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這場即使在帝國軍事史中,也找不出同等規模的火線防禦作戰正是以這句話作為起始的暗語。


    在雅特麗率領的燒擊兵部隊抵達大阿拉法特拉北側山麓的喀喀爾卡沙岡大森林時,距離敵軍來襲的緩衝時間還有三天又十一小時。為了建構出足以阻擋一萬兩千人兵力的屏障,他們所剩的時間僅僅隻有這些。


    「現在就開始按照事前說明,以班為單位前往被分配到的位置進行延燒作業!沒有必要事事都來向我請求指示,隻有作業發生問題時要立刻派人馬前來報告!」


    「「「「「「sir,yes sir! 」」」」」」


    「很好的迴應,既然聽懂了就散開!」


    炎發的長官發出命令,於是士兵們一口氣往東西兩方散開。心情上雅特麗也想和他們一起往外衝,不過隻有這次已經決定她也必須待在目前建設中的大本營負責全體指揮。原因是對於延燒作業具備最豐富實地經驗的人是她。


    送走部下後,雅特麗轉過身大致眺望大本營的狀況。這裏也已經成了熾熱的戰場。大部分士兵都同樣打開從後方送來的菜籽大袋,把袋中的內容物一一喂給數百個火精靈,再讓他們把體內抽出的油吐迴皮袋裏。接下來為了把油當成燃料推動延燒工事,從裝滿的袋子開始依序被放上馬運往前線。


    雅特麗籌劃的工事步驟和分配極為單純。她把喀唁爾卡沙岡大森林的南側分成總共八十六個區塊,讓負責延燒工事的班前往各個區塊,後方的大本營則持續生產和補給燃料。雅特麗本身一方麵負責指揮油的生產和補給,另一方麵也留在大本營中待機以對應在現場發生的各式各樣狀況。萬一發生她必須親自驅馬趕往現場的事態,則由薩紮路夫上尉接手大本營。


    在大本營和施工現場分別配置到的火精靈比例約是九比一。正如這個數字所示,大部分的火精靈被指派為從菜籽裏榨油的必要人員。在前線活躍的反而是每次放火時都要送風讓火勢廣為燃燒的風精靈們。


    「好,開始延燒送風!」


    迴應馬修的指示,部下的風精靈從身體的風穴送出新鮮的空氣。事前潑撒的油也成了助力,獲得氧氣供給的火焰立刻熊熊燃燒,轉眼之間就開始以火舌侵襲喀喀爾仁沙岡這片和枝葉繁茂無緣的幹燥森林。


    「正如阿伊所說,風吹向東北方……不過,還有點太弱。」


    和馬修在不同區塊進行工事的托爾威一想到接下來必須讓火勢擴散的範圍有多寬廣,就不得不期待起老天爺的幫忙……隻要吹起適當的風,即使放著不管火勢也會蔓延;然而萬一風沒能吹起,就隻好靠雙腳移動來彌補。即使不討論來不及完成工事的事態,一考慮到事後的狀況,還是讓人想盡可能保留原本就已經因為長期戰事而疲勞的士兵們體力。


    「唿……唿……」


    在另外一個區塊,可以看到伊庫塔本人混在部下中揮動斧頭的罕見光景。能以指揮官這立場為由混水摸魚的階段早已過去,現在是他本身也必須成為勞動力投入工事的緊要關頭。


    「唿……唿……嗚!好痛……!」


    左手竄過彷佛火燒般的激烈痛感,讓伊庫塔差點鬆手放開斧頭。原因根本不需要特地確認,包在小指傷口上的繃帶因為出血而染成一片鮮紅。


    雖說基本上已經請哈洛縫過,但光是那樣並不可能讓才剛製造出的傷口完全愈合。伊庫塔停了幾秒等待疼痛緩和,正想要再度開始施工時,不忍坐視他勉強自己的蘇雅士官長開口阻止:


    「連長!已經夠了……!接下來請交給我們,您去休息吧!」


    「你的心意讓我非常高興,蘇雅……不過,現在可是搞錯狀況跑去偷懶就會死掉的局麵。」


    伊庫塔帶著苦笑搖搖頭,用沾上自己鮮血的斧頭擊向眼前的樹木……當然,傷患勉強參加並不會對施工有利,反而有可能拖累進度。這點他本人也十分了解。


    不過,他的態度也會被周圍的士兵們看在眼裏。總是一派悠哉的指揮官流著血繼續工作的模樣,讓「現狀究竟多麽緊迫」這點化為具體形式持續展現在眾人麵前。目睹這個光景後,沒有人會想要偷懶。除了因為長官在工作時部下當然不能躲在旁邊休息,更重要的是因為伊庫塔的模樣以超越言語的說服力來傳達出「現在如果偷懶就會死」的事實。


    當然,這種實地示範也有導致不良後果的疑慮。發現「原來戰況糟糕到這種地步嗎?」而感到絕望的士兵們說不定會棄守崗位逃走。「為了避免造成士兵動搖,指揮官應該隨時表現出從容態度」是軍官最初被教導的用兵理論。


    然而另一方麵,伊庫塔擁有以最小限度的犧牲在過去戰事中存活至今的實績。從部下的角度來看,他毫無疑問是個可靠的指揮官。這樣的伊庫塔不顧傷勢默默揮動斧頭的模樣,比起動搖,更能促進士兵產生「這時必須好好奮鬥」的幹勁。


    「嘿咻……!」


    決定性的一擊砍入樹幹,無法支撐自身重量的樹木發出嘎吱聲響開始倒下。一棵樹木以幾近垂直的角度倒向旁邊的林道。這是經過計算的結果,在周圍工作的士兵們也全都把附近的樹木朝著道路砍倒。


    伊庫塔迴頭望去,隻見士兵們砍倒的樹木已經蓋住了長度將近一百公尺的道路。他喘了口氣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好,要用來幫助延燒,這樣就夠了。再往前的部分可以不必砍倒。隻要先砍出一道深度足夠的切痕,讓樹木燒毀時可以朝著道路這邊倒下即可。最後的收尾工作會由火幫我們做好。」


    聽到伊庫塔的指示,隻手因為血水泡破掉而染得通紅的士兵們露出放鬆表情。不過因為少年的左手呈現更嚴重的狀況,所以沒有任何人開口抱怨。


    喀喀爾卡沙岡大森林中有可能成為進軍路線的林道共有五條,現在伊庫塔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其中最靠近中央的一條,路寬平均是四十公尺以上,比其他林道更寬廣。想要讓大量兵力迅速通過森林的阿爾德拉神軍前往這條道路的可能性極高。正因為如此,這裏被視為有必要優先施工。


    此外,即使能順利引起森林火災,樹木已經被砍掉的空間本身說不定會成為火焰的捷徑。因此他們才要藉由這種砍倒沿路樹木的做法,來填滿之後應該會產生的火焰空隙。


    「……延燒作業一旦結束,就必須立刻在這條道路上築起阻絕設施。」


    伊庫塔這樣喃喃說完後,幫他的左手重新綁好繃帶的蘇雅士官長抬起頭。


    「果然光是放火並無法阻止對方嗎……?」


    「不,應該可以讓這裏變得無法通行……不過,我們的任務並不是阻擋敵人通過森林,而是要讓他們無法從這裏繼續往前。為了達到目的,根據情況有時候必須把關上的蓋子再度打開。」


    聽到比自己年輕的長官講出這種意味深長的發言,蘇雅一邊繼續包紮傷口,同時偷偷抬眼觀察伊庫塔。她甚至無法想像,那對漆黑的雙眼到底凝視著什麽樣子的未來。


    另一方麵,由娜娜克·韃爾率領的兩百名席納克族援軍正前往更偏向東方的林道。


    考慮到彼此感情的摩擦,和帝國士兵會合後再一起施工的計劃隻不過是畫在紙上的大餅,因此很快就被排除。「由接受伊庫塔要求的娜娜克負責指揮的獨立部隊」就是他們現在的立場,目前隻有從後方送來的油料補給是彼此的接點。


    「不要拖拖拉拉,快點!要是沒有盡快開始施工,阿爾德拉本國那些家夥就會直接通過森林!」


    「啊……是……!」


    娜娜克雖然率領席納克族的人手展開作業,但同胞們看著她的視線裏卻帶有困惑神色。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畢竟先是化為泥沼的戰爭剛確定敗北,阿爾德拉神軍就從北方來襲,緊接著原本率先反抗帝國的族長卻出麵唿籲大家要和帝國軍聯手。變化得如此迅速激烈的事態遠超過他們的理解力。


    然而,這份動搖卻不至於瓦解他們的團結。縱使娜娜克現在已是敗軍之將,但她依然繼續保有對部族的領導力。並沒有人指責命令族人和帝國軍共鬥的她是「背叛者」,席納克的人民至今仍舊繼續遵守年輕族長的命令。


    關於在和帝國的戰爭中落敗一事,有意責備娜娜克的人並不多。因為和帝國展開鬥爭是席納克族全體的意思,她隻不過是立於行動的最前端。


    每一個人都很明白,敗北是所有人的責任。如果要說有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娜娜克本身吧。她認為無法引導部族得到勝利的自己很可恥,正因為如此,她隻能認定想辦法讓多一些同胞活下去的行動才是留給自己的最後職責。


    「從完成準備的地方開始砍樹!我們開始施工的時間已經比較慢,沒有時間休息!」


    娜娜克以嚴厲的語氣下令,另一方麵也親自參加工事。她一邊運用嬌小身體的每一部分來揮動斧頭,同時腦中突然閃過——失去小指的手,一定連握住斧頭都很困難吧。


    *


    伊庫塔等人開始施工後過了三天又十四小時。率領一萬兩千大軍的拉·賽亞,阿爾德拉民神李軍並沒有違背托爾威的預測,帶著萬全準備到達喀


    喀爾卡沙岡大森林的北側邊緣。


    身穿藍黑色軍服的「神兵」們胸中懷抱著聖戰的大義,以幾乎要填滿整個大地的氣勢並肩而立,異口同聲地喊著讚頌主神威光的話語。一萬兩千人的合唱在阿拉法特拉的群山中迴響,一開始就試圖以神的威權來壟罩席納克的領域。


    在這個壓倒性的陣容中,有個壯年男子表現出不遜於萬軍之將這立場的魄力。他有著縱向橫向都顯得高大壯碩的體格;剃得光滑幹淨,甚至能夠映照出天空的頭頂;還有緊密閉合的嘴巴。


    雖然要把他視為身經百戰的軍人並沒有不足之處,不過他也同時擁有虔誠神官的氣質。這位一身同時具備兩種相異風格的將軍,正是率領阿爾德拉神軍的上將,亞庫嘉爾帕·薩·杜梅夏。


    「嘎——真嗆人!讓人覺得自己像是被吊在煙熏房裏的熏肉!哇哈哈哈哈!」


    然而他一旦開口,構成第一印象的一半要素——身為虔誠神官的印象就會被推翻。副官在旁邊歎了口氣——這位將軍身為侍奉神明之人,基本上發言實在太粗魯了。


    不管怎麽樣,亞庫嘉爾帕上將的感想確實指出了重點。從森林中流出的煙霧,讓周圍的景象呈現混濁的灰色。一且吸入就會給肺部帶來針紮般刺激的空氣讓士兵們不斷咳嗽。


    當將軍正連同士兵們不斷抱怨「好嗆啊好嗆啊」的心聲表露無疑時,完成偵查工作的先遣隊騎兵們迴來了。從這些分別前往東西方進軍路線看過情況的先遣隊中,一名臉孔已被煙灰染黑的軍官代表眾人率先報告:


    「報告上將!已確認能通過喀喀爾卡沙岡大森林的五條林道全部都遭到倒木和火災的封鎖!推論目前不可能通行!」


    「我想也是!……話說迴來,對方居然把整個森林都燒了!真是瘋狂行徑!不愧是走投無路的家夥會做出來的事情!嘎哈哈哈!」


    亞庫嘉爾帕上將哈哈大笑,副官米修裏中校從旁邊婉轉地插嘴:


    「如果在這裏受到長時間阻擋,會影響到追擊敵方主力的行動。您打算如何呢?」


    「這還用問,快去把那礙事的火給滅了。」


    「既然您如此下令……不過,具體來說該怎麽做?」


    「嗯,在場所有人都用小便去澆的話沒辦法滅火嗎?」


    「這真是獨創的點子,但是不可能成功。」


    副官斬釘截鐵地否定。亞庫嘉爾帕上將以手環胸開始思考。


    「……要不然我也一起參加好了。」


    「我想就算上將您的腹部全部都是膀胱,頂多也隻能淋濕腳下的土地吧。」


    「嘎——有夠麻煩!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喂,米修裏,把那個毛頭小子叫來!」


    米修裏中校沒有立刻迴應這個指示,而是露出愁苦表情。


    「……現在是連戰事都還沒有正式開打的狀況,已經要倚靠那個人了嗎?」


    「你在計較什麽?我隻是想讓白吃白喝的家夥做點事而已。不管是客座軍官還是什麽,既然隸屬於部隊的編製內,那家夥也隻不過是我的部下。利用這機會使喚他又有哪裏不對?」


    這番話讓米修裏中校無法反駁,他隻能吩咐騎兵去召喚那個問題人物。之後他們兩人還來不及換個話題,就看到一名滿頭白發的年輕軍官策馬奔向此處。他身上穿的軍服並不是藍黑色,而是完全不同的深綠色服裝。


    「yah,上將,您召喚我嗎!能獲得指名真是光榮!」


    米修裏中校以苦澀的表情瞪著這名從馬上以澄澈聲音開口發言的軍官。


    「少校,首先你必須下馬。在我軍,這是對長官的最低限度禮儀。」


    「這真是失禮了!因為我推測很快又得策馬前進,才會一不小心就偷懶了。」


    男子毫無反省地這樣迴答並跳下馬背後,重新轉身麵向兩名長官。這無懼的態度讓亞庫嘉爾帕上將哼了一聲。


    「不到兩分鍾就來了嗎?你今天似乎也是精力充沛啊,毛頭小子。」


    「syah,隻有這點算是我的長處——我想您是要我提出解決這狀況的策略吧?」


    「如果你提不出來,就得一起加入用小便滅火的作戰。」


    「hah,……這真是獨創的點子,然而很遺憾我現在並沒有尿意……」


    「是嗎?隻要同樣是液體,其實也沒有必要執著在尿上麵……」


    亞庫嘉爾帕上將從副官手上接過風槍後,以別有意味的態度來迴看著裝在風槍前端的刺刀和會話對象的脖子。白發男子雙手一拍,就像是想到了什麽好點子。


    「即使切斷我的脖子,或是把我全身當成抹布來扭,能擠出來的液體分量也沒有多少。換個角度思考吧。在鎮火時應該拿來使用的東西,並不見得一定要是水。」


    「嗯?那麽你要用什麽來對付眼前的大火?」


    「mum,這個嘛,俗話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總之,我方也放火吧。」


    聽到男子若無其事地這樣說,亞庫嘉爾帕上將瞪大雙眼。


    另一方麵,同一時間在隔著火牆的另一端。一名黑發少年正在大本營裏眺望著森林被熊熊烈火燃燒並逐漸崩毀的模樣。


    「唿……總算趕上了……雖說是自己動的手,不過還真是豪爽地放了火呢,庫斯。」


    「那件事還不要緊,不過伊庫塔,你左手的傷口又裂開了。」


    待在腰包裏的搭檔精靈對主人表達擔心之意,伊庫塔卻露出厭惡的表情。


    「不要,我不想看……現在就已經痛得讓我想哭,看到傷口會感覺更痛……」


    「可是,丟著不管會化膿。」


    不得已,伊庫塔隻好開始在口袋中翻找替換用的繃帶,他的手指卻空虛地沒撈到任何東西。之前應該塞了一大堆繃帶,不周仔細迴想,更換的次數已經不隻四、五次了。


    「——啊,果然。我就在想差不多該用完了。」


    在巧妙時機出現的人,是腋下挾著醫護箱的哈洛。她不由分說地站到少年身邊,接著解開髒掉的繃帶檢查傷口,並使用搭檔水精靈米爾製造出的幹淨清水洗去傷口表麵的髒汙。


    「傷口又裂開了……我不是說過盡量不可以去動到嗎?」


    「抱歉,抱歉。不過如果僅限傷口,從今天開始可以讓它稍微休息。因為自不量力的樵夫模仿任務已經結束……痛!」


    暴露在外部空氣中的傷口傳出一陣特別劇烈的痛感,讓伊庫塔忍不住叫出聲。聽到慘叫的哈洛抬起眼窺探他的表情。


    「……請不要勉強自己。在人體中,手指是眾集最多神經的部位之一,而伊庫塔先生你是從底部把手指整個切斷……」


    「……嗚!還……還好啦,和切斷手指當天的晚上比起來,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伊庫塔迴想起在帳篷中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隻能東翻西滾的那天晚上,即使到了現在背脊仍舊一陣發冷。另一方麵,哈洛一邊感同身受地想像折騰伊庫塔的痛苦,同時從醫護箱中拿出巴掌大的麻袋遞給他。


    「……如果真的痛到受不了,請一次嚼一點這個,應該能緩和疼痛。」


    收下麻袋並解開束著袋口的繩子後,伊庫塔發現裏麵塞滿了偏黑色的乾草。一看到這東西,下一秒少年就像是得救般地綻放出笑容。


    「這是古柯葉吧,真感謝。可以把這麽多的量都用在我一個人身上嗎?」


    「是沒關係,不過請控製單次的使用量喔。因為要是攝取太多會有危險。」


    伊庫塔輕輕點頭迴應忠告,接著立刻用指尖捏起乾草放進嘴裏。在臼齒間咬了幾下後,成分開始融入口水中,嘴裏從接觸到的部分開始像是發麻般地逐漸失去感覺。


    「真懷念啊……有一段時期,我曾經和阿納萊老爺子研究過要如何有效利用這東西。剛開始是認真思考該如何應用到醫療方麵,不過我帶著半開玩笑的心態拿糖水去煮葉子後,就做出了惡魔般好喝的果汁。由於中毒性實在過高,食譜立刻遭到封印。那味道隻要推出,毫無疑問能風靡一世,不知道哪天是否有機會重見天日呢……」


    感覺到痛楚緩和的伊庫塔懷念地眯起眼睛,這時哈洛開口插話:


    「伊庫塔先生。真的很難過時,請一定要找個人聊聊喔。不光是傷口方麵……」


    「啊哈哈,雖然很感謝,但你想太多了,哈洛。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強忍的類型嗎?」


    「……我剛才聽雅特麗小姐說了,你以前有段時期似乎和席納克的族長交情很好。」


    哈洛沒有被伊庫塔輕浮的態度騙過,直搗核必。伊庫塔一時語塞。


    「從這場戰爭開始到現在為止,伊庫塔先生應該沒有完全不需要忍耐任何事情的時間吧?」


    「……你講得太誇張了啦,既然戰況泥沼化到這種地步,無論是誰都被迫忍耐吧?」


    「或許是那樣沒錯。不過,伊庫塔先生必須承擔的分量似乎比其他人還多很多。」


    纏好新的繃帶後,哈洛再次以痛心的表情望著失去一根該有手指的少年左手。伊庫塔無法承受她的視線,把左手繞往背後。


    「抱歉打斷你們的談話,有報告。敵


    方出現動靜。」


    這時突然出現對著兩人搭話的毅然說話聲,原來是雅特麗和薩紮路夫上尉從山脈那邊走了過來。伊庫塔和哈洛利用向上尉敬禮的動作轉身麵對兩人。


    「你們兩個都辛苦了,伊庫塔中尉左手的情況如何?」


    「新的小指還沒長出來,應該是因為沒有吃到什麽正常食物的關係吧?」


    由於阻止敵方進軍的火線工事已經完成,讓時間上恢複起碼能夠講講這種廢話的餘裕。上尉一方麵對伊庫塔那不知收斂的嘴巴感到滿足,並把視線投向山脈那邊。


    「不過,這感覺真奇妙——居然由後方的同伴負責告訴我們前方敵人的狀況。雖說從高處能把位於森林另一端的敵方陣營看得一清二楚的結果確實合理……」


    「請把這部分當作是地利優勢吧。因為我方士兵的絕對數量不足,處於要編組偵查部隊也育困難的狀況。」


    「即使派出斥候,前方也是自己製造出的火牆嘛——那麽接下來就轉迴正題吧。」


    雅特麗在此結束閑聊,進入本題。


    「這是來自後方的報告,敵人似乎對森林放火了。」


    隻有哈洛一個人對這報告表現出驚訝反應,同樣第一次聽到這消息的伊庫塔則是皺起眉頭。


    「……迎麵火法嗎?對方也使出了相當果斷的對策呢。」


    黑色雙眼裏點起警戒的光芒。迎麵火法——這是碰上以噴水或撲打等這類通常手段無法達到鎮火效果的快速延燒或廣範圍火災時,可以使用的對應方法。具體做法是要先行繞到推測位於延燒路徑上的區域,在該區域基於嚴格控管下點火,讓一定範圍中能成為燃料的物質全燒盡後再滅火。像這類已經燒光的區域本身會發揮防火帶的功能,讓從這裏再往前的地區不會受到延燒波及。以結果來看火勢蔓延的最終範圍會變小,控製火勢的時間也能提前,不過……


    「這是隻要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讓火災更加擴大的做法,不會被輕率使用……阿爾德拉神軍中是不是有對應過森林火災的軍官呢?」


    「而且下決斷的速度異常快速。明明對方到達後還不到兩天,真沒想到他們會突然使出具體的策略。」


    「的確是這樣。『進軍途中發現整個森林都在燃燒』的狀況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出乎預料,老實說我原本預測他們會再不知所措一陣子。而在對方軍官們湊在一起議論對策的期間,爭取時間的任務應該也會變得比較輕鬆才對……」


    發現自己的預測如此迅速地落空,伊庫塔邊嘟囔邊搔著後腦。雅特麗也用手抵著下巴露出思索表情。


    「……我覺得有些奇妙。雖然並不是瞧不起敵人,不過基本上阿爾德拉神軍的母國拉·賽亞·阿爾德拉民本身,是一個最近百年以上都和大型戰爭無緣的中立國家吧?這種國家的軍隊,能在剛碰上未知的狀況沒多久後就使出如此有效的對策嗎?」


    「實際上如何呢?或許想出迎麵火法這點子的人並不是那個國家的軍人。」


    薩紮路夫上尉突然插嘴說了一句,伊庫塔和雅特麗同時抬起頭。


    「……上尉,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們也有在課堂上學過吧?為了維持長期和戰爭無關的拉·賽亞·阿爾德拉民的軍事水準,帝國和共和國各自派出了負責指導的軍人。因為以政治上的均衡來看,中立國太弱對兩國來說都不是好事。」


    「所謂的客座軍官嗎……原來也有這段背景。」


    「從帝國前往那邊的我方人員在目前的狀況下,肯定覺得坐立難安吧?然而,共和國派遣過去的家夥又怎麽樣呢?如果認定一切開端的席納克族叛亂就是齊歐卡促成的事件……」


    薩紮路夫上尉別有含意地沒把話講清楚。雅特麗把手搭在額頭上,像是在搜尋記憶。


    「……還在中央基地的時候,我曾經聽哪個人說過。從兩年前被派遣前往拉·賽亞·阿爾德拉民的齊歐卡軍官是個年輕到異於常例的青年,然而頭發卻是如同老人般一頭雪白。不問日夜都比任何人更辛勤工作,更有甚者,據說沒有人看過他躺下休息的模樣。」


    「那還真了不起,簡直像是神為了和我的存在取得平衡而創造出的人物。」


    「嗯,聽到傳言時我也是這樣想。那名軍官因此而被賦予的異名,應該是——」


    *


    「好!點火!」


    聽到班長命令的阿爾德拉神軍燒擊兵的某人,以笨拙的動作把火種丟進眼前的草叢裏。同袍們執行同樣工作的左右方立刻冒出火舌,但或許是步驟有什麽問題,隻有他負責的範圍甚至連煙都沒有出現。


    「那裏的家夥!沒有燒起來啊!你在幹什麽!」


    「啊……是……!」


    受到長官斥責的士兵拿著裝有油料的皮袋慌慌張張地踏進草叢中。


    「可惡,是不是撒得還不夠多……?」


    他一邊嘟囔,同時把油潑向周圍的樹木。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從原本過於專心工作而疏忽的腳邊,傳來彷佛舔向自己的熱氣。


    「……好燙……?」


    嚇了一跳的士兵把視線往下移動,隻見在軍服的膝蓋以下部分,出現一團像是在嘲笑他的躍動火焰。是一開始丟進草叢的火種在不知不覺之間延燒到他的身上。


    「哇……哇哇!」


    雖然士兵慌慌張張地想要滅火,但光是用手拍打並無法阻止火勢。不斷往上攀升的火舌讓士兵連提醒他冷靜的精靈叫聲也聽不見,最後引起了恐慌。


    「救……救救我!火……火燒起來了!」


    看到下半身被火焰包圍的他從草叢中衝出來的樣子,同袍們都嚇破了膽。附近並沒有能用來滅火的大量水源。因為害怕火焰會波及自己,每個人都對跑過來求救的士兵避之唯恐不及。


    「誰……誰快點想點辦法啊!哪個人救救我!」


    在得不到援手的情況下,士兵的恐慌更為嚴重。然而,在他的喊叫聲即將變成淒厲哀號前,他背後響起馬蹄踩踏地麵的聲音——下一瞬間,士兵被人撈起後領,整個身體也跟著被往上提。


    「嗚啊……!」「yah,不必擔心!別掙紮別掙紮!」


    騎馬者就這樣以一隻右手提著士兵的狀態往前疾馳。就像是趁著士兵因為脖子被勒住而變安分的好機會策馬前奔,以猛烈的速度通過發呆的觀眾。


    「hay!」


    在疾走的途中,騎馬者突然放開抓住士兵後領的右手。士兵的身體隨著重力往下掉,準確落進事先挖好的地上洞穴中。在洞穴周圍拿著鏟子待機的士兵們愣愣地瞪大雙眼。


    「好了你們幾個,用土蓋住他!wepssy!快一點快一點!」


    在稍微往前一點的位置停下馬的騎士如此下令後,士兵們紛紛迴神開始工作。他們用鏟子挖起土壤,以試圖從被火燒到的下半身開始掩埋的動作撒向同伴。雖然當事者在洞裏發出慘叫,但無人理會他的反應。


    「好!火滅了……!」


    士兵的脖子以下整個都埋進土裏後,鏟子的動作總算停止。正當士兵覺得自己已經成了要被埋葬的死者時,把他運來此處的男子此刻來到士兵的身邊,從馬上用那對白銀眼眸望向他。


    「hah,有趕上真是太好了。醫護兵!快點幫他治療燒傷吧。」


    聽到這句話,士兵終於察覺自己得救了。被大量潮濕土壤覆蓋的下半身因為氧氣供給遭到截斷,使得原本應該會延燒至全身的火焰已經完全消失。在沒有大量水源可用的狀態下,這是最佳的滅火措置。


    「真……真是非常謝——」


    還來不及傳達感謝的話語,拯救他的男子已經調轉馬頭離去。士兵隻能茫然地目送以驚人速度遠離的背影,而周圍以單手拿著鏟子的同伴則對著他搭話:


    「省省吧省省吧,那個人大概根本沒空一一聽別人道謝。據說他必須前往包括這裏的合計七個現場,同時監督延燒作業的進行。」


    「咦……?」


    「你算是被他救了兩次。當然其中一次是被他直接送來這裏,還有預測到會出現你這種犯下粗心錯誤的家夥並下令挖掘洞穴的安排,也是出自於那個齊歐卡人。」


    這時士兵總算注意到剛剛那軍官的軍服並不是阿爾德拉神軍的製服。他以困惑的視線望向周遭後,一名同袍帶著苦笑迴應:


    「什麽啊,你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他本人嗎?就算是那樣,至少也有聽過傳言吧?關於那個白天在地上策馬奔馳,夜晚在桌上振筆直書,從共和國遠道來此,在自己房間裏沒有設置床鋪的男子——」


    在因為迎麵火法的工事而忙得暈頭轉向的狀況下,阿爾德拉神軍在大山脈的山麓迎接第二次的夜晚。


    「——我要進去了,約翰。我送茶水來。」


    先這樣打過招唿才踏入帳篷的女性副官看到的光景,是桌上堆滿了被光精靈周照燈隱約照亮的資料,還有桌前專心奮筆疾書的長官身影。


    「syool!謝謝你,米雅拉。是加了滿滿砂糖的紅茶?還是澀味顯著的綠茶?」


    被稱唿為約翰的男子雖然依舊緊盯著桌麵,不過卻以帶著


    親近語調的聲音迴答。名喚米雅拉的年輕女性軍官望著那顆雪白的後腦,輕輕歎了口氣。


    「很遺憾,是在阿爾德拉本國也被迫喝到煩的豆茶,因為這是軍中的糧食。」


    「hah,也是啦。雖然我並不討厭那個,不過再怎麽說都覺得那和茶葉是不同的東西。」


    米雅拉把茶杯輕輕放在略帶苦笑迴答的男子手邊。這時,她從攤在桌上的各式各樣資料中,注意到有幾張紙上近乎執著地寫著一些文字。


    「你似乎在誇張地浪費紙資源,是不是有什麽感到介意的事情?」


    「我把接下來的戰術展開分成好幾個模式整理,因為敵人似乎相當難對付。」


    「難對付……?彼此不是連一戰都還沒打過嗎?」


    「如果是那種會讓我們簡簡單單就能和敵軍打一仗的對手反而輕鬆,然而現實卻不是那樣。敵人很快就放棄正麵迎擊,把全力用在爭取撤退時間上,甚至不惜把整個森林燒掉。」


    「是啦的確,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種狀況。」


    這時約翰把右手上的筆換成茶杯,連人帶椅子轉向副官——修長結實的體格,沒有絲毫雜色的一頭雪白短發,以及和白發相反的年輕端正五官。其中特別綻放…異樣光彩的部分,是那對甚至讓人誤以為在發出光芒的白銀雙眼。


    「mum……不但想法本身很大膽,我認為能實際執行也很有一套。就算要從疲憊的部隊中分出人手來負責工事,要是處於背後繼續受到席納克族威脅的狀態,連施工作業本身都會有困難。所以,對方一定有進行前置準備……我想他們和部族的掌權者之間,應該舉辦了目的是要把我方視為共通敵人而一時休戰或攜手共鬥的會談。」


    「你說共鬥嗎?和昨天為止還在彼此殘殺的敵人合作……我實在難以理解,自尊心不會形成阻礙嗎?」


    米雅拉以僵硬的表情陷入沉默,並無意識地撫摸著插在腰後的短刀刀柄。約翰從這反應迴想起她的出身,並以柔和的表情迴答:


    「如果是基於『這種做法對雙方比較有利』的理論,那麽我也可以理解。現在的狀況和你(亞波尼克)的祖先並不相同。事實上,阿爾德拉神軍確實打算把席納克族連同北域一起壓製。」


    「的確,一想到我們正和他們結夥的這種現狀,並沒有資格感到同情。」


    「yah,你說得對……隻是,帝國軍能察覺出我等接近的時期,無論再怎麽往前推算,應該都無法早於六日前才對。我們是在昨天到達這裏,因此他們當初剩下的緩衝時間大概隻有五天左右。在這段期間內決定作戰,並說服席納克族獲得協助,然後分配必要的人員開始作業……以結果來說,他們即時完成了對付我方侵略的防禦。」


    約翰的嘴角拉起緩緩的弧線,呈現出輕率的期待感。


    「在這種緊要關頭,能讓處於劣勢的帝國軍成功辦到這種驚險任務的人,到底是誰呢?」


    「…………」


    「煽動席納克族,殺害尤斯庫西拉姆·特瓦克……這次的內戰的確是靠這些要素引發。不過在根本的部分,是以北域鎮台司令長官塔姆茲庫茲庫·薩費達中將的無能作為基礎。如果他具備符合地位的能力和自製心,從一開始就沒有我們能趁虛而人的破綻吧。」


    「這是無能者立於高位導致的悲劇,也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syah,的確經常發生。不過研究曆史書後,可以察覺偶爾會出現相反的狀況。也就是在無能者手下並不得誌的英傑,從接二連三的戰亂中嶄露頭角的案例。」


    約翰邊說,邊望向桌上的地圖。他以帶著熱意的視線,在地圖上標記出的喀喀爾卡沙岡大森林另一端,那個應該有還未相見的強敵布下陣式的地方來迴遊移。


    「那個人不是高階軍官。因為如果是,狀況理應更早改變。大概是現場等級的士宮經過戰時晉升後權勢增強的案例吧。和我一樣是少校嗎?或者是上尉……如果立場是參謀,也有可能是更低等的階級。無論如何,那家夥就在那道火焰之壁的對麵。」


    「也就是說,對方是個難以對付的敵人。約翰你對這點感到很高興嗎?」


    「我想看看自己尚未見識過的人事物,無論是誰都會這樣想吧?」


    米雅拉隻以歎息迴應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的約翰,從他身邊退開一步。透過這個動作來重新區隔出長官和部下間應有的距離後,她以嚴肅的語氣報告:


    「……到目前為止,潛伏於山脈的友軍部隊尚未送來聯絡。可以推測出原因除了道路被截斷,還加上長期潛伏導致傳信鴿已經用盡。」


    「就算是你那位兄長,看來要通過那火海也有困難呢……迎麵火法應該還要一段時間才會發揮出效果,這邊是不是也該設法再度構築出傳達命令的路線呢?」


    「我預定在天亮後會再度放出信鴿,光是這樣應該就足夠了……即使就這樣丟著不管,他們也會以對我等有利的形式行動,並有效地擾亂歒方陣營吧。因為這就是亡靈的職責。」


    看到米雅拉以像是自身工作的態度做出強烈保證,約翰也帶著信賴點頭迴應。


    「——我明白了。畢竟在目前的階段,能幫助聯絡恢複的對策也很少。我們就專注在自身的工作上,令兄等人就暫時讓他們基於自身判斷行動吧。這樣可以嗎,米雅拉·銀中尉。」


    「我沒有異議。能獲得信任實在光榮,約翰·亞爾奇涅庫斯少校。」


    約翰帶著苦笑望著以直立不動的姿勢敬禮的副官,接著改變話題:


    「時間也不早了,米雅拉,你去休息吧。」


    「恭敬不如從命——那麽約翰,今晚這漫漫長夜你要如何度過?」


    「mum,我要根據今天看過的範圍來修正地圖地形和實際地形的誤差,計算在這裏被擋下導致遠征時間拉長後所需要的追加物資,並推算出要分別配置在五條林道前方的士兵數目。這些都結束後,接下來就想像並等待黎明。想像那個應該在火牆另一端等待,還沒見到麵的強敵會是什麽樣子。」


    這種簡直是戀愛中少女的講法讓米雅拉感到很不以為然,歎著氣潑他冷水。


    「雖然是很好,但也請不要過於期待。如果要想像能威脅到你的強敵,去想像神的模樣反而簡單得多——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


    米雅拉隻留下這句話,就轉過身子走出帳篷。但,她正好在門口碰上了認識的麵孔。


    「喔,米雅拉。你果然在這裏。」


    那是一個和米雅拉同樣身穿齊歐卡軍服,身軀龐大到必須抬頭仰望的男子。年齡差不多是三十左右,厚實的胸肌讓人感覺到包容力,胸口別著上尉的階級章。


    「哈朗上尉,您這麽晚還沒睡真是辛苦了。」


    和約翰相同,被稱為哈朗的男子態度隨和,並以遠超過單純長官和部下這層關係更親切地待人。確認附近沒有人之後,米雅拉也稍微放鬆了自身的緊張。


    「約翰在裏麵,有什麽事嗎?」


    「我的確是有事,不過找你確認比較快。潛入部隊有聯絡了嗎?」


    「還沒有。剛才我也已經向約翰報告過,結論是維持現狀。決定除了送出信鴿,我方並不需要針對恢複聯絡而做出什麽特別的對策。」


    「既然約翰如此判斷,我是沒有意見……不過你不擔心你哥嗎?米雅拉。」


    「並不會。在敵陣中行動是哥哥他們的常態,反而在進軍遭受火牆阻擋的現狀下,該覺得另一邊有友軍很幸運吧。」


    麵對長官的關心,米雅拉以一派冷淡的態度迴應。確定她的態度裏並不帶著逞強後,哈朗放心地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從帳篷縫隙中望向辛勤工作者的背影。


    「——約翰那家夥今晚也是老樣子嗎?」


    「不隻那樣,雙眼還特別有神呢。說什麽敵方似乎有強敵。」


    「關於這點我也有同感,到建構出火線防禦陣地為止的處理手法老實說讓我吃了一驚。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發展,不過根據狀況,說不定實戰經驗不足的阿爾德拉神軍無法因應。」


    語畢,哈朗以嚴肅的表情肇向山脈。米雅拉側眼望著在夜晚黑暗中更加顯眼的燃燒中森林,以似乎完全不需擔心的態庋露出笑容。


    「就算是那樣,我運是對於或許待在對麵的英雄豪傑感到同情。因為無論對方是擁有何等才能的人,嶄露頭角的場所和時代都犯下了決定性的錯誤。」


    「嗯,我對這點也有同感。如果隻有阿爾德拉神軍,或許已被對方找到什麽辦法對付,但——」


    中斷的發言成了信號,兩人同時把視線放迴帳篷。從蓋著入口的布幕隙縫,可以窺見他們長官那挺直的背脊。即使是單純坐著的身影,也能夠看出那無窮無盡的四射活力,甚至連未曾停止的動筆聲也輕快得不知疲勞為何物。


    「真是可靠——我等的『不眠的輝將』今晚也與睡夢無緣。」


    「那白銀的雙眼依舊炯炯有神,隻為了確認未來已經獲得保證的勝利。」


    米雅拉和哈朗胸中懷抱著無可動搖的信賴,幾近信仰的感情,像是在玩文字遊戲般地互


    相低語。至於當事者本人完全不知道背後發生過這樣的對話,隻是以不知衰減的動作來解決工作,同時在思考的角落描繪著還未相見的敵人形象。


    ——齊歐卡共和國陸軍少校約翰·亞爾奇涅庫斯。人們稱之為「不眠的輝將」。


    是在後世的曆史書中和「常怠常勝的智將」受到同等頌揚的當代麒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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