,冷冷的說,“當然是殺你,為江湖除害了。”


    “那請動手。”雲白冷笑瞧向這群人。


    小胡子沒有動手,卻已動嘴,他說,“你犯了這麽大的過錯,看在我們都是江湖人的份上,你自己了結吧。”


    他說著話的時候,身子已往後退了一步。


    雲白大笑,“想要我命的,為何不出手?”


    “我們不恥與你動手。”小胡子摸了摸胡子又說,“你罪惡滔天,難道還需要別人動手殺你?”


    “我怎麽罪惡滔天了?”雲白忽然想知道他們是怎麽看出自己這一點的。


    “你殺了七老太爺,又殺了青衫,你還......。”小胡子目中露出兇光。


    雲白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又說,“可你們也殺了小玉佛。”


    小胡子譏笑,“我們是在替天行道,替江湖除一大害。”


    雲白又笑了,她笑的有些許不明白了,“你們殺人就是替天行道,替江湖除一大害,那我殺了你呢?”


    小胡子不語,臉頰似已紅了紅。


    “你們被我殺了,是不是死不瞑目,含冤莫白,含恨而終?”雲白笑了,譏笑更濃。


    小胡子忽然指了指屋裏,又說,“難道是我們眼瞎了,看不出來你的居心?”


    “我什麽居心?”雲白傻了,她竟絲毫看不出自己有什麽居心。


    小胡子指了指自己的頭顱,又說,“我就是一口斷真假,天下沒有第二家的胡金言。”


    胡金言又笑了笑,“難道我還會冤枉你不成?”


    “你還沒有冤枉我?”雲白苦笑,可他並不在乎,一個人活著,難免會被人誤會、冤枉,甚至遇到很多不甘不平的事。


    她長長歎息,久久又說,“你來殺我吧,我站在這裏讓你殺。”


    胡金言目光落到雲白掌中那截木條上,臉頰上肌肉竟已不由跳動,卻始終沒有動手。


    他又指了指後麵的一群人,才說,“這些人是斧頭幫王二爺、巨龍幫龍大爺、白虎幫林少公子、三鮮堂路教頭、......。”


    雲白已聽得暈眩了,她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她生怕一個一個的說,說不定會說到天亮,她說,“你不要一一介紹了,隻需說出他們來幹什麽就行了。”


    胡金言竟已喘息,一口斷真假的金言說多了,也會勞累的,隻見他喘了幾口氣才迴過勁來,“我們當然是來替江湖同道除害,替江湖同道造福。”


    雲白苦笑,“他們為什麽要殺我?”


    “都到了份上了,你還有隱瞞的必要?”胡金言冷冷笑了笑,又說,“有我胡金言在的一天,你絕對隱瞞不了的。”


    雲開嘴角苦澀更濃,她說,“那你說說看,我到底隱瞞了什麽?”


    “我們江湖同道在賭局裏下了注,賭後兩劍輸贏,可你卻將中間人七老太爺殺了,你的居心實在很惡毒。”他說著說著竟已伸出手去指雲白的胸口。


    雲白笑意不變,竟沒有一絲憤怒之意,“我的居心怎麽惡毒了?”


    “你想吞掉那筆下注的錢財?”這句話他竟已咬牙,捏著嗓門大叫著說出的。


    雲白嚇了一跳。


    這才令他嚇了一跳,這筆錢在哪裏是多少,她都未知曉,又怎麽會吞掉?


    她淡淡的說,“你有沒有斷錯?這可不是一點點錢?差不多是大半個江湖的錢財了。”


    “我胡金言又怎麽會斷錯?”胡金言冷笑,又說,“你還是說出銀兩在哪裏,然後自行了斷,我們絕不會跟你一般見識的。”


    雲白冷笑,他實在不得不笑。


    江湖有時真的很奇怪,錯的有時就是對的,而對的卻偏偏是錯的,她忽然悟出了一個道理。


    對與錯之間的辨別,並非由本身來決定的,而是由別人來說的,別人說你是對的,那才是對的,想不對都不行;反之別人說你是錯的,那一定是錯的,想不錯都很困難。


    現在胡金言認定她是吐掉那筆巨款,別的人也就跟著認定她吞掉那筆巨款,所以她自己想不認定,也不行了。


    雲白苦笑,“現在我想不承認也不行了?”


    “你現在已是萬夫所指,還想狡辯下去?”胡金言又說,“你覺得我們誰還會相信你的話?”


    雲白點頭,這人說的沒錯,好像真的不會有人相信她說出的話了。


    每個人的眼睛冷冷瞧著雲白,如果目光能殺人,雲白也許已死上十次了。


    胡金言又說,“我們不想跟你磨牙了,你還是快點利索點,我們也許還會原諒你大奸大惡的一麵。”


    雲白點頭,心裏更苦了。


    “實在受不了了。”屋脊上忽然下沉一條人影。


    一身白衣如雪,長身玉立,掌中隨隨便便的握住一口劍,劍並未入鞘,因為劍本無鞘。


    一口隨時都要殺人的劍,是絕不該有鞘的。


    雲白很明白這一點。


    這人落下時,還在抱著肚子在笑,他又說,“我真的忍不住了,像你們這麽不要臉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胡金言沒有笑,他沒覺得有一點好笑,“你是什麽人?敢來這裏搗亂?不怕群雄拿你?”


    這人抬起頭,努力咳了咳,仿佛想控製住自己的笑意。


    胡金言臉色變了變,直到此時,他才看清這人的臉頰,“是你?”


    “是我。”這人雖然十八九歲,那種成熟而瀟灑的樣子,卻令大多數在寂寞、孤獨中的少女心醉。


    他的衣著雖然很幹淨很整潔,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卻始終很不相稱,正是那種穿做龍袍不像太子的類型。


    那種放蕩不羈瀟灑不羈的氣質,就連雲白見了,也不免暗暗喜歡,因為他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也許比他更瘋狂。


    雲白瞧了瞧少年一眼,笑了笑,“這裏的人怎麽令你笑了。”


    “我在笑他們不要臉,真的很不要臉。”少年輕輕咳了咳,故作鎮定,他此刻正在學胡金言那種一麵大義凜然、俠義震震的模樣,雖然很不像,卻令人想發笑。


    胡金言臉色變了變,似已紅了一下。


    “哦?”雲白眨了眨眼,又說,“可這裏並不是開玩笑的地方,我看你還是......。”


    “這裏正是開玩笑的地方。”這人勉強控製住笑意,又說,“他們見到你什麽都沒說,就將這頂大帽子扣在頭上,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胡金言沉聲說,“什麽大帽子?”


    “你這死不要臉的,應該好好感謝人家仗義相助才是。”


    “為什麽?”


    “人家在上麵喝酒,用酒壇子嚇跑殺七老太爺的殺手,又手刃一個殺手,帶了迴來。”少年臉上沒有笑意了,他沒有笑意就像是教書先生指責著學生,那種樣子,仿佛很嚴厲很生氣,他又說,“殺手的屍骨就在裏麵,你們為什麽不去瞧瞧?”


    胡金言眼皮都沒眨一下,忽然說,“我不必看了。”


    “為什麽?”


    “我相信裏麵的屍骨是殺手,但他也是殺手。”胡金言譏笑,又說,“因為殺了同伴,那種罪惡滔天、違背江湖道義的醜事就可以掩蓋住。”


    這個時候,少年大吃一驚,他似已也不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雲白苦笑,“你覺得他們是不是很有趣?”


    “是的。”少年歎息,他說,“是的,實在有趣極了。”


    雲白勉強擠出笑意,又說,“換作是平時,我一定陪你喝喝酒,可是現在......。”


    “現在照樣可以。”少年拉著雲白的手就往後走,他冷冷笑了笑,“我倒想看看誰能阻止跟你喝酒。”


    就在這時,胡金言大喝一聲,“放肆。”


    後麵忽然掠出三條人影,三口劍,三口雪亮的劍鋒,三個鬼魅般的人影。


    雲白正想著出手,這少年卻已出手,白雲般自然而瀟灑的刺出了一劍,劍光從三道身影身子前飄過,三個人頓時慘唿著倒下。


    劍在滴血,少年眼睛已發亮。


    他仿佛有個毛病殺過人後,眼睛居然發亮居然發冷。


    雲白怔住。


    這種劍法這種身法,正是他獨門絕技,天下間絕不會有別的人懂,隻有一個人懂。


    白小葉。


    白小葉大笑,數點寒星從人影中射出,比閃電還快的寒星,胡金言後麵那個一直不吱聲的人,竟已出手!這人居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小葉刺出一劍,劍光飄動間一連串叮叮叮......作響,暗器頓消,劍勢並未減弱,劍尖驟然刺進那人的胸膛,那人剛掠起,驟然落了下來,他還是慢了。


    出手慢的人,大多數都應該死翹翹,他也不例外。


    劍尖在滴血,慢慢縮了迴來。


    胡金言臉色慘白,忽然大叫著說,“一起上,宰了白小葉。”


    話語聲中,漫天劍光閃動,殺氣騰騰,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都不喜歡隱忍自己,他們裏麵有很多人早就想動手,礙於麵子都不願出手,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現在胡金言說動手,他們也就不必礙於麵子了。


    白小葉的劍勢剛伸出,身子已斜飛四丈,白雲般落到屋頂上,下麵漫天飛舞間,一條人影頓時飛了上來,卻並未靠的很近,長劍長衫長腿,這人的樣子很奇怪,所以無論誰見到這人一眼,都很難忘記這人。


    白小葉吃驚住,他知道邊上的女人並非凡人,卻不知道出手竟如此可怕。


    不遠處長劍長衫長腿的人猶在瞧著他,忽然說,“你還想逃到哪去?”


    聽到這人的聲音,他才迴過神來,他說,“我沒有逃,隻不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長腿一步到了他邊上,劍刺出,劍光從白小葉軀體滑過,他甚至能感覺那根大血管隱隱刺痛。


    “好劍法。”他身子一滑,已到了長腿身後,雲白也到了身後。


    長腿冷笑,“想不到後兩劍能躲過我這殺人一招。”


    雲白也笑了,她淡淡的說,“你想不到的事還多著了。”


    白小葉眨了眨眼,輕輕的說,“這個是蘇州七星之一的長腿,跟青衫、小玉佛齊名。”


    “我知道。”雲白笑了笑,笑的已有譏諷、戲弄,她又說,“你剛剛為什麽沒有出手宰了他。”


    白小葉怔了怔,似已不明白這女人說的是什麽。


    “你為什麽不用一劍抱日月,將這人宰了?”雲白的聲音已有些許嚴厲,就像對待白小葉小時候那樣,有些帶著批評責備了。


    白小葉再次怔


    住,竟已說不出話了。


    雲白手裏忽然多出一口劍,劍光一閃,劍柄已到了小葉手裏。


    白小葉徹底怔住。


    這口劍本是他老子的劍。


    雲白冷笑,“就用那招一劍抱日月來殺他。”


    長腿吃驚住了。


    一劍能將日月抱住?天下間能有這樣的劍法?是絕代雙劍之一白雲所創?


    他想不明白,這劍招名字已令人太吃驚了。


    劍刺出。


    劍光驟然將長腿死死纏住,長腿想掙紮,卻已遲了,就在劍光纏住自己的瞬間,他就知道什麽都晚了。


    “好劍法。”掌中劍“叮”的跌落,斷成七八段,人也化作七八段。


    好可怕的劍招,好可怕的人。


    若非見到,胡金言簡直不敢相信這件事,但他依然大義凜然、威風震震,“你們逃不掉的,還是下來受死。”


    白小葉笑了笑,“今天小爺玩夠了,下次一定奉陪。”


    說完身子忽然掠起,兩個起落,已看不到人影,雲白也看不到影子。


    雲白跟著他在林子裏穿梭,他忽然心裏有種衝動,想將孩子抱住懷裏。


    林葉在冷風中獵獵作響,他們停在一間小木屋前,下麵的小徑上飄滿了枯葉。


    這間屋子竟在樹上!


    走進屋子,白小葉就癡癡的瞧著這口劍,激動的連話都說不清了,他說,“這口劍你是怎麽得到的?”


    雲白頓了頓,忽然說,“當然是從你老子白雲手裏拿來的。”


    白小葉歡喜的全身都已輕顫,多年的尋找,終於有了消息,“他現在過的怎麽樣?”


    “他很好,而且也很想念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雲白從腰際又取出個令牌,唐門的令牌,“這是郭采花交給你的。”


    白小葉又吃驚住了,這正是唐門至高無上的令牌,見令牌如見門主,這其間沒有一絲質疑之處,“她為什麽給我這個?”


    雲白沉思,“應該是感謝你的。”


    這一點她很確定,唐門絕不會忘記感恩,任何一個對唐門出手相助的人,都絕不會忘記。


    郭采花對自己一樣,當然對別的人一定也是。


    隻不過直到此時,她還不知道白小葉對唐門相助了哪些,但她相信白小葉對唐門的恩情,一定很重的。


    白小葉將令牌放好,就瞧著雲白,左瞧瞧右瞧瞧,他說,“前輩怎麽稱唿?”


    “雲白。”


    白小葉臉色變了變,他顯然也知道這件事,萬物化劍,一劍歸西。


    他垂下頭沉思,因為他想不通的事很多,首先自己老子現在何處?活的怎麽樣?其次這女人這麽漂亮是自己老子什麽人?難道是情人?還有這女人手上為什麽會有自己老子的兵器。


    一名劍客對劍的珍惜,其間的情感也許絕不亞於對情人。


    雲白喝口茶,一巴掌打在他頭上,厲聲說,“不準亂想。”


    白小葉怔了怔,忽然說,“你知道我想什麽?”


    “當然知道。”雲白沉思半晌又說,“你爹爹現在在閉關修煉一種功夫,聽說很厲害。”


    他知道白小葉想聽的正是這句話,更想知道在什麽地方。


    所以雲白又說,“他此刻不願被別人打擾到。”


    “那他在什麽地方?”


    雲白沒有迴答這句話而是說了另一句話,“你爹爹將這口劍傳給你,是希望你不要辱沒他的名聲。”


    白小葉點頭,目光又落到那口劍上,“他還說了什麽?”


    雲白沉思,久久沒有說話。


    杯中茶水已涼,白小葉又換了一杯,他說,“他過的是不是很好?有沒有傷痛?”


    “他什麽都很好,他希望你經常去看看你的娘親。”雲白已不願說話,一提到媚娘,他的心就會不由輕顫。


    “我會經常去的。”他說完就在瞧著雲白的眼睛,柔聲說,“你也看過我的娘親?”


    “是的。”雲白歎息,久久才說,“她是個好女人,卻偏偏沒有人照顧。”


    白小葉黯然,他說,“我過些天就去看她,我......。”


    雲白笑了,“我知道你的孝心,可是你為什麽不多陪陪她?她一個人在唐門豈非很孤獨?”


    說到孤獨時,她忽然想起了葉孤雲,隻要想到葉孤雲,她的心就隱隱刺痛,對這人的情感也許連她自己都無法去形容。


    她很敬重這人,也很恨他,同時卻也很想他去照顧媚娘。


    因為隻有他才能令媚娘得到幸福、愉快。


    “前輩在想什麽?”白小葉又替雲白倒了杯茶水。


    雲白頓了頓,又說,“聽說你要跟葉孤雲的兒子葉小雲決鬥?是不是真的?”


    “不是。”白小葉臉色變了變,沉思會又說,“我也是聽到這件事,才出來看看的。”


    “你不知道自己跟葉小雲要決鬥?”雲白怔了怔,“你見過葉小雲?”


    “我非但見過,而且也交過手。”白小葉心神似已飛到遠方,那個遠的令人無法追憶的地方,久久才說,“我們已惡鬥了十三年,始終不分勝負,誰也沒有勝出一劍。”


    雲白吃驚住了,這兩人居然也跟絕代雙劍一樣,都為了掌中劍不惜有跟對方拚命的習慣。


    她垂下頭,似已疲倦,她的確也很疲倦,漫無目的的遊走,非但令人疲倦,也會令人厭倦。


    她目光已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無論誰有這樣的表情,必定有著無數痛苦折磨的經曆,有著別人沒有過的那種深入骨髓深入靈魂的寂寞經曆。


    白小葉臉上已有憐惜之色。


    他笑了笑,“我跟葉小雲上個月決鬥剛結束,所以下個月才能再次決鬥。”


    “決鬥?”雲白嘴角已有酸水,她仿佛很厭倦這個字眼,“他也很想跟你決鬥?”


    白小葉搖頭,又解釋著,“他不決鬥,就會發瘋,跟我不同,我不決鬥隻會喝酒。”


    雲白吃驚住了。


    後兩劍居然也有劍客獨有的氣質跟毛病,他們比絕代雙劍的毛病更深。


    “那你們這件轟動江湖的事,難道是他引起的?”雲白的目光已落到外麵一個少女身上。


    這個少女一直在外麵瞧著裏麵,安靜的像是泥土。


    她在笑著,笑的像是鏡子裏鮮花,朦朧、神秘而誘人。


    白小葉隻瞧了一眼,就趕緊閉上眼睛,似已很懼怕這女人,雲白暗暗苦笑,這女人並不難看,如果換作是多年前,他一定不會難為情,更不會客氣。


    這種女人正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她不知道白小葉為什麽如此懼怕這女人,她忽然一把將白小葉丟了下去。


    她咯咯笑著說,“這小丫頭很不錯,去把她弄到手。”


    白小葉驚慌掠起,這女人縱身一掠,跟了上去,她的輕功居然也不錯。


    鏡花笑著伸手一揮,數點寒光爆射而出,奪奪奪......,定入白小葉腳下的那株枯樹上,若非腳下稍快些許,他此時的雙腿隻怕已廢了。


    他說,“你跟著我做什麽?我也沒欠你錢,像個癩皮狗。”


    他笑了笑,又說,“我好討厭。”


    “等你學會不罵我的時候,我也許就不會纏住你了。”鏡花咯咯笑著,他們在充滿秋色的陽光下追逐著,像是快樂的兩隻小鳥,自由的飛行。


    見到他們這般的玩耍,雲白不竟暗暗羨慕他們。


    她心裏甚至想著一件神秘而刺激的事,希望白小葉在林葉中將這少女按倒在軀體下,讓她知道什麽叫男人,什麽叫快樂。


    她將杯中茶喝盡,就靜靜的躺在床鋪上休息,她覺得自己實在很疲倦,疲倦的隻要一靠上床鋪,就會睜不開眼睛。


    林子落葉飄動更緊,鏡花手裏的暗器沒有停下,白小葉卻已要受不了了。


    他說,“我的姑奶奶,你每次出現能不能稍微像個女人,哪怕一點點也行。”


    鏡花的手裏忽然滑出一條軟鞭,鞭子軟軟揮出,驟然蛇一樣的纏住了白小葉,軀體驟然從飛行的半空中跌落,疼得白小葉“哇”的一聲。


    “你真是個兇婆娘,你難道不怕找不到婆家?”


    “我找不到婆家,也用不著你擔心。”鏡花一巴掌打向白小葉臉頰上,卻被白小葉一把握住,白小葉已在壞笑。


    他的身子明明被鞭子捆豬般捆住的,可是頃刻間已能動彈。


    鏡花急了,另一手立刻擊打他的小腹,誰知打了個空,白小葉身子氣球般驟然浮起,惡笑著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正當她害羞的那一刻間,白小葉已到了五十步外。


    白小葉微笑著舞動劍光,林葉輕輕飄落,他說,“你難道想殺了我不成?”


    “是的。”鏡花身子忽然掠起,手再次一揮,數道寒星驟然急射而出,這正是他成名的絕技,追魂針,她忽然冷冷的又說,“我要殺死你十次。”


    白小葉笑意忽然凝結成冰,“你還真的動手?”


    話語聲中,劍光揮動,極速抽身後滑,隻見叮叮叮......響聲中,白小葉身子忽然落下。


    他竟未躲過這瘋狂的一擊。


    鏡花吃驚的瞧著白小葉,似已也不信這是真的,她臉頰上的恨意已少了些許,“你死了沒有?”


    “他沒有。”不遠處一株樹上赫然矗立個女人,這女人雖然已不再年輕,可是那種成熟的風姿卻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是誰?”


    就在她說話的瞬間,白小葉身子驟然彈起,八爪魚般一下子貼了過去,緊緊貼在鏡花身上,兩人頃刻間倒在大地上。


    鏡花慌了,“你這個不要臉的。”


    “對了,我本來就不要臉。”白小葉沒有放手,特別是鏡花發暗器的手,更壓得死死的。


    鏡花已喘息,“不怕我起來宰了你?”


    “你已宰了我十幾年了,可是我依然......。”白小葉又笑了,笑的惡毒而拙劣不已,他又說,“可我依然還活著。”


    “我發誓,我下次一定要.....。”


    她的話還未說完,忽然就被白小葉的手捂住,他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所以你最好不要說下去了。”


    他將手拿開,她忽然大叫著,“非禮,有人耍流氓了,......。”


    聲音大得令人吃驚,白小葉被嚇的身子一顫,手也是跟著一鬆,就在這個時候,鏡花身子一滑,魚一樣離開了,她忽然用力踢出一腳。


    白小葉身子重重撞倒一株古樹,落在地上不停抖索,這一腳實在大的可怕。


    他勉強站起,勉強說出一個“你”字,忽然倒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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