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


    好傷心。


    當我知道我所夢想的事物,原來是根本不存在於現實的幻想時。


    我好痛苦。


    好難過。


    當我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小心珍惜的心願,原來永遠不可能實現時。


    為了「求知」,我們總是必須付出某些代價。時間、財富、人生,或者是愛,或者是情感。有時候甚至必須付出性命。


    不,也許必須付出更重要的「某些事物」。


    我……親身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逐漸擴大的死亡意象。從遙遠的那一頭,傳來了某些聲音。


    「尚未……確認到……世界線的移動……」


    那是在說什麽?聽不太清楚。


    「與時間跳躍十分酷似……但……時間點有……誤差……」


    不過就算聽得清楚,我也漸漸失去了理解內容的能力。我感覺得到。


    「不同種類……未確認……別的範疇……」


    好可怕……好可怕……我好怕……我好怕……


    啊啊,一片漆黑……一無所有的空間……越來越大。


    我奵……,我好怕……我好……,我好怕……


    我好害怕……爸爸……我好害怕……岡……部……


    ☆


    「——!」


    在混濁的意識當中,我因為強烈的悲傷與痛楚而打滾……


    發出不成聲的慘叫,我忽然睜開了眼睛。


    我一下子坐起來,唿吸急促,肩膀上下起伏。


    「哈啊,哈啊,哈啊……。咦?」


    ……是夢?


    我轉頭四處張望。這裏是我昨天住宿的飯店,人在床上。


    我——牧瀨紅莉棲坐在床上,緊握著被單,不知道該怎麽處理自己剛起床的昏沉腦袋。不知何故,一隻手正搗著隱隱作痛的腹部。


    「奇怪?為什麽……夢……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不,不隻如此,好像是個悲傷的夢,又好像是個痛苦的夢……


    全身上下遺殘留著強烈的喪失感。我甩了甩昏沉的腦袋,試著迴想一下剛才那個讓我驚醒的噩夢。


    然而記憶就像被斬斷了一樣,從夢中清醒的頭腦不願意存取那段記憶。


    「想不起來……明明記得有件很重要的事……」


    把手放在額頭上,摸到的是一片濕淋淋的冷汗。不,全身都在冒汗。


    剛才的夢,真的有這麽可怕嗎?


    「到底是甚麽樣的夢……會把我嚇成這樣?」


    噩夢雖然留下了些許恐怖的殘渣,但已經感覺不到它具體的形影。不管是多麽可怕的噩夢,一旦忘記了它的內容,清醒之後就無法再維持它的恐怖了。


    我刻意做個深唿吸,將新鮮的空氣吸進肺部。氧氣通過全身,可以去除恐懼與焦慮,這是一項相當有名的腦部功能。當我的腦部恢複平靜後,我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夢見了自己的死亡。


    近來有人提出說法,認為睡眠具有整理、統合記憶的功能,在處理過程的影響之下,人就會做夢。我所屬的腦科學研究所,也有人根據這項說法,提出以夢境做為睡眠時的大腦活動紀錄,或許能在某些方麵派上用場。


    然而實際實驗時,由於受到不規則要素、做夢者的主觀、意象的混亂所影響,隻能得到跟占卜或心理學研究差不多的結果。這次也是一樣,光憑著漠然的死亡意象,是判斷不出什麽的。


    「想不起來就沒辦法了。」


    我一麵喃喃自語,一麵將視線移向手機的時間顯示。


    2010/07/28  11:27


    「咦!?」


    我的體溫一口氣下降了,而且原因跟剛才冒冷汗的時候不同。


    我本來打算在09:30起床的。但手機上顯示的時刻,卻比我預定起床的時間晚了將近兩個小時。


    「————————!!」


    我整個人再度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怎、怎、怎麽會!?我怎麽會睡到這麽晚?為什麽?」


    沒時間去想起床時做的噩夢了。爸爸的「時光機開發成功記者會」開始時間是12:00。我隻剩下三十分鍾了!


    顧不得外表了。


    我著急地衝進浴室,以這輩子未曾經驗過的最快速度打理自己的儀容。


    沒有時間猶豫了……


    ☆


    12:12


    我呆立在距離無線電館幾百公尺外的地點。


    這是因為大概在四十分鍾前,無線電館發生了一起意外。


    人造衛星的墜落。


    據說這個目前還不知道屬於哪個國家,但不管怎麽看都像是人造衛星的物體,墜落在無線電館的屋頂上。聽說現在這個人造衛星,就插在無線電館北側正麵從屋頂到八樓的部分。


    我說聽說……是因為我還沒親眼看到這個人造衛星。


    人造衛星墜落的時刻。


    那時候我還在飯店換衣服。當時傳來的轟然巨響,讓我誤以為是哪裏發生了嚴重的爆炸意外。


    所以我也相信,秋葉原無線電館是真的發生了某種事故。但是關於人造衛星的墜落,卻有一點懷疑。


    如果真的是人造衛星墜落,災害程度應該不會這麽小才對。


    但是這附近有很多從無線電館前來避難的人,根據他們的說法,確實是有某個物體掉下來了。


    更重要的伊甸是,這起事故發生之後,警方封鎖了無線電館附近一帶與中央通,禁止一般人進入。而原本待在禁止進入區域內的人,也都被警方二話不說地趕出來。


    ——像我自己,也是剛才被警方趕出來,帶到這裏來避難的。


    當然,位於禁止進入區域中心地的無線電館,本來預定舉行的記者發表會「時間旅行基礎理論講評會」也中止了。聽說發表會的主角中缽博士——也就是我的爸爸,已經氣衝衝地直接迴現在居住的青森去了。


    這是原本要參加發表會的記者告訴我的,所以應該不會錯。


    本來應該在美國victor condoria大學腦科學研究所做研究的我會來到日本,是因為我的爸爸中缽博士——也就是牧瀨章一寄給我一封信,邀我參加記者發表會。


    無巧不成書,研究所正好接到一項演講邀請,就是在記者發表會的同一天,地點同樣是在秋葉原,然後出於許多原因,我被選為赴日演講的候補人選。這對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機會,我立刻接受了邀請,以工作的名義來到日本,希望能與爸爸見麵。


    由於七年前發生的一點小事,爸爸一直很討厭我。所以,趁著這次爸爸表示讓步,寄給我邀請函,我才會來到日本,想與爸爸和好,但是……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看了看手上拿著的論文,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連我手上的這篇論文,都是我為了跟爸爸和好而寫的時光機考察。


    要不是為了爸爸,我是絕對不會去寫什麽時光機論文的。因為我最討厭時光機了……從某種意味上來說,就是時光機從我身邊奪走了爸爸。


    爸爸做過很多研究,但那些不是跟時光機有所關聯,就是為了獲得資金而做的研究。從這層意義上來講,爸爸的研究生涯都奉獻給了時光機,時光機研究就是他的一切。


    ……更勝於家庭。


    在我決定留學時,媽媽會陪我前往美國,與爸爸分居,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可以諒解。


    更何況從一開始,時光機——以及時間旅行的相關研究,根本就不被學術界當成正統學問,而是當成一種疑似科學或是偽科學。


    實際上,爸爸從未得到社會的正麵評價。當然了。研究時光機,在學會就隻能坐冷板凳。


    沒有人會請他去演講。


    論文不會刊載在學術雜誌上。也沒幾個研究機關願意接納他。


    在這樣的狀況下,一名研究者要怎樣糊口?即使如此,爸爸還是不放棄時光機的研究。大概對他來說,時光機比什麽都來得重要吧。所以,我最討厭時光機了。也討厭疑似科學或偽科學。


    我絕對不要變成爸爸那樣……


    但我還是寫了時光機的相關論文,這是因為我愛我的爸爸。因為我想取迴家人共度的時光。


    以目前我們人類所擁有的科學技術,是不可能創造出時光機的。這是不爭的事實。但當我根據一些靈感,進行了幾次思考實驗後,我想到了一個雖然無法立刻付諸實行,但將來或許有希望的方案。


    根據這個方案繼續進行研究,或許有一天,我們能夠一窺時光機的奧秘。隻要爸爸跟我聯名發表這篇論文,爸爸身為科學家的功績,也一定能重見天日的。


    ——不過相對地,我身為研究者的發展就會大幅受限了。這就是現實。也許聽起來有點矛盾,但我寧可如此,也想再當一次爸爸的女兒。


    「不過,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就沒辦法了。」


    我的心中隻覺得十分遺憾。


    不過身為研究者,常常會遇到期待落空的情形。


    這次雖然沒能與爸爸和好,不過今後也許還有機會。我改變想法,轉換自己的心情。


    等一下15:00,我還有atf的演講會。


    雖然在心情上,我是來見爸爸順便工作的,但演講才是我來到日本的正式理由。自然不能因為私人理由而疏忽了工作。


    我想身為社會人士,是應該懂得公私分明的。


    當然,atf的演講會也可能受到人造衛星墜落意外的影響,而改變日程。畢竟會場大樓就在封鎖區域的對麵,考慮到這種狀況,演講大有可能臨時取消。


    不過,目前預定的時間還沒改變。我得轉換一下心情,麵對本來的工作。


    「要是捅了漏子,可是會沒臉見研究所的同事與教授的。」


    ☆


    最後,大樓周遭的封鎖還不到15:00就解除了,演講按照原定時間照常舉行。


    關於這點沒有問題。


    比較大的問題,是關於演講的內容。剛才我已經提過,我隸屬的學術機關是victor condoria大學腦科學研究所。我自己本身雖然涉獵過一些物理學,但我畢竟是個腦科學家。


    而他們竟然會找我這個腦科學家針對時光機進行演講,真是差太遠了——更何況我剛才已經說過,我最討厭時光機之類的東西,還有什麽疑似科學、偽科學的。


    話是這樣講,但atf似乎就是想請能夠柔軟思考的門外漢來進行演講。他們要的就是從不同的觀點切入,試著從中得到新思維。


    先不論我能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既然我是代表研究所進行這場演講,那我絕對不能鬆懈。就算身為一名研究者,到了緊要關頭的時候,有時候選是得靠政治力量解決問題。關於這一點,我的指導教授不知道叮嚀過我多少次了。


    所以,我才會提早抵達atf位於大廈五樓的演講會場,先與參加人士聊聊以促進雙方友好關係,或是進行簡單的學術討論。這也算是我來到這裏的工作之一。


    接近演講的開始時間,來到會場的人越來越多。其中遺有與我年紀相仿的學生。這種無分男女老幼的研究活動,總是有一種獨特的氛圍。


    到了演講前五分鍾。


    我想趨演講開始前整理一下思考邏輯,於是靠在會場前大廳的柱子旁獨自沉思,這時,有兩名青年搭著電梯來到會場。其中一人身高較矮,體型肥胖。另一名則是一頭亂發,身穿白袍的消瘦男性。


    兩人的組合形成強烈對比,再加上那副白衣打扮不知道為什麽很令我在意,我的視線不禁停留在他們身上。


    這時,身穿白袍、一頭亂發的男子往我這邊走來。


    剛才我沒看出來,等到他一走近,我才發現他的表情似乎相當驚愕。是不是在《科學》上看過我的論文呢?


    隻要是那個領域的人,應該都會認識我這個腦科學家。研究者的工作有時候必須麵對群眾,當今網路發達,隻要想查,誰都能查到我的長相。


    ……因此,也許他是看到身為腦科學家的我,竟然會特地跑來針對時光機進行演講,而覺得奇怪也說不定。


    但是,當他走到距離我剩下不到幾步的位置時,我發現我猜錯了。


    很明顯地,他受到了震撼。我看得出來,他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大到甚至令他產生恐懼。


    「……為什麽!?」


    他湊過來,看了一下我的臉。距離近到我甚至能從他晃動的瞳孔中,看到我自己的臉。


    然後下一個瞬間,他一個箭步,竟然繞到了我的背後!


    我有些驚慌,不知道現在是什麽狀況,但他不顧我的驚慌,靠過來抓住了我的頭發。然後他謹慎地、細心地、好像要銘記在心似地小聲說道:


    「有……有實體……」


    啥?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男人毫無預警的行動、出乎意料的發言讓我腦袋一片混亂。趁著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這個男的竟然無禮地用手指戳我的臉頰,對我性騷擾!


    我活了十八年,還沒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家性騷擾過咧。


    羞恥與氣憤令我全身發抖。不隻如此,他……


    「你不是幽靈嗎……!?」


    竟然還講出這種鬼話來!


    「你是一定要我叫警察就是了,對吧?」


    我帶著殺氣吐出這句話,但這男的似乎沒察覺到我的殺氣,還在那邊繼續胡書亂語。然後,他伸出手……


    「我隻是想知道真相……我記得被刺到的應該是這裏……」


    好像想確認什麽似地,把手伸到下麵,掀起了我的衣服。


    我都放狠話了,這男的還不給我住手!?


    怒氣的沸點在瞬間超過了臨界點。要是平常的話,我早就已經動手了,但這次可能是因為怒氣上升得太快了,身體沒來得及反應。


    男人仔細端詳著我的側腹部——不對,也許隻是我氣上心頭,覺得時間特別漫長,實際上經過的時間或許並沒有那麽長——,然後這次伸手要摸我的腹部。


    我實在忍無可忍,一把將男的推開。啊啊,要是可以的話,真想給他一記震腳外加鐵山靠。早知道就先跟前輩學兩招了。


    「去你的真相啦!白癡嗎?要死了嗎?」


    去死!真的給我去死一死!


    啊啊,不揍他兩拳,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這個性騷擾變態!信不信我把你的腦子拿去醃成醬菜啊!!


    我心裏想著,怒目瞪著白袍男子時,跟他一起來的那個肥胖男性發出了又感激又驚歎的聲音:


    「路易絲妹妹的名台詞來啦!」


    出其不意的一句話。


    當我聽到的時候,我從怒火中燒的狀態一口氣被推落到冰點下。嚇得我心髒差點沒從嘴裏蹦出來,驚愕得無言以對。


    ☆


    我剛才忍不住脫口而出的那句台詞。


    那是在巨大匿名討論板「@ch」經常可見的網路用語。據說出自一部暢銷輕小說的角色名台詞,後來這部輕小說還改編成了動畫。


    不過,現在這句台詞已經變成了網路用語——也就是俗稱的@ch語而廣為流行,就算是不知道出處,或是沒看過原作的人,也很可能聽過這句台詞。


    ——順道一提,我自己因為好奇而買下了全套小說,但沒有好好讀完一遍。我個人是覺得「嗯,我不是這本書的讀者群」。喜歡的人就會喜歡吧。就是那種口味特殊的類型。


    而即使不知道出處也知道這句話的人,幾乎都有一個共通點。


    就是他們都是重度的@ch鄉民。


    @ch本來就是一個獨特的地方,從違法話題到今天的晚餐菜、婆媳問題到動畫相關討論、高度的哲學議論,什麽話題這裏都有人聊;因此這個網站的常客,總會給人一種隱諱的印象。


    實際上@ch鄉民當中,討論違法話題的人並不多,但因為社會上的認知總是比較極端,會偏向強調它隱諱而不公開的一麵。因此,也有不少人認為「@ch鄉民是一種見不得人的存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可能也是這麽認為的。


    但我得先聲明,比方說眼前的這位肥胖人士好了,我覺得一個青年男性就算是@ch鄉民,也不會給人什麽負麵印象;而以我自己來說,不管是誰瀏覽@ch,我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


    但是,像我這樣一個女生還未成年,竟然就已經是重度的@ch鄉民,多少總是會引來別人的偏見。別人是@ch鄉民,我隻會覺得那是他的興趣,不會特別在意;但我自己是@ch鄉民,就得擔心別人是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了。


    所以我從來沒讓別人知道我是@ch鄉民。但當情緒太過亢奮或是受到震撼時,有時候我會不小心說出@ch語。在美國的職場,除非是真的很有名的用語才會被別人聽出來,但日本就另當別論了。


    我還沒有把我的思考模式調整過來。太大意了!


    我忍不住想對在心中拚命辯解的自己吐槽說「小白腦羞啦」,但一想到這裏,我又因為跟剛才不同的理由而再度僵住了。


    ☆


    不過,我的僵直隻維持了短短一瞬間。


    可能是因為這樣,白袍男子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動搖,指著我大聲嚷嚷:


    「我明明看到了!……看到你被人刺殺。」


    他那強硬的語氣,讓我心中突然產生了某種感覺。


    「……咦?」


    他剛才也說到什麽實體、幽靈的。掀我衣服的時候,也提到什麽被刺殺的。做為性騷擾的藉口似乎有點牽強。


    「就是三小時之前,無線電館舉行中缽博士的記者會的時候啊!」


    中缽博士的記者會?……是指爸爸的記者會嗎?


    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我盯著他看。爸爸的記者會本來應該在三小時前舉行的。然而由於人造衛星的墜落意外,使得記者會被取消了。所以他所說的記者會根本就沒有舉行,哪來的什麽刺殺。


    ——對。記者會取消了。所以爸爸才會氣衝衝地迴青森去了。本來以為可以見到爸爸的,真可惜……。沒什麽不對勁的。


    (沒什麽不對勁的。)


    我心中頓時產生一種不協調感。


    沒什麽不對勁的?


    我是為了見到爸爸才來到日本的,現在期望落空,卻不怎麽失望。當然,我是覺得很可惜,但我大老遠跑來日本,似乎不應該隻是覺得可惜。


    沒什麽不對勁的?


    而當我心中產生不協調感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到,白袍男子剛才細細端詳的腹部部位,就是今早做了噩夢而隱隱作痛的地方。


    難不成他剛才的舉動,是為了確認「被刺傷的部位」?


    令人發毛的想像一時之間支配了我的腦細胞。


    (這個男的知道些什麽?)


    我感覺到某壟念頭出現在自己的意識當中。


    但這些「念頭」與不協調感,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或者更短的時間。就像靈光一閃的念頭總是難以記住那樣,不協調感也在我聽到下一句話的時候消失無蹤了。


    「岡倫,妄想還是留著寫在綜合討論板上吧。中缽博士的記者會不是取消了嗎?」


    當我從些微震驚中恢複過來時,與白袍男子同行的肥胖男性正在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對。爸爸的記者會取消了。)


    這句話毫無疑問地肯定了現實情形,也消除了我的不協調感。


    ……就像悠悠醒來時,就會忘記夢境的一切那樣。


    「可是……!」


    即使被同伴勸阻,白袍男子似乎還是不太能接受。看來他與那個胖子,都沒注意到我內心短暫產生的不協調感。


    我自己也已經不再把它當一迴事,隻覺得就隻是「怪怪的感覺」。


    「牧瀨小姐,演講差不多要開始了……」


    「啊,好的……」


    講著講著,已經到了演講的時間。迴答工作人員之後,我雖然對那名白袍男子還有一點在意,但還是離開大廳,走向會場的方向。


    「站住,你想逃嗎!」


    這時,白袍男子被同伴擋著,語氣有些強硬地叫我站住。他的表情喚醒了我殘留的些許「不協調感」。


    爸爸……記者發表會……刺殺……這些詞語在我的腦中打轉。


    不對勁。


    我的懷疑隻能算是一種直覺,隻是覺得「不對勁」。不去留心的話,就會像春天的細雪般消逝的氣息。我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但就是令我掛心。


    我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或許我應該跟他好好談談。


    「……你叫甚麽名字?」


    白袍男子以一種不顧一切的表情,迴答了我的問題。用一種彷佛要喚醒我的記憶似的狂熱眼神。


    「不是什麽你不你的……是鳳凰院兇真!」


    ☆


    站上講壇後,工作人員宣布atf的研討會正式開始。


    我站在台上,不禁再次覺得參加者的人數比我想像的還要多。也有幾位小有名氣的教授列席,不過開始演講之前我已經先跟他們聊過兩句了。


    即使聽眾人數眾多,但我擁有「堅定的信念」,讓我能夠保持冷靜開始演講。


    「今天,atf邀請我來跟大家談談『時光襪b這個議題。雖然這與我登在《科學》雜誌上的論文是不同的主題,不過我還是會就我所知,向大家分享一些觀點。」


    時光機。


    自從爸爸邀我出席記者發表會——「時光機開發成功記者會」,我就一直在鑽研這個問題。


    雖然這並非我的專業領域,但我相信自己嚐試思考的次數與思考的內容不會比別人差。這就是在進行這場演講時,我所擁有的「堅定的信念」。無論是甚麽樣的追問、提問,或是故意找碴的意見,我都有自信能答得上來。


    在我針對這個題材進行思考的時候,一開始我所得到的結論,就像我剛才已經提過的那樣,再單純也不過了。


    時光機是做不出來的。


    至少以目前人類所擁有的科學技術與理論來說是不可能的。


    這跟我討厭疑似科學與偽科學沒有關係。是不容爭辯的事實。就算思考、驗證理論幾千、幾萬次也是沒用的。


    「從我得到的結論來說……」


    然而當我要說出口時,話卻有點卡在喉嚨裏。


    時光機是做不出來的。


    我雖然很清楚,但還是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因為這同時也等於是否定了我最喜歡的爸爸——即使爸爸討厭我也一樣。


    不過,我終究還是得說出口。


    因為這是我身為研究者,所得到的真理——我的「堅定的信念」。


    「……時光機是個根本不值得考慮的東西,至於我為什麽會下此結論,接下來我會一邊做分析,一邊向各位解說……」


    從一開始就下結論,是為了讓這次的演講內容更清楚。也是在聲明本次演講的範圍僅限於這個結論之內。


    至今已經有眾多研究者以時光機這個題材,進行過無數次的思考實驗。可以講的內容實在太多了。很難在這次演講的時間內全部解釋一遍。所以我才會下此結論,以縮小範圍。


    ——更何況,我實在不可能以「時光機是做得出來的」為前提進行論遖。而且我已經完成了一篇相關論文,是要給爸爸看的,必須設下一條防線,以免不慎提及論文內容。


    然而,這時冷不防地傳來一個聲音,破壞了我的預定。


    「我有異議!」


    「欸?」


    我實在沒想到有人會選在這個時候發言,害我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仔細一瞧,剛才那個白袍男子——鳳凰院兇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時光機是做不出來的?嗬……結論不要下得太早!」


    我驚愕得睜大了眼睛。


    心中忍不住吐槽:你會不會讀空氣啊。不應該選在這個時候發言吧。有疑問或是異議,也得等最後再提出來啊。真有一股衝動,想逼問他個一小時。


    我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某種情緒被點燃了。


    跟剛才不同種類的怒氣。不對,也許隻是想拿這件事出氣,發泄剛才的一口怨氣吧?總之這樣的想法在我的心中不斷打轉。這倒提醒了我,還沒拿剛才的性騷擾跟他算帳咧。


    我向正要上前製止鳳凰院兇真的工作人員做了個手勢,表示不用麻煩,然後口氣堅定地對他說:


    「我沒有下得太早啊,或者應該說,我隻是覺得從理論上來說,時光機是應該被否定的。」


    「……什麽?」


    原本預定的演講大綱在腦中崩解。不對,是我自己把它砸爛的。同時,我的腦中開始以飛快的速度,重新架構出一個研討會的大綱。我麵露微笑,給了在眼前咬牙切齒地瞪著我的鳳凰院兇真一個挑戰的眼神。


    「……那麽,我們就以討論的形式進行吧?我想這樣做,某位死腦筋的人也比較容易理解……你說是不是呢,鳳凰院兇真先生?」


    ☆


    「咦,他先迴去了?」


    演講結束後,我想找剛才那位鳳凰院兇真問話,結果對方卻告訴我他已經先迴去了。


    告訴我這件事的人,同時也是鳳凰院兇真的同伴——名字好像叫做橋田至——大大地點了點頭。


    「是啊。岡倫很不耐激的……,誰叫牧瀨氏剛才從頭到尾一直針對他呢……」


    橋田先生這個重度的@ch鄉民講著滿口的@ch語,跟我說話時語中帶有不少同情與些許責難。他的意思是在說,我拿鳳凰院兇真出氣,有點太孩子氣了。


    在演講的過程當中,我動員了所有我所擁有的知識,否定了時光機實現的可能性。


    當然,身為時光機肯定派的鳳凰院兇真反駁了我的意見,但他一反駁我就否定,講得他沒有迴嘴的餘地。


    沒錯,我會這麽做隻是因為我氣上心頭了。


    的確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我把演講改成討論的方式,是為了在有限的演講時間內講完龐大的話題;但更大的理由,是因為我想拿鳳風院兇真出氣,這點我不否認,也無法否認。


    看來我這個人一旦生起氣來,就會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然後做出一些無心的舉動。


    而且就算我沒這個意思,我也會在另一個層次冷靜地思考,要怎麽樣才能給予對手最大的傷害,然後惡狠狠地抨擊對手。這已經不能說是壞習慣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沒有同年紀的朋友,實在該好好反省。


    實際上,我無法為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找藉口。


    在演講到一半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他雖然肯定時光機的存在,但關於時光機的理論與實現性等具體議論卻完全是個外行人。而我竟然在公共場合欺負這樣一個門外漢。身為社會人士,這種態度實在很不可取。


    「哎,不過也因為如此,演講的內容變得淺顯易懂又有趣,我是沒差就是了。」


    不過相對地,由於有他這麽個外行人加入討論,正如同橋田先生說的,使得說明變得很淺顯易懂,場麵變得滿熱烈的就是了。


    「所以,雖然是岡倫有錯在先,不應該對你性騷擾,不過還是希望你放過他啦。」


    我一聽嚇了一跳,看著橋


    田先生。看來橋田先生似乎以為我在演講之後跑來找那個人,是因為我氣還沒出夠。


    「請、請等一下。我沒有那個意思……」


    「啊咧,不是嗎?牧瀨氏演講的時候看起來一直很開心,演講完又馬上跑過來,所以我才以為……」


    很開心……?


    看來誤會的原因就出在這裏。可是,他說我很開心?我是因為原本規劃好的演講流程全被那人搞砸了,一時氣上心頭,所以就直接發泄出來而已啊……


    可是……


    我想起自己在演講中說過的話。


    「由此可知,利用宇宙弦理論進行時間旅行是非常不實際的做法……即使如此你還是想挑戰看看嗎?鳳凰院先生。」


    「你說的對。那麽,請你去找出奇異物質吧,鳳凰院先生。」


    「質量守恆定律,在宇宙這種宏觀領域,或是原子、基本粒子等微觀領域當中是不適用的。那隻是用來解釋化學反應的定律。在現代物理學當中根本不成立……,現代物理學當中,是可以無中生有的。」


    每個發言都是用來否定鳳凰院兇真的意見,故意給他難看。一般人被這樣多次羞辱,應該早就閉上嘴縮迴座位上了吧。但他隻是減少了發言的次數,雙眼卻還是炯炯有神,直到最後都沒有逃出會場,一直與我辯論到底。


    他有那份勇氣與我對峙。


    迴想起來,我好像從來沒有跟與我同世代的人(雖然他的年紀比我大一點)辯論這麽久。這是因為,除了我自己的個性有問題占了很大的因素之外,能夠配合我的談話內容的,幾乎都是很有年紀的人。


    ……很開心。


    我仔細思索橋田先生所說的話,進行分析。想想,我好像是真的很開心。


    這是因為——這樣講可能有點不正確——從某種意味上來說,我很高興能夠跟別人對等地交談;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我覺得他就像是在替爸爸辯護一樣。


    我討厭時光機,這次演講的內容也等於是否定了爸爸渴求時光機的心願。所謂做研究就是要否定再否定,找出在不斷否定下僅存的真實,但我還是覺得對爸爸過意不去。


    相對地,站在肯定時光機的立場發言的那個人,雖然我無法接受他的立場,但同時,也許對我來說,他就像是站在爸爸那一邊的辯護人吧。


    他知道爸爸原本預定舉行的記者發表會,也是造成我這種想法的一個遠因。難道他是爸爸的——中缽博士的支持者?一想到此,我更想跟他好好談談了。


    就算我的這份心情隻是一場誤會也沒有關係。我一定要再見他一次,確認一些事情……


    「不是的。我隻是有事想跟他確認……。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他的連絡方式呢?」


    「……咦?」


    一聽到我這樣說,橋田先生愣住了。我馬上發現自己又犯了個錯誤。我應該好好想想年輕女性在這種情況下打聽男性的連絡方式,人家會怎麽看我。orz


    「……岡倫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待在附近的研究所,有事可以去那邊找他。」


    橋田先生雖然一臉疑惑,但還是把那個「研究所」的地址寫在紙條上給我。看來他沒打算追問我原因。也許他人還滿好的。我隨便找話講,以岔開話題。


    「謝、謝謝你。對了,岡倫是鳳凰院先生的外號嗎?剛才就聽你一直這樣叫他。」


    「嗯?嗯,大概可以算是外號吧。鳳凰院兇真隻是他自稱的真名,本名是叫做岡部倫太郎啦。所以才會叫他岡倫。」


    岡部=岡,倫太郎=倫。啊,原來如此……


    ………………


    ……不對,我在點頭點個什麽勁啊!?


    這是哪來的中二病啊!!還真名咧,我還邪氣眼咧!!


    我才在想這人名字怎麽這麽奇怪……!!


    可能是發現我悶不吭聲又要發火了,眼前的橋田先生急著解釋:


    「哎,不過他本性不壞啦,這點我可以保證……,隻是跟他相處有點累就是了。」


    還幫朋友說話,可見橋田先生人也滿好的,待人又親切,也許跟那個男人個性正好互補。


    「嗯……謝謝你的幫忙。改天我會撥空去拜訪的。」


    ☆


    演講結束,迴到飯店後,我一邊淋浴,一邊迴想今天一整天發生過的事情。


    規律的水聲阻斷了其他雜音,讓我能集中精神思考。


    既然爸爸的記者發表會取消了,我本來的工作——atf的演講也結束了,那麽我來日的目的就差不多結束了。


    然後隻要到之前留學過的菖蒲院露個臉,跟日本的幾位研究者碰麵做個交流,來日行程便大功告成。而且這些都不是非做不可,如果我有急事必須趕迴美國,也可以立刻搭飛機走人。


    「所以,我得趕快準備迴國了。」


    我自言自語著,腦中盤算著還剩下多少預算與幾天假,以及之後的研究計劃。


    指導教授叫我我可以休假到八月下旬,但老實說,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玩。我有下一個想進行的研究主題,而且預算也不是那麽充足。


    「可是……」


    即使如此,我卻不想準備迴國。的確,沒見到爸爸讓我很遺憾。但這不是最大的原因。我很清楚。


    「……那麽,到底為什麽?」


    我試著自問,但沒能得到確切的答案。


    隻是,總覺得有個聲音告訴我「不可以就這樣迴去」。


    就像研究時常常發生的某種直覺一樣。


    「……我一定是忽略了一些事情!」


    我堅決地說出口後,扭緊了水龍頭。水流立刻止住。


    我直接站到鏡子前,注視著自己的身影。


    鏡中映照出來的,是隱藏了堅強意誌的眼神。


    人類的大腦,是功能非常強大的運算裝置。尤其是俗稱為潛意識的領域,更是毫不中斷地進行著比意識認知部分更龐大的計算。


    在潛意識當中,常常能夠認知到水麵上的意識——也就是自我所認知不到的資訊,並且在當事人不知情的狀況下處理這些資訊。


    人們稱此為直覺。


    我的直覺感應到了某些事情,就表示我的大腦已經察覺到了「現在的我所無法認知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就有必要弄清楚那些「現在的我所無法認知的事情」究竟是什麽。


    「在弄清楚之前我不能迴去……絕對不行。」


    ☆


    用毛巾擦乾頭發的水氣,穿上浴袍走出浴室。冷氣吹在淋浴後發燙的肌膚上非常舒服。


    我直接走到小桌子旁,喝了一口買來的罐裝咖啡,唿出一口氣。


    視線不經意地掃向扔在桌上的論文文件袋。剛才一迴到飯店,我就把它放在床上。


    本來要拿給爸爸看的論文——《時光機相關考察》。


    我注視著論文,不知怎地想起了白天遇到的那個人。


    才第一次見麵就對我上下其手,還隨便叫人幽靈的白袍男子鳳凰院兇真,也就是岡部倫太郎。


    為了幫助爸爸而寫的論文,與打從心底對時光機抱持著熱情的他,似乎有一些共通之處。


    白天時我就覺得,他的講話方式就像在替爸爸辯護,抵抗批評爸爸的我。當然,這種印象有很大的一部分隻是我一廂情願……或者應該說是錯覺。


    他並沒有真的說出袒護爸爸的言詞,應該是他自己喜歡時光機,才會做出那種言行吧。


    然而,即使如此。


    我仍然覺得比起現在的自己,還不如他離爸爸比較近一點。而且這個想法大概是正確的。


    「我才不接受什麽時光機……。我就是不喜歡。」


    我會寫這篇論文,純粹是為了爸爸。


    時光機的確是一個有趣的思考實驗題材,也很能引起好奇心,但我對它的厭惡感更勝於好奇心。


    「……我這樣太矛盾了。」


    厭惡時光機,恨它奪走了爸爸,將它斥為疑似科學、偽科學。


    但同時,爸爸費盡一生追求的時光機,也是讓爸爸得到學術界認可,並再度與我們成為一家人所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討厭時光機,然而為了挽迴爸爸的心,我隻能利用時光機。這是我心中揮之不去的黑暗麵。


    所以當然。


    我對時光機沒有一點熱情。無法像岡部或爸爸那樣,對時光機的存在如此著迷。對我而言,時光機不外乎是讓爸爸稱讚我的手段。


    「可是,研究者是不該有這種想法的。」


    指導教授與前輩不知道跟我說過多少次。


    「不論何時,『求知』的熱情都是研究者最有力的夥伴。我們必須珍惜、永保這種心情。不然科學這種東西,很容易就會淪為兇器或是斂財的工具。」


    他們又說過。


    有「求知」的熱情,人類才會進化,才有現在的興盛文明。


    雖然在進化的過程中也發生過錯誤與悲劇,但從結果而論,科學與文明應該比過去帶給了更多人幸福。而且—


    「如果科學與文明會造成人們不幸,那麽催生出科學與文明的我們研究者,就有義


    務去改善這種情況。」


    我在寫那篇論文的時候,心中有謹記這些道理嗎?答案是no。


    一位偉大的研究者,能夠讓自己的目的與世界的幸福一致。


    這是我在victor condoria大學首先學到的道理。然而,至少當我在寫這篇論文的時候,卻把它給忘了……而且有一半是刻意的。


    我伸出了手,從桌上拿起文件袋。


    「這不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想知道』的,是如何才能挽迴爸爸的心……」


    我真的不配做研究者。


    就從熱情這一點來講,連對時光機理論了解不深的岡部倫太郎,或是受到學術界惡評的爸爸,都還比較稱得上是真摯的研究者。


    ……而不是我這種人。


    「自從寫完這篇論文,就一直想著爸爸看了會有什麽感想;不過現在想想,也許沒拿給爸爸看是正確的……」


    要是把這篇別有所圖的論文拿給爸爸看,惹爸爸生氣了,也許我真的會再也振作不起來。


    選擇了毫無興趣的題材,拿自己深惡痛絕的主題虛情假意地寫成論文。而且還舍棄了身為研究者該有的真摯態度。


    這幾乎等於是背叛了自己的心、自己的立場,甚至背叛了爸爸。我應該更早注意到這一點的。但我卻等到遇見了真心喜愛時光機的人,才查覺到這一點。


    歎了一口氣。


    「看來,我還不夠格呢。」


    在外麵被眾人稱為天才,實際上卻是這副德性。


    無論思考有多敏銳,記憶力有多強,隻要少了熱情,就無法踏越艱辛的路程。隻要少了「求知」這種人類最根本的熱情……


    「那麽,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什麽?」


    注視著論文,我喃喃自語。


    腦內浮現的仍然是鳳凰院兇真,也就是岡部倫太郎。


    為什麽他會叫我幽靈?還有在我見到他的時候,心中油生的那種不協調感。


    無庸置疑地,牧瀨紅莉棲這個人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兩點。既然如此,自己身為一名研究者,就應該順從這股求知欲。


    將論文放迴桌上,拿出手機確認明天的行程。明天白天預定跟東京電機大學的教授碰麵,結束之後就沒有預定了。


    「好,就明天傍晚去見他吧。」


    當然,我下午也是有空的。但老實講,在這個受到戛季熱島效應支配的秋葉原裏,我實在不想挑一天當中最熱的時間在外麵走動。


    明天,我要去見岡部倫太郎。


    如此一來,既能夠理解他與爸爸懷抱的熱情,也能消解自己的疑問。一下定決心,我覺得雙肩變得輕鬆許多。


    「……我迴不去的理由,該不會就是這個吧?」


    思考了片刻,但似乎想不到答案。看來目前是不會有結論的了。


    ☆


    「謝謝~」


    一麵向店長道謝,一麵走出拉麵店。


    外麵還有不少客人在排隊。


    走過看著菜單討論要吃什麽的行列旁邊,我迴味著剛才享用的拉麵滋味。


    麵湯雖然是豚骨口味,但沒有腥味,清爽的風味很不可思議。一開始還覺得似乎略嫌清淡,但搭配細麵吃起來十分可口,甚至讓我猶豫要不要再加一球麵。


    結果,因為這頓晚餐吃得比平常晚,我怕攝取太多熱量,就忍住了;但下次也許可以挑戰看看。


    這頓晚餐讓我重新體認到東京拉麵的美味。中午吃的廚房二郎的洋食也很讚,真是太幸福了。


    我心情愉快地往神田明神的方向走去。


    從這家拉麵店出發的話,穿過神田明神迴飯店比較快。


    直走稍微轉個彎,就會來到神田明神的高台階梯。然後走過神田明神門前,穿過鳥居,就是飯店前的本鄉通了。


    通過神田明神前,想起今天沒買到前輩托我買的神社護身符。看了一下,販賣護身符的社務所好像已經休息了。


    摸著吃得飽飽的肚子,帶著享用過美食的幸福心情,我打開了手機。幾乎是無意識地,手指反射性地打開了「@ch」的網頁。開放軟體,自動搜尋更新頻率較高的留言板——也就是留言次數比較多的板。


    這種具有特殊功能的瀏覽器,是「@ch」專用的網路瀏覽軟體——就是一般所謂的專用瀏覽器。


    這種專用瀏覽器,據說是在以前一場「@ch」消滅的未遂事件——「@ch」程式的伺服器由於網站使用者過多造成嚴重負荷,幾乎使得整個留言板消滅的事件——之後所開發出來的。


    利用這種專用瀏覽器,可以大幅減輕「@ch」伺服器的負荷,再加上其他許多有誌人士的努力,終於防「@ch」的消滅於未然。


    從那時候起,做為一種禮儀,流連於這個網站的@ch鄉民都會盡量使用這些專用瀏覽器。


    除了減輕伺服器的負荷以外,專用瀏覽器還有幾項特殊功能,因此很多人會使用專用瀏覽器,以獲得更舒適的留言板瀏覽環境。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專用瀏覽器有很多種類,我選用的是著重於搜尋功能的類型。


    打開網頁一看,果不其然,整個「@ch」都在討論白天發生的無線電館人造衛星墜落事件。聽說到現在仍然沒有一個國家公開發表本國的衛星墜落,就連這個衛星的飛行軌道與使用目的,都還不得而知。


    該說是不出所料還是本性難改,在討論所有超自然現象相關話題的超常現象板上,有一大堆留言主張這個人造衛星很可能是ufo。也就是俗稱的「洗板」狀態。


    一邊卷動畫麵,一邊迅速看過這些留言。這時,我看到了一些奇妙的留言。不知道為什麽,有好多留言寫著「時間旅人登場w」「時光機詳細kwsk」之類的。


    「這也太不巧了吧……


    美味餐點帶來的小小幸福感,就在這一刻被破壞了。


    雖然上「@ch」是一個習慣,但也沒必要選在這種時候自己去看討厭的時光機話題吧。但我卻還是看了。


    而既然我已經看了,直到我心裏有個了結之前,我是無法把網頁關掉的。我暫時合起了手上的手機。


    我現在人還在路上。隻是看一下手機還沒關係,邊走邊上「@ch」就實在太危險了。而且我現在情緒有點亢奮,也許會一不小心出意外。


    我決定先盡快趕迴飯店。


    帶著重新被挑起的,對時光機的厭惡感……


    ☆


    迴到飯店房間後,我重新打開「@ch」的網頁。


    一邊操作專用瀏覽器,一邊追蹤剛才那些奇怪的留言來源。


    看來似乎是因為有人不懂「@ch」的習慣,留言時忽視了許多約定成俗的作法,才會有這麽多人迴應。


    不懂規則的新人,常常搞不清楚場麵的狀況,采取一些越軌的行動。我實在很希望這些人可以先學學「@ch」的習慣再來留言。


    也就是俗稱的「先rom個半年吧」。


    不過當我掌握了情況之後,我發現問題的原因似乎不是出在這裏。而是這個成為話題焦點的人物,竟然宣稱自己是搭乘時光機來到現代的未來人。


    079  名稱:johntitor [age]  id:aa4naofm0


    即使你們不相信我來自於2036年也沒關係。


    逗個世界線的各位似乎想多知道一些開於時光機的事呢。


    時光機是sern開發的。他們在2034年完成了時光機。


    2010/07/28  (wed)  20:11:45


    看到這則留言時,我的第一個感想是「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對時光機的厭惡讓我火冒三丈,不假思索地寫下了留言。


    081  名稱:栗悟飯與龜派氣功  [sage]  id:hdly4epio


    時光機詳細kwsk


    2010/07/28  (wed)  20:15:08


    順道一提,「栗悟飯與龜派氣功」是我在「@ch」使用的網名。對方似乎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在「@ch」留言,過了很久才有迴應。


    124  名稱:johntitor [age]  id:aa4naofm0


    sern獨占了時光橫。


    無論是一般民眾、國家還是企業,都是碰不到時光機的。


    他們使用時光機隻為了追求自身的利益,並且讓世界化為反烏托邦。


    雖然消除了所有爭端,但那隻不過是虛假的和平。


    什麽是kwsk?


    2010/07/28  (wed)  20:47:42


    好不容易看到迴答,最後一句又讓我無言了。


    「連kwsk都不知道……而且還age,不管怎麽看都是個初學者。真是謝謝您的演出。」


    這個自稱「johntitor」——應該是念成約翰·提托吧——的人物,難道都不上網的嗎?如果他是在演戲,假裝自己是個甚麽都不懂的「@ch」初學者,似乎也演得太假了。


    而且他還是個自稱時間旅人,想像力天馬行空的家夥。當我正被一堆不切實際的設定搞到頭痛的時候,中間隔了一段時間,約翰·提托又有新留言了。


    206  名稱:johntitor [age]  id:aa4naofm0


    我是為了改變未來才來到道個時代的。


    我的目的是破壞sern道立的反鳥托邦,重新奪迴自由。


    2010/07/28  (wed)  20:59:31


    反烏托邦——沒有人權,噩夢般的威權社會……。我覺得眼前一陣暈眩,迴應了約翰·提托不著邊際的留書。


    081  名稱:栗悟飯與龜派氣功  [sage]  id:hdly4epio


    你的意思是上sern=獨裁者嗎?


    2010/07/28  (wed)  21:01:44


    難道約翰·提托不知道sern是個甚麽樣的組織嗎?


    就我所知,除非他說的是一個虛構的組織,否則天底下就隻有一個組織叫做sern。


    sern。


    正式名稱為歐洲基本粒子原子核研究機構。


    不過,sern並不是這個正式名稱的略稱。它是法文「societe europeen pour recherche nucleaire」,也就是「研究所成立籌備會」的略稱,一直沿用至今。


    它是由歐洲各國出資設立的國際研究機關,研究設施橫跨瑞士與法國,以兩國國境附近的日內瓦州西方為中心地。


    他們最有名的研究成果,應該是在瀏覽「@ch」時也會用到的world wide web等網路係統吧。


    說得更清楚一點,就是第一個在網路上架設——當時還沒有這個名稱——伺服器與網頁的機構。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順道一提,這些網路相關研究成果,當初純粹隻是用來讓sern與各國研究者共享研究成果,並第一時間取得聯係而開發出來的。sern k4-身並不是以網路研究為主的組織。


    正如同歐洲基本粒子原子核研究機構這個名稱所示,sern的真正宗旨是探究基本粒子與原子核——也就是極微世界的奧秘。


    說得更粗略一點,就是研究世界根本構造的組織。


    這種研究機關常常有一個通病,sern也不例外;就是它是以基礎研究為其本分,而沒有進行任何實用性的研究。


    換句話說,他們會研究汽車引擎的物理機製,或是輪胎與地麵的摩擦;但是不會去開發出一輛汽車。


    ——從這方麵來說,關於網路的研究成果可以算是例外吧。


    因此,就算sern做了時光機的研究——八成也不會超過思考實驗的範圍——,那也僅限於關於時間旅行的基礎研究,而不可能真的做出一台時光機的。


    除非是自家研究需要用到的「研究用品」或是「實驗工具」,否則隻要是對sern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知道sern是絕對不可能開發出什麽實用品來的。這種說法根本是荒唐透頂。


    不,如果是一個偽科學的信者說出這種話,那已經算得上是侮辱了。


    為了以防萬一,我搜尋了一下,但這個名為約翰·提托的人物所主張的組織——就算隻是荒唐透頂的科幻創作!——還是隻有一個,就是我所知道的sern。


    ☆


    後來我們又對話了一段時間,不過約翰·提托似乎不隻是不懂「@ch」的習慣,就連網路禮儀的概念都沒有。


    一時之間,我不禁懷疑在這個網路發達的時代,他是怎麽生活的;不過仔細想想,說不定此人是位高齡人士,是最近才開始接觸網路的。


    「真搞不懂他到底是甚麽人。」


    我抱著對偽科學的些許惡意,試著推測約翰·提托是個甚麽樣的人物,同時跟不特定多數鄉民一起繼續與約翰·提托筆談。


    話題曾幾何時,轉到時間旅行的方麵。


    留言板上的鄉民最好奇的,果然還是時間旅行造成的悖論問題。


    就是一般常說的祖父悖論(grandfather paradox)。


    悖論的內容是「如果一個人做了時間旅行,迴到過去殺死了自己的祖父,會發生什麽事?」。


    如果我迴到過去殺死了祖父,祖父的孩子(我的父親)就不會出生;當然,父親的孩子(我)也就不會出生了。


    可是,如果我沒有出生,就沒有人會殺死祖父,於是我的父親將會平安出生,而我當然也會出生。這麽一來,將會殺死祖父的我又出生了,所以祖父還是會死……


    換句話說,狀況會陷入無窮迴圈。


    本來不可能發生的時間悖論,一旦有了時間旅行,就有可能發生。


    為了避免這個矛盾,研究時間旅行與時光機的各界人士做了許多合理的假設,試圖找出答案。


    某位博士認為,一切事實與現象都是已經確定的,因此就算進行時間旅行迴到過去,也無法改變曆史。


    也就是說,既然進行時間旅行的自己已經出生了,那麽一切顛覆這個結果的行為都一定會失敗,所以無法殺死祖父。


    另一位科學家認為,時間旅行本來就是不能自由進行的,當事人絕對無法移動到能夠影響自己出生的地點或時間。


    根據他的說法,就算當事人想移動到能夠殺死祖父的地點或時間,時光機也不會啟動,或者是在啟動的瞬間爆炸。


    還有一位研究者,認為時間旅行不是移動到別的時間,而是移動到與我們居住的世界酷似的另一個世界,稱為平行世界。他認為平行世界與我們居住的世界雖然十分相似,但還是有些微的不同處。


    因為是移動到另一個世界,因此就算在那裏殺死了祖父,也不是自己居住的世界過去發生過的事。換句話說,就算殺死了祖父,那也不是「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祖父」;說得極端一點,隻不過是個跟祖父長得非常像的陌生人罷了。


    關於時間旅行悖論的迴避理論,還有其他許多理論與假設,這裏就不贅迤了。


    在這些理論當中,約翰·提托所說的,比較接近最後提到的平行世界理論。跟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極為相近。


    他認為世界不隻有一個,而是以無數的平行宇宙所構成,這點跟平行世界理論是一樣的。


    不過,他認為這些世界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存在的,而是當發生了「世界線的分歧」現象時,才會分成一個以上的世界。


    他的意思是,當我殺死了自己的祖父時,會發生「世界線的分歧」,之後的世界就會分成「祖父沒被殺死的世界線」與「祖父被殺死的世界線」。


    我本來就是出生於「祖父沒被殺死的世界線」,所以殺死祖父對我是沒有影響的。


    我們可以把這個理論比喻為一棵大樹。


    名為世界的大樹原本是單一的樹幹,但是在殺死祖父的時候會分枝,分成「祖父沒被殺死的世界線」與「祖父被殺死的世界線」這兩根樹枝。


    而這兩根樹枝,之後每次發生某些事情時又會再度分枝,就這樣無窮無盡地分裂下去。


    ——順道一提,約翰·提托自己是將同樣的內容比喻為「平行流動的河川」。無論用的是什麽例子,總之這種概念一定要用某種事物來比喻,不然會有點難懂。


    「雖然這樣解釋的確能解決悖論的問題……」


    但必須注意的是,在現代量子力學當中,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並不是一種主流的詮釋。這是因為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還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理論。


    尤其是根據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進行量子力學計算時,目前還必須代入未知數的變數。簡單來說,就是用這個方法做計算時,有幾個重要的數字尚未明確。


    當然,既然重要的數字尚未明確,就無法成為完整的算式。


    艾弗雷特說過,其實不需要完整的算式。


    即使未知數的變數還不確定,維持未知數進行計算,也幾乎不會影響到計算的精確度——而實際上,如果是在目前的範圍內的話,其誤差的確非常小,甚至不能算是誤差。


    即使如此,那也隻是目前的狀況。


    隻要將來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的不完整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問題,大多數的研究者就不會想把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當成理論的基礎。


    這跟疑似科學或偽科學不被正統學術派係接納,其實在某種意味上還滿類似的——因為理論上有太多部分講不通。


    而我自己,對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也並不抱持肯定態度。


    ☆


    如果是平常狀況的話,我應該會覺得這是在「釣魚」,就是捏造一個話題引別人上鉤,藉以取樂的一種留言板的會話方式,但這次當成「釣餌」的話題有點奇怪。


    以@ch語來說,就是「釣針太大了」。


    應該不會有人想騙人的時候,還特地自稱時間旅人吧。現在在板上跟提托交談的人,我想應該也沒幾個相信他真的是


    時間旅人。


    也就是說,「要掰也掰得像一點」。


    然而約翰·提托卻仍然不改初衷,堅持自己是來自未來。


    不管是「釣魚」還是「冒充」,能徹底到這種地步也算很了不起了——如果他不是自稱時間旅人的偽科學信者的話。


    為了確認新的留言,我按了更新。


    結果出現的是網名為「鳳凰院兇真」的留言。


    617  名稱:鳳凰院兇真  [age]  id:1kz727sn0


    真想不到現在竟然會有白癡跑出來冒充約翰·提托啊!


    2010/07/28  (wed)  20:42:27


    「……!鳳、鳳凰院!?」


    我不禁大叫出聲。


    不過,這也不能怪我。誰能想像到白天遇見的人物,晚上會以這種形式重逢呢?


    仔細想想,這人對時光機抱有那麽大的熱情。


    如果有個時間旅人跑出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就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許也會想跟對方講兩句話吧。


    可是,狀況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個自稱鳳凰院兇真——百分之百就是岡部的人,聲稱2000年也出現過一個約翰·提托,而現在在留言板上發言的,隻是個拙劣的模仿者。


    「十年前也有過同樣叫做約翰·提托的人?」


    我照著他的說法,從搜尋引擎找了一下約翰·提托的資料。


    但是並沒有找到什麽重要情報,可以說完全找不到岡部所說的這個約翰·提托。


    更何況如果他所主張的人物是真實存在的,那麽包括我在內,在板上留言的人當中一定會有人記得這個2000年提托才對。


    然而,在板上主張十年前也出現過一個提托的,就隻有鳳凰院兇真一個人。


    「怎麽迴事?……他掰的?……還是妄想?」


    腦內浮現出一種推測—也許約翰·提托根本就是鳳凰院兇真自導自演的產物。雖然不無可能,但這種惡作劇的水準也太低了,而且總覺得如果他想吹牛,應該會用別的方法才對。


    至於妄想這種說法,也有些地方值得懷疑。


    實際上,約翰·提托否定了他所主張的2000年提托的存在。嚴格說來,他是主張「至少我沒有移動到2000年去」。


    他的意思是,如果鳳凰院兇真——岡部記得2000年提托的存在,那一定是別的世界線的提托。


    「嗯……可是這樣一來,岡部先生為什麽會記得2000年提托的存在呢?」


    我想了好幾種假設,試著多方思考,但還是沒有個頭緒。


    如果他所認識的2000年提托是其他世界線的存在、那就表示岡部是從別的世界線移動到這個世界線來的,要不然就是他能夠認識到其他世界線。


    這種解釋實在是太離譜了,而且嚴格說來,跟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也不一樣。還是說這種說法根本就不是艾弗雷特多重世界解釋,而是另一種多世界詮釋?


    ——不管怎麽樣,目前看來兩者都隻能算是偽科學。


    鳳凰院與約翰·提托雖然被板上其他鄉民炮轟,但他們倆一點都不介意,自顧自地將話題轉到時光機上麵。


    而令我驚訝的是……兩人所談論的時光機理論,竟然跟我寫的論文有一部分是重疊的!


    「……!」


    按照約翰·提托的說法,他所使用的時光機,采用了迪普勒圓筒與克爾黑洞這兩項要素。


    所謂的迪普勒圓筒,就是將具有驚人重力的超高密度物質製成圓筒(或是排列在一起),然後以超高速旋轉。這麽一來,動量的傳遞就會造成時間的加速與延遲,讓物體能夠前往過去或未來。


    不過迪普勒圓筒隻能操作周圍的物體時間流動。因此,是不能讓物體移動到迪普勒圓筒完成前的時間點的。


    ——順道一提,依照目前推測,必須要讓直徑十公裏、長度一百公裏,質量大約與太陽相等的圓筒,以每秒2500次的速率進行旋轉,才能完成迪普勒圓筒。當然,這種物體是無法存在於地球上的。


    至於克爾黑洞,指的是會自轉的黑洞。


    我們一般所說的黑洞,指的是不會自轉的——或者說是靜態的——史瓦西黑洞。這種黑洞隻具有重量,不過克爾黑洞因為在自轉,所以還具有動量。


    換句話說,我們可以將克爾黑洞想成比普通黑洞具有更多能量的黑洞。而這些大量的能量,會使得黑洞中的奇異點從一般的點狀變成環狀。


    奇異點是一個具有無限大的重力場的點。在這裏,所有物理學的常識一概不適用。我們常說黑洞是個「具有強大重力,連光都無法逃逸的星球」,就是因為有這個奇異點。


    ——嚴格來說其實有點不精確,不過為了簡略說明,就允許我把內容簡化吧。


    而在克爾黑洞特有的環狀奇異點(微型奇異點)內側,存在著一個負向的封閉類時區域。由於在我們的世界當中,時間的流向是正向的,因此在這個區域中,時間是倒流的。


    也就是說,理論上隻要通過這個負向的封閉類時區域,我們就能迴到過去——需要注意的是,每次通過時能迴溯的時間是有限的,因此如果想迴到遙遠的過去,我們必須一再通過這個區域才行。


    這兩種方式都算是比較可行的時間旅行埋論,若是真能實現,製作時光機也不再是夢想。但是當中還是有幾個問題必須解決。我忍不住提出了疑問。


    719  名稱:栗悟飯與龜派氣功  [sage]  id:hdly4epio


    克爾黑洞的時間旅行在理論上的確是可行的,但還是有幾個問題


    1.如何讓黑洞旋轉?


    2.你打算如何通遇克爾黑洞內的微型奇異點?


    2010/07/28  (wed)  22:16:02


    ☆


    我留言提出疑問,然後一直瞪著畫麵等他迴答。我等了大概十分鍾。但對我來說,這十分鍾實在是太漫長了。


    760  名稱:johntitor [age]  id:aa4naofm0


    在我的時光機裏,搭載了重力扭曲裝置。


    我的時光機不是sern製的,而是參考sern的時光機,由個人完成的,


    因此重力扭曲裝置有些不安定。


    藉由這個裝置,可以產生微型奇異點,以及調整通過奇異點時的重力。


    隻要將電子注入微型奇異點,黑洞就會旋轉。


    注入電子後,奇異點會開始以超高速旋鼻,並產生局部重力正弦波。


    我不是專門人士,所以無法對它的機製做更進一步的詳細貌明。


    我隻能說克爾黑洞是能夠人工製作的。


    2010/07/28  (wed)  22:28:23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注視著手機螢幕自言自語。


    史瓦西黑洞具有重量,克爾黑洞則是具有重量與動量。而且黑洞除了重量與動量之外,還能夠帶有電荷。


    我們很難讓黑洞擁有動量,但讓黑洞帶有電荷——也就是電子,就不是那麽困難了。我也早就想過如果要做出人工克爾黑洞,製造出嚴格說來具有重量、動量與電荷的克爾·紐曼黑洞會比較簡單。


    ——因為讓帶有電荷的物體運動,並不是一件難事。


    而且如果能製造出克爾·紐曼黑洞,就不需要通過環狀奇異點(微型奇異點)了。這是因為在高速旋轉的克爾·紐曼黑洞當中,封閉類時區域會擴大到奇異點的外側。


    ——話雖如此,還是免不了強大重力的影響,因此依然需要一個方法隔斷重力。


    這些我在自己撰寫的論文當中也有提及。


    目前雖然還不可能,不過當有一天我們能以人工方式製造出黑洞時,或許就能應用這種技術創造出時光機來。這就是我寫的《時光機相關考察》的主題。


    ——而巧合的是,sern現在也正在重複進行人工製造黑洞的實驗。


    由此可知,至少約翰·提托的確具有比一般人豐富的知識。但這也意味著一個事實。


    也就是說他所主張的時光機從頭到尾都是理論,完全沒提到具體的技術論。雖然他已預先設下一條防線,聲明自己不是專門人士,但總之就是沒提到「如何製造時光機?」這個問題的核心。


    就連這麽一個大工程所需的龐大能量要從哪裏弄來,這麽初步的問題他都沒有提及。


    「換句話說,約翰·提托所說的話,都不是來自於未來的知識……。他講的這些就算是現代科學家也懂嘛。」


    之後匿名留言板上的對話又持續了一段時間,但是講到一半時突然宣告中止。


    807  名稱:johntitor [age]  id:aa4naofm0


    今天我有砧累了,改天再聊。


    很高興能跟各位交換意見。


    2010/07/28 (wed) 23:49:26


    溜了?


    我掃興地


    歎了一口氣,拿著手機躺到床上。老實說,還真有點失望。我困了,不再看留言板,把專用瀏覽器關掉。鑽進被窩,打算進入夢鄉……


    ……然後下一個瞬間,我注意到一件事,一翻身坐了起來!


    「我……為什麽會覺得失望?」


    我根本就把這當成是「釣魚」,沒有認真看待才對。


    我應該早就知道,就算討論時光機的話題,也不可能超出我思考過的範圍。


    既然如此,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我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如果我對這件事的認知產生了改變,那一定是從看到「鳳凰院兇真」留言的時候開始的。我不再把約翰·提托所言當成釣魚,絕對是因為看到他的留言。


    「為什麽……?」


    今天……不對,正確來說從昨天起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疑問再度脫口而出。我開始覺得除非我得到答案,否則哪裏也去不了。


    「看來我還是得……見他一麵。」


    ☆


    隔天,7月29日。


    與東京電機大學的教授們進行交流談話,結束了所有預定行程後,時間已經將近傍晚了。本來隻預定跟教授們一起吃頓中飯聊聊罷了,沒想到會聊得這麽來。


    我向各位教授告別後,依照昨晚下的決心,前去拜訪岡部倫太郎的研究室。


    「千代田區外神田三丁目……」


    我看著電線杆的標誌,以及寫在字條上的地址與簡易地圖,走在秋葉原的路上。值得慶幸的是橋田先生在字條上畫的地圖相當親切、仔細。


    沒花多少時間,我就來到了一棟大樓,一樓有間名叫「映像管工房」的店鋪。我準備走上麵對大樓左手邊的樓梯,前往二樓的研究室。


    就在這時,從敞開的二樓窗戶,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這台微波爐能夠進行瞬間移動啊!」


    不會錯。


    雖然聽起來很興奮,不過這的確是岡部倫太郎的聲音。緊接著,彷佛也聽到橋田先生反駁他的聲音,但聽不太清楚。


    「他們在幹什麽啊?」


    瞬間移勤?


    繼時光機之後,好像又跑出個不正經的詞語了。


    先別管那麽多,還是上樓吧。


    「那麽,你要怎麽解釋這根明明已經拔下來,放進微波爐的香蕉……!?」


    當我開始爬上樓梯時,又聽見了岡部倫太郎情緒高亢的說話聲。即使在遠處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演講的時候一定很有利吧。


    不過狀況好像怪怪的。


    剛才還講到瞬間移動什麽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總之我已經來到研究室的門前,敲了兩下門。


    ……沒反應。


    好像在裏麵說話。


    再敲一次門。


    ……完全沒反應。


    我再次敲門。我想這次聲音應該滿大的。


    ……即使如此還是沒反應。我忍不住想發火。


    雖然我想他們不是故意裝做沒人,但應該也沒有人喜歡這樣吃閉門羹吧。至少我可不是明知屋裏有人,敲門沒人理還能保持風度的好脾氣。


    我想表示抗議,用力地轉動了門把,沒想到門卻毫無抵抗地打開了。


    門……,沒上鎖?


    我有些驚訝地盯著被我打開的門。我本來沒打算自己闖進去的,但開都開了就沒辦法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踏進了玄關。


    室內以一b—boratory (研究室)來說,似乎略嫌狹窄。空間大致上分成堆滿了雜亂器材、pc與微波爐的後麵房間,以及放著沙發、桌子,還有廚房等設備的前麵房間。


    看來後麵的房間應該是開發室,前麵的則是談話室吧。似乎還設了一塊布簾,拉起來之後可以隔開兩個房間。雖然放了雜七雜八的東西,不過整理得還算幹淨,感覺待起來滿舒適的。


    給人的印象不像是研究室,倒比較像是小孩子做的秘密基地。


    踏進研究室之後,馬上看到兩個男人站在前麵房間的桌子旁邊,完全沒查覺到我的到來,正專注地盯著某個東西看。


    咦……?好像哪裏不對勁?


    他們似乎正在看著桌上的香蕉。


    奇妙的是,這串香蕉最旁邊的一根不是普通的黃色香蕉,而是呈現著鮮豔的綠色。也不是還沒成熟的香蕉的顏色,而是一種像是塑膠或是明膠模型的透明綠色。


    不隻如此,那根香蕉似乎還融化成了爛泥狀。


    「你們好像在做很有趣的實驗嘛。」


    我出聲唿喚這兩個連我走進玄關都還沒查覺的人。聽到我的聲音,岡部倫太郎的身體大大地震了一下。好像嚇了一大跳。


    他猛然迴過頭來。臉上果然充滿了驚愕之情。至於我,則是努力擺出笑臉,然後說:


    「岡部倫太郎……不,應該要叫你鳳凰院兇真吧?」


    ☆


    「岡部倫太郎……不,應該要叫你鳳凰院兇真吧?」


    我先用橋田先生告訴我的本名叫他,又忽然想到也許應該用本人自稱的名字叫他比較好,於是又改口。


    然而岡部倫太郎的表情還是一樣狼狽,隻是呻吟著說:「牧瀨……紅莉棲。」也許我讓他驚嚇過度了。


    「……我有敲門喔。」


    聽了我說的話,他好像還是沒搞清楚狀況,說:


    「你、你怎麽會知道這裏……」


    「橋田先生告訴我的。」


    但當我工口訴他,他突然口若懸河地開始講個沒完。


    「阿樽!難道你……背叛了我?你被這個三次元娘們的美色給迷惑了是吧……!可惡啊,我不會饒過你的,絕對不會!你這個賤人——!!」


    岡部倫太郎剛才還慌張成那樣,現在反倒毫無顧忌地往我這邊逼近而來,劈哩啪啦地罵了一長串。情緒起伏還真是極端啊……


    昨天沒能好好跟他講上兩句話,不知道原來他是這麽難溝通的一個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向室內的另一個人求助。


    「能不能想想辦法?」


    我省略了「對這個人」。


    「我看他隻是有點混亂啦。」


    那個人——橋田先生無可奈何地迴答我。在我們倆講話時,岡部倫太郎從懷中掏出手機,直接放在耳朵旁邊……然後沒按通話鍵就開始說話:


    「發生緊急狀況。機關終於發現了研究室的位置,派特務過來了……!什麽,你說這也是命運石之門(steins;gate)的選擇嗎!?」


    我再重申一遍,他沒有按手機通話鍵。


    但他還是繼續講他的——對著空氣。中二病?還是邪氣眼?總覺得之前我好像也有過這種感想,總之,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隻能愣愣地對他說的話表示疑問。


    「steins gate……?」


    橋田先生平淡地迴答了我的疑問。


    「那是岡倫的腦內設定。沒有甚麽特別的含意。」


    「我想也是。德文跟英文還混在一起……」


    說完,我不想再站在玄關,打算走進研究室。這時,岡部倫太郎忽然對我說:


    「把鞋子脫掉。」


    聽他這麽說,我看了一下研究室的內部。看來好像是日式地板,要脫鞋才能進去。我稍微表示歉意後,脫掉鞋子踏進室內,然後走到他的麵前,伸出右手表示握手之意。


    「重新自我介紹,我叫牧瀨紅莉棲。」


    平常這時候,對方應該也會伸出右手才對。但他沒有這麽做。他驚惶失措、一語不發地輪流看著我與我的右手。


    看著他這副德性,也許我的額頭上正在冒青筋吧。


    「你連握手都不會嗎?日本的男人未免太沒常識了吧。」


    聽到我這樣說,他懊惱地呻吟了一聲,這才戰戰兢兢地伸出右手。但我沒看過有人握手可以握得這麽害怕的。我明確地感覺到自己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兇惡,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有甚麽好怕的啊。」


    「誰叫你放出那麽強的殺氣。這就是俗稱的東方武術吧!」


    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講話,決定放棄正常的握手,直接往裏麵走。看到我要走,岡部倫太郎慌了起來。


    「上哪裏去!」


    什麽上哪裏去,這間研究室也沒那麽大空間吧……


    我在心中歎了口氣,然後走到香蕉前麵蹲下,細細觀察。


    「我本來是想來問個清楚,你是不是真的看到我被刺殺,還是隻是性騷擾的藉口……。不過比起那些問題……」


    這香蕉真是越看越不可思議。


    照他們的說法,這就是什麽「瞬間移動」的產物吧。


    光看形狀的話,這隻是一串普通的香蕉,但其中一根變成了爛糊糊的膠狀。而且還呈現具有透明感的螢光綠。


    以正常情況來想,可能會以為是將一串香蕉中的其中一根,換成了用明膠或寒天做成的模型,不過……


    「連結處沒有損傷。看來不是在耍把戲。」


    連結香蕉串與膠狀香蕉的地方,沒有明確的界線。前輩以前曾經調整


    煮蛋的火候,做出蛋黃凝固與半熟的部分融為一體的水煮蛋;這個香蕉的情況就跟那個很像。


    我繼續觀察香蕉,並詢問站在稍遠處的兩人:


    「有沒有鑷子?」


    「沒有!」


    得到了一個冷淡的迴答。不過跟剛才不同的是,我的心中沒有怒氣。


    或者應該說,我沒有心情生氣。對眼前的未知存在產生的好奇心勝過了怒氣。


    「喔。」


    雖然得不到正確的結果,但也沒辦法。我簡短地迴答後,決定直接用自己的食指碰碰看香蕉。它比想像中柔軟,手指整個插到裏麵去了。


    背後傳來驚訝的喊叫。


    「什麽!」


    不要大驚小怪的好嗎,真丟臉。


    「裏麵爛爛的……」


    我將沾在手指頭上的綠色香蕉黏液送進嘴裏。


    「沒味道……真難吃。」


    看來香蕉原有的風味、口感都消失了。我感覺到這個事實刺激了我心中的某個部分。身為研究者的好奇心,在我的內心當中慢慢抬頭。


    ☆


    「喂,僵屍。肚子餓了就說一聲啊。我可以賞你一根香蕉吃的。」


    從味覺的觀點來確認螢光綠膠狀香蕉的組成,似乎令岡部倫太郎相當意外。他又把我當死人了。


    上次是幽靈,這次換成僵屍了啊。他就這麽想要我死嗎?


    「不用了!誰要吃hentai的香蕉啊……」


    「什麽,你竟敢叫我hentai!」


    「是你隨便戳我的臉,還想摸我的身體!」


    就在我們倆吵嘴時,原本貫徹事不關己態度的橋田先生,忽然對我說:


    「牧瀨氏,牧瀨氏……」


    「什麽?」


    怎麽了嗎?


    「可以請你再說一次『誰要吃hentai的香蕉啊』嗎?最好表情可以懊惱一點。」


    突然跟我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懊惱一點……?」


    我大惑不解。至少有幾秒鍾,我沒能理解橋田先生說的是什麽意思。但當我終於明白時,我感覺到自己的臉發燙了。


    這、這個hentai,怎麽可以叫我講這種話啊!?


    岡部倫太郎似乎發現了我的窘態,得意洋洋地咧嘴而笑。


    「嗬,你在臉紅個什麽勁?該不會是做了什麽想像吧?」


    被這個既深沉又清晰的聲音取笑更令人生氣。真是奇恥大辱。


    「說說看啊,天才少女!不妨請天才跟我們講解一下,自己剛才做了甚麽樣的想像吧!」


    這、這個死家夥……以為你現在比我強了是吧!


    我努力以沉默壓抑住怒氣。


    現在要是生氣了,就中了這兩個人的下懷了。


    「……看來你們兩個都是hentai呢。」


    我靜靜地……但怒火中燒地說。然而橋田——我再也不會稱他「先生」了!——卻羞赧地笑了,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也沒那麽厲害啦……」


    「我沒在稱讚你!」


    「比起我,做了hentai想像的人才是真正的hentai吧。你說是不是啊,hentai天才少女?」


    「我不是hentai!」


    我一邊大叫一邊站起來。不行,再這樣下去,不知道他還會拿什麽來取笑我。


    我做了一個深唿吸,替換肺裏的空氣。這樣做是為了整頓腦內環境,讓我恢複冷靜。我必須抑製自己的感情。


    身為一個腦科學家,這是理所當然的。


    「ok。老實說,我可以馬上去告你們性騷擾,不過現在就先放你們一馬吧。」


    我盡可能冷靜地說。


    我聽到岡部還在那邊說「現在……?」,但我才不會理他咧!我裝做沒聽見,繼續說道:


    「所以請你們把詳細情形告訴我。這根香蕉……,跟那個微波爐是不是有什麽關係?」


    我先看了看香蕉,然後手指正要指向放在裏麵房間的微波爐。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岡部忽然岔進了我與微波爐之間。


    他用整個身體擋住微波爐,大聲嚷嚷著說:


    「這是最高機密!未來工具八號機電話微波爐(暫名),可是我們研究所的秘密武器啊!」


    老實說,這個反應令我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他會自鳴得意地向我炫耀呢……。是說(暫名)是什麽意思?


    就在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時,橋田與岡部開始在我眼前商量起一些事來。看來是想叫我替他們做牛做馬的樣子。


    好吧,也沒差啦。隻要能滿足我的興趣就好。


    「可是,如果是牧瀨氏的話,搞不好能替我們闡明這個奇怪的功能喔。」


    「……嗯嗯——,不,可是……」


    「我就坦白說吧,隻靠我們兩個是絕對找不出原因的,」


    「可、可是,這可是未來工具研究所的……」


    講到這裏,岡部突然發出「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好主意,裝模作樣地指著我說,,


    「喂,女人!你說你叫克莉絲蒂娜是吧?」


    「我哪時候說過啦!」


    我毫不動搖地迴答。我覺得自己好像開始習慣了。不,我不應該習慣的,但人類本來就是一種很容易順應環境的生物,沒辦法。


    「想知道這個電話微波爐(暫名)的秘密,是有條件的。首先!你必須成為我們未來工具研究所bmen。」


    「你是說要讓我成為研究所的成員嗎?」


    他提出的條件讓我有些疑惑。這樣對我來說正好,但總覺得他的態度一下子軟化得太多了。要不是有一個問題,我應該會馬上答應吧。


    「可是,我八月中就要迴美國了耶……?」


    「到你迴去之前就可以了。」


    他毫不猶豫地說。我覺得有點奇怪。


    剛才那個好像想到了什麽好主意的表情,究竟代表著什麽意義?


    「還有一個條件!」


    「還有啊?」


    「不準追究我對你做過的性騷擾行為!」


    這時,我的唿吸停止了。


    這個男的為什麽能夠如此亢奮地說出這麽無聊的台詞呢?我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是說原來他自己也覺得那是性騷擾行為啊。


    我懂了……,剛才那個想到好主意的表情……,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以上!」


    岡部一點都不害臊地宣言……,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他。


    「岡倫器量超小的!做人的器量超小的!真是令人向往又憧憬啊!」


    看來即使同是hentai,連橋田也看不起岡部剛才說的話。


    「羅嗦!如何?這條件不錯吧。」


    前半是對橋田怒斥,後半才是對我說的。同時,岡部開始繞到我的後麵。我已經猜到他想幹嘛了。


    就是電影裏反派常常做的那種動作。在主角周圍繞圈的那個。


    「是對你才不錯吧?真是受不了,會害我去甲腎上腺素分泌過多耶……」


    不過,我可沒有義務陪他胡鬧。


    當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也配合著他的動作繞圈子走。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互兜圈子,想走到對方的背後。


    「你決定怎麽樣?克莉絲蒂娜。」


    「叫你不要亂加蒂娜了!」


    「那真是抱歉啊,複活僵屍。」


    「請你正確地叫我的名字。鳳凰院『hentai』兇真。」


    「住口。天才『hentai』少女!」


    兩人互相兜著圈子,眼神兇惡地互瞪。如果是漫畫或卡通的話,雙方的視線交集處或許已經碰撞出火花了吧?


    橋田看看我,又看看岡部,然後用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語氣低聲說:


    「hentai之間的視殺戰……,好燃!」


    「住嘴,你這個hentai!」


    我與岡部同時喝止了橋田。聲音完全重疊。


    然後我與他再度看著對方。……就讓他一次吧。


    「真沒辦法……。知道啦,我接受你的條件。所以不準再叫我hentai。我也不會再叫你hentai了。一


    「……好。那麽,從現在起你就bmen編號004,克莉絲蒂娜了!」


    「也不準加蒂娜。」


    這我實在無法忍住不說。


    ☆


    於是,岡部與橋田開始向我說明他們未來工具研究所的秘密武器,未來工具八號機電話微波爐(暫名)的功能。


    ——講到一半的時候岡部還把話題扯遠,開始誇耀自己的英勇事跡,不過被我臭罵了一頓。


    根據他們所言,這台電話微渡爐(暫名)本來的用途是,即使出門在外也能替超商便當等微波食品加熱。


    隻要在出門前先把超商便當放進電話微波爐(暫名)裏,然後在外麵撥打電話發出訊號,迴到研究所時就可以吃到熱騰騰的便當了。


    ……說真的,我覺得還不如在路上直接買便當迴來比較快,而且夏天也會擔心食物腐


    敗,不過這些感想就藏在我自己的心裏好了。


    ——順道一提,未來工具研究所的發明,聽說還有將電視遙控器埋進玩具光線槍的「bit粒子炮」,以及d相機裝在竹蜻蜒上的「竹蜻蜓相機」(因為是竹蜻蜒所以隻能拍攝旋轉的影像)等等。


    迴歸正題,問題出在某次使用電話微波爐(暫名)時,輸入了錯誤的指令。


    電話微波爐(暫名)在使用時,必須使用手機輸入加熱時間。


    當時要用電話微波爐(暫名)的遠距離功能加熱的,是事前已經放進電話微波爐(暫名),因此呈現解凍狀態的冷凍雞塊「冠軍多汁炸雞塊」。


    然後,指定加熱時間時本來應該輸入#120,但編號002bmen似乎按錯,輸成120#。


    結果當她從外麵迴來時,等著她的並不是熱唿唿的「冠軍多汁炸雞塊」。放在電話微波爐(暫名)裏的,是凍得硬梆梆的「冠軍多汁炸雞塊」。


    光聽到這段話,也許有人會認為「是不是微波爐壞了,所以冷凍炸雞塊才會沒解凍?」。


    ……但事情並非如此。


    事情沒有這麽單純。剛才已經說過,「冠軍多汁炸雞塊」已事先放入微波爐中,應該早就退冰了。也就是說,應該是常溫狀態。


    但是在手機輸入錯誤後,卻再度凍得硬梆梆的。


    這表示電話微波爐(暫名)除了能以微波加熱食品之外,還有其他微波爐原本沒有的功能。


    岡部與橋田受到好奇心驅使,為了究明這個難以理解的現象,而重複進行了多項實驗。鹽巴、砂糖、醬油……然後是香蕉。其中實驗結果最為顯著的,就是香蕉。


    在替香蕉加熱時,跟冷凍雞塊「冠軍多汁炸雞塊」一樣,輸入120#取代#120時,香蕉既不是被加熱也不是被冷凍,而是變化成一種不可思議的狀態,他們稱之為「膠蕉」。


    也就是那個半透明螢光綠的凝膠狀態。


    岡部把它拿到大學檢查一下,發現香蕉的分子似乎變得粉碎。換個簡單的說法,就是香蕉已不再是香蕉,而變成了一個別的東西。


    實際進行調查的岡部將它形容為「在香蕉上開出了無限個極微碎形洞穴」。


    究竟什麽樣的作用才會使得香蕉變成這樣的膠狀,目前完全沒有個頭緒。


    ☆


    「——真令人感興趣。」


    我出自好奇心如此說。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比我平常在研究所做研究時還要興奮。


    「說說看你的見解吧。」


    「至少,我們可以先舍棄電磁波武器或是瞬間移動這些無聊透頂的假設。」


    我二話不說地否決了岡部剛才嚷著的那些沒有科學根據的內容。岡部一聽就畏縮了,沒再吭聲。


    至少在現階段的檢證過程當中,還不應該參雜個人的意見或願望。過去有許多例子就是犯了這個錯誤,而無法以客觀的眼光觀察研究對象。更不要說那些偽科學的想法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認清現實。


    然後……


    「可以再做一次實驗嗎?我想親眼確認一下。」


    說完,我很快地拔下一根「普通的」香蕉,然後放進電話微波爐(暫名)裏,以手機輸入指定加熱時間。


    每次做實驗的時候,我都能從中得到難以取代的充實感。今天這種感受更是格外強烈。


    因為我在挑戰一個未知的現象嗎?不,我想不是。在victor condoria大學腦科學研究所時,也有過幾次驗證未知狀態的機會。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麽?


    「岡部先生,橋田先生,麻煩你們看著香蕉。」


    敔動電話微波爐(暫名)後,我請兩人看著桌上剩下的香蕉串。


    岡部講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反駁我,但我不鳥他。


    他們兩人看著香蕉串,我則專心觀察電話微波爐(暫名)中的那根香蕉。我想如果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直接將事實與現象烙印在腦海裏,或許能得到一些天敔也說不定。


    不,或許這隻是我的藉口。我隻是想「知道」香蕉在電話微波爐(暫名)裏會產生何種變化。


    「經過六十秒。有沒有什麽變化?」


    我眼睛繼續盯著電話微波爐(暫名),隻開口詢問在我背後觀察桌上香蕉的兩人。橋田迴答我:「沒耶。」


    「一百秒。」


    我繼續報出經過時間。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具體而言是在經過一百零四秒時,變化產生了。電話微波爐(暫名)中的香蕉在我眼前消失丁。


    我連眨眼都沒眨一下,一直在觀察著香蕉。絕不可能看漏任何一個環節的。


    「出現了!」


    當我正在為發生的現象感到驚愕時,橋田大叫出聲。看來香蕉出現在他們那邊了。但我卻因為這個超乎常理的異常狀況而愣在原地。直到微波爐時間到了發出「叮」的一聲,我都無法動彈。


    「你那邊怎麽樣了?」


    岡部問我。


    「咦?啊,呃……經過一百零四秒時,消……,消失了。突然就不見了。」


    「我就說是瞬間移動嘛。而且是人類史上頭一遭!」


    岡部得意洋洋地在那邊不住點頭。


    「瞬間移動……這種事有可能發生嗎?可是實際上是真的移動了……雖然很難以置信……」


    但我還是無法舍棄懷疑的念頭。而且就算真的是瞬間移動好了,也得驗證出它的原因,不然一樣沒意義。


    「也許是量子遙傳?也不對啊,那是隻會發生在量子上的現象……」


    我正在抱頭苦思時,岡部斬釘截鐵地說:


    「不要逃避現實。你所目睹的就是一切。」


    我瞪了他一眼做為迴答。你還不是不看眼前的現實,老是喜歡跟自己的妄想講話……!就是有你這種人,疑似科學與偽科學才會無法從世界上消失的!


    我有種衝動想這樣臭罵他一頓。但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


    「真的是瞬間移動嗎?替結論硬找答案不太好吧。」


    「要不然你說,這是什麽現象!?」


    「至少拿整串香蕉或是冷凍炸雞塊做實驗時,並沒有瞬間移動吧?」


    岡部點頭表示同意。然後當他正要開口時,傳來一個我沒聽過的聲音。


    「哎呀?有客人耶?」


    我不禁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結果我看到的,是一名有著甜美的臉蛋,留著短發,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的可愛女生。


    乍看之下給人的感覺像中學生,但從手指與頸部的線條來看,年紀應該再大一點。


    「啊,打擾了。我叫牧瀨紅莉棲。不好意思忽然跑來。」


    「……椎名真百合。」


    ☆


    「……椎名真百合。」


    留著短發的少女如此向我打招唿。


    這個名字,剛才已經從岡部口中聽過了。


    ——順道一提,身為所長的岡部是001。橋田是003。換句話說,在這間研究室裏,她比橋田的資曆更深。


    我走出裏麵的房間,來到她待著的前麵房間——跟我猜的一樣,好像真的叫做談話室。


    「我好像也變bmen了……」


    bmen!?」


    說時遲那時快。椎名小姐聽到我說的bmen」這個單字,似乎產生了很大的反應。她將身子往前探出,雙眼變得濕潤。


    「……咦?那個……」


    「是女生的……bmen耶!」


    椎名小姐臉上洋溢著喜悅之情,撲到了我的身上。一股柔軟的香氣傳進我的鼻腔。被她緊緊地抱住,我不禁吃了一驚。我已經好久沒遇到這麽積極的身體接觸了。


    這是我今天第幾次僵住?我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問感動不已的她:


    「有、有這麽稀奇嗎?」


    「嗯嗯嗯!除了真由子之外,你是第一位女生bmen喔!」


    她握緊了我的雙手,上下用力揮動。的bmen隻到004,而且004就是我,所以除了她以外,我自然是第一個女bmen了。


    可是她高興的程度並不僅止於此。她心裏應該有別的想法。不然我不明白她怎麽能感動成這樣。


    「原來是這樣啊……」


    「請多指教唷!」


    說完,椎名小姐露出了純真的笑魘。好久沒看到這麽天真無邪的笑容了。不,也許是第一次看到也說不定。


    不求任何迴報,隻是純粹地付出喜悅與善意,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想她一定是個天性善良的女孩,不管跟誰都能立刻成為好朋友吧。


    她開心的模樣雖然讓我有些困惑,但我仍然報以微笑,說:


    「嗯。請多指教。」


    ☆


    在我們互相打完招唿時,背後忽然有人發出怪聲。


    「什麽?」


    一問之下,才知道岡部與橋田正在討論關於電話微波爐(暫名)有沒有注意到任何事情。


    在討論的過程中得知了一項新的事實,那就是橋田曾經目擊到放電現象。


    我拋下一句「怎麽不早講啊」,再度迴到裏麵的房間——開發室。


    「把具體情形告訴我。」


    「咦?這個嘛,就是從微波爐中放出像閃電的光……」


    橋田一邊搔頭一邊迴答,聽完他說的,岡部再度提出疑問。


    「什麽時候的事?」


    「好像是昨天中午吧……?岡偷看到人造衛星墜落的新聞,衝出去之後……。我把自己的手機連在微波爐上……」


    把橋田的話綜合起來,就是當時他正在測試電話微波爐(暫名)。他用自己的手機代替專用手機連在電話微波爐(暫名)上,藉此調整郵件收信的設定。


    看來我得到了一個新的線索,幫助我解開這個現象之謎。


    至於岡部,則是為了另一件事在興奮。


    「那麽,我在寄出那封郵件時,你的手機是連在電話微波爐(暫名)上了?」


    「就是那封說牧瀨氏被刺殺的郵件?那不是一個禮拜前寄的嗎?」


    又來了。每次講到我被刺殺的話題時,我總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這個男的就這麽希望我死嗎?這是哪門子的詛咒?不過現在抱怨隻會讓事情更混亂,我選擇保持沉默。


    「不對。那是昨天中午寄的……就是在你目擊放電的時間。」


    橋田一臉聽不懂岡部在說什麽的表情。但我卻覺得看到了一絲線索,於是打斷了岡部的話,向橋田問道:


    「發生放電時微波爐是什麽狀態?」


    「那時我正在測試運轉,所以應該是在使用逆時針旋轉功能吧……」


    ……測試運轉?


    是因為這樣才產生放電現象的嗎。而這個放電現象,就是造成神秘傳送現象的的原因?想到這裏,我對岡部輕聲說:


    「也許我們應該重現一下這個狀況……」


    「我知道……還有郵件也是。真百合,把『冠軍多汁炸雞塊』拿來這裏!」


    岡部對著坐在談話室沙發上的椎名小姐說。她拾起頭迴了一聲「嗯」,點了個頭後,就拿了一包冷凍炸雞塊過來,然後直接放進電話微波爐(暫名)裏。


    「大家要不要吃?真由子可以分你們一人一個吃喔△」


    椎名小姐露出了那個純真的笑容說。


    ……椎名小姐該不會不知道這是實驗,以為隻是在替炸雞塊加熱?


    我有點擔心,向岡部問道:


    「裏麵有必要放東西嗎?」


    「我想順便看看逆時針旋轉時,放在裏麵的東西會怎麽樣。」


    他好像不知道我特地這樣問的用意。我是怕炸雞塊沒了,椎名小姐會哭出來才問他的耶……,沒辦法,有什麽萬一的時候,我就自掏腰包買一包還給她吧。對不起喔。


    我在心中向椎名小姐道歉。但我並沒有阻止實驗,因為我也很想親眼見識結果。


    岡部關上電話微波爐(暫名)的拉門,同時拔下電話微波爐(暫名)上的專用手機,改將自己的手機插在插座上。


    大概是想盡可能重現發生放電時的狀態吧。確認手機確實已經插好後,岡部叫了一下橋田。


    「……阿樽。」


    橋田聽到之後,就開始操作鍵盤,啟動電話微波爐(暫名)。機體響起獨特的運轉聲。這時,岡部對我說:


    「助手。寄封郵件到我手機。」


    誰跟你助手啊!!


    「我什麽時候變成你的助手了!?而且我又不知道你的手機信箱!」


    「哼,真是個不成材的助手……阿樽,就用你的手機吧。寄郵件給我。」


    岡部改為拜托橋田傳郵件。


    看來他所說的「那封郵件」,是在昨天發生放電現象時寄到橋田手機裏的。的確,我們應該盡可能重現所有已知的要素。


    「內容要寫啥?」


    「我想想……。就寫『克莉絲蒂娜是hentai』。」


    我厭煩地迴答岡部:


    「我說過禁止使用hentai了。」


    當然我也很清楚,這樣是不足以阻止他的。但我至少要提出抗議。


    「那就折衷一下……。寫『岡倫是個大hentai』好了。」


    橋田的機智讓岡部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橋田先生,gj。」我翹起拇指向橋田表示謝意。


    「那,我要寄羅。」


    確認橋田已經寄出郵件後,岡部將視線移迴手機。大概是想確認郵件何時會寄到吧。


    「接著隻要等郵件寄到手機裏……」


    聽了他說的,我也將視線移到他的手機上。橋田應該也是一樣的吧。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


    ……椎名小姐的舉動!


    「應該差不多可以了吧……」


    當我明白她的意思時,她已經把手指放在電話微波爐(暫名)的門把上了。


    「啊,慢著!?」


    岡部大聲製止她,想把她拉迴來。但她快了一步,已經把門拉開了。與此同時……,蒼白的閃電從微波爐中迸出!


    ☆


    伴隨著啪滋啪滋的聲響,微波爐放出了閃電。


    岡部在千鈞一發之際保護了椎名小姐,兩個人匍匐在地板上。雷光就在兩人頭頂上瘋狂肆虐。


    我與橋田也在情急之下躲到了安全的位置,逃過一劫。


    然而放在室內的物品與家具就沒這麽幸運了。它們隻能默默承受閃電的蹂躪。整個房間彌漫著煙霧。


    等到放電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時,我們眼前隻有一片煙幕,什麽也看不到。


    「咳咳……換氣換氣。」


    橋田似乎在一片煙霧中摸索著移動到廚房,打開了換氣扇。響起一陣風聲,視野迅速恢複清晰。


    而我的視野中第一個看到的,是一張斷成兩截的桌子。


    電話微波爐(暫名)本來是放在這張開發室的桌子上的,桌子看起來很牢固,現在卻淒慘地裂成兩半。


    而電話微波爐(暫名)看起來則像是砸破了桌子似地陷進地板當中。光從外觀來看,也很像是桌子承受不了電話微波爐(暫名)的重量而折斷了。


    「……這是怎麽迴事?」


    我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不禁疑惑地喃喃自語。


    「是電磁波造成的嗎……?」


    「別說傻話了。微波爐的電磁波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打壞桌子啊。」


    對。眼前發生的現象,本來是不可能發生的。


    不可能有這種事。


    剛才還興致勃勃地做實驗的心情,一下子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焦躁感,或是莫名的不安。


    「啊~都焦掉了……人家特地買來的說。」


    相較於我的不安,椎名小姐正淚眼汪汪地看著變成焦炭的炸雞塊。好像沒受傷。我隻能在心中說「之後我再買給你」,還無法做出其他反應。


    「先別說這個了,地板的大洞要怎麽辦?要是被布朗先生逮到就慘了。」


    關於這個我也沒辦法。之後再想法子吧。


    聽著兩人的說話聲,我隻想設法消除這個焦躁與不安。但它的程度似乎相當嚴重,不是用深唿吸或視線控製等輕微鎮靜神經的方法就能平靜下來的。


    就在這時,插在插座(似乎完好如初)上的手機被岡部拔了下來。看來手機沒有壞掉。他打開手機,並開放收件匣。


    「怎麽樣?」


    我隻能小聲地勉強擠出這幾個字。他簡短地迴答:「有了。」


    看來實驗似乎留下了一些成果。本來這件事應該是很值得高興的,但不知怎地,我卻覺得感覺越來越差。


    從我的意識深處,發出了一些警告聲。


    恐怕我在潛意識下的領域察覺到了一些問題吧。但我目前還無法理解它們代表何種意義。


    「接收日期,7月24日17點半……」


    岡部念出了郵件畫麵的情報。但日期是五天前。我覺得有點奇怪,他為什麽要念出那麽舊的郵件的收信日期?


    「不會錯了。寄到過去……」


    岡部聲音顫抖著說。


    他講到一半,忽然好像想到什麽似地,開始放聲大笑,響徹了整個房間。


    我被源源不絕的不安與不肯把話說清楚的岡部弄得很煩,不愉快地問他:


    「到底怎樣啦……你知道了什麽?」


    「是啊……所有現象都連成一條線了。我看見了,這一連串事件所代表的,獨一無二的答案!」


    他大叫著,用力地站起來。動作活像是個舞台演員。


    「……真的嗎?」


    不知何故,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岡部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我的狀況,悠然地指向談話室桌上剩下的香蕉。


    「從香蕉串中拔下來的香蕉,迴到了香蕉串裏!」


    然後他把開放的手機郵件畫麵拿給我看。


    在幾封郵件當中,有幾封寫著「from:阿樽」。他顯示出來的,是這些郵件當中的兩封——都是五天前的17點30分收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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