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人你啊,最近行為舉止娘娘腔的啊。


    *


    在自家起居室裏看電視時,姐姐潤子說出了這話。


    嗯,怎麽可能啊……對此默默笑了笑的我仔細觀察起了自己的行為——坐在木質地板上吃著poky的我完全一副女性坐姿,沒戴假發但算不上是長的頭發搭在了耳朵上。


    “怎…………”


    我驚愕了。


    “而且你在看些什麽節目啊。”


    姐姐望向電視。是傍晚的信息節目。偶爾會在此時間段播出的女性內衣特輯,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就連姐姐來到附近都沒留意到。


    “你放學了?”


    姐姐做到我身後的沙發上。


    “……剛剛迴來的。”


    “今天的打工呢?”


    我點點頭。


    我對家人說了自己打工的這件事。晚飯一般都在打工的休息時間解決了,而且迴家也很晚,所以這件事完全無法隱瞞。但我沒告訴他們工作的地點。因為閑在家裏的姐姐,不知何時會心血來潮去那裏看看。


    “啊,對了。今天可能也會迴來很晚,幫忙跟媽媽說一聲。”


    “為什麽啊。”


    “有點事啊。”


    早梨的特訓從今天開始。


    上周,早梨向小桃表達了自己想要成為副理的意願。一旁聽到這話的曾我部小姐,則說出了“既然如此就讓我好好訓練你吧”的話。幹勁兒十足的曾我部小姐的特訓一直持續到很晚,而我則是在一旁協助她。


    副理也就是sub manager,可謂是打工者當中最高的職務。半桶水是不足以讓底下的人信服的,曾我部小姐這麽說道。雖然早梨對此十分地討厭,但卻意外的接受了對方的這個說法。


    厭惡他人對自己指手畫腳的早梨,接受著她很不擅長應對的曾我部小姐的指導。大概內心是有什麽想法的吧。能夠做到這一步,我也覺得是件好事啊。為了在這件事上幫忙,我和小桃下班的時間也就隨即延長了。


    並河早梨。二十歲,自由職業者。


    提到二十歲,我就感慨頗多啊。因為我的姐姐,南裏潤子也是二十歲……而且沒有工作。


    為何姐姐不工作,我也不清楚。但有一點能確定是姐姐一定有著某種不去工作的信念——有著“我是絕對不會去工作”的謎樣固執心。至少去做些家務活啊。


    “話說迴來,爸爸的新工作已經決定好了。”


    姐姐伸直腿,戳了戳我。


    “誒,很好啊。”


    “你趕緊辭掉工作吧。”


    “…………”


    我關上電視,轉過身。


    “為什麽你要這麽說啊。”


    “因為啊…………”


    靠在沙發上的姐姐盤起雙腿,歎了口氣。完全一副上司斥責做錯事的下屬的態度,


    “你工作的話,姐姐會很沒麵子的。”


    “你這是什麽理由啊。”


    “你這個好吃懶做的家夥!”


    “那是你好吧。”


    我站起身,離開起居室。


    “等等喲,湊人!”


    姐姐跟了上來。緊緊貼在朝樓上走去我的身後。


    “那個,可以嗎?和姐姐在一起嘛。爸爸被辭退後,媽媽很快就外出工作了,是吧?如今爸爸找到工作了,我認為媽媽很快就會辭掉工作,但她卻沒有,而且還說了不會這麽快就放棄工作的。這樣一來,爸爸,媽媽,姐姐我,還有湊人……這個家沒有工作就隻有姐姐我一個人了啊!!每天晚飯時分都跟召開家庭會議那樣!!”


    來到樓上,我把手搭在自己房間的把手上。


    “這樣啊,我去打工了完全不知道啊。”


    “湊人好冷漠。”


    姐姐歎氣道,伸出腿不讓我進房間。


    “稍微離我遠點。”


    “湊人!!”


    姐姐大聲吼出這話。積壓了數年的姐弟吵架終於要爆發了嗎……就當我這麽認為時,姐姐突然又壓低了聲音。


    “拜托了……不要工作了……”


    “……姐姐。”


    還真是貼切啊。


    一提到二十歲,我就感觸良多。


    *


    當然,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去工作了。


    “大家好!”


    “啊,鈴奈醬好啊。今天也很有活力啊。”


    “是這樣嗎,誒嘿嘿。”


    走進事務所,聽到的便是小桃迎接我到來的話。


    如果那種胡扯的理由就讓我讓我接受,那你可真是想錯了。勞動和小桃的笑臉才是最寶貴的啊。


    “——好了嗎,早梨。”


    事務所外,傳來曾我部小姐的聲音。


    “站著時雙手要交叉擺放,左手在右手之上。押著慣用手就是自身毫無鬥爭意願的體現……”


    看來早梨的特訓已經開始了啊。


    “挺順利啊。”


    “嗯…………”


    小桃一邊使用觸摸型終端進行訂貨,一邊隔著拉門的哈哈鏡觀察屋外的狀況。


    同樣的,我也望向屋外。隻見曾我部小姐抄著手對早梨說道。


    “——早梨啊,首先你一點也親切。稍微笑一下看看。”


    “誒……這,這樣?”


    笑。


    “好可怕。”


    我不禁道出這話,同時臉上掛起了抽搐般的笑容。小桃則是“啊哈哈”的苦笑起來。


    小桃像是進行著香煙訂購的工作。隻見她時不時地去下倉庫檢查貨架上的庫存數量,隨後又趕忙迴來繼續守望著早梨。看來是十分在意的早梨的情況啊。


    “……店長不去幫忙嗎?”


    “我就……算了。我不想給早梨醬添麻煩。”


    早梨自尊心很強,要是小桃在身旁很可能會更加緊張啊。


    *


    走出事務所,我很快就聽到了曾我部小姐的唿喊。


    “哦,來得正好啊。鈴奈請站在早梨身旁,完成裝袋的工作。”


    “明白。”


    我來到站在收銀機處的早梨身邊。而曾我部小姐則是在我身後,


    “鈴奈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也會對你提出些意見的喲。”


    “誒,真的可以嗎?”


    這番意外的話,讓我看了下早梨。


    “…………”


    隻見對方無言的朝我瞪了一眼。


    此時來了一位客人,是名拄拐的老婦人。


    伸直彎曲的腰板把購物籃放在櫃台上。早梨依舊用平日的語氣,


    “歡迎光……”


    說到這裏,其後腦被曾我部小姐彈了一下。


    “是歡迎惠顧,您好,然後鞠躬。”


    “歡,歡迎惠顧,您好…………”


    彎腰行禮,見狀那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也微笑著迴了一禮。


    把掃描商品統計而出的價格告訴對方。顧客便從手提袋內掏出三個應該是錢袋的小荷包,並開始搜尋。


    打開第一個,緊接著第二個,看起來像是找到了五百元硬幣的顧客,把荷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地都倒在了收銀台上,用手一件一件地找尋起來。


    這恐怕要耗費很長時間吧。


    不過,對方可是老人啊,這也是沒辦法的。隻能等候了。這點早梨也像是明白似地默默的守候,完全沒有煩躁的情緒。


    順帶一提,像這種情形我一般都進入了冥想狀態。小桃的臉頰為何那麽柔軟啊。想要合法的去觸碰,究竟要怎麽做呢。在不觸犯法律的前提下撫摸臉頰……啊,這個不錯啊。


    “我說啊!”


    突然傳來了曾我部小姐的聲音。為何她會看穿自己這些愚笨的思緒呢,我趕忙轉過身,隻見早梨的頭又被彈了一下。


    “不要走神,給我仔細看好。”


    “嗚…………”


    稍微撓了下頭就被斥責了啊。


    雖說如此,但這碌碌無為的三分鍾也顯得太長了吧。感覺比等泡麵的那三分鍾還要久啊。


    “啊拉,對了。能給我拿包香煙嗎?mild seven的……”


    商品結算完畢後追加購買。因為經常遇到,所以完全不在意。


    早梨從收銀台展櫃內側拿出指定的品牌。而客人卻,


    “不,軟包的。”


    “啊,嗯,給。”


    看來是弄錯牌子了啊,早梨按照顧客陳述的,從展櫃裏取出相應的商品,但客人卻又,


    “不對,是盒裝的。”


    “誒,啊…………”


    又錯了。這次一定不會錯了——擺出一副極其好懂的表情的早梨,又拿起了另一款香煙,但顧客果然還是,


    “不對,是長的那個。”


    “咕…………”


    早梨現出不穩的情緒。我低聲地勸說起來,


    “早梨,忍住啊。”


    “我,我知道啦……”


    到頭來顧客停止了找尋五百元硬幣的舉動,用從荷包內尋找出的第一張千元鈔票進行了支付。


    看著客人離開便利店後,曾我部小姐無奈地說道。


    “早梨啊,你的感情太顯露於表了。”


    “這也是沒,沒辦法的。我就是這種性格……”


    “即便這樣也得忍受。不行的話,就露出笑臉。趕緊擺一個笑臉看看。”


    在曾我部小姐的催促下,早梨做出了一個驚悚的笑臉。


    ……笑。


    “不行啊…………”


    “什,什麽啊!我可有好好做喲!”


    “但你的笑太僵硬了、”


    “可…………”


    “因為平日就板著一張臉。”


    說完,早梨便撅起嘴來。


    此時,一群背著豎笛的小學生來到了店內。


    全部集中到了粗點心賣場。靜悄悄的店內頓時鬧騰起來。


    “來的正好啊。”


    曾我部小姐笑了笑。


    挑選點心的小學生不斷發出笑聲和嬌聲。其中一人以很快的速度,就像用身體撞擊窗戶的金龜子那樣,來到了收銀台前。把手中的一個十元的口香糖結算完畢後,又迴到了朋友間。


    過了一會兒,又拿著其他東西來到了收銀台。是二十元的巧克力。把十元硬幣扔到台子上後,又折了迴去。很快又跑了過來,這次是個三十元的棒棒糖……


    就這樣循環往複,毫不膩味。小學生們一直就是這樣買東西的。【譯者吐槽:不管哪裏的小學僧都有熊孩子啊。】


    他們來到店裏後,收銀台就變得十分忙碌。不論是溫度管理、商品補充還是撤櫃都無法去做了。拜托你們了,能一次買完麽。早梨像是一直在憋著這話似地,進行著結算。不耐煩的情緒漸漸顯現在了臉上。


    “啊,不良女!”


    一名少年指著早梨叫喊起來。


    “揍你喲,死小鬼。”


    “笨蛋。”


    腦袋又被曾我部小姐敲了一下。


    少年們像是在暗地裏達成了一致。都擺出一副發現了可以捉弄的對象的表情。仿佛是約定好了一樣,全部都來到了收銀台前。


    “呐,不良女時薪多少?”


    不知是誰提出了這個問題,隨後周圍的人都發出了嘻嘻嘻的笑聲。早梨歎了口氣,


    “七百二十元。”


    “這是高呢,還是低呢?”


    “嗯……你們不覺得有些低嗎?”


    這番話肯定會被該店的女高中生店長聽到吧。意識到這點的我趕忙望向事務所,隻見小桃正透過稍微打開的門朝外張望著。


    “時薪低……還真是對不起啊……”


    幾乎哭喪著臉說出這話。果然還是很在意啊……在發現我後,小桃像是感覺很難為情似的關上了門。那可愛的舉動我沒能及時用手機拍下來,真是遺憾啊。


    就在我想著這些時,少年們的興趣從早梨身上轉移到了曾我部小姐那裏。


    “好大……”


    看到抄起手托起的沉甸甸的胸部,少年們異口同聲的說道。就像刻意朝他們展示這點似的,曾我部小姐把胸部向上托了托。


    “好厲害!!”


    傳來感慨聲。少年們對比了一下早梨和曾我部之後,


    “……沒有。”


    “我們出去練練!!”


    向小孩子們下戰書的早梨,又被早梨打了一下。


    “還有啊,早梨。”


    “……啊?”


    “敬語。”


    “誒誒誒誒!?”


    大概是剛進入小學的少年們,在聽到早梨與曾我部小姐的對話後,都歪起了頭。


    “這也是訓練。”


    曾我部小姐說道。


    滿臉糾結的早梨再度麵向少年們,而少年們像是對早梨十分中意似的,半趴到了收銀台上。


    “呐,呐,頭發讓我摸摸。”


    “喂,喂住手啊”,又被彈了一下,“請不要這樣啊!”


    “不良女其實是個男生吧。”


    “我是女生!”


    “那你為什麽沒有胸部呢?”


    “才不是沒有呢………!!”


    “比a罩杯大?”


    “不知道……”


    “有八十厘米?”


    “這也不知道……”


    憋悶的怒火在早梨心中開始燃燒,而少年們還在不斷地火上澆油。隻見她肩膀不斷抖動,臼齒也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也就在此時,不隻是誰說出了以下這話。


    “……芒草【susuki】。”


    單薄【注:susuki,和芒草同音】——稻科植物,秋冬時會變成金色,有點酷似早梨的發色,同時susuki這個字又強調處了其胸部的單薄,貧瘠,如同秋冬季節的那份孤寂……真是充滿詩韻啊。


    “噗。”


    曾我部小姐笑噴了。我也一樣。


    早梨立即跳出了收銀台。


    “嘎啊!!”


    露出虎牙,大叫道。掄起那柔弱的右臂,


    “剛才那話誰說的!!把頭探出來,讓我彈下腦門!!”


    就算插手進入,早梨也不會就此打住的吧。完全把這話當成耳旁風的少年們,仿佛對此動作十分感興趣似的,朝早梨發出了“呀呀”的叫聲,而曾我部小姐則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已經算不上是特訓了。


    如同打翻了玩具盒般熱鬧的店內,對於朝少年們猛撲過去的早梨,還有想要使她平靜下來的我來說,一個最不想見到的人出現了。


    “戶、戶浪鈴奈!!”


    是壬生。


    用震耳欲聾般的大音量喊出我的名字,隨後又很禮貌地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在這個地方遇到你……真,真是偶然啊?”


    我啞然地一動不動。而說出那番susuki發言的少年,則在不斷拍打著對自己施展出鎖喉技的早梨的胳膊。


    *


    〇 〇 〇


    *


    怎麽可能是偶然啊。隻要知道我和早梨是熟人的話,那麽我倆同為chart的店員應該也很容易想象得出。這種想裝出命運的邂逅什麽的,早就被我識破了。倘若將來我想接近小桃的話,這種裝傻的行徑絕對不能模仿啊。我於內心起誓道。


    在那之後,壬生經常到chart來。說是來這裏,也不過是每天都站在外麵透過店頭的毛玻璃向裏麵觀望而已。但對我來說已經夠煩人的了,而給早梨也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又,又來了啊……”


    “咕……”


    早梨惡狠狠地盯著貼在窗戶上,就像被車壓癟的青蛙似地的壬生。


    “喂,想點辦法啊!那可是鈴奈你帶來的啊!”


    “跟,跟我有什麽關係!”


    壬生的視線極富熱情,隻要認為我在望著他,就立即會露出潔白的牙齒,微微一笑。看到這點,早梨再度火大起來。


    雖然我想過報警。但這恐怕會給店帶來不好的傳聞,使得評價降低。本來就因競爭對手在附近開張的緣故讓客源少了許多,所以不能顧自己的方便而給小桃添更多的麻煩了啊。


    “嘛,嘛啊就任他去吧,也不會造成什麽損失。”


    “姆…………”


    這事就暫且這樣吧。


    另一方麵,曾我部小姐也因早梨特訓的事宜頭痛不已。尤其是對方藏不住情感、總是掛在臉上,還有微笑的這兩件事,都是一般的方法不能解決的。


    某日,工作結束後,我和早梨被叫到了事務所。


    “我有東西給你們看。”


    桌上擺著一台放映防竊攝影機影像的顯示器。是兼容了電視、播放功能於一體的型號。為何要使用如何老舊的顯示器呢,在聽到這個疑問後,曾我部小姐做出了這番解釋——結合警察的做法,保存事件發生時的影像,其最具效率的方法就是使用vhs。


    “嘛啊,這些怎麽樣都好,看看這個。”


    曾我部小姐把錄像帶插好,按下播放按鍵。


    看來是電視節目的錄像啊。播完古老的廣告後,畫麵一轉,伴隨著爽朗的進行曲,打出了一行讓人聯想起昭和年代的反射式字幕——


    超日本professional wrestling【職業摔♂跤表演賽】。


    “……這是啥玩意兒啊。”


    早梨呆呆地說。


    “就和字幕打的一樣啊,職業摔跤啊。”


    “不是這個意思,我問的是為何要看這個?”


    “別管那麽多了,往下看吧。很有趣的喲。我年輕那陣子可是很癡迷這個的。”


    電視畫麵正播放著職業摔跤表演賽的影像。伴隨著華麗的演出,摔角選手登場了。戴著大號長帽的外國人,揮舞著鬥篷走在那入場的通道上。


    “這個肌肉壯碩的牛仔要做些什麽啊。”


    “這是威士頓·漢森喲。是我的初戀對象。”


    “……啊?”


    早梨呆住了。


    像是在懷念過去似地,曾我部小姐眯起了眼。


    “是的,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明星啊。而且擔任的是反派角色(heel)喲,隻要穿著那身藍色鬥篷,不管是誰他都能去毆打。可謂是突然闖入日本摔角界的兇暴外國人啊。對於那時的我來說,簡直是太過於強烈了。我每周都會在電視裏


    仔細觀賞他……”


    “我管你那麽多。”


    早梨把目光從電視上挪開,一點也不感興趣似地扭轉身體,把胳膊支在座椅靠背上。


    “什、什麽!?”


    “我對你的戀愛迴憶沒啥興趣!尤其是現在的我!”


    早梨咒罵似地吐出這話。


    “……發生什麽了嗎?”


    “沒,沒什麽啦!總之我不想看這個,我走了!”


    打算站起身的早梨,卻被曾我部小姐強行按住肩膀,壓了迴去。


    “嘛,就看看嘛。這也是特訓喲。”


    “這個!?”


    信號鍾響起。


    對陣的摔角手是個比漢森看起來還要壯碩的日本人。在號鍾打響前,兩人都已做好了熱身,戰況很快變成了場外亂鬥。


    單手盯著椅背看著這些的早梨不斷地發出牢騷。摔角什麽的才不是格鬥技呢。頂多就是表演罷了。我是綜合格鬥技派的,是絕對不會認同摔角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喂,騎到對方身上啊,一招就可以了啊!我說躲避啊!啊啊,真是的,你在搞毛啊……哈啊——!?剛才已經進入第三迴合了吧!!你在看哪裏啊,裁判!!啊啊,糟了,糟了……上啊,就是這樣!!啊,剛才那犯規了吧!?


    而在比賽結束時——


    “v!!”


    仿佛和畫麵內的摔角手達成共鳴了一樣,把手擺出狐狸的造型高高舉起,大聲喊出這話。


    “呐啊,鈴奈你看了嗎!?套索式踢擊好厲害!!說不定能用那個征服世界啊!?”


    “誒,嗯,真的是很厲害啊。”


    早梨完全沉迷進去了。


    曾我部小姐睜開眼,嗯嗯地點了點頭。


    “怎麽樣,摔角的絕妙之處你已經明白了吧?”


    “嗯!太棒了啊!”


    “嗯,要不要試一試?”


    說完,曾我部小姐站了起來。


    “來吧。”


    *


    把學校使用的坐墊鋪在後院的地板上。


    “這個是從哪裏弄來的啊……”


    “是我的私有物。從自家運來的。——辛苦你了,小高。”


    對著坐在椅子上的小高點了點頭。今天戴的是紅框眼鏡,頭頂依舊頂著一根仿佛有觸覺功能似地的呆毛。


    “小高,你是在等我嗎?明明可以先一步迴去的。”


    早梨在小高身邊坐下,說道。而小高則是噗嚕噗嚕地搖了搖頭。


    我麵向曾我部小姐,


    “那個,接下來要做什麽?”


    “玩摔角遊戲。”


    曾我部小姐脫下鞋子,來到墊子上,盤起雙腿。


    到底在說些什麽啊,這個人——不僅是我,就連早梨也是一臉霧水。


    “聽好了,摔角是貫徹承受美學的格鬥技。早梨應該理解了那份絕妙之處了吧。”


    突然話題轉到了自己,“是……是啊”早梨有些困惑得道出了這話。


    “失敗即是勝利。這就是待客的鐵則。不管對方多麽無理,也要笑著應對。有時候這點會變得很重要。所以啊……”


    說完,曾我部小姐挨個看了下我們。


    “首先是,鈴奈。”


    “嗯?”


    “你去給早梨施加摔角技。”


    用下巴指了指盤腿坐在椅子上的早梨。


    “誒,摔角技?”


    “簡單的就行。這個啊……跟腱【阿基裏斯腱】固定,你知道嗎?”


    “跟腱固定?”


    曾我部小姐擺出一副像是要和誰手挽手的姿勢。


    “用腋下夾住對方的腳踝,像這樣……扭過來。”


    “啊……嗯,明白了。”


    幼時被姐姐施加過這招。我點點頭,早梨插口說道。


    “我該做什麽呢?”


    “你什麽都不用做。”


    曾我部小姐解開襯衣的兩顆紐扣,鬆緩衣襟。


    “隻需忍耐,什麽都別做。不能反擊。”


    “……原來如此。”


    早梨猛的站起身。


    “就這樣啊,我懂了。嗯,放馬過來吧,鈴奈!”


    完全被摔角美學打動的早梨興致勃勃地道出這話。興奮不已地仰躺到坐墊上,看到我來到坐墊上,還豎起手指做出挑釁的姿勢。


    就算對方說了放馬過來,我也很困惑啊。跟腱固定就是用腋下夾住對方的腳踝,用手腕把對方的踝關節扭到極致。也就是說,我得抱起早梨的腿。


    短褲中伸出的早梨的腿。即便是對小桃一心一意的我,也覺得十分的漂亮。大概是她本人沒察覺吧,纖細而健康的大腿,張弛有力的小腿肚,肯定會讓對這方麵狂熱的家夥難以自拔吧。


    “我說,快點啊。”


    早梨催促道。


    “不能反擊喲。”


    “小菜一碟啦,鈴奈的關節技什麽的才不會痛的啦。”


    我也躺在地上,把腿朝早梨的頭部方向伸去。


    用腋下夾住腳踝。隨後把踝關節向下扭,此時早梨麵色從容地哼了一聲。


    “嗯,一點也不痛喲!”


    嘛,我也覺得是這樣。怎麽說呢,這個技能也不是那麽快就能學會的。


    早梨的腿比想象的還要順滑,夾著其腳踝的腋下傳來了對方的體溫,對於這一狀況,我完全無法冷靜地應對。還有那不隻是美容液還是什麽散發出的讓人陶醉的氣味漂了過來,小腿在光照的反射下顯得晶瑩剔透,還有就是透過短褲褲管可以大腿根,甚至於更裏麵的東西,意識到這點的自己完全不知所措,同時血液開始朝股間集中——


    “啊,看到鈴奈的內褲了。”


    “我說你啊!!”


    使勁渾身氣力於早梨的跟腱上。


    “好痛,痛痛痛。”


    苦痛讓早梨扭動起身子,並下意識地把我的腿夾在腋下施以了迴擊。


    “好痛好痛好痛!!”


    這劇烈的疼痛讓我不禁鬆開了對方的腳踝,早梨的攻擊立刻就取得了勝利。


    “哼。”


    “笨蛋。”


    曾我部小姐捏住了早梨的鼻子。


    早梨一副迴過神來的樣子,


    “我勝利了?”


    “你什麽都不明白啊……”


    曾我部小姐歎了口氣。


    “我不是叫你忍耐麽。這可是為了糾正你那毫無耐性,用不了多久就會把感情掛在臉上的性情的訓練啊。你取勝了又有何意義啊。”


    “啊,是那樣嗎?”


    早梨嗯嗯嗯地哼道。


    此時後院的門打開了,小桃走了進來。


    “鈴奈醬在嗎?我說……那個?怎麽了啊?”


    看到如同蟲子一樣躺在地上的我,小桃驚呆了。


    曾我部小姐走到下桃身旁,抱住其肩膀。


    “好的,接下來讓小桃——”


    “店長才不會做那麽野蠻的事呢。”


    我低語道。


    小桃歪起頭,看了看周圍。


    “鋪著坐墊……難道是體育授課?”


    “嘛啊,差不多吧。為的是鍛煉早梨的耐性。”


    “這樣啊……”


    “不過店長可不能做那些野蠻的事情喲。”


    我強調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曾我部小姐皺起眉頭,像是覺得我很囉嗦似地。


    不管多少次我都要說。小桃完全不適合摔角遊戲。我完全無法容忍讓她置身到這個野蠻,同時猥褻下流的“夜間摔角遊戲”的狀況中來。


    “我也要來!”


    不過,小桃卻很高興地把手高高舉起。


    “誒…………”


    就在我驚訝的期間,小桃按照曾我部小姐所說來到了墊子上,正坐於早梨麵前。


    “請多多指教。”


    雙手抵在膝前,低下頭。


    我不是都說過了嗎,不要做這些野蠻的事。而且搞得還跟新婚初夜一樣。這樣下去可是會讓職業摔角變成職業蕾絲的啊※。真是讓我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掉以輕心啊。


    【※這裏玩了個文字遊戲,原文是會變成プロレス的ス字濁化的展開,眾所周知ス的濁音是ズ,那麽プロレス就變成了プロレズ,也就是pro les,les就是蕾絲,大夥懂了吧,感謝亂光的指導。】


    “……那個,要做些什麽呢?”


    小桃歪起頭,“誒嘿嘿”的笑了。


    下個瞬間,早梨的眼中釋放出了嗜虐般的目光。


    “有破綻!”


    早梨撲到小桃身上。被壓倒的小桃傳出“嗚啊嗚啊”的叫聲,而早梨則是發出了“咕嘿嘿”地完全沒有節操的笑聲,同時用手玩弄起對方的身體。


    “……啊嗯。”


    小桃發出輕輕的嬌喘。伴隨著衣物的摩擦聲,著裝變得淩亂,兩人的腿像是彼此尋求似地交織在一起,粗亂地氣息充斥著整個房間。


    ……我不由得怒氣湧上心頭。


    “啊哈哈哈哈!”


    突然聽到了小桃的笑聲。


    “小桃的這裏是弱點吧。”


    早梨用手指戳了戳小桃的側腹。麵對受不了這


    些的小桃扭動身子打算逃走,早梨先是抱住了對方身子,隨後朝其耳朵吹氣雙手不間斷的撓癢。最後,處於防守一方的小桃還沒有三分鍾就筋疲力盡了。


    “勝了…………”


    “我不是說了不能取勝麽。”


    曾我部小姐再次歎息道。


    “已經,不行了……”


    小桃喘著粗氣坐了起來。淩亂的發絲緊緊得貼在了臉上。往耳朵吹起再怎麽說也太過了吧。看到小桃筋疲力竭的樣子,我覺得十分火大,怒氣再次湧上心頭。


    “沒辦法了,隻能由我來教育教育你了。”


    說出這番依據場合的不同會招致誤會的話後,曾我部小姐站了起來。而早梨也跟著站起身,用手擦了下鼻尖。


    “哼哼,曾我部嗎。可以,放馬過來吧。今天的我可是無敵的。”


    “你還真敢說啊。”


    兩人分別凝望向對方。


    早梨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同,顯得尤為認真。反倒是曾我部小姐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逐漸縮小和對方的距離。隨後曾我部小姐突然笑了笑,見狀的早梨則是略微偏了偏頭。


    下一個瞬間,曾我部小姐繞到了早梨身後。


    緊接著她旋轉早梨身體同時抓住其手腕,夾到雙腿之間。


    早梨身體傾斜倒在坐墊上。


    是腕挫十字固。


    “好痛痛痛痛痛!!”


    不一會兒早梨便叫了起來。


    “怎麽樣?早梨不是綜合格鬥技派的麽?”


    “好,好卑鄙!這不是摔角技——好痛痛痛痛痛!!”


    這一連串的動作,好厲害……感慨之聲從我喉中發出。曾我部小姐的動作就像貓兒一樣,胸部如此“兇殘”地晃動難道也是因為裏麵有貓嗎?


    “隻要你哭著道歉我就住手喲。”


    “誰,誰會道歉啊!”


    “哦,這樣啊。”


    曾我部小姐使勁兒彎曲早梨的胳膊。


    “好痛————!!”


    早梨不斷拍打著腳。


    “放棄嗎?”


    “怎,怎麽可能!這點我還能受得了。”


    額頭不斷冒出汗珠的早梨,目光炯炯有神。


    因為對手是曾我部小姐,還是被摔角所打動了呢,明顯投入的程度和之前有所不同。就像在享受這份被逼入絕境的狀況一樣。


    曾我部小姐扭著早梨的手臂,而早梨則是皺著眉拚命忍受。在麵前扭作一團的明明是女性,但卻微妙的充滿了男子氣息。


    “話說迴來店長,你不是有事找我麽?”


    “啊————”


    小桃用手捂住出於驚異而張開的嘴。


    “對了,我是來叫鈴奈醬的。”


    “叫我?”


    “嗯,那個啊,有名顧客想要叫鈴奈醬你過去一下……”


    “誒。”


    叫我的顧客——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身後的門被推開了。


    “鈴,鈴奈醬…………?”


    從門口慢慢走進一個站在暗處會讓人誤認為是幽靈一樣的人來,果然是壬生。隻見他看了下如同男人般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後,慢慢來到了曾我部小姐身旁。


    “對,對方不是說不要了麽。趕緊放開她吧。”


    “你又是哪位啊?”


    曾我部小姐皺起眉頭。同時猛地扭了扭對著壬生斥責出“給我出去,外人!!迴自己家去!!”這番話的早梨的手腕。


    “好像在哪裏見過啊……喂,鈴奈,這家夥是誰啊?”


    “誒……這個啊……”


    好痛痛痛痛痛啊的悲鳴聲響徹整間後院。


    *


    簡而言之方才出現在女生麵前的,打扮得很睿智的男子,其實是個怪人。我用委婉而間接的方式將這些內容以及其中的緣由向曾我部小姐和小桃進行了說明。


    隨後,曾我部小姐交替看了看我和壬生。


    “交往不就行了嘛!”


    “你聽我說了嗎?”


    “挑挑揀揀的話可是會錯過時機的喲。”


    微妙地帶有說服力啊。


    “鈴奈,我們約會吧。”


    壬生抓起我的手。


    “咿…………”


    脊背直冒冷汗。


    “約個會啥的又不會怎麽樣。”


    依舊用雙腿夾著早梨胳膊的曾我部小姐這麽說道。


    “不是這個問題啊…………”


    因為我是男生,不可能和男的約會啊。當然這個世界存有許多種價值觀和思考方式。即便如此在這點我也是絕對不能退讓的。


    就在我煩惱這些時,曾我部小姐把我叫到了過去。


    “聽好了啊,鈴奈。”


    把手搭在我的肩頭,輕聲說道。


    “男人這種生物啊,交往到一定程度之後,隻要你不甩掉他,他們都是不懂放棄的。而像眼前這類的男人在這方麵特別明顯,現在看來光靠口出惡言絕對無法讓他放棄啊。”


    “哈啊……不過啊。”


    “交往一天,然後分手就行了。而且該男子頻繁在店麵附近出現也會給我們帶來困擾的。”


    “…………嘛啊。”


    的確這樣,本來客源就少了很多,如果這家夥還在便利店附近轉悠的話,恐怕會有更多的顧客不願靠近這裏了吧。


    “不用這麽擔心。不會讓鈴奈一個人去的。我會在派人守護你的。”


    說完,曾我部小姐再次扭曲起早梨的胳膊來。


    *


    將壬生打發走後,曾我部小姐的腕挫十字固依舊沒有停下來。


    “早梨……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哈啊!?你說什麽啊——好痛痛痛痛!!”


    早梨身體後仰。


    “鈴奈像是有困難啊。你去監視他們吧。”


    “為何我要——好痛痛痛痛!!”


    “要說的話這也是你的原因吧。”


    “和我有什麽關係——好痛痛痛痛!!”


    “你就不擔心可愛的後輩嗎?”


    “可是啊——好痛痛痛痛!!”


    “你不是要成為副理麽?幫助部下的私事也是上司的職責。”


    “這樣啊——好痛痛痛痛!!”


    “好的,就這麽定了。”


    “…………”


    早梨仰躺在墊子上,一動不動。


    *


    〇 〇 〇


    *


    就這樣,我和壬生約會了,這點十分對不住早梨,不過她能跟來還是讓自己放心了許多啊。


    有或者沒有第三人,情況可是截然不同的,因為存在第三人的話可讓以下借口勉強成立——這不是約會而是群體交際,哪怕是在一旁監視,但也算是第三個人啊。


    出生以來的頭一次約會,對象居然是男性,能夠避免這樣的事情,讓我鬆了口氣。就這樣到了下周日,我來到了約定的咖啡店等待。


    ……我說,早梨沒來啊。


    雖說如此,但或許隻是沒看到她而已。大概她已經潛伏到某處了吧。我找到一處適當的位置坐了下來,在壬生沒來之前給早梨打了個電話以確認她所在的方位。


    “喂,你好…………”


    完全一副剛醒的聲音。


    明白是我打來的電話後,“哦……我起來了喲……”用奇怪的語氣開始了讓人匪夷所思的辯解。


    “……你是剛起來的吧。”


    “才,才不是呢……不能越過馬路的白線啊……我在按照規矩行走罷了……但白線卻在半途中斷了……所以我沒法到那裏……”


    “你是剛起來的吧。”


    瞌睡蟲真讓人無語。不過站在早梨的立場來分析的話,她不願參合這事的想法我也十分地理解,而且要勉強他人幫助自己,態度方麵也是不能大唿小叫的,“等著你喲”於是唿我委婉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對方沒有迴答,隻是掛斷了電話。


    “啊………………”


    她肯定在裝傻。


    意料之外的事件讓我十分焦急。這樣下去毫無疑問就是一對一,完全無法辯解的二人約會了。怎麽辦,我不要啊。極度的討厭啊。出生以來第一個約會對象居然是男生,即便是噱頭也笑不出來啊,而且我也不認為這件事會在多少年後被自己一笑置之啊。就這樣打道迴府吧…………


    “等很久了嗎?”


    聽到話音,我抬起頭來,隻見西裝革履的壬生正站在我麵前。


    “不,沒有等很久,我也是剛來…………”


    壬生坐到我對麵。站在櫃台旁的女服務生,不斷地用異樣的目光望著我們。


    周日還穿著學校製服本來就很顯眼了,而且對麵還是位三十歲左右的男性。肯定會被旁人當成是援助交際了吧。不過壬生仿佛不在乎這些似地,翻閱起桌上的菜單。看來他是那種完全不在乎他人目光的類型啊。明明在麵對早梨時是那樣的畏畏縮縮啊。


    今天我來赴約,為的就是和他斷絕關係。當然為此,我已經研究好對策了。雖沒啥幹勁兒,但這都是被逼的。於是乎我把手伸到了擺在一旁的書包內。


    為了不引起壬生的


    注意,我悄悄地在包內摸索。從中拿出一本在便利店購買的女性向時尚雜誌,打開並擺在腿上。隻見翻到的頁麵上印著這樣一個醒目的標題。


    《特輯!我惹男友討厭的各種行為!》


    上麵列舉了男生討厭的女生的行為方式。也就是說,隻要把書上所寫的內容付諸實踐,壬生就會討厭我的吧。這樣一來在我還沒說出要和他斷絕關係之前,對方就會中止這個約……聚會的吧。


    掃了眼雜誌上的描述。嗯嗯,原來如此啊……這個真的會管用嗎?帶著此番疑問,我朝依舊在翻閱菜單的壬生進行了搭話。


    “壬生要點什麽嗎?”


    “我嗎?嗯,怎麽說呢……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我搖了搖頭。


    “不了,我沒帶錢包!”


    “誒…………”


    壬生驚愕了。


    一、約會時不帶錢包。


    錢什麽的讓男方支付。這是大前提。如此無賴的女生,如何,受不了了吧。


    就在我這麽想時,壬生浮現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點喜歡的就行,我來付就是。”


    招手把女服務生叫了過來。


    ……不行啊。


    仔細想想,假如小桃說出“今天沒帶錢包……”,“沒關係喲!?我來付!?可以的話,讓我養你一輩子吧————”


    ……啪,我拍了下自己的臉,打斷了這個越走越遠的幻想。


    對著女服務生,壬生要了一杯咖啡。隨後把菜單遞給了我。


    “鈴奈要些什麽呢?”


    “……冰,冰紅茶。”


    記下點餐內容後,女服務生行了個禮,離開了。


    我的目光再度落到雜誌上。興許要再來一個才能讓他討厭吧。剛才那個缺乏衝擊力。這次來個強有力的就行了。比如說這個……


    “啊,那個!”


    我朝著無事可做,玩弄起眼鏡的壬生,道出了這話。


    “壬生先生,之前和別的人交往過嗎?”


    “誒,我……為何要問這個呢?”


    我瞥了眼雜誌,


    “那個啊,實際上,我的前男友是暴走族的頭頭喲……”


    “誒…………?”


    壬生眉頭緊皺。


    就在此時女服務生過來了,把冰紅茶擺放到了做出這番蹩腳演技的我的手邊。


    “打,打架啊……可是很厲害的喲……”


    我深知自己的臉已經紅透了。不過這又是怎麽迴事,是腦子不好嗎?真有這種人存在嗎。不過雜誌卻刻意寫了這番話啊……


    “那,那個啊,也就是說啊!我忘不掉前男友啊!!”


    我自暴自棄地說出了這最後的話。


    二、聊前男友的事。


    沒被問及這些,卻時不時搬出過去的事用以牽製對方。對於男性來說,是很在乎女友把自己和其前男友比較的,因為這會傷及他們的自尊心。


    “這樣啊……”


    這個法子像是對壬生很起作用似地,隻見他臉色陰了下來。


    “壬、壬生打架很厲害嗎?”


    “那個,怎麽說呢……我從未打過架啊。不過…………”


    說完這話,壬生再次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我會努力的。”


    “………………”


    受不了了。潔白的牙齒好耀眼。


    不知為何今天的壬生是那樣的儀表堂堂啊。和前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是因為和我不是頭次見麵所以很從容了嗎,還是說我赴約的這件事增加了他的自信呢……


    不管哪一點我都不會認輸的。必須要做出些讓他更為反感的事情來……


    “差不多該出去走走了吧。”


    喝了一口送來的冰咖啡,壬生站了起來。


    *


    去散散步吧,壬生這麽建議道。


    正合我意,我也站了起來。


    距離咖啡店不遠處有個公園。雖說是公園卻沒有設置任何遊樂設施,隻有個超大的池子以及環繞其的步行道,對於附近的人來說,這裏可是個慣例的散步場所。


    步行道旁零星地安放了一些長椅,幾對情侶正肩靠著肩坐在上麵。我一邊用餘光看著這些其樂融融的情侶們,一邊和壬生慢慢前行。這不是約會,隻是偶然和某位不認識的人步調一致而已。我對自言自語道。


    今兒已是兩戰兩敗了。這點我承認。不過,想要惹對方討厭,這種公共場所可謂是理想的地點啊。


    我跪坐於地上。從書包裏取出姐姐使用過的胸罩,放在膝前。


    壬生瞪大雙眼。


    “鈴、鈴奈!?你在做什麽——”


    “已經到了祈禱的時間了!”


    我對著胸罩進行了一番叩拜。


    三、熱衷於怪異的宗教。


    被奇怪的傳銷組織吸引,購買昂貴的壇壇罐罐。雖然還法做到這個地步,不過我卻原創了這樣一個宗教,信仰對象是胸罩。應該也算是役滿了吧。肯定會吸引他人的目光吧。一開始就這樣就好了…………


    雖說如此,


    “該怎麽做呢,像這樣?”


    壬生到底在想些什麽啊,邊看邊學起了祈禱的姿勢。


    “…………”


    你的心就像大海一樣啊。十分的寬廣,深不見底。為了喜歡的人,大概也會加入些朝拜的宗教吧。


    “壬生先生……已經夠了。祈禱結束了。”


    “誒?啊,這樣啊……”


    朝胸罩叩拜的壬生抬起頭來。


    鍛煉中的老夫婦瞪大眼睛望向我們。踢球的小孩們也指著我們大笑起來。壬生完全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看了看附近的長椅。


    “那個啊……要到那裏坐坐嗎?”


    我受不了了。


    四、總之不斷地發牢騷。


    “裙、裙子會弄髒的,不要!!”


    剛才還坐到地上的人有資格這麽說麽。不過壬生卻從西服口袋裏拿出手帕,對著長椅嗬氣,開始了擦拭。一次又一次。可能是上麵附著有頑固的汙漬,又或者是無法讓他滿意吧。總之他停了下來,對我說道。


    “……要,要坐嗎?”


    隻見他趴在長椅前,指了指自己的背。


    我已經到極限了。


    “非常抱歉————————!!”


    這次輪到我五體投地了。所有的招都用了。完敗。我放棄了。剩下的手段就隻有“五、實際上我是男的(原版的自己)”了。但這張底牌我是無論如此都不會打出的。


    我把額頭貼在地麵上。看到肌膚被火熱的石板不斷地炙烤,壬生趕忙來到我身邊。


    “鈴、鈴奈!?”


    “壬生先生,按個……”


    我從書包裏取出雜誌,翻到那一頁展示給壬生。對方接過書,仔細端詳起來。


    “……原來如此啊。”


    “真是對不起!”


    再次低下頭。都是我的錯。假如壬生知道我是男生,這種事也不會發生啊。我總感覺自己做的這些,比起書上寫的行為更為低劣啊。


    “……那個,我是說怎麽那麽奇怪啊。鈴奈總是說些奇怪的話。原來這樣啊……也就是說我被甩了咯?”


    輕聲說完這話的壬生,把我扶了起來。


    我無法看著他。隻是低著頭保持沉默,壬生把手伸進西服口袋內,用抱歉的語氣這麽說道。


    “實際上我還買了電影票。最後能陪我看下電影嗎?”


    *


    當地的電影院並沒都市裏的cinemaplex【複合電影院】那麽大規模,而且看電影的人也沒那麽多。但今天是周日,所以人數該會相應地多一些吧,不至於會出現隻有兩人在漆黑的院場欣賞電影的情況吧。


    做出這番推測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由於此時段是某黑道電影的上映時段,而且片名完全都沒聽過,或許這該引起我的注意才是啊。


    電影院內的座位上,隻有我和壬生兩人。


    “誒……為什麽……”


    “………………”


    壬生沒有迴答,隻是無言地望向前方。


    腦中浮現出不祥的預感。我的視線落到手中的宣傳小冊子上。這是部男人之間血債血償的鬥爭劇——這是初次約會的看的影片嗎。電影還未上映,壬生的眼睛不知為何一直盯著眼前的屏幕。和之前相比眼神要犀利了許多。


    或許是他對放棄了我,並失去了對我的那份情熱的緣故吧,應該不會有其他的含義吧。大概……


    “我去買點飲料,鈴奈要點什麽嗎?”


    “誒……?啊,我就算了。”


    “這樣啊。”


    壬生用手按著膝蓋站了起來。此時,從他的襯衣口袋中掉落了一樣東西。


    沒有覺察到這點的壬生就這樣離開了。我趕忙拾起了落在紅地毯上的那樣物品。是個小記事本。某些頁麵像是用圓珠筆寫過的似的,於是我翻開了本子。


    記錄的是今天約會的行程。咖啡店,公園,電影——就在我覺得不該多看的時候,一則微妙的記錄映入我的眼簾。


    天使的吐息,惡作劇貓娘,


    大人的學習屋,hello pierrot※……


    【※:這裏原文是もしもし道化,moshimoshi dohke,是關西各地開的連鎖愛情旅館。由於譯作中文都不好聽也不文藝,於是譯成英文吧,不要吐槽pierrot是法語。】


    “哦,哦哦…………”


    不禁發出感歎。這些十分可疑,但又能調動起玩樂之心的詞匯是…………難道說是越過那座山頭的愛情旅館的……


    明明能夠再寫些關於約會預定的行程啊,然而這方麵的內容他卻下了很大的工夫,地點啊,費用啊,打折時間啊,就連店家的口碑都附加上了。還有價錢很高房間卻很寒磣的旅館、相反會讓女友十分中意的地點什麽的,這些內容大概都是從網上搜集到的吧。我從字裏行間領悟到了他在這方麵的執念,頓時感覺自己的胃就像吞下了岩石一樣十分地沉重。


    “你在幹什麽呢?”


    迴過神來,壬生已經在我眼前了。


    “啊,那個?壬生先生,飲料呢……?”


    “我忘記帶錢包了。”


    壬生指了指放在座椅靠背上的西服上衣。


    “啊,對了對了,你的這個東西掉了。”


    我若無其事地遞出小本子。


    胳膊被對方抓住了。


    “……你看了嗎?”


    “沒沒有看喲!!”


    “你看了是吧。”


    壬生把臉湊了過來。眼中布滿血絲。迫於其壓力我不禁向後退了退。


    “很,很抱歉……”


    “你認為我是笨蛋吧。”


    “誒,誒……?”


    手腕被捏得越來越緊。


    “其實你正在嘲笑我對吧。在心裏。到了這個年紀連戀愛都沒享受到的我……”


    “才,才沒有呢——嗚啊。”


    向後退卻的腳被座位絆了一下,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到了座椅之上。


    俯視著我的壬生,鬆了鬆領帶。


    “鈴奈有接吻的經曆嗎?”


    大廳的燈光逐漸被關閉了。


    壬生不斷地朝我逼近。電影熒幕的光亮映照在壬生的背部。比想象中還要大的身軀慢慢朝我逼近。


    “我沒有過喲,很奇怪吧?都這個年紀了。你怎麽看呢?”


    “我,我覺得沒什麽喲!?守護某樣事物也不失為一種處事方式,那個……”


    “你弄錯了一件事喲。賓館什麽的我隻是稍微調查了一下。真的,請相信我。”


    壬生完全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而這類男人光靠口頭拒絕,是無法讓他放棄的。我現在終於理解曾我部小姐這話的含義了。


    為何今天的壬生看起來那樣的豁達,我終於明白了。這明顯是出於某種目的的。男性會為女性瘋狂的原因——隻有一個而已。此理由我無以名狀。


    為何我忘記了這些啊。此男子不是不由分說地把早梨拉到自己家中去過嗎。我滿不在乎地跟著這個男子真的沒錯嗎?壬生是不是認真的呢?這些不都明擺著是出於某種目的的麽……


    不行了,我必須挑明了。如此一來隻能發動最終手段——“五、其實我是男生”了。


    壬生隻不過是chart的顧客。如果他將這些告訴別人,事態不可能不會有所變化。雖然會有轉變,但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我必須要說才行。能夠接納你那份情熱的器官,我可是……


    “……?”


    那個,沒有的啊!!


    就在此時。


    “v————————————————!!”


    十分耳熟的叫聲響徹於整間大廳。隨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隻見一縷與小熊玩偶色澤相似的馬尾辮出現在了壬生的身後。


    下一個瞬間,壬生被打飛了。


    “嗚咕!”


    發出呻吟的同時,壬生的臉直接撞到了地麵。早梨就站在他的身旁。發出哼哼的鼻音,同時旋轉手臂,


    “果然套索式踢擊【westernriat】是最強的啊!你看到了嗎,變態!v——————————!!”


    手指筆出狐狸的姿勢,高高舉起,是宣告勝利的樣子。


    我呆然地看著她。


    此時電影的聲音方才被我覺察到,剛才就像完全忘記了這些似地。壬生翹著屁股趴在地上。早梨麵朝向我,手指比劃出的“狐狸”的嘴一張一合。


    “太好了,總算是趕上了。我看到壬生和鈴奈進入電影院後,很快就跟了上來,不過檢票的大嬸實在是太羅嗦了。我都說明了來意,她卻完全聽不懂似地,於是乎就闖了進來。”


    說完,她哈哈哈的笑了。


    “沒事吧?”


    “啊,嗯,我…………”


    早梨瞥了眼不斷抽搐的壬生。或許是早梨索套式踢擊的天資很高吧。在其手腕直擊壬生後腦部時,傳出了些許從未聽過的聲音。


    “哈啊…………”


    我鬆了口氣,仿佛把肺腑擠癟了似地。


    “那個,非常感謝你。”


    說完,我低下頭。早梨則是望向我的臉,說。


    “……你哭了嗎?”


    “哈啊…………?”


    早梨擔心地看著我。


    “有那麽恐怖嗎?”


    “那個,我才沒哭呢。”


    “哭了。”


    “我說啊————”


    早梨的手繞到我的腦後。


    頓時我感受到一股溫柔體貼的氣息,隨後視界也暗了下來。熒幕的藍光完全消失了。讓人平靜的電影bgm也逐漸離我遠去。


    迴過神來,我已經被早梨抱住了。


    周圍很暗,加上熒幕光的減弱,讓我的眼睛變得濕潤了。但我是男生,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就哭臉的。害怕被誤解,以及自尊心的驅使,讓我斷然道出了自己並沒哭的話來。不過,早梨把我的臉埋進了她的胸口,仿佛安慰小孩子似地撫摸起我的頭。


    “……沒事了沒事了。很害怕吧。”


    對於早梨的這番舉動,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隔著衣服傳來的早梨的體溫,濃密而輕柔的味道。慌亂不已的心境逐漸平靜了下來。胸罩時而碰到鼻尖所帶來的硬物感,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還是有料的吧。”


    突然早梨道出了這麽一句。


    “嘛,嘛啊……比我想的要大。”


    早梨鬆開手,自豪地挺了挺胸。


    “嗬嗬,是吧?”


    “……眉毛沒了。”


    “你,你很囉嗦啊。我那是沒化妝的時間了。”


    早梨用手擋了擋那虛線般,看起來不怎麽可靠的眉毛。


    “話說迴來啊…………”


    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壬生。


    難不成擊打的位置有些糟糕麽。從剛才開始就一動沒動。就在我擔心這些,打算湊過去仔細看看時,


    “嗚咕,唔咕咕咕……”


    突然發出怪異的笑聲。朝這邊撅起臀部的壬生身體出現了顫抖。


    “這樣啊……是這樣啊……是我弄錯了。我應該用力量讓你屈服的。多謝你啊早梨君……多虧了你,我總算是明白了。我不會手下留情了喲。”


    壬生道出了這番意義不明的話,聲音就像沉浸在了嗜虐所帶來的愉悅中。


    “病,賓入膏肓了啊……”


    “看來下手有些重了啊……”


    說完,早梨抓住我的手。


    “好的,我們逃吧。”


    “誒?啊,等————”


    拖著我奔跑起來。


    早梨在座位的空隙間不斷穿梭。身後的壬生發出高亢的笑聲。推開厚實的大門,剛離開放映間,卻發現檢票的大嬸正堵在路前。


    “你,你還沒付錢的吧!!”


    “嗚啊,糟了。”


    躲閃掉大嬸想朝自己身來的手,早梨繼續向前奔去。跌跌撞撞的我也拚命加快了速度。麵對身後不斷逼近的大嬸的怒吼——我們“滾”一般地逃出了電影院。


    大嬸的叫聲逐漸遠去,即便如此早梨也沒有停下腳步。


    不知不覺到了傍晚時分,然而陽光卻一點也沒減弱,照在我的臉上依舊是火辣辣的。雖已是大汗漓淋,但富含著濕氣的風拂過肌膚,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


    “呐啊!”


    早梨對著空中大聲喊道。


    “直接去打工的便利店吧!”


    “誒,今天不是休息麽?”


    “才沒什麽休息呢。因為我還沒被曾我部那家夥認同啊!”


    “啊啊,特訓啊……”


    小桃應該是不會反對早梨擔任副理這個職務的。隻要她願意,隨時都能就任吧。我道出此番詢問後,隻覺得被早梨攥緊的手的力量加強了些。


    “如果我要擔任這個職務,小桃應該不會反對的。不過要讓曾我部小姐認同,這又是另一碼事了,不是嗎?”


    我偷偷看了下並排奔行的早梨,想通了這件事的她是那樣的神清氣爽。


    “……請加油喲!”


    “哦!”


    早梨的迴應充滿朝氣,同時還把手高


    高聚過了頭頂。就像玩耍玩具飛機的小孩那樣,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情,說道:


    “v——————————————!!”


    *


    〇 〇 〇


    *


    就這樣,早梨慢慢掌握到待客的訣竅了。


    雖說如此,她的性格還是沒有改變。由於便利店是無法挑選顧客的,於是乎在人流量很大時,偶爾她還是會擺出那副焦躁的表情。


    不過,可能是連續數日的曾我部小姐的特訓所起的作用吧,早梨的忍耐力著實得到了些許提升。


    尤其是這個作用最大。


    “摔角選手可是完全不把逆境當做一迴事喲。”


    在被顧客無理刁難,遭受到性騷擾的發言時,是要提到這句話,早梨的焦躁情緒都會奇跡般得消失了。


    職業摔角的精髓是承受的美學。出現在早梨腦中的肯定是不斷遭受猛攻,卻在最後之際用迅雷般的索套式踢擊,一招戰翻對手的,威士頓·漢森的影像吧。


    從摔角那裏學到的並不隻有這一樣。


    笑臉。


    在工作中一直保持笑臉並不如想象的那麽簡單。而早梨的眼神又格外兇煞,勉強讓她微笑的話,不自覺地就會擺出那種目光。


    不過,這裏要求的不過是營業微笑罷了,並不是發自心底的笑。就像之前anpn的店員那樣。他們的笑容看起來也沒什麽奇怪之處。


    也就是說,能夠做出自然的笑容是最好的。


    而摔角在這方麵給出了提示。


    將近下班時間,站在收銀台處的早梨出現了疲憊的神色。此時,曾我部小姐道出了這番關鍵性的話語。


    “早梨。”


    威士頓·漢森的代名詞就是勝利。他雖然不會發出吼叫,但會將擺出狐狸造型的手高高舉起。


    之後早梨就像想起了什麽似地。


    “v——————————————!!”


    “就是這個。”


    “嗯,我都忘了。”


    據曾我部小姐所說,該發音有著笑臉的要素。


    “也就是類似於微笑體操的東西。早梨微笑之所以不自然都是嘴角附近肌肉僵硬的緣故。而重複‘u’與‘i’的發音【u與i組合就是v】,肌肉也會得以緩和。這可是由專業人士實踐過的練習手法喲。”


    嘴角有所上揚,表情會發生很大的改變。至今為止二十四小時都看似不爽的早梨那遺憾的神情,也清爽了許多。


    事實上,對早梨進行投訴的顧客也沒有了。笑臉看來不僅會給顧客帶來心理層麵上的安心感。隻要知道對方是待客專業人士,也不會有人不識趣的在雞蛋裏挑骨頭了,就算出現些瑣碎的失誤,也不會出現擾亂氛圍的追問了。這大概是日本人以“和”為重的觀念在起作用吧。【譯者注:以德服人,以和為貴,嗬嗬。】


    “早梨好厲害啊!真讓我刮目相看啊。”


    夜裏,我朝倒完垃圾迴來早梨這麽說道,隻見她先是得意地哼哼了幾聲,


    “這些都是小菜一碟啦。”


    臉頰泛紅,露出了愉悅的微笑。如此充滿信心的表情,還是頭一迴見到。


    可能是連日特訓的緣故吧,臉頰看起來消瘦了些。


    *


    第二天,我也模仿早梨開始了微笑的訓練。


    “歡迎光臨,您好!!”


    微笑可以讓店鋪發生改變,我深深地認為並不是誇大其詞。


    早梨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隻要chart的待客水準達到不亞於對手的級別,流失的顧客也會再度迴到這兒也說不定啊。


    自那以後,壬生就不再出現了,也多虧了這點,最近一直過著安穩的日子。當然我並不認為那家夥會就此罷手的。但不管怎樣,或許我們可以借此機會讓店鋪形象煥然一新也說不準啊。


    馬上就要到九月的連休了。雖然沒人提及,但不論是誰應該都意識到這點了吧。


    與十到十一月的出行季,十二月的聖誕節這些重大的活動相比,九月幾乎沒什麽事。九月的營業額可以說全部押到這個連休上了,而且連休時來的顧客和往日也會有所不同,趁此機會給他們留下好的印象,應該會獲得一些迴頭客吧。可能也是意識到這些了吧,小桃對便當、飯團的訂購可謂是下足了工夫,店內各個角落也打掃地十分整潔。


    我也不能輸給她們。在收銀台處,我站在早梨旁,用能讓人感覺到玫瑰花綻放效果(充其量也隻是印象而已)的笑容目送顧客離去。


    “多謝惠顧,歡迎光臨!!”


    此時小高出現了。與其說出現,不如說是插到我和早梨之間。大概是想說些什麽吧,她一直用餘光凝視著我。


    “小高是吃醋了啊。”


    早梨笑道。


    小高也在有其定時的工作。然而她卻插到了我和早梨的便當下架工作中來了。對於這一舉動,我不由得這麽說出了這話。


    “那個啊,小高過來的話,收銀台就沒人了啊……”


    隨後,“這件事由我來做,你去收銀台那裏吧”想要表達這一意思的小高趁早梨不注意之際,用手扯起我的假發來。


    “…………”


    我慌忙捂住假發。


    小高知道我戴的是假發。恐怕已經覺察到我是男生了吧。但如今的小高因為是機器人,所以絕對不能說話,這破綻百出的亂七八糟的設定反倒是拯救了我。我倆的關係就是這麽僵。


    “話說迴來啊,鈴奈連休時打算做什麽呢?”


    停下手頭的工作,早梨朝我問道。


    “當然是工作咯!”


    我充滿朝氣的答道。


    不上課的日子是極其珍貴的。隻要商量好調班的這件事,就有可能獲得比平日多工作兩小時,能增加和小桃相處的時間,有比這個更棒的事了麽。


    “這樣啊,我也肯定是工作喲。”


    早梨擺出勝利的姿勢,說道。


    最近早梨都是一副很喜歡工作的樣子。但我總覺得她有些太投入了啊。說不定她的工作時間經常會超出勞動基準法的規定範圍啊。


    臉部消瘦可能是嘴角肌肉收緊的緣故吧。而且臉色也比平日要蒼白了許多。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了早梨製服上的一處汙點。胸部的logo附近染上了一個茶色的汙漬。我連忙指向了那裏,


    “嗚啊,這是什麽。完全沒覺察到。”


    早梨趕忙用手指撓起那個弄髒的部分。


    “你的製服有好好洗過嗎?”


    “當,當然洗過了!真是失禮啊。”


    一旦集中精力於工作上,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弄髒衣服,擦傷手臂或者腿腳。那個汙漬大概有十元硬幣那麽大,恐怕也不是不久前才弄上去的。


    早梨用手拍了拍那個地方。


    “啊,這個不用清潔劑看來是去不掉的啊。”


    “沒有覺察到這點,早梨是不是有些操勞了啊?”


    就在我詢問之時,事務所也傳來了這樣的話音。


    “早梨醬,能來一下嗎?”


    小桃探出臉,對著早梨說道。“來了”早梨迴答完這麽一聲,就跑了過去。


    就算早梨離開了,小高依舊把手朝我的假發伸去。“你這家夥最近太過於囂張了啊”看來她想對我表達這個意思啊。


    既然如此,這裏就必須處理妥當啊。此時必須要明確表達自己的立場才是啊。


    “那個,小高。”


    “………………”


    “嗬嗬,收銀台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我露出諂媚的微笑,聽完這話的小高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行啊。這場信息戰我明顯處於劣勢。在這之後的數年,我都會被這個所要挾啊。


    手按著膝蓋站起身,朝收銀台走去,就在此時。


    “絕對不要!!”


    事務所傳來怒吼。


    “這種事,我絕對無法接受!!”


    是早梨的聲音。


    我和小高對視了一下,一齊朝事務所奔去。


    事務所除了早梨和小桃,還有曾我部小姐。但氛圍卻十分的陰沉。


    “早梨醬,不要勉強自己啊……”


    “才沒有勉強呢!剛才不是說了嗎!?”


    “不過…………”


    小桃開始安撫其腦子充血的早梨。曾我部小姐則是做到椅子上,一副很不愉快的表情。


    此時的氣氛完全容不得我插嘴。


    不過,我還是不能不管。


    “那個,發生什麽事了嗎……?”


    聽到我的疑問——並未衝誰提出,曾我部小姐歎了口氣,道:


    “連休期間不然早梨來上班。”


    “那是為什麽啊!”


    早梨立即插進了這個問題。曾我部小姐像是認輸似地聳了聳肩。


    不光是這個月的營業額,為了便利店今後著想,早梨的排班要跳過所有重要的節假日,早梨就是對這個決定表示不滿。看起來事情就是這樣。


    小桃坐在椅子上,低下頭。其膝上放著一張a3規格的紙。是排班表。


    “那個啊,早梨,連休會有許


    多客人來喲?最近你一直都沒休息……突然遭遇這種很忙的日子身體會受不了的喲。”


    “我不是說沒事了嗎。那個,正因為忙才需要我啊,不然收銀不是應付不過來了麽。”


    “我會去收銀台打理的。”


    “沒有必要這樣啊……”


    說到這裏,早梨停了下來,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樣啊,我不能成為戰力啊。如果被顧客投訴的話就麻煩了啊。”


    “不,不是這樣的!隻是因為早梨醬看起來很累罷了——”


    “小桃不也是工作到累倒了麽!?為什麽我就不行啊!!”


    大概是被戳到痛處了吧,小桃低下了頭。一段時間後,她畏畏縮縮地擠出了這話。


    “我是經營者,所以沒關係……早梨醬是……”


    說到這裏話便斷了。


    對於雇主小桃來說,擔憂員工的身體是當然的義務。在任誰看都覺得勞動過度,明顯一副身體不佳的早梨累垮前,給予休假,這都是想當然,尤其是小桃這種有過切身經曆的人。考慮到連休的意義,這可謂是一個充滿勇氣的決定啊。


    然而,早梨對此顯然有所不滿。


    “……因為我隻是個打工者?”


    “不,不是這樣。”


    早梨緊緊皺起眉頭。仿佛是對小桃把自己區別對待表示憤怒似地。


    “早梨啊……你究竟為何發怒啊?”


    曾我部小姐伸出了援手。


    “是排班少了覺得困擾嗎?那在好好休息後找其他日子補迴來就是……”


    “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啊,勞動基準法也有說明啊。給予員工適當休假也是雇主的義務。”


    “那就這樣吧。我工作的那部分不用付工錢。就當不是工作,而是幫忙就行。嘛啊,本來工錢就很少,給或不給都一樣————”


    “……!”


    小桃瞪大了眼睛。


    或許是不想麵對內心湧上的情緒吧,小桃隨後又低下了頭。見狀,早梨似乎是覺察到了自己說話有些欠考慮,也閉上了嘴。把臉轉到一旁。


    我身後的小高也屏住了唿吸。一直抓著我的衣擺。


    即便如此,我也是無計可施。小桃和早梨關係很好。這種事應該不會發生的,絕對不該發生才是啊。


    “夠了…………”


    早梨低語道。


    “到頭來我隻是個不被人需要的人啊。不管是誰都不要我…………”


    事務所被凝重的沉默所籠罩。不受歡迎——被顧客,店家所放棄的商品,早梨之前說過的話語,再次出現在我腦海中。


    此時,店裏的電話響了。


    尖銳的電子音響徹於事務所中。但誰都沒有去接。隨後,曾我部小姐麵向我,


    “鈴奈,很抱歉,能勞煩你……”


    “啊,嗯。”


    我一邊用餘光看著曾我部小姐安撫早梨的情形,一邊拿起了聽筒。


    “你好,這裏是chart筱町躑躅丘店。”


    “請問名為並河的店員在嗎?”


    “——誒?啊,嗯,在的。”


    電話那頭是個男性。


    聲音十分熟悉。語氣也很像。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不久前,經常在這附近轉悠的男子的臉。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冒失詢問對方的名字。而此時,男子話音間所流露出的可疑氣息讓我尤為關注。


    “有件事讓我很困擾啊。”


    男子說道。我頓時覺得胃部就像被絞了似地。毫無疑問這就是找茬的電話。而且內容也和之前買便當忘記了筷子一樣十分的討厭。


    “那個叫並河的店員啊,好像是賣給我外甥香煙了。他還隻是個初中生……能讓負責人過來接嗎?”


    “……啊,好的。請等一會兒。”


    我按下保持鍵。胃早已隱隱作痛了。


    轉而望向曾我部小姐。


    “出什麽事了嗎?”


    “那個,這個……”


    曾我部小姐從我的臉色很快便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她立刻接過我手中的聽筒,


    “換人接了。”


    事務所依舊被凝重的沉默所籠罩,曾我部小姐的應答聲顯得尤為響亮。


    “嗯……嗯……真是對不起。嗯……這件事我會告知本部的……不,不過……我明白了。”


    曾我部小姐把聽筒放迴原處。


    “什麽事啊?”


    “啊啊……這個啊。”


    無奈地點了下頭,坐到了椅子上。


    “事情麻煩了。”


    看到一直都很冷靜的曾我部小姐擺出如此沉重的表情,我便立刻領悟到了事態朝著更加嚴重的方向發展了。


    *


    投訴的內容是這樣的。


    二周前,就讀初中的外甥因吸煙受到了學校的停學處分。在詢問時得知煙是從chart購買的。念在是初犯所以就不報警了,但周遭應該還有其他會賣給未成年人香煙的店鋪存在,所以無法肯定這種事今後不會再發生。除了應有的教育外,還希望作出對當事人的處罰措施。


    “……隻要我們這麽做,他就不會把事情鬧大。事情大致如此。”


    說完,曾我部小姐重重了歎了口氣。


    “那個,當事人是……”


    我這麽問道。


    “指的是早梨。酒啊煙啊這些需要獲得許可才能售賣的商品的管理,不論對於哪家連鎖便利店都是個頭痛的課題,最近打擊力度也很嚴厲,不光是雇主就連販售的員工也要受到懲罰。雖然我無法接受……但這些都是上級的決定,我也無法違抗。”


    “那麽,處分…………”


    “啊啊,嘛啊,也就是……那個。”


    “就是辭退吧。”


    早梨若無其事的道出這話來。


    曾我部小姐站了起來。


    “等等。首先需要調查這件事。就算是這裏賣出的,但隻要有過確認年齡的步驟的話,我們也就有辯解的說辭了。可能是對方出示了偽造的身份證明書啊。而且這個投訴也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如果單純隻是投訴的話————”


    “沒那個必要喲。”


    “我說,早梨,冷靜點啊。”


    曾我部小姐明顯有些慌了。


    早梨聳了聳肩。


    “我夠冷靜了。倒是曾我部你需要冷靜一下啊。兩周前的事現在應該無法調查了吧。監控攝影機的錄像也沒有保留了,光看販賣數據的話,也隻能確認是誰賣出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覺得很奇怪啊。”


    “沒什麽奇怪不奇怪的。那家夥討厭我。雖然不知道理由,但他說了想要辭退我是吧。不想追究雇主的責任就是證據喲。”


    說實話,一開始接這個電話的我也和早梨的想法一致。


    因為那個男子的聲音,怎麽說呢,和壬生很相似。


    難道是報套索式踢擊的仇……雖說如此,但也沒有證據。


    “不過啊,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就還有談判的餘地——”


    “就算談判又能怎樣。還讓我去對方的家道歉嗎?”


    曾我部小姐愣住了。


    “抱歉。”


    早梨背過身。


    確實,說什麽把煙賣給中學生了之類的,根本就是吹牛不打草稿。現如今所有的便利店都會進行年齡的確認,就算中學生的長相再怎麽像大人,也還是能看出其是未成年的。


    假如無法查清事實,到最後早梨恐怕要去磕頭賠罪吧。曾我部小姐大概也是知道這點的吧,所以才會一聲不吭了吧。因為早梨的眼中明顯流露出了厭惡這麽做的神色。


    “那個,早梨……”


    我畏畏縮縮地說。


    “在接聽電話那時我就在想了,那聲音會不會是壬生啊……”


    “…………”


    早梨沉默了。


    一會兒後,低語起來。


    “這種事……我怎麽會知道。就算是這樣,那家夥恨的也是我吧。因為我做了那種事啊。隻要我還留在這裏,他就會不斷地找茬吧。既然如此,幹脆讓我——”


    “早梨醬!!”


    小桃離開了座椅。


    發出了我從未聽到過的,近乎尖叫的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過,那聲音唯獨沒有傳到早梨耳中。


    “我辭職。”


    早梨拉開事務所的門。


    我站起身打算追上去,同時小高也堵在了早梨前方。兩手張開,阻擋其前進的路,什麽話也不說,一副哭喪的臉,不斷地搖頭。


    小桃這麽說道。


    “辭職什麽的不允許。我不要。”


    早梨搖了搖頭。


    “你不接受也沒事……話說迴來啊……”


    她撓了撓頭,轉過身來。


    露出笑臉。


    “大夥太大驚小怪了。我辭職並不是討厭在這裏工作。隻是想借此機會去公司上班而已。自由職業者什麽的,不能繼續下去了。所以啊,我是為了自己,才做出這個決斷的。”


    我,小高——以及小桃。看著微笑的早梨,相互間對視了


    一下。


    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嘛啊,就是這樣。”


    早梨轉過身。


    “再見了。”


    自言自語似地留下這話,快步離開了。


    雖然小桃很想立即追上去。不過,到最後她都沒有邁出腳步。


    小桃緊緊閉上濕潤的雙眼。小小的手緊緊握住製服的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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