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的時候,會看見本應看不見的情景,聽見本應聽不見的聲音。


    那個不知何人也不知身在何處的,一個叫做“mayuko”的女孩,讓我的腦海中突然之間,感知到了那個女孩所看見的景色和聽到的聲音。打個比方,就好像是兩台無線連接的電腦,其中一台能夠能看見、聽見另一台電腦文件而另一台卻不能,類似這種情況吧。


    “mayuko”的五官所感知到的,突然像心靈感應一般傳達到了我的感知中。“mayuko”的聽覺,視覺,味覺以及觸覺,簡直就像是我自身的感覺一樣。


    我稱這種情況叫“限定心靈感應”。


    我自己並不能控製限定心靈感應。就算我想連上也不一定連得上,而且一旦連接上,也沒有辦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切斷它。


    然而,與我心靈感應連接上了的,隻有那個叫“mayuko”的女孩。


    到底為什麽會發生這種奇妙的現象啊。


    我和“mayuko”之間,有著什麽樣的關係嗎。


    我完全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結構。


    總而言之,兩人的感覺一時之間會突然感應到這種事……我也覺得挺煩的。


    限定心靈感應第一次發生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四年級。


    那個時候,父母因交通事故去世不過幾個月,我離開了從小一直居住的海邊小鎮,搬去了親戚家裏。


    有一天,我因為感冒躺在學校保健室的時候,腦海中不經意間響起了某個人人的聲音:


    “好可憐,好可憐,好可憐。”


    感覺喉嚨在發抖,胸口在跳動。眼中仿佛充滿了熱淚。


    一瞬間,這些闖入我的身體一般變成了自己的感覺,我錯以為是我自己在哭。


    但是我立刻意識到,那應該是別人的感覺。我隻是躺在床上,並沒有哭。


    “咦,什麽?是誰……?”


    我感到困惑,眼前突然浮現出模糊不清的影像蓋在了我的視野中,就好像有兩個視野一樣,浮現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場景。


    那是在不知什麽地方的學校校園中,有個從未見過的女生,擦破了腳而在那裏默默哭泣的景象。


    女生好像也是四年紀,是摔了一跤還是怎麽了嗎。


    竄進我腦海中的人,是一個在旁邊看著那個受傷的女孩一邊不斷說著:“好可憐,好可憐,好可憐”,說著說著好像自己也要哭出來了的家夥。


    (這是什麽啊……)


    我感到十分的混亂,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意識與五官的交錯混雜,頃刻之間又消失地無影無蹤。與發生的時候一樣,非常的突然。


    (因為感冒,做了個奇怪的夢嗎……)


    我這麽想著,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老師,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在那之後過了幾天,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上課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同一個女孩的聲音:


    “mayuko,你是不是忘記帶練字本了?”


    “嗯,怎麽辦啊,老師會生氣的。”


    和她說話的,應該是同桌的朋友吧。


    “要不去向別班的借來?我記得四班今天好像也有練字課。”


    “可是我,在四班沒有認識的人啊……”


    小的時候,如果忘了什麽東西真的覺得就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樣,乖孩子就更是這樣。“mayuko”所感到困擾的這種心情,我也能確確實實地感受到。


    於是我不經意就喊了起來:


    “我的練字本借你!”


    可是,這個聲音好像並沒有傳達給對方。


    而我在別人眼中看來,卻是一個在上課時突然大聲講話的家夥,全班都哄笑了起來。老師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我隻好說了一句:“啊不知怎麽就睡迷糊了。”來糊弄過去。


    感覺的交錯混亂,又立刻消失了。


    但是這次我卻得知了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mayuko”,而且,這看起來並不是在做夢。


    那之後,大概每一兩個月就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那個不知道是誰,大概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生,“mayuko”。


    她的五官所感知到的,會在突然間,開始在我腦海裏流竄。


    上學路的情景、附近工地的聲音、晚餐燉肉的味道、體育館墊子的氣味、肩上書包的重量之類的,我也會有的沒的地感覺到。


    而且伴隨著這些,感情和斷斷續續的“情緒”,也會傳達給我。


    開心,快樂,舒爽,寒冷,炎熱,恐懼,困意……但是,頭腦裏想的東西,也就是思想或意識這類的卻並沒有傳給我。


    比如說,“mayuko”急急忙忙地朝著什麽地方走去的時候。


    這個時候,她眼前所見的光景,我也能夠看見。以及,著急的“心情”,焦躁的“感覺”也能夠傳達給我。


    但是,她是為了什麽事要去什麽地方,為什麽會這麽著急,這些我都不知道。


    雖然我覺得這應該是某種異能或是超能力之類的東西,但這卻並沒有帶給我高興或自滿的感覺。


    總有種好像是在偷窺女生私生活似的罪惡感,完全派不上用場。這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種負擔。


    而且,“mayuko”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就算是我試著叫她,她好像也什麽都聽不到。


    這是單方麵的、無法控製的心靈感應。


    所以,我給這種心靈感應取名為“限定”的心靈感應。


    所謂的心靈感應,是能夠感知他人心理的能力,也可以稱作精神感應或者念話。


    能夠看見很遠的地方的景象的能力被稱作“千裏眼”或者“remote viewing(遠觀察)”,對他人的感情和精神狀態同步感應到或者共同感受的能力被稱作“empathy(感情移入)”。


    但是我的這種情況,是和他人的五官感覺同步,可以感應到別人的感覺,所以我覺得應該比較接近讀心能力或心靈感應這種東西吧。


    每次與“mayuko”連上限定性心靈感應,充其量也就幾秒不到一分鍾。


    因為每次都隔了一段時間,每一次時間也很短,所以對我也沒什麽實質上的害處。習慣了之後,也不會像當初那樣嚇一跳什麽的了。已經到了隻是“啊啊,又來了啊。”的淡定程度了。


    隻不過連接上的時候,會稍稍有些混亂。感覺就像是眼前有兩台顯示器分別顯示著不同的畫麵,放著不同的聲音。


    現在我也可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自己看到的事物中了。我把這個稱作“開關轉換”。


    隨著限定性心靈感應發生的次數不斷增加,我也漸漸了解了“mayuko”是個什麽樣的女生。


    她的身體狀況好像不怎麽好,體育課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在旁邊看著,也時常因為發燒而在保健室睡覺。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吧,她性格乖巧內斂,比起出去跟朋友玩,好像更喜歡獨自一人在房間裏讀書。


    她屬於學習成績好像不錯的那種類型,當然體育就好不到哪兒去了。


    年幼喪母,父親在國外工作。


    現在在某個私立女子高中讀書,住在學生宿舍。


    很為朋友著想,也不怎麽張揚,所以也不被周圍人討厭。但在學校裏算是很樸素不起眼的人。和班裏同學聊天的時候,也不怎麽會說出自己的想法。


    雖說也有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但那種能與她無話不說的閨蜜倒也沒有。應該也屬於不喜歡和許多人一起吵吵鬧鬧,喜歡一個人呆著的那一類吧。


    ——這方麵,或許是跟我有點像。


    還有就是她在當圖書管理員,在宿舍是住單人間的,寫的日記本會隨身帶著之類的,這些瑣碎小事我也知道個七七八八。


    我隻有一次我看見了“mayuko”的樣子,是在我初中一年級的時候 。


    早上“mayuko”在照鏡子的時候,限定心靈感應剛好發生了。


    柔軟順滑的頭發,香草冰淇淋一般白皙的肌膚。典雅溫潤的深色瞳孔。以及窈窕纖細的身軀。


    雖然隻見到了那麽一次,僅僅幾秒而已,但她的姿態卻深深烙印在我的記憶中。


    (這個女生,就是“mayuko”嗎。)


    她是個比我想象中的,漂亮很多很多的女生。


    然而,這是為什麽呢。


    感覺到她的表情有些許悲傷。


    她澄澈深色的瞳孔中好像倒映著孤獨不安的神色一般……


    我漸漸注意到了些事情。


    “mayuko”好像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大秘密。


    這個秘密沒有告知家人、沒有告訴朋友也沒有告訴老師,是一個讓她內心承受了很大負擔的秘密。


    有時她也會自己一個人發著呆想事情,這時傳達給我的則是那“不安”、“困惑”以及迷一般的“秘密的心情”。


    秘密。


    未曾與任何人談及,隱藏在她心底的秘密。


    而且她一直在害怕著,害怕著這個秘密會被發現。


    不過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如果她告訴過朋友,或者寫進日記了的話,我倒是可以通過她的聽覺或是視覺察覺到。可是,這樣的事卻一次都沒有發生過。


    “mayuko”究竟有著什麽樣的秘密,又到底在害怕著什麽呢。


    雖說我也明白探究別人的秘密不太好,不過我還是很在意。


    難道說——因為她是女生,所以在煩惱著與自己身體相關的事嗎。對自己身上有什麽地方感到自卑,或是在哪裏有什麽大的傷疤之類的。


    還是說,在什麽我不知道的地方,受到了什麽心理創傷呢。傷害了別人,或是被別人傷害了之類。於是產生了心理創傷或者抱有了罪惡感也說不定。


    說不定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能隻是有什麽和外表不服的惡趣味或者感興趣的地方。像是喜歡耽美漫畫小說之類的。


    說不定是些會讓人覺得“明明有著那麽可愛的長相,另一麵居然……”這樣的想法的壞毛病。說不定,她會偷東西或者抽煙喝酒之類的,當然我是覺得她不會啦。


    或者是些更嚴重的事,像是家庭的原因,父母或是家世之類的。


    ——雖然我想了很多種情況,但我終究不知道她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雖然視覺和聽覺都連接著,但也沒有辦法讀到她心裏在想什麽,“mayuko”的秘密隻有“mayuko”才知道。


    “mayuko”究竟是誰。


    仔細想想,她真的存在嗎?


    我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mayuko”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也有可能她的種種隻是我的妄想而已。


    我也像“mayuko”一樣,因為性格的原因無法順利融入周圍的學生中。


    在學校裏一整天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話也是常有的事。


    我也從來沒覺得這有什麽難受的。


    不過,心裏還是多多少少希望能有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可能是因為抱著這種心情,於是在心中產生了一個妄想少女“mayuko”吧。


    ……這麽一想,我開始有些不安。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可能就有點不正常了吧,說不定得了什麽心病。


    雖說這時候可能應該找保健老師商量商量,我卻沒這個勇氣。我並不想放棄現在這樣平和安穩的日子。


    “mayuko”是確實存在的嗎。還是說隻是我妄想中的少女呢。


    這個疑問在我心中縈繞了七年。我不能與他人好好相處可能也與這事有關。


    所以今天,在修學旅行參觀的清水寺時,見到與“mayuko”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我真的震驚了。感覺包圍著自己的世界瞬間變了色。


    (我不知道……那個女孩真的是“mayuko”嗎。)


    把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認作自己的認識的某個人,在精神醫學上被稱為“弗雷格利綜合征”(從圖書館的書上看來的),不過我的情況感覺又有些不一樣。


    我說不定隻是把一個毫無關係,隻是長得有點像的女生當做是“mayuko”了吧。


    我想要確認一下。


    可是,我又該怎麽做?


    二


    在清水寺之後參觀的那座寺院裏,我又見到了還沒上色的紫陽花正不斷舒展著翠綠青蔥的新葉。


    (要是我狠下心上前搭話就好了。)


    在這安靜的庭院裏,我稍微離遠了其他的同學一個人行邊走邊想著。


    (想要確定的話很簡單,隻要問出她的名字來就行了。)


    如果她的名字是“mayuko”的話,那就毫無疑問是我限定心靈感應的對象了。


    隻不過,關鍵的問題是我還能不能再見到她一次。


    就算是見到了,突然向一個不知道哪所學校的女孩搭話然後問她的叫什麽名字,這種事我做得到嗎。我這個人哪怕是和初次見麵的人說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瞬,你不會是又在想剛才那個女孩吧。”


    中島稔小聲地向我搭話。


    “確實是很可愛沒錯,不過我還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會對其他學校的女生一見鍾情啊。”


    中島你能別老說同一件事成嗎。


    我這個同學從中學時就認識了。可能是我們有這些交情,他好像對我的事情都挺在意的。


    修學旅行分組的時候,把呆在一邊沒有加入任何一組的我,拉進自己組裏的也是中島。


    雖然我不太想和別人扯上關係,但要是把這種親切不當做一迴事的話,應該會受報應的吧。雖說並不覺得孤獨有什麽,不過如果被班上的人孤立的話,多少還是會有些心情不好。


    “算啦,說來,我有個好消息哦。看看這個,瞬。”


    中島掏出自己的手機,我將目光轉移了過去。


    “這個是,剛剛的那些女生。”


    顯示在手機屏幕上的,正是穿著藏青色西裝製服外套,與剛剛那些女生一樣裝束的女生。


    “我在公車上調查了一下。這是在鐮倉一個叫源氏山女子學院的製服。是個偏差值很高的大小姐學校呢,嗯,雖說剛剛看見她們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


    “在鐮倉的女子高……”


    “太好了啊,瞬。”


    “咦?”


    “不是九州或者北海道的學校。是鐮倉的話,從我們住的板橋這邊過去的話一天就能來迴了啊。學校這麽近,說不定你們很有緣呢。”


    原來如此——隻是交通費看起來挺貴的。


    “為了找這個我可是費了一番心思哦,在公車裏一直看著手機,都快要陷進去了。”


    “你還特意去調查了啊……不過,你怎麽查到的?”


    “全國女生的高中製服圖鑒啊,我找到了這樣一個類似的網站。裏麵可以把校服的款式、顏色分類,就這樣找到的啊。”


    我默默地想,居然還有這樣的網站啊,這世上還真是有些興趣奇怪的人呢。


    “總之,知道了那女生在的學校離我們不遠也算是個收獲吧。”


    “啊啊,那個……謝謝。”


    雖然我是想表達我的謝意,但說出口還是變成了小聲平淡的語氣。不過中島好像並不怎麽在意地笑了笑。


    “沒什麽啦。啊,這事我沒跟別人說你安心吧。”


    中島說完,便跑到其他同學那兒去了。


    (源氏山女子……鐮倉的大小姐學校啊。)


    說起鐮倉的話,那就是神奈川縣的古都,在曆史上好像也發生過挺多大事件的——我知道的也就這種大家都知道的東西了。


    我並沒有去過那裏。東京巨蛋,天空樹還有上野動物園之類的我也沒去過。也不會沒事去鐮倉觀光之類的(畢竟那些地方是為有人可以陪的家夥準備的)。


    “源氏山女子學院高校。”


    我再次念叨了一下這個學校的名字。


    傍晚,我們來到住的旅店。有人直接往大浴場進發,有人開始在旅店裏探索,還有人把自己帶的道具掏出來打起了麻將。


    雖然他們也邀了中島去打麻將,但中島還是先到我這兒來了。他帶我到沒人的樓梯轉角處,讓我見了一個別的班的女生。


    二年級一班的原田美和同學。是個個子高高的,感覺很強硬的美人。


    “源氏山女子?嗯,我有個中學時的前輩在那兒上學哦。”


    “真的嗎……好咧,太棒了,瞬。”


    我身邊的中島擺出一副勝利的樣子,我卻完全搞不清這是個什麽狀況。


    “中島,這個是什麽情況……”


    “我為了找個在源氏山有熟人的家夥,用了用籃球部的情報網。然後我們女子籃球部的部員就把原田同學介紹給了我。嗯,果然還是試一試才知道做不做得到啊。”


    這種行動力還真是厲害啊。這樣的性格,肯定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吧。


    但是原田同學,卻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我們。


    “你是,二班的中島君對吧,然後,呃……”


    “啊,水,水上,我叫水上瞬。”


    畢竟在籃球部活躍了這麽久,中島也算個名人了。不過我的話,估計在別班或別的年級裏都沒什麽人認識吧。


    雖然我是這麽覺得的。


    “啊啊,我經常在告示板上看到的名字,考試排名好像挺靠前的啊。”


    我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她。我偶爾會有幾次分數較高,名字也就會出現在比較顯眼的地方。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多麽有上進心。我隻是因為沒什麽別的長處,所以想著至少學習成績還是得看得過去,起碼讓伯父伯母他們也放心一些。


    “那麽,中島君和水上君你們兩個人向我打聽關於源氏山女子高中的事是想做什麽?”


    “啊…… 其實是呢……”


    中島瞄了瞄我說道。


    “名字不能告訴你,就是說,我們的朋友裏有個暗戀源氏山某個女生的家夥。然後剛好現在源氏山女子高中也在京都修學旅行的樣子。”


    “咦。真巧啊。”


    “然後呢,他就想抓住這次機會接近一


    下那個女生。所以希望能幫我們打聽一下源氏山在哪個酒店住宿或者明天的日程之類的。就是這麽迴事啦。對吧,瞬。”


    “啊,嗯,就是這樣。”


    我有些生硬地點了點頭。


    “嗯……但是這樣的話,不覺得有點像跟蹤狂麽?”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可能是吧。不過看在無論如何都想借這個機會拉近點關係的少男心的份上。拜托了!”


    我也不能隻讓中島一個人低頭。畢竟這也是我的事。


    “原田同學,拜托了,我們絕對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不管是原田同學,還是園田同學的前輩,我們都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嗯……雖說如果跟前輩打電話的話,她應該會告訴我吧,不過。”


    “不會讓你白幹的。有什麽需要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


    “真的?那麽,那個……真的能拜托你嗎?”


    原田同學本來嚴肅的臉突然間變得通紅,然後對中島小聲地說了些什麽。


    “這種事的話很簡單啦。等迴到東京之後我幫你想想辦法。”


    “真的嗎?太好了!那麽我就趕緊給前輩打電話吧。”


    “不過,你那個前輩會願意幫我們嗎?”


    麵對我的疑問,原田同學很輕快地迴答了我。


    “這個你不用擔心,前輩她啊,最喜歡往別人的戀愛問題裏插一腳了,所以她絕對會幫你們的。”


    原田同學邊說著邊拿出手機按著鍵。


    “啊,你好。武藤前輩,好久不見了。我是原田美和啊。那個,稍微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在原田同學打著電話的時候,我和中島兩人小聲開啟了會。


    “原田同學她拜托了你什麽事?”


    “她想和男子籃球部的佐倉前輩拉近些關係,找我幫襯幫襯。”


    “啊……”


    三年級的那個佐倉前輩我也有聽說過。他是籃球部裏的正式球員,在女生中人氣很高。這樣啊,原田同學也是佐倉前輩的粉絲嗎。


    這時,原田切斷了電話,迅速地用她修長的手指比了一個“v”字形的手勢。


    “ok了哦。前輩說會去調查調查,有什麽消息的話就會再聯絡我。”


    “這樣啊,不好意思啊。”


    “之後還得聯係,把你的郵箱告訴我。隻是,千萬不要給那個女孩添麻煩哦,絕對不行哦。”


    “我知道。對吧,瞬。”


    “嗯、嗯,我保證。”


    和中島交換了郵箱之後,原田同學就迴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那個……謝謝啊,中島。為了我的事這麽麻煩你。”


    這次我倒是好好地道了謝。而中島隻是“嗙嗙”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有什麽,我也是覺得挺有意思的你就別在意了。社團裏也是經常有的事嘛。有人想和對戰的球隊經理搞好關係之類的,也有人想知道前段時間別的學校來加油的女生叫什麽名字。知道名字的話就可以準備聯誼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世界啊。


    “那我去打麻將了,你來嗎?”


    “我不會打麻將……我打算自己也去查查看源氏山女子高中的事。”


    “這樣啊。發現什麽了的話也告訴我一聲吧。”


    說完,中島便邁開他那大長腿矯健地爬上了樓梯。


    他們打麻將應該會鬧得挺歡的吧。當然這必須對老師他們保密。


    現在樓梯轉角這就隻剩我一個人了。


    (去哪兒好呢。迴到房間的話,同學應該會在吧。)


    雖說是同班同學,我和他們關係也沒多好。就算迴房間,對他們對我,應該都不是什麽好氣氛吧。


    所以我決定去找一個除了房間以外可以一個人呆著的地方。


    三


    我避開學生們喧鬧的聲音爬上樓梯,來到了樓頂。


    樓頂的門是開著的,隻是沒有任何人。


    不知道是什麽設備正開著,發動機的聲音正不斷迴響。


    天已經暗了下來了。為了不被下麵的人發現我彎下身子,走到了屋頂的邊緣。


    這裏可以俯瞰京都的夜景。家家戶戶燈火通明,能夠感受到人們生活中的那股溫暖,真的是很美的夜景。


    我背靠著混凝土製牆壁緩緩蹲下。


    啊,好舒服。


    感覺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一個人的時候比較輕鬆。我漸漸放空自己。


    (就這樣一直待到晚飯之前吧。)


    反正我不見了也沒誰會在意,倒不如說,可能根本就沒有人發現我不見了吧,我也想要這樣。真希望你們能就這樣放著我不管。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我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雖說人類是社會性的生物,卻也會有著像我這樣的人存在。這種比起集體活動更加喜歡一個人待著,不擅長和別人交流的類型。


    我倒也不是性格高冷,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麽偏見,也不會討厭其他的學生或者看不起他們。反倒說我對這樣一個沒有社會性的自己感到自卑。


    別人對我應該是這種看法吧。


    “這家夥是以什麽為樂趣活下來的啊。”


    別說是跟同學一起玩了,我連話都沒怎麽和同學說過。看上去沉默寡言,內心也是一具空殼。什麽也不會想,什麽也不會感覺到。


    然而,就算是我,也還是有一些感情生活的,也會對一些事抱有興趣。比如與“mayuko”之間有限定心靈感應這件事。


    隻是,我不怎麽想和別人說這件事,我對這件事的態度就是“反正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就這樣放著它不管吧。”簡單來說,就是我性格太內向了。


    什麽學校應該都有我這樣的家夥。十幾個人裏中混著一個我這樣的人應該也是一種自然法則吧。


    一個群體中會有各式各樣的人存在,這也說明這是個健全的群體。可能我這樣的家夥對地球上的全人類來說也是有什麽存在意義的……


    像這樣一個人想著些脫離塵世一般的東西可能也跟我逃避現實的個性有關。


    九歲時我便失去了父母,從那以後就一直在各個親戚家之間輾轉,總是得注意不給那些不熟悉的人添麻煩。


    現在照顧著我的伯父伯母,麵對一個從沒見過的小孩出現在他們麵前應該應該也覺得很困擾。所以那時我說“我想在外麵一個人住公寓”的時候,感覺他們也鬆了口氣。我真的很感謝伯父伯母實現了我這任性的要求。


    雖然我從九歲到現在發生過很多事,但我也不覺得我有什麽好可憐的。因為比我的遭遇更加糟糕也能夠跟別人處得很好的家夥也大有人在。


    總之,我至今沒有過和別人在一起會覺得很開心的經曆。


    所以我現在才沒有什麽想和其他人處好關係的積極性吧。


    隻是,那個不隻是誰、不知道是真實還是我幻想中的少女“mayuko”就另當別論了。


    京都的天空上掛著明朗的月亮。


    溫和的風緩緩掠過我的臉龐,我也終於感受到了一些旅途中的情趣。


    (對了,源氏山女子高中的事,我也得自己想辦法查查看啊。)


    我掏出了手機。這玩意是伯母擔心有個萬一讓我帶著的。不過也不怎麽會拿出來用。


    打開網絡搜索了一下,還是搜到了一點信息。


    源氏山女子學院高校是個傳統的名校,偏差值也很高。這跟中島說的一樣。


    說實話,跟我的學校比起來,不管是成績上還是規格上都厲害不少。


    現在在京都好像也並不是修學旅行,而是所謂的“研修旅行”。真正的修學旅行貌似是秋天去到國外的樣子。真不愧是名校。


    我試著以“源氏山女子學院 mayuko”搜索了一下。然後,在以前的學生中,找到了在足球部還有壘球部很活躍的“麻由子”和“真由子”的女生,但這都不她。(注:麻由子和真由子都讀作mayuko。)


    (如果,那天那個戴著蝴蝶發夾的女孩的名字叫“mayuko”的話,那……)


    那,我又該怎麽辦?


    我應該和她見一麵,直接、明確地把心靈感應的事情毫無隱瞞的告訴她嗎。


    “嘿,其實我和你之間早就有過心靈感應了。像這樣見麵肯定也是是種緣分,所以以後還請多關照!”


    ……如果說了這樣的話,絕對會讓她不高興的。


    她不會相信的,就算信了也隻惹得她更不高興。


    自己的私生活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他人偷窺了什麽的,肯定會覺得很惡心。可能還會因為隱私被嚴重侵害而生氣。


    “mayuko”是個很溫柔的女生,應該不會直接扇我一個巴掌。


    但是,會感到惡心的可能性極高。啊不對,肯定會覺得惡心的。


    (而且,“mayuko”好像不太擅長麵對男生。)


    她從小學到初中,班裏一直都有些比較粗暴的男生,所以“mayuko”好像產生了一種“男生好可怕”的想法。


    跟男老師說話的


    時候也會很緊張,在路上與身穿製服的男生擦肩而過也會變得很僵硬。對男明星也沒什麽興趣。


    所以她自然也沒什麽和男生交往的經驗。直到現在,唯一算的上是關係比較好的異性好像也就隻有親戚家的哥哥了。


    在這層意義上來看,在不會遇到男生的女生宿舍生活對“mayuko”來說應該也挺舒心的。


    這方麵她和我還是挺像的。我在修學旅行中也覺得一個人待著比較輕鬆。


    我還曾幻想過。


    (我和“mayuko”或許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妹。所以才會有心靈感應,性格上也這麽相似。)


    心靈感應在雙胞胎之間常常會有,如果雙胞胎中有人受了傷,另一個人同一個部位也會痛之類的我在很多書上都看到過。


    我覺得誰都有幻想過吧“在某個地方,存在著自己還沒見過的兄弟姐妹。”


    但是,既然限定心靈感應這種現象如此清晰,那種幻想對我來說也就隻是一種幻想罷了。


    我保持著靠在混凝土牆上的姿勢仰望夜空。


    繁星點綴著晴朗的夜空,美麗地閃爍著。


    京都的街道,也漸漸沉浸在夜晚的黑暗中。


    源氏山女子高中的學生應該也住在京都的什麽地方吧。


    限定心靈感應是一條單行道,一直以來隻是我單方麵地接收。我的聲音卻無法傳達給“mayuko”。


    即使如此我也在心裏唿喚著那個在清水寺見到的女孩。


    “‘mayuko’同學,‘mayuko’同學,你聽得見我的聲音麽?”


    “我叫水上瞬,剛剛在清水寺我見到你了,如果你聽見了我的聲音,就請迴我一聲吧。”


    可是,沒有任何迴應。


    我的聲音被吸進了夜晚的黑夜中。別說“mayuko”,誰都聽不到。


    就像以前一樣。


    四


    晚飯是在一間很大的房間裏,整個班的人用的桌子全都擺了出來。


    我坐在最邊緣的角落,偶爾迴應一下跟我搭話的中島,晚飯就這樣結束了。對於這種人多的吃飯場麵我深感疲憊。


    在迴房間的途中,我和中島兩個人又走到了樓梯的轉角。


    “剛剛原田發信息來。說是知道了源氏山的日程了。明天她們好像要去銀閣寺和南禪寺,還有哲學之道。”


    “哲學之道……”


    “明天我們也是自由活動,你想去的話就去找那個女生吧。”


    “但是,要是老師知道我一個人單獨行動的話,中島你們也會被罵吧。”


    “那種事你就別在意了,好不容易查到了,要是浪費了這個機會豈不是太可惜了。”


    確實,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也很對不起特意幫我的中島和原田同學。


    “這樣的話,明天就我一個人離隊了。”


    “噢!加油哦。祝你成功。”


    第二天。在老師和其他學生看不到的地方,我跟中島他們分開了。


    同組的其他學生也是笑著目送我離開。我沒有說是要去見其他學校的女生,而是說“稍微有點事情,要去見小時候分開之後就沒見過的親戚。”給糊弄過去。


    我的目標是哲學之道。路上也有很多行人,我在路邊也不會顯得有什麽不對勁。


    總之,哪怕隻是她的名字是不是“mayuko”都好,我一定要確認一下。不知道從她和同學的對話,或者手裏拿著的東西上的名字可以知道她的名字嗎。


    (不過,原田同學也說過,我現在做的事完完全全就是個跟蹤狂。)


    我現在說不定正幹著什麽非比尋常的事吧。為了尋找一個不知是真實還是幻想中的少女“mayuko”而去跟蹤其他學校的女生。


    (或許在不經意間,我的腦子已經變得很奇怪了吧。)


    就在我困擾著這些問題的時候,坐著的出租車已經來到了哲學之道。


    那裏是條沿著水路用鋪路石築城的漂亮的小道。貌似因為古時候有個很有名的哲學家經常在這條路上邊走邊思考,所以才給這條小道取了這麽個名字。


    (如果,那個戴著蝴蝶發夾的女孩真的是“mayuko“的話,應該很期待行走在這樣一條哲學之道上吧,畢竟“mayuko”很喜歡小說還有文學作品。)


    中午都還沒到,就已經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觀光客和各個學校的學生。


    我站在水路一旁等著。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源氏山的學生會從哪個方向過來。不過我也做好了一直等到傍晚的準備。


    然而比我想象得要早,還沒等到30分鍾,我便看到源氏山的學生從我左手邊過來,朝著南禪寺的方向走去。


    附近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我便慌慌張張地坐到了身邊的長凳上。


    穿著藏青色製服的學生們經過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聊著天,沒有人注意到我。


    (那個戴著蝴蝶發夾的生在哪。)


    為了能確認每一個人的臉,我凝視著經過的學生,不是,不是,不是……


    我集中注意力生怕看漏了一個人。不是,不是,也不是這個她。


    我看到了昨天在清水寺和她一起的那些女生,今天也照樣很有精神的在聊天。


    走著走著,整個隊伍都在不經意間從我麵前走過了。


    (為什麽……那個女生去了哪兒了。)


    我什麽也沒想就追了上去,小步跑著超過了源氏山的學生,用餘光重新一個一個又確認了一遍。


    不行,還是找不到。


    我停下腳步,就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源氏山的學生們全都走掉了。


    我的身邊隻剩下水渠中流動著的安靜的水聲。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昨天在清水寺所見到的難道是幻覺嗎。


    不,不可能。我手機裏留著的照片就是證據。


    “mayuko”真的存在,不是我的幻想。


    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mayuko”肯定是真實存在的。


    日記 一


    我有的時候,會看見本應看不見的情景,聽見本應聽不見的聲音。


    不過在夢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但是,像現在這樣在不熟悉的城市裏中一個人睡在酒店裏的時候,我也可以放下心來好好地考慮一下了。


    就這樣睡著再做那樣的夢的話,會不會就這樣再也不會從那個夢裏出來了呢,會不會再也不醒過來了呢。


    我腦袋裏浮現的盡是這種悲觀的想法,估計也是我現在意識消沉的證據吧。


    難得能夠出來研修旅行,卻因為發燒不得不一個人在酒店裏躺著睡覺還真是不走運。明明我一直很期待哲學之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呢……


    還是不要總是想著那些陰暗的事了吧。


    我現在,已經算是非常幸福了。


    班裏的同學還有宿舍裏的前輩們都是很好的人,也很關心身體不大好的我。


    可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自己的某一部分,混入了另一個世界裏一樣。而且,在我的眼前還會出現……我並不想看到的、與現實中的景象不同的別的東西。


    那種時候,我就會變得十分的不安。就好像在不認識的城市中迷路了一樣。


    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明白我這份不安心情的人嗎。


    就算不用言語表達,但是心與心之間會像心靈感應一般的連接在一起那樣理解著我心情的某個人。


    我想如果存在的話,一定是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生吧。


    不可能是男生,畢竟我很怕男生。


    前段時間,我對哥哥大致地表達了一下我心中這份不安,哥哥卻隻是笑著說:“別在意,你這個年紀誰都會想些這個的。”他果然不懂我。


    哥哥或許是對的。大家或許都有著同樣的不安也說不定,隻是沒有人說出來而已。


    但我還是覺得我的情況有些特殊……


    還是別再想那件事了。要是萬一被誰發現了就不好了所以我也沒有寫在日記裏。這件事,是絕對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的秘密。


    而且,如果再想著這些鬧心的事隻會讓身子越來越差。


    還是想些開心的事吧。然後早點打起精神來。明天還要去奈良呢。要去看興福寺的阿修羅像,而且我還很期待去喂奈良公園的小鹿吃仙貝。


    就算是為了明天,我現在也要好好的休息,恢複體力才行。


    江隅隕石及“s”相關的記錄(摘要) 其一


    ……舉個例子,西洋占星學裏有個概念叫做“宇宙雙子”。


    所謂的“宇宙雙子”,也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兩個人。


    在占星學裏,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兩人叫做雙子,也就是被認為類似分身一般的存在,有著十分相像的容貌、性格、興趣嗜好,兩人的命運就像是係在同一根繩上。


    當然這缺乏科學上的論證,若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的話,那就是觀察對象“s”與生俱來的能力剛好撞上了與江隅隕石相關的事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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