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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源:不知道啥時候去援非的鴿子


    翻譯:不知道啥時候去援非的鴿子


    校對:不知道啥時候去援非的鴿子


    1


    南部異變暫且告一段落。由於事態超乎想象,雷歐接受傳喚一時迴到了帝都。


    至於傳喚迴帝都的理由,除了要求包括皇姐和尤爾艮在內的一行人陳述事情始末以外,還含有針對其迅捷行動賜予獎賞這層意思在裏麵。


    雖說我也被略顯突兀地劃入了他們之中……


    「這可真是聲勢浩大……」


    我一邊觀望著暫駐在帝都正門口進退維穀的隊伍一邊自言自語。


    近衛騎士、以及在戰鬥中取得重要成果的騎士們同樣收到了迴到帝都的命令,就在雷歐統率著他們進入帝都的當口,帝都居民狂轟濫炸般的熱烈歡迎席卷而來。


    「雷歐納特皇子——!!!!」


    「英雄皇子凱旋歸來啦!!」


    「雷歐納特殿下——!!」


    「請看向我這邊——!!!!」


    南部地區升起紫色狼煙這件事已經家喻戶曉。上次升起所傳達的是皇太子的訃告,因此這迴無論是誰都已經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然而最後進入耳中的卻是巴薩城遭受魔物襲擊的消息,相對於國家層麵的異變可以說是較為輕微的了。


    更何況同時傳來的,還有皇子率領騎士們麵對眾多怪物和強大惡魔勇猛作戰、取得勝利的喜報。


    市民們預想的噩耗越是悲慘,現在的心情就越是喜悅。


    宛如舉行祭典般的喧囂聲浪一波接一波湧向雷歐他們。


    「莉澤蘿蒂殿下!」


    「元帥閣下!!」


    「公主將軍萬歲!!」


    雷歐他們之後通過的是莉澤皇姐與麾下的騎兵聯隊。即使把隊伍先鋒的位置讓給了在此次事件的舞台上擔任主人公的雷歐,收到的歡唿聲也沒有分毫遜色。國民們久違地目睹了在戰功方麵於皇族之中一馬當先、保衛國境不受外敵侵犯的凜麗公主之身姿,情緒似乎相當高漲。


    我和尤爾艮跟在皇姐隊伍的後麵。歡唿聲的目標隨即變成了尤爾艮。


    「萊茵費爾特公爵來了!」


    「聽說幫助莉澤蘿蒂殿下開辟了道路呢!」


    「據傳元帥閣下能夠迅速增援也是因為公爵付出的努力啊!」


    「公爵!」


    歡聲尚可。帝都市民們的消息可真當靈通。


    然後自不用說,矛頭下一個對準的就是我。


    「來了啊,那個廢渣皇子」


    「說是去營救弟弟結果因為太累了就中途脫隊了」


    「那不就隻是在拖後腿嗎」


    「真是沒什麽大用的皇子,至今無法相信他跟雷歐納特皇子是雙胞胎」


    「還有臉在這大搖大擺的啊,真希望他理解一下什麽叫做羞恥」


    「就是就是!趕緊下去吧!」


    「你這皇族之恥!」


    嘲笑戲謔的聲音此起彼伏,對我的誹謗中傷從剛才開始就沒停過。


    先前還在盛讚雷歐的唇舌轉眼就展開了針對我的譴責,民之本質便是如此,所以深諳這點的我才故意昂首挺胸。在這種場合低垂視線畏畏縮縮隻會讓負麵聲音變得更大,人民是不會承認那樣沒出息的皇族的。實際上,如果不像這樣給他們提供發泄不滿情緒的機會,到頭來不慎做出出格行為後困擾的反而會是他們。


    雖然要把剛才那些言論判成不敬罪已是綽綽有餘,但不知為何整個皇族中隻有我在這方麵的底線被設定得相當鬆弛,恐怕隻要不朝我扔臭雞蛋之類的都不會被逮捕。一旦扔了東西,負責巡邏的帝都守備隊便不得不有所動作。


    要是因為朝我這樣的廢渣投擲雜物而被捕未免太過可憐。


    身為帝國國民的他們不過是把理所當然的不滿說出來罷了。


    「殿下……如果您有意的話,需要讓他們安靜下來嗎?」


    尤爾艮發出了對我的顧慮。如果您有意什麽的,真有尤爾艮的作風。


    我無言地搖了搖頭,尤爾艮見狀便苦笑著繼續前進。


    「請殿下放心,您的溫柔和堅強是本人尤爾艮·馮·萊茵費爾特以及旗下全體騎士有目共睹的。還請挺起胸膛向前,您有充分的資格這樣做」


    「你太高看我啦」


    「人生在世,選擇什麽都不做無疑是最為輕鬆的。殿下的確沒有前去支援雷歐納特皇子,但這是您親自做出的選擇,我認為那一定是需要勇氣才能達成的,至少我和騎士們因此而獲救了,即便是皇帝陛下也無法顛覆這一事實」


    「是這樣嗎?在我看來可沒那麽誇張」


    尤爾艮聽過我的迴答後卻隻是微微一笑,或許是得益於這番對話,感覺市民的尖銳批判也沒那麽刺耳了。我在心裏感謝著尤爾艮的關照,繼續朝王城進發。


    █ █ █


    「歡迎凱旋!朕的兒女!朕的臣子們!得與眾愛卿平安相會,朕無比欣喜!」


    我們進入王城之後便受到了父皇接見,所有人都麵朝玉座上的父皇屈膝頷首。


    一度由於過勞而倒下的父皇似乎已經完全康複,展露的皇帝之姿一如往常。


    「各位勇猛戰鬥的事跡已從先行返迴的冒險者口中聽說了,順利解決國家一等大事的諸位正所謂英雄!今宵,朕為大家準備了微不足道的晚宴,望諸位能盡情放鬆,解消疲憊」


    話畢,父皇清了清嗓子,朝一旁的宰相使了個眼神。


    領會父皇意思後的弗蘭茲點了點頭接過話題。


    「此次南方異變中臨危不亂、積極對應之人皆能獲得賞賜。其中戰功尤為卓著的猛士將特別由陛下親自賜予獎賞,下麵請叫到名字的人上前」


    話音剛落,端著獎品的侍女們就來到了父皇附近。


    確認各就各位,弗蘭茲抬高音量念出了第一個名字。


    「首先是頭等功!第八皇子,雷歐納特·雷克斯·阿德拉殿下,上前!」


    「是!」


    予以答複後,雷歐去到父王跟前,再次屈下膝蓋行禮。父王見狀,從旁邊的侍女手中拿起一柄在劍鞘上施加了黃金之鷹意象的長劍。


    那是在給武官任命重要職位時才會動用的儀式劍。


    「第八皇子雷歐納特麵臨南部危機,做出燃起狼煙的準確判斷,率領眾多騎士阻止了事態進一步惡化;之後為根本上解決問題親自立於人前衝鋒陷陣,成功討伐惡魔。鑒於此等功績,現命你擔任長期空缺的帝都守備隊名譽將軍一職,同時允許今後出席重臣會議」


    「謝陛下」


    雷歐恭敬地接過儀式劍,在場的其他人開始逐漸聒噪起來。


    「任命名譽將軍,而且允許參加重臣會議……?!」


    「會不會太過優待了……?」


    「即是說這次的功績就是有這等重要性啊……」


    「這下搞不太明白了啊……」


    名譽將軍那也是將軍。這意味著在皇帝候選人中、雷歐獲得了僅次於哥頓的武官地位,而且管轄的勢力還是帝都守備隊。即使名譽將軍本質上隻是名譽席位,前任的多米尼克將軍在部下中也具有十分強勁的影響力。從這一角度來看,萬一出現緊急情況時,雷歐能夠在帝都調度不容小覷的戰力。


    再加上允許參加皇位候選人中艾裏克一家獨大的重臣會議的資格,算上貝爾茲伯爵的話一共獲得了兩票勢力,相當於在國政問題上也確保了相應的發言權與影響力。


    這也是帝位之爭勢力版圖重新劃分的信號。得益於在此次紛亂中立下的功勞,雷歐已經從新興的第四勢力一躍成為足以威脅到艾裏克的有力候選人。


    「接下來是二等功!莉澤蘿蒂·馮·阿德拉元帥,上前!」


    「是!」


    這迴輪到莉澤皇姐上前領獎了。父皇朝著她遞出了一根手杖。


    「元帥莉澤蘿蒂對雷歐納特的狼煙迅速反應,率領東部國境軍精銳前往支援;之後與雷歐納特一道勇往直前攻破敵陣。鑒於此等功績,認可東部國境軍的增員,提高軍備預算」


    「謝陛下」


    不愧是父皇,很清楚頒發勳章之類的玩意兒皇姐必不可能高興。


    接過手杖的皇姐神色也頗為滿意。


    「最後是三等功!尤爾艮·馮·萊茵費爾特公爵,上前!」


    「是!」


    最後被叫到的是尤爾艮,父皇為他準備了碩大的寶石作為獎勵。


    「公爵尤爾艮為協助莉澤蘿蒂進軍南部,率領麾下騎士一同斬除魔物、開辟道路;並且具有修築緊急通路的先見之明。鑒於此等功績,特別頒發寶物,同時允許擴張領地」


    「謝陛下」


    受賜盛放在寶盒中央的寶石之後,尤爾艮也退了下去。


    特別表彰環節就此結束。接下來父皇在一輪例行問候之後便結束了與我們的會麵而離去。


    於是乎,參加會麵的大臣和有力貴族們的悄悄話自然而然地傳進了我耳朵裏。


    「應該接近雷歐納特皇子麽……」


    「可是,事到如今再去攀關係又能怎麽樣……」


    「態度啊,態度才是關鍵啊。不拿出親和的態度對待各帝位候選人怎麽行,畢竟誰會當上下任皇帝暫時還看不出來……」


    「問題是,雷歐納特皇子個人再怎麽出眾,相較之下人才方麵還是艾裏克皇子的陣營更為豐富,而反觀雷歐納特皇子那邊竟然連那個廢渣皇子都要投入使用,人才的質與量,雙方之間的差距可是一目了然啊……」


    「確實那個皇子老是捅婁子……這次也沒能有所活躍,或許遲早會給雷歐納特皇子拖後腿的……」


    「但是反過來想想,如果人才匱乏到都不得不動用那個廢渣皇子了的話,雷歐納特陣營應該相當求賢若渴才是,現在正是往上爬的好機會唷……」


    各方勢力似乎都開始打起自己的算盤了,我這個無能皇子也算演得有點價值。


    看見連我這樣的無能之人都被動用,判斷出雷歐這邊缺乏人才應該不難,那麽抱持著這種思考決定加入我方陣營後向決策中樞移動也不奇怪。對自身才能有信心之人、對當下地位不滿足之人應該會接二連三地歸於雷歐旗下吧。


    為此,今後也必須要扮演好無能皇子的形象。


    再次認識到這一點的我轉身離開了此地。


    2


    帝劍城的龐大異乎尋常。若非長期住在城中的皇族便沒有四處隨意行動的資格,是故連熟悉地形都談不上;而且曆代皇帝都會按照自己的習慣建造隱藏房間或是秘密通道,可以說現任皇帝都無法完全掌握其構造。而現在,就有一名少女誤闖了結構如此複雜的帝劍城中層。


    「嗚嗯……迷路了!」


    少女的表情很困惑,聲音卻截然相反。


    帝劍城上層乃皇帝專屬區域,中層則是皇族與重臣們活動的場所,無需勞煩皇帝親自判斷的文書報告就是在這裏處理的,阿爾和雷歐的房間也位於該片區。但身份不明的少女誤入此地可是極其危險的狀況,萬一被衛兵逮住,在她的出身來曆被確認清楚之前恐怕都得在牢房裏度過了。


    然而,少女本人卻仍是悠哉遊哉。將淡金色頭發紮成側馬尾的少女不過十歲出頭——充其量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從腰上別著木劍這一特征來看,大概是見習騎士、抑或是立場相近的城內防衛人員。問題在於幾乎沒有見習騎士會走到這般深入帝劍城的位置。


    「傷腦筋啊傷腦筋……要是我那份飯菜被吃掉了該怎麽辦啊……」


    要是阿爾在旁邊看到她肯定會發出【迷路半天居然在擔心飯被別人吃了】之類的無可奈何的吐槽,這樣想著的同時,少女又抬起臉蛋開始了移動。


    這是因為本人懷揣著【遲早會碰到熟悉的地方】這樣過於輕率的想法而發起的行動。


    「要是繼續上樓梯應該會很不妙吧,教官好像也叮囑過不能上去,又感覺好像沒有這麽說過來著」


    「喂!那邊的小孩!」


    冷不丁被人從背後叫住的少女倏地挺直了腰杆,然後如同壞掉的人偶般一頓一頓地轉過頭去。


    映入少女視野的是兩名手持長槍的衛兵,他們正用訝異的眼光打量著自己。


    「你是什麽人?怎麽進來這裏的?」


    「看樣子是還在接受騎士訓練的小孩子吧?想必是壞了規矩一路爬樓梯上來的,不守規章製度的家夥可當不了騎士喲」


    「那個,那個……」


    「不合格啊,給我來這邊!看我不把你交到你教官那裏去」


    說完衛兵們就朝少女伸出手去。不過,一名黑發青年像是要從衛兵那邊庇護少女般地橫插進來朝少女搭話。


    「啊啊,原來你在這裏啊。和我離得太遠可不行哦」


    「雷、雷歐納特殿下?!」


    「不好意思,叫這孩子跟來的是我,看她有空所以想讓她幫忙搬些東西,你們也來幫忙?」


    「不,不了!我們還有任務在身!」


    「我們不知道她是雷歐納特大人叫過來的,真是失禮了!這就迴去繼續執行任務!」


    「這樣啊,那就拜托你們了」


    麵帶笑容揮手目送衛兵們離去,雷歐馬上環視四周,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似地向少女說到。


    「剛才真是危險呢」


    「……刷、刷」


    「刷?」


    「帥哥!大哥哥!師傅說,像大哥哥這樣的人就叫做帥哥!謝謝你救了我!」


    少女一邊這麽說著一邊露出活力四射的笑臉,自來熟到這種地步的態度讓雷歐一時楞得眼睛都瞪圓了。隨後雷歐也朝她迴以微笑,招唿少女跟上來。


    「你精力很充沛呢,還在參加騎士訓練嗎?」


    「嗯!」


    「這樣啊,那待會兒我陪你一起迴去吧,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會惹教官生氣了。但前提條件是需要你幫我完成一件任務才行喔?」


    「好——!好像這個就叫做交易吧!不錯!我接受了!」


    「談判成立了呢,我是雷歐納特,熟悉的人都叫我雷歐,你的名字是?」


    「麗塔的名字是叫做那個」


    「嗯嗯,你叫麗塔呢」


    「為什麽會知道?!」


    「啊哈哈哈,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說完,雷歐便領著麗塔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 █ █


    「聽好了,麗塔,這可是重要任務,可以放心交給麗塔你嗎?」


    「嗯嗯!我會努力的!」


    聽過麗塔的答複,雷歐便往麵前的桌案排開了大量的點心,這些全是貴族和城下町的女生送來的禮物,全都試過毒這一點不假,但總之就是多到爆炸。


    自打從帝國南部凱旋歸來,雷歐的人氣就一直扶搖直上,尤其是在女性群體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無論是用盡一切手段拯救了公國遭遇船難的落水人員的經曆、還是在南部危機之時身先士卒勇敢作戰的美談,都已經在帝都群眾之間激起了千層浪花,這其中尤以雷歐為了讓重傷員及時獲救而舉起白旗的事跡傳唱最廣。


    就雷歐個人而言,倒是想打開天窗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哥哥做出的貢獻,不過再怎麽說也不至於真那麽幹,於是他隻能把精力放在解決每天都持續送過來的點心上麵。


    但即使是雷歐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


    「這,這些我可以全部吃掉嗎?」


    「是啊,可以啊,吃掉它們就是交給麗塔的任務嘛」


    「明白!麗塔會努力的!」


    話音未落,兩眼放光的麗塔就開始拆包裝袋了。看到麗塔正為前所未見的新奇點心而露出耀眼笑容的雷歐,由於感到了一絲罪惡而稍稍移開了視線。引誘年幼的女孩子來幫忙處理自己感到棘手的麻煩事,總覺得這手法在向卑鄙小人靠齊。


    話雖這麽說,雷歐既不覺得自己還能吃得下去,也不認為阿爾會來幫自己消滅這些點心。與其以吃不下為理由把它們扔掉,還不如像這樣讓別人吃掉來得妥當。


    「好好吃!超級好吃!」


    「這樣啊,合你胃口就太好了,來,這裏有茶水,還有些燙要小心點喝喔」


    「謝謝你!雷歐哥!」


    「雷歐哥?」


    「嗯!雷歐納特大哥哥,簡稱雷歐哥!可以嗎?」


    「可以啊,就按你想要的來稱唿吧,我還有文件要整理,結束之後就陪你去教官那裏吧」


    「遵命!」


    雷歐被麗塔的這份活力所感染,無意間也笑了起來。元氣滿滿、大大咧咧的麗塔所具備的陽光氛圍,讓雷歐感到眼前一亮。帝劍城內部的人始終對身為皇族的雷歐有所顧慮,就算是笑容也摻得有假,煩悶得讓人喘不過氣,而這一傾向自雷歐在南部立下戰功後更為顯著了。


    麗塔那份純粹與快活的態度就仿佛一針良藥,治愈了雷歐的心。


    「呐,雷歐哥,雷歐哥你是很了不起的人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


    「突然想到了,因為剛才那兩個人管雷歐哥叫殿下,師傅告訴我說名字後麵加上殿下的人就是很厲害的人物」


    「其實是因為我的父親了不起,所以大家都會叫我殿下,僅此而已,並不是說我很厲害,順便問一下你提到的師傅是指的教官?」


    「不是哦,是教麗塔劍術的冒險者大哥哥,年齡應該和雷歐哥差不多吧,但是雷歐哥比師傅要帥多了!因為師傅總是被道場的孩子欺負,被女人甩掉之後還會哭鼻子呢」


    「聽起來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啊,麗塔好像也很親近你的師傅,有機會能見個麵就好了」


    「嗯!麗塔很喜歡師傅哦!好像我能在城堡裏接受訓練也是多虧了師傅的請求!所以麗塔將來一定要成為出色的騎士或者冒險者才行」


    麗塔一邊說話一邊咬住鮮果派,與禮儀無緣的那副吃相讓雷歐不由得露出苦笑,想必烤製點心的人看到這幅情景應該也會笑逐顏開吧。


    文件整理告一段落的雷歐站起身來,此時桌子上的點心已經消滅了大半,但麗塔本人也瀕臨極限地腆著肚皮癱倒在地。


    不過慢吞吞地起身後,麗塔再次向所剩為數不多的點心伸出了手。


    「不用勉強也行喔?」


    「不,不可以……麗塔是說到做到的女人……不能剩下……」


    「哈哈,真是了得,那你就負責把手上那份吃掉吧,剩下的由我來解決」


    「明,明白了……小事一樁……」


    麗塔說完便試著把最後一塊巧克力塞進口中。


    在這期間,麗塔凝視著不緊不慢地把剩下的點心全部吃掉的雷歐,於是——


    「我,我吃完了!!」


    「幹得漂亮」


    「哼哼!」


    雷歐摸了摸麗塔的腦袋,麗塔也滿麵笑容地予以接受。這之後,雷歐將麗塔送迴了教官所在的位置。


    「呐,雷歐哥,還能再去找你玩嗎?」


    「沒問題,想來的時候就過來吧」


    「嗯!偶還會來的!」


    雷歐就這樣與麗塔道了別,除了向教官解釋原因給她打掩護外,還向衛兵下達了今後要是看到麗塔過來直接放行的指示。迴到房間後,雷歐開始整理吃得七零八落的包裝袋和碎屑,同時也想著麗塔沒準能和克莉斯塔結成一對好朋友。


    3


    「那孩子真的那麽精神?我都想見見她了呢」


    「是的,我想母親也會很中意她的」


    雷歐說罷抿了一口紅茶。歸還帝都次日,雷歐以問候為名義前去探望母後密葉。而麵對最近忙碌不堪的兒子,密葉並沒有特別多說什麽,是因為密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叮囑【加油幹】他就會更加努力更加忙碌,而即使說出【別逞強】他仍然會使勁逞強蹭一身傷。


    因此密葉對雷歐的任務相關的內容閉口不提,於是話題自然而然就轉到了麗塔的身上。


    「要是麗塔能和克莉斯塔成為好朋友就好了呢」


    雷歐會說出這樣的意見,是打心底不認為密葉會表示反對的證明。


    或許其他人會以【平凡的家庭背景】之類的何如何如為理由發起反駁,但密葉絕無可能提出此類質疑。朱者予近,墨者則疏,是密葉一貫的作風。


    「是因為克莉斯塔是女孩子麽,總感覺她身邊沒有什麽朋友的樣子。雖然說最近和年齡相近得好幾名孩子成了朋友、比起以前露出笑容的次數也更多了……但是果然還是希望有個關係特別親近的朋友陪在身邊讓她安心下來呢」


    「是啊,有機會的話下次我會把麗塔帶過來的」


    「啊啦啊啦,居然能讓你這麽積極,看來是相當中意那個女孩呢」


    「我很喜歡她那種性格的孩子,克莉斯塔也是善良誠實的好孩子,我想和麗塔應該相當合得來才是」


    「是麽?可不要過幾年突然說什麽要娶人家為妻這種話喲?」


    雷歐隻得以苦笑迴應密葉的捉弄,自己沒有以那種眼光看待尚未成年的麗塔,但是在雷歐心目中,娶妻的話果然還是以麗塔那樣表裏如一的女性為對象比較好。


    不過要是在這兒把真實想法吐露出來那不知道會被密葉說些什麽話,於是雷歐選擇了相對老套而穩妥的迴答。


    「鑒於當下的狀況,現在可不是考慮娶妻的時候,兒臣認為應當等到狀況安定、麗塔成長為出色的女士之後再考慮」


    「真是個死板的孩子,你要再這麽下去人可是會被阿爾搶走的喲」


    「哈哈哈,哥哥他確實總是能和優秀的女性結下善緣呢」


    「你這孩子怎麽還有心情笑啊,聽好了,雷歐,好女人是不會愛上完美無缺的男人的,所以說要適當地露出一些弱項才能受歡迎哦」


    「那就沒問題了呢,因為我一身上下都是弱項」


    「我眼中的你是這樣沒錯,但是在世上其他女性的眼中肯定是另一副光景。必須要更加盡力地展露出自己不擅長的東西、多展露一點真性情才行,逆鱗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必要的哦」


    「我會當作參考的」


    雷歐趕在對話延長之前一口喝幹紅茶站了起來。


    是因為再這麽拖下去免不了要上一堂名為【如何捕獲好女人芳心】的課程。


    「那麽我就此告退了」


    「真是的……要注意身體啊」


    「兒臣明白」


    雷歐隨後便轉身離開了密葉的房間。


    █ █ █


    歸途中臨時起意的雷歐,向著帝劍城的廣場走去。


    帝劍城,顧名思義,以似劍之形而得名,構成劍鍔的部分向左右突出,那裏便是騎士候補生進行訓練的廣場。


    實際上在帝劍城內進行的並非正規騎士候補生的訓練課程,正規的騎士候補生是在專門的騎士學校進行操練的,訓練生中由於家境欠佳而無法前往騎士學校上學、但卻同時具備相應素質的候補生便是像這樣集中在帝劍城廣場進行訓練。【應當提供機會給流民與貧乏階層中具備成為騎士之素質的人物】,正是因為皇太子的這一提案,帝劍城內部的訓練課程才會年年不間斷。


    盡管他們之中暫時還未出現當上近衛騎士的精英,但也憑借努力開辟出了地方貴族騎士、冒險者、軍人等屬於各自的未來。


    雷歐從未能看到訓練生們的身影判斷廣場上的訓練早已結束,心中有些遺憾,不過——


    「克——醬——!!」


    那絲遺憾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聽到小孩子的鬧鬧嚷嚷的歡快叫喊,雷歐也不經意間揚起了嘴角。


    但是在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確認了一眼之後就下意識地躲進了立柱的陰影中,其理由就是——


    「麗,麗塔……你聲音太大了……」


    原來麗塔邊揮手邊小跑過去見麵的【克醬】正是克莉斯塔。和往常一樣把兔子布偶抱在胸前的克莉斯塔,稍微有點緊張地向麗塔搭話。


    目睹迄今為止從未見過的光景,雷歐為此深受感動。


    「是嗎……已經成為朋友了啊……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雷歐正準備悄悄離開廣場時,突然間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氣息,於是順勢向廣場入口看去。視線彼端出現的是雙手輕捂嘴唇的菲妮。不妙,雷歐憑直覺感到事態極有可能演變得有口莫辯,可就在他準備發聲解釋之前,菲妮先驚慌失措了起來。


    「阿,阿爾大人!雷,雷歐大人覺醒了觀察幼女的愛好!我,我應該怎麽辦才好呢?!要怎麽做才不會讓雷歐大人受到傷害呢?!」


    強行把其實已經很受傷了這句話堵在嗓子眼裏的雷歐失落地垂下了肩膀。


    照這麽發展下去勢必會被阿爾揶揄半天,雷歐剛做好被嘲笑的覺悟,阿爾的臉就出現在了麵前。


    「在說些什麽呢?」


    「怎,怎麽辦啊?!阿爾大人!雷歐大人走上了和特勞戈特大人同樣的道路!」


    「和特勞哥同樣的道路啊,那個人的變態性質是雷歐怎麽學都學不來的,至少目前他還沒墮落到那個程度呢,你放心吧」


    「這種說明方式算什麽啊?!連安慰都算不上!好好把誤會解開啊!」


    「哈哈哈,我知道的你冷靜點嘛」


    阿爾苦笑著應付雷歐,這麽一波騷動之後,克莉斯塔與麗塔也靠了過來,最先出聲的麗塔大嗓門地叫到。


    「什、什麽?!兩個人的臉居然一模一樣?!」


    「這小孩挺有意思的啊,你就是克莉斯塔的新朋友嗎?」


    「因為你和雷歐哥長相完全一樣嘛……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超強魔導師偽裝的冒牌貨!快把雷歐哥的臉還迴來!」


    麗塔剛說完就一股腦地朝著阿爾發起了突擊,但是被阿爾利用胳臂長的優勢壓住了腦袋而無法接近。


    「可惡!太卑鄙啦!」


    「精氣神是很棒,不過給人感覺有點笨笨的呢。仔細聽好,我是阿爾諾特,雷歐的雙胞胎哥哥。」


    「雙、胞胎……?」


    「嗯……阿爾哥哥……雷歐哥哥……都是克莉斯塔的兄長」


    也許是在花時間整理腦中的信息,麗塔一時僵直在原地,最後仿佛理清思緒了一般拍了拍手。


    然後伸手指向了阿爾。


    「阿爾哥!特征是亂蓬蓬頭發!」


    接著指向了雷歐。


    「雷歐哥!特征是帥哥!」


    「你這是什麽記憶方法啊,臉不是長得一模一樣嗎?」


    「切切切!不可以小瞧我喲!阿爾哥!等你到麗塔這麽厲害的時候就能輕鬆分辨誰是帥哥了!對吧!雷歐哥!」


    「你麵對的那邊是哥哥喔」


    直到方才還看著雷歐所在位置的麗塔,驚訝地朝著傳出聲音的人物望去。


    那邊出現的是發型端正、著裝整齊的青年,而反方向也有同樣的臉龐同樣的發型和同樣的服裝的青年。


    「唔、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雷歐哥分身了?!!雙胞胎恐,恐,恐怖如斯!」


    「阿爾哥哥……不要捉弄麗塔……」


    「哈哈哈,抱歉抱歉」


    說完阿爾便把頭發揉散,然後將扣上的紐扣解開讓衣服再度變得鬆鬆垮垮。


    在對著麗塔的頭發一通揉搓之後,阿爾轉過身去。


    「那我就先走了,還剩的有事情沒辦,你們三個去玩吧」


    「哥哥還有要做的事?」


    「幫你解決你的工作,你最近都沒好好休息吧?就當是順便換換心情,去陪克莉斯塔和那孩子玩會兒吧,克莉斯塔也想和雷歐一起玩對吧?」


    「嗯……」


    「麗塔也要來玩!」


    「啊啊,我弟弟和我妹妹就交給你了」


    「唉?!哥哥?!」


    「可不要把人家帶到房間裏麵去啊——」


    「等等!不是啊?!你顧慮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對?!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阿爾頭也不迴地朝尚在慌張的雷歐揮了揮手,帶著菲妮離開了廣場。


    「感覺阿爾大人看上去心情格外舒暢呢」


    「有嗎?嘛也許是的吧,很久沒看到這麽悠閑自得的雷歐了,畢竟平時的話那家夥總是一個人冥思苦想。像剛才那樣放鬆身心算是相當久違的了,多虧了麗塔啊」


    說著說著,阿爾逐漸整理好著裝,挺直脊背,罕見地顯露出幹勁。


    「接下來就由我代替雷歐加把勁吧」


    「真是美妙的手足之情!」


    二人就這樣登上了台階離開。阿爾當然無從得知,留在廣場上的雷歐被兩個小孩子盡情折騰,一直玩到了日落西山。


    「可惡……哥哥你算計我……」


    4


    「那麽,給朕說說詳情吧」


    玉座之上的父皇開門見山,旁邊隨侍著宰相弗蘭茲,與他們麵對的除了我和雷歐沒有其他人。身為南部巡察使的雷歐立場上應該在重臣會議上公開報告,不過為了防止風聲走漏而請求一時驅散其他臣下,這才造就了現在的狀況。


    要說的話,我本來不是可以出席重臣會議的身份,但是父皇卻特地把我叫來參加,而且在請離其他無關人員後讓我留了下來,照他的性子估計之後還會把莉澤皇姐與尤爾艮叫過來聽取內情。


    「稟告陛下,就結論而言,南部地區的流民正遭受人口販賣問題的侵害,並且背後與南部貴族有所牽涉的可能性很高」


    「……繼續說下去」


    「是,此次異變發生的巴薩城中領主的宅邸地下,藏有人口販賣者關押虜獲的女人和小孩的據點,獲救孩子們的證言可以證實這一點。所以至少能斷言以巴薩為領地都城的席塔海姆伯爵有涉足人口販賣相關的事宜」


    同魔界相連的風洞關閉之後,原本消失的宅邸與地下構造就當場出現了。看情況並非是被風洞吞沒消失、而是所占的空間被覆蓋了,拜那所賜查到了相當多的情報和證據。


    「於是呢?席塔海姆本人呢?」


    「已經死亡,根據認識席塔海姆伯爵的騎士的證言,與銀交手的惡魔、其麵相酷似席塔海姆伯爵,恐怕是被割首死去之後成為了惡魔的附身媒介」


    「……」


    父皇一語不發望向玉座之間的窗外,聽到這樣的消息內心不好受是必然的,然而即使如此也不得不聽下去,我也從雷歐那裏了解到了一定程度的事情經過,背後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雷歐納特殿下。我聽說惡魔召喚是由於小孩子暴走失控所引發的,那些孩子現在處境怎麽樣?」


    「……明麵以死亡處理,實際上經由安全路線將他們送到了皇姐的東部國境軍旗下接受保護。其中也包括身為事件中心的女孩子的姐姐,她正是抱持南部真實狀況向我上訴的冒險者」


    沒錯,琳妃雅為了照料妹妹和其他被誘拐的孩子,目前位於東部國境。


    考慮到與妹妹分開會招致她的不安,雷歐便爽快地將她同孩子們一道送了出去,盡管本人似乎有說等讓孩子們安頓好之後還會再迴來,具體什麽時候也依然是未知數,畢竟是跟那麽多小孩子打交道,可能出現的問題要多少有多少。


    「偽裝他們已經死亡是為何?未必是擔心朕會對他們降下責罰嗎?」


    父皇的語氣帶有一絲慍怒,南部異變的大頭就是惡魔的召喚,從這個角度來看被綁架的孩子們既是被害者又是加害者,所以不能完全否定父皇會降罪於他們的可能性,但是,偽裝他們死亡的理由並不是這個。


    「並非如此,原因在於覓得了耐人尋味的文件」


    雷歐掏出宅邸地下發現的那枚紙片呈交給弗蘭茲,紙麵上沾有紅黑色的血跡,想必是來自沒來得及毀滅證據就被幹掉的家夥。


    「這是……?!」


    從弗蘭茨手中拿過文件的父皇難掩驚訝之色,遞給弗蘭茨示意讓他看看,隨後連弗蘭茲也露骨地皺起了眉頭。文件上書寫的乃是使用方法——將秘藏強大潛力的兒童、和持有微弱但能強化他人力量的眾多兒童組合在一起的兵器的製作與用法。


    這就是那張文件上記載的情報,換句話說,有計劃著【讓帝國南部的異變在其他國家也加以誘發】的激進分子在暗中蠢動。


    這還沒完,文件裏多次出現了某個詞語。


    「“軍部”居然……在打著這樣的算盤麽……?」


    「根據文件上的情報推斷,兵器製造極有可能是軍方發起的請托,雖說皇姐掌握的東部國境軍可以說是安全的,但除此之外的軍方相關人員則無法輕易相信,因此偽裝了當事人死亡的假象,為的是避免讓那些孩子被人追趕捕獲、當成兵器利用,請陛下恕罪」


    「十分妥當的判斷,不過從文件的其他信息來看這次充其量隻是預試驗的模樣啊,該說尚且停留在按照依賴把組件所需的孩子聚集起來的階段吧」


    「但就結果而言仍然發揮了惡魔召喚的效果,倘若同樣的異變發生在其他國家的話,會為帝國提供絕佳的侵略機會,考慮到帝國內部勇爵家的存在,惡魔出現亦無法構成威脅」


    就像雷歐所說的那樣,這是用來侵略別國的計劃,問題在於現任皇帝並沒有發動侵略戰爭的意向,即是說這份文件上書寫的計劃並非著眼於當下,而是預定會在未來發動才精心策劃的陰謀,將這一點納入考量便能隱約察覺背後勢力的真麵目了。


    「哥頓麽……」


    「兒臣無權判斷,此外還有一事稟報。」


    「還有啊……」


    「非常遺憾,在南部作戰之際見證了侍奉席塔海姆伯爵家的某名騎士的末路,假如他臨死時所交代的情報真實,那麽席塔海姆伯爵應該是受到威逼才不得不協助拐賣領民的。據他所述,在我們向南部進軍之前,伯爵為了拯救宅邸地下的孩子們發起了反擊戰」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人口販賣組織的規模大到連領主都不得不屈服於其威脅之下麽」


    「是的,有背後支撐其運營的強力貴族存在的可能性,甚至可能牽涉到整個南部區域的其他貴族」


    越是往下深挖露出的黑暗就越深,沾染上這些汙泥的人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但如果數量超乎想象,帝國陷入強弩之末的境地也並非不可能。


    雖然不能視而不見,但是必須得瞅準揭發罪行的時機一網打盡才穩妥。


    「事情變得棘手起來了啊,與南部貴族有染的人口販賣組織、和軍方人體兵器的試驗請求,形勢錯綜複雜,從哪裏著手處理比較合適呢」


    「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最終還需仰賴皇帝陛下的判斷」


    「……」


    父皇一時沉默不語,緊接著把視線對準了我這邊。


    討厭的預感迅速爬上了脊梁,然而父皇無視了我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似的微弱抵抗,發問到。


    「你認為應該怎麽做?阿爾諾特」


    「為啥要問我的意見啊……」


    我一邊歎氣一邊動起了腦筋,感覺不管怎麽迴答都算不上正確答案。從軍方的問題入手,會被視作向哥頓勢力的正麵開刀;從南部貴族的問題下手,又會被看成針對珊德拉勢力的迂迴戰略。


    萬幸的是一連串的問題借惡魔討伐勝利的機會暫時告了一段落,這樣就避免了打草驚蛇,但關鍵是……


    「您應該不會指望我得出大家都相安無事的結論吧?」


    「那是自然」


    「哈啊……」


    再次長歎一口氣的我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


    關鍵就是這個方案到底能不能成為一記妙招,可老是保持沉默也說不過去。


    「我認為軍部那邊應該暫且擱置,向犯罪組織發起兵器製作要求誠然難辭其咎,使用兵器之居心也是尚未可知,但是眼下應該及時處理的是南部貴族的問題,搞不好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與犯罪組織有所聯係,深入調查下去……最糟糕的情況會引發南部全體的叛亂,盡管那是應該竭力避免的事態,可萬一演變成那種狀況時又與軍方互生嫌隙的話,叛亂的鎮壓將會受到極大影響」


    「確實如此,陛下,按這樣的順序解決是上策」


    「……終於不裝無能了麽?」


    我趕忙左右搖頭,在其他人麵前暫且不論、我可從來不敢當著父皇的麵裝作自己無能,單純隻是沒有幹勁罷了,但麵臨這次的問題也沒法打哈哈糊弄過去。


    「兒臣豈敢當著父皇的麵裝作無能,隻是以前沒有人詢問我的意見,所以便沒有迴答罷了。更何況此次事件與雷歐也有關,無法置之度外」


    「很有你的風格啊,阿爾諾特,任由軍部獨斷遲早會危害帝國,但也沒有道理放置南部貴族勾結犯罪組織,而時間也不允許在南部問題尚未解決的情況下對軍方進行調查,的確隻能按你的方案來處理」


    說完父皇滿意地點了點頭,旁邊的弗蘭茲也是一臉欣慰的表情。


    「雷歐納特繼續負責南部問題的調查,有什麽頭緒嗎?」


    「根據那位殞命的騎士所說,席塔海姆伯爵將親筆信托付給了一位名叫瑞貝卡的人,我想從這方麵先入手」


    「這樣啊,席塔海姆伯爵他……留下了親筆信啊」


    既然會以提前托付給別人的形式交出信件,就說明一直在窺伺著告發犯罪組織的機會。


    以父皇的角度來看席塔海姆伯爵當然是罪無可赦,但難免會有讓他無法介懷的地方。


    「話說迴來阿爾諾特,雖然這樣問有些突兀……那兩個人的親事你推進的怎麽樣了?」


    「咦?」


    我被突如其來的話鋒轉折打了個措手不及,隻得報告說有些許進展。於是父皇便毫不掩飾一臉嫌棄的表情開始說教起我來。


    我隻得一邊祈禱說教盡快結束一邊暗中歎氣。


    5


    「發生了這樣的事啊,真是場災難呐」


    「是吧?能推動皇姐和公爵間關係稍微進展哪怕一點我都覺得可以受到表彰了」


    我迴到自己的房間瀏覽辦公桌上的報告書,同塞巴斯聊著剛才發生的事。


    上麵記錄有包括中立貴族和各方勢力動向等在內的重要情報,簡直讓人眼花繚亂,但那並不是當下最緊要的待辦事件。


    「關於席塔海姆伯爵家的騎士瑞貝卡的情報還沒有收集到嗎?」


    「非常遺憾,由於欠缺足夠的人手,雖然都在盡力搜集,但這邊的情報網要覆蓋帝都就已經是極限了。在帝都之外,我們的情報搜集能力還遠遠不及其他勢力」


    「地力有差啊」


    我咂了咂嘴長籲出一口氣。身為新興勢力的我們衝勁非常強大,可問題是作為勢力的積澱遠不如其他勢力般深厚,就算在帝都內部勉強能打個平手,一旦走出帝都,差距就變得極其顯著。


    這是用於收集情報的人手和各地散布的支持者數量相差懸殊所造成的。


    「瑞貝卡的最終目的地是帝都這點肯定沒錯,要是她已經到帝都裏麵來了那話還好說……」


    「如果她采取慎重行動的話恐怕要把握動向還得花上些時間,而且犯罪組織、南方貴族、還有與南方派係關係密切的珊德拉殿下的勢力,這些需要予以警戒的對象數量眾多呐」


    「瑞貝卡和告發信的存在對珊德拉來講可是足以致命的,關於朝帝都進發的騎士的話她們應該已經有些線索了,沒準現在正紅著眼到處找人呢」


    「犯罪組織,南方貴族,珊德拉殿下,被三股勢力盯上,她能否安全到達帝都怕還是得打個問號呐」


    「一般來說肯定不可能,但跟犯罪組織沆瀣一氣的可不止珊德拉她們」


    「您指的是軍方的過激派吧」


    我點頭對塞巴斯表示同意。既然軍部向犯罪組織提出了兵器製造的要求,那就應該會有一定程度的情報流過來。


    軍方過激派說白了基本上就是哥頓那一幹人,跟這次事件關係密切這點是跑不了的。如此一來,以促使珊德拉失足為目標的哥頓必然也會有所動作,兩大敵對勢力一定會在明爭暗鬥中發起衝突互扯後腿,瑞貝卡便能借此機會逃脫魔爪。


    「趁著他們鷸蚌相爭時由我們這邊接收並保護瑞貝卡是最佳情況,不過……」


    「掌握不了本人的位置就談不上保護呐」


    事情應該還沒進展到那個地步,畢竟目前珊德拉和哥頓雙方都沒有奇怪的動向,一旦有人員變動就瞞不住了。


    現在僅有仔細觀察他們雙方一舉一動的同時搜索瑞貝卡、這一條路可以走。


    「我出去一趟,有情況就向我匯報」


    「我明白了」


    說完我就向著帝劍城外麵走去。


    █ █ █


    「阿姨,這個怎麽賣?」


    「這個啊,一個是2枚帝國赤銅幣」


    「2枚赤銅幣?會不會太貴了?」


    我正拿手指著紅色果實詢問老板價格,之前可是按一個1枚來賣的。


    帝國通貨既是在帝國全域使用的貨幣、也是大陸上流通最廣的貨幣。自價值最低的帝國銅幣開始算,10枚帝國銅幣可以兌換1枚帝國赤銅幣,再乘以10倍就相當於1枚帝國銀幣,以此類推都是十進製換算。


    按照由低到高的順序排列便是:銅幣、赤銅幣、銀幣、白銀幣、金幣、白金幣、虹彩幣。白金幣和虹彩幣不怎麽在市麵上流通,隻有在商人間進行大額交易或是國家級別的貿易時才會用到。帝都市民平均月收入差不多是7、8枚白銀幣,民間流通的貨幣最高也就止步於金幣。


    「不好意思啊,這不是近些日子到處都有問題發生嘛,所以運輸方麵遇到了困難」


    「這樣啊,我明白了,那幫我裝兩個吧」


    「好嘞,收您4枚」


    我伸手從拴在腰上的錢包裏掏出4枚赤銅幣遞給了阿姨。


    然後品嚐著剛拿到手的鮮果繼續在街上轉溜。


    市場很有活力,但是物價在持續上漲,先是東部的怪物大量出現,緊接著就是南部的異變,大規模事件接二連三發生所造成的影響也波及到了這裏。


    「都是因為要搞帝位之爭才整出來的」


    我和著歎息小聲自言自語到。


    自己率先投身帝位之爭、而且還有即使整天無所事事也能活得滋潤的皇子身份,別人聽到這話大概會理解成貓哭耗子吧。


    帝都市民的人均月收入是7~8枚白銀幣,而皇子每個月就算啥也不做,最低也能拿到3枚金幣——相當於普通百姓辛勤工作3個月才能賺到的份額作為補助金。若是提升自身功績的話這個數值還會往上漲、身居職務的話正常工資更能照拿不誤。


    我交給琳妃雅的財產是整整十年分的皇子補助金,差不多和3枚虹彩幣等額,發布協力強襲任務就是有這麽燒錢,和指定ss級冒險者完成請求的花費同等。琳妃雅那般感謝我也是因為這筆數額的確相當龐大。


    銀在ss級冒險者中已經算是非常配合冒險者公會的工作的了,我會故意前往公會親自接取任務的原因,就在於這樣不會收取發布人指定對象的費用。否則當著皇子拿著高額補助金還想著以ss級冒險者身份撈指名費,良心上實在是過意不去。


    「沒有無償接取就已經算是偽善了吧……」


    我正兀自喃喃的時候,發現前麵的攤子那兒有一位麵露難色的少女。她有著雪一般白皙的肌膚、工整及肩的淡紫色頭發、和紫中泛有微紅的明亮眼睛,屬於相當難得一見的美少女。但是,少女本人還有更加惹眼的特征。


    她的耳廓微微有些發尖,這是混血精靈獨有的特征,看情況應該一直都在用兜帽遮蓋、在兜帽掉下去之後和店主發生了衝突。


    「明明剛才說收2枚銀幣就可以了的!」


    「多嘴!你是混血精靈就另當別論了!想把東西帶走就拿2枚白銀幣出來!」


    大概是在采購食材吧,少女抱著的袋子裝滿了吃的東西。


    然後在結賬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兜帽。


    帝國是接納了形形色色的亞人的國家,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歧視會完全消失。聽說願意賣東西給他們已經算不錯了,在其他地方混血精靈連東西都不讓買,對混血精靈歧視的嚴重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混血精靈既非人類亦非精靈,而精靈族本身也是異常排他的種族,寄宿了討厭的人類之血的混血精靈自然不會受到精靈們待見。


    人類也瞧不起那些連自己怎麽被生下來都不知道的混血精靈,把本質上更接近精靈的混血精靈當成瘟神。


    更糟糕的是那個攤子的攤主看樣子是外國出身,不是帝國本土的商人。


    周圍看熱鬧的群眾也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


    「明明出來是想換口氣放鬆一下的……」


    環顧四周,基本上大家都對混血精靈女孩的遭遇表示同情,然而沒有一個人出聲打抱不平。


    果然覺得遇到麻煩事還是視而不見來得輕鬆麽。


    少女在迷茫了片刻之後歎了口氣,幹脆地選擇了放棄,把裝滿食材的袋子還給了店主。


    「給我等等」


    這隻是心血來潮而已,隻不過是不想讓這出鬧劇礙了我的眼,也不願意裝作沒看見而糟蹋了散步的心情。


    皇族本應處於引導國家的立場,卻因深陷帝位之爭而使祖國陷入了混亂,即便以贖罪為借口作為ss級冒險者而活躍,最後卻仍然收下了高額的任務報酬。


    我對此抱有罪惡感,所以朝著店主和少女開了腔。


    緊接著一把從店主手中把袋子奪了過來,往他手裏扔了兩枚白銀幣。


    「滿意了嗎?」


    「咦?啊,那個……」


    「要付多少你才能滿足?付你金幣的話服務還會更好點嗎?」


    「你幹,幹什麽啊!這是我跟她之間的問題!」


    「這裏是帝國,亞人也享有平等待遇」


    「關你屁事!混血精靈不是亞人!更不是人類!」


    「差不多得了,錢我也付了,失陪了」


    「不行!想把東西拿走就付金幣!」


    店主臉上浮現出奸詐的笑容,大概心裏想的是把我個好事者當肥羊一樣狠宰一頓吧。


    真是荒謬,恃強淩弱也就算了,連出於正義感主動解圍的人他也要敲一筆。


    態度越是粗暴,圍觀人群指責的聲量也會越發提高,但是店主卻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


    「其他人給我閉嘴!你們帝國現在食物運輸被嚴重耽擱了!所以老子才會從其他地方進貨拿過來賣給你們!要賣給誰是老子的自由!」


    話還沒說完店主就伸手要去搶少女手中的袋子,我從旁抓住了他的手予以製止。用魔法解決的確是小菜一碟,但現在沒有麵部遮蓋,周圍人群大概有不少多看我幾眼就會認出來的群眾。


    「這樣就沒怨言了吧」


    我用另一隻手取出金幣,店主隨即露出奸笑著拿了過去,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了聲音。


    「發生什麽了?!這陣騷動是怎麽迴事?!」


    人群主動分出了一條通道,從中間走過來的是負責治安維持的警邏隊隊員。


    大概是正在執行巡邏任務吧。與隸屬於軍隊、負責帝都防衛工作的帝都守備隊不同,警邏隊是直屬於法務大臣的治安維持部隊,具有逮捕權。


    「哪裏哪裏,警邏隊的老爺,交易已經談妥了,啥事兒都沒有」


    「交易談妥了……?」


    隊員朝這邊看了過來,隨後眼睛瞪得溜圓、慌慌張張地向我敬禮。


    「阿,阿爾諾特殿下?!」


    「你認得我嗎?」


    「是,是的!因為我,我一直在為雷歐納特殿下聲援!」


    警邏隊隊員站得更筆直了,從他說的話來推測要麽是屬於雷歐派係、要麽是其相關人員,這樣的話就沒辦法扮成雷歐了。


    那就沒轍了,讓我偶爾正經一迴吧。


    「來得正好,我想問問因為顧客是混血精靈就敲竹杠的行為不會受罰嗎?」


    「不,不是!這是令行禁止的行為!帝國對於所有人種都持以平等接納的態度,因此商人在接受帝都行商許可證的時候、都要立下不會對顧客抱有偏見的保證!」


    「那這家夥的許可證就得被沒收了呢,整整兩次坐地起價,要是不把他抓了,雷歐沒準就會勃然大怒飛奔過來了喲?」


    「是,是的!馬上照辦!」


    「請等一下!我不知道您貴為皇子啊!皇子!請,請饒了我吧!」


    「問題的核心不在這兒,你被逮捕的理由不是對我不敬,而是違反了帝國的經商條款,那金幣就送你了,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撂下這句話我就抓住少女的手離開現場,再引人注目下去就不方便了。


    走了好一陣之後,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聲音。


    「那,那個……手……」


    「嗯?哎喲,不好意思」


    我趕忙把手抽了迴來,不管怎麽說一直攥著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的手也太過失禮了。少女輕輕搖了搖頭迴應對我的謝罪,然後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怎麽會,謝謝你幫我解圍,啊不對,得殿下相助小女不勝感激」


    「現在是在微服私訪中,要是用平常心來對待我會很高興的,你的名字是?」


    是因為太沒架子把她嚇到了麽,少女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隨即莞爾一笑朝我伸出了右手。


    「我明白了,我的名字是索尼婭·拉斯佩德,如您所見,種族是混血精靈」


    「我可不管你是什麽族的,我是阿爾諾特,叫我阿爾就行了」


    「嗯!那就管你叫阿爾君了喲!」


    這就是我和索尼婭的相遇。


    6


    「阿爾君你說你是在微服私訪中嗎?」


    「姑且算是吧」


    在那之後,由於索尼婭說她還有需要購置的東西,於是我便陪著索尼婭一起在街上漫步。考慮到像剛才那樣的事情可能再次發生,我給索尼婭把兜帽戴好,她看到要買的東西時則由我出麵去買。


    「姑且?」


    「就是出來透透氣而已,要是再那麽窩在城堡裏遲早會窒息而亡的」


    「是遇到什麽棘手的案件了嗎?」


    「我給人的感覺是那樣的嗎?我可是被人叫做廢渣皇子的喔?」


    「廢渣皇子?」


    「你不知道啊?意思就是優點和長處全被孿生弟弟吸走剩下的廢人,全帝都的嘲笑對象」


    我的負麵風評在這帝都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照此看來索尼婭是外地人,畢竟給人的感覺不像久住在帝都的居民,說她是旅行者還更為貼切。


    「我對帝都不太了解嘛,但是阿爾真的有被說的那麽過分嗎?剛才警邏隊的那個人也相當敬重你的樣子喲?」


    「那是因為我弟弟是皇位競爭者之一,屬於弟弟陣營的家夥們就會像那樣流於形式地關照一下,發自內心表示敬意的人一個也不會有啦」


    我這麽說著抬頭望向天空,除開真的親如家人般的熟人外,我所說的確實是毋庸置疑的事實。雖然剛才幹了些作為皇族像模像樣的事,但那是皇族理所應當的表現,而從借助警邏隊的力量才把事件解決這一點來評判,被評價成扣分行為也不為過。


    並且在此之前我的負麵印象就已經濃重的無可救藥了,稍微展示出一些優點也不會對當下評價造成任何影響。


    即使是目睹剛才的光景而對我產生正麵態度,也終究不過一瞬,沒有動搖整體印象的效果,隻要不是留下了特別重大的功績,我這廢渣皇子的外號就不會消失,但我既不覺得有必要消除它,也從來沒去想過要消除它,前幾年姑且不論,現在一時興起改變風評也太遲了。


    「你不在意嗎?被人像這個樣子對待」


    「無所謂啊,說實話我都習慣好久了」


    「這樣啊……那我和你是一樣的呢」


    索尼婭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混血精靈的象征就是那一對短而尖的耳朵,因為這索尼婭迄今為止一直都遭受著歧視和迫害,她和我這樣的人從本質上就截然不同。


    我這廢渣皇子的外號是後天咎由自取得來的,讓索尼婭飽受冷眼的那對耳朵則是先天的。


    「才不一樣,那麽艱苦你都挺過來了,你比起我這樣的人要堅強得多,也要出色得多,把我放到你的立場上我大概承受不了吧,因為我無論走到哪都是嬌生慣養的皇子……從一出生就是處在血脈庇護之下」


    「總覺得……聽你這麽一說,感覺你好像很討厭皇子的身份?」


    「討厭啊,皇子的立場、還有利用皇子立場的自身我都討厭,誰想當誰就來當,但我也明白就連這種思想也是自己天真的表現,所以越來越看不起自己了」


    想要過上隨心所欲的悠哉生活也是這股思想的反作用力所致。正如普通人對特別懷有憧憬一般,我也憧憬著普通。能夠生於平凡的家庭、組建平凡的家庭,該有多幸福啊。


    想要與市井之中各式各樣的人們打好關係度過每一天,然而,這樣的憧憬是不被允許實現的,即使拋棄皇子的立場,血統也輕易不會放過我,父皇必定會不容分說把我弄去某個貴族家裏倒插門。


    皇族之血的力量是強大的,誕下子嗣的才能皆是出類拔萃:有像我和珊德拉這樣長於魔力和魔法的;有像莉澤皇姐和哥頓一樣具有劍術和軍事才能的;還有像雷歐那樣萬般精通的孩子。這是曆代皇帝積極吸收優秀血統納入家係的結果,正因為強大,才無法放任其隱於茫茫大地自由發展。


    「是嗎,就連這種地方我們也是一模一樣的呢,我也討厭我的出身,我不想要什麽精靈的血統,想成為人類,但我是不會被允許作為人類活下去的」


    「我們在奇怪的地方有相似之處呢」


    「好像是呢,其實我已經某種程度上看開了,小時候過得很艱辛,不過有對我很溫柔的人們陪在我身邊所以熬了過來;雖然出來到外麵也遇到了迫害……但好在還有阿爾君這樣善良的人幫助我呢」


    索尼婭又衝我笑了笑,那是能讓見者打起精神的嫣然一笑。


    感覺由於事態僵化和睡眠不足共同作用而浮現的負麵思考也逐漸好轉了。


    看見萍水相逢的少女笑一笑就恢複了精神,實在是出乎意料。


    「多謝了,感覺心態稍微轉好了一點」


    「我可什麽都沒做哦?」


    「你笑起來很美」


    聽見我這句真心話的索尼婭,臉頰染上了緋紅。我見狀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而索尼婭則皺起了眉頭。


    「你,你戲弄我……」


    「沒有戲弄你啦,讓我湧出幹勁這點的確要歸功於你啊」


    「真是的……你老是對女孩子把這些話掛在嘴邊嗎?」


    「那要看當天的心情」


    「感覺阿爾君有拈花惹草的天賦呢……」


    「多謝誇獎」


    我們歡笑著在街上行進。


    和索尼婭的對話相當愉快,關鍵因素之一就在於她在相處的距離感上的把握比起其他人要敏感一倍。我能明白她有仔細觀察對方、注意語氣和遣詞造句地為這邊著想,恐怕還是下意識的。


    考慮到她的出身背景,這可以說是頗為可悲的習慣,但我現在卻十分慶幸,正因為有索尼婭的關心,我才能夠克製住遲遲找不到瑞貝卡的焦急情緒、暢快地和她交談。話雖如此,我也沒有完全放下戒備。


    「阿爾君?感覺你把煩惱都寫在臉上了呢」


    「我臉色有那麽差嗎?」


    「嗯,很苦惱的樣子喲。明明沒有遇到什麽棘手的案件,為什麽還會露出那副表情啊?」


    聽到索尼婭的詢問,我短暫陷入了沉思,畢竟不可能一五一十地說出實情。


    「其實啊……我在找一個人」


    「找不到對方嗎?」


    「找不到啊,手邊的線索太少了,人手也相當匱乏」


    「唔,如果是我的話就會抱怨【這怎麽幹的下去啊】然後罷工了呢,因為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呀」


    索尼婭笑著說到,完全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感覺她確實有可能幹的出來。


    但是對於我來說那樣辦不到,瑞貝卡和她隨身攜帶的告發信,二者將會大幅左右今後帝位爭奪戰的情勢,將其收入手中的勢力會掌握將來鬥爭的主動權。


    說什麽也要贏下這場硬仗,正在我暗自下定決心時,索尼婭伸手指向了那邊的攤位,意思是需要我出麵幫她買東西。


    我一麵跟老板指定索尼婭想要的商品一麵跟她繼續輕鬆的對話。


    「小哥跟女朋友約會呢?」


    「看上去像那麽迴事嗎?」


    「像啊!很像啊。這是中年帥大叔我給二位的贈品,好好享受喲!」


    店主給我和索尼婭一人各拿了一杯果汁。


    也許是沒成想會被別人誤認成男女朋友吧,索尼婭匆忙想要加以否定,店主卻強行把果汁塞到了她手中、揮手目送我們離開。


    「真是的,好強硬的人……明明都說了不是那種關係了」


    「就當是白撿的便宜嘛」


    「是因為阿爾君沒有立刻否定才被人誤解的啊!簡直就像詐騙一樣!」


    「別那麽大火氣啦,很好喝喔?」


    「哎……」


    果汁的味道遠不如皇城裏喝到的那麽濃鬱,但美味程度卻比後者高出幾倍不止。比起坐等別人端出來的飲料、還是自己步行到店裏買到的要更加令人滿足。


    「真的耶,好好喝」


    仍有些不滿的索尼婭吸了一口果汁說到,感覺她的心情似乎也好轉了不少。


    得感謝那位店主才行呢。


    「話說迴來,阿爾君是怎麽看待你弟弟的呢?」


    「我弟弟?怎麽看待的是指?」


    「那些人說阿爾君的優點長處全都被弟弟給吸走了,弟弟應該相當優秀吧?」


    「是啊,順利解決了南部的異變,在民眾當中也很有人氣,是貨真價實的英雄呢」


    「……還是不問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嗯?這也能看出來?」


    「本來想問你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你的答案都寫在臉上啦,一談起和弟弟有關的話題就一臉自豪哦」


    我不敢相信索尼婭的解釋,趕忙拿手試著摸了摸臉。我居然是那樣一副表情麽,完全沒注意到。


    雷歐的確是優秀到足以讓我感到自豪的弟弟,但至今從來沒有被人像索尼婭這樣指出過。


    大概南部異變讓雷歐發生蛻變這件事是原因麽,彼時衝著銀的一通怒號可謂擲地有聲,畢竟那個雷歐可是主動宣稱他要成為未來的皇帝了啊。


    嗯,果然那家夥是我引以為傲的弟弟。


    「正是如此,我打心底認可他,我可不認識比他還要溫柔、還要強大的家夥」


    「是嗎……那應該可以相信你們吧」


    索尼婭說完就輕巧地從我手中奪過袋子,拐進了旁邊的小巷,我急忙從後麵追了上去,卻不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將袋子放在了地上。


    隨後冷不丁地抱了上來。


    「等會兒?你這是?!」


    「哥頓殿下貌似已經找到【她】了,緊跟他們行動應該還來得及」


    「什?!」


    我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到底已經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驚訝了呢。


    索尼婭在我耳邊這般輕語,隨後拉開距離撿起了地上的袋子。


    「你是……?」


    「我覺得與其等她被抓到後由我這邊來行動,還不如交給阿爾君你們來辦更合適,所以才告訴你的,但是要不要相信我還是取決於阿爾君你喲」


    索尼婭說完便朝著反方向跑遠了,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結果撲了個空,我沒能挽留住索尼婭。


    然後逐漸恢複了平時的冷靜。結合當下的狀況思考,【她】所表示的人物隻有一個,那就是瑞貝卡。


    「沒有聽說過哪個勢力有和混血精靈搭上關係啊……」


    我朝索尼婭離開的方向眺望著,期待著她能從轉角處突然探出頭來,但終究隻是奢望。


    這不是性格開朗的她會隨便開的玩笑,剛才說什麽都應該把她挽留住的,可由於太過震驚,連最低限度的行動都沒做得出來。


    「……隻能相信她說的話了啊」


    反正目前一點線索都沒有,唯有相信索尼婭、針對哥頓的行動進行布局這一個突破口。


    確定這一方針後的我十萬火急趕迴了皇城。


    7


    「不會是陷阱嗎?」


    我點了點頭肯定塞巴斯的顧慮,陷阱的可能性的確不低,但是,以陷阱來說布局太過粗糙了。


    「本來我們這邊就是以觀察哥頓與珊德拉兩方麵的動向為戰略方針的,即使是向我們傳遞【哥頓發現瑞貝卡】的情報也不過是讓我們的戰略方針更洗練、更方便執行而已」


    「但如此一來,就相當於珊德拉殿下那邊的人員得以離開我們的視線了」


    「這一點我想過,可是站在珊德拉的角度考慮她應該不希望我們有所動作,像之前那樣未能把握瑞貝卡的位置、原地打轉的狀態應該才是她想看到的。在帝都之外,與各地軍方關係密切的哥頓的情報網極為寬廣,那麽找到瑞貝卡所在之處就隻是或早或晚的問題;但現在得知了這一情報的我們也會緊隨其後,彼時,想要將瑞貝卡殺掉滅口的珊德拉勢力便會同時與想要保住瑞貝卡的我們以及哥頓勢力敵對,我不認為會珊德拉會引誘新的敵人去到現場」


    「有沒有可能目標是誘發哥頓殿下和雷歐納特大人之間的衝突?」


    「假如珊德拉真想這麽幹,事先散布哥頓方發現瑞貝卡的位置了這種情報就沒有任何意義,僅需在哥頓那邊發起行動的時候直接把瑞貝卡的位置散布給我們就能達到效果了」


    一通分析到頭來,索尼婭的行為以陷阱來說實在是缺乏效率。要給我們這邊下套的話,比這高明的手段應有盡有。


    「我和索尼亞的相遇毫無疑問是偶然,即使是故意在我麵前和店主引發騷動,也沒有我就一定會挺身幫助她的保證,以我的風評來判斷裝作無事發生的可能性應該更高」


    「您似乎非常信賴那位混血精靈少女呐」


    「如果她在說謊的話我能看得出來,然而從她的語句中感受不到虛偽,哥頓那邊肯定已經掌握瑞貝卡的所在地了」


    「原來如此,那就相信阿爾諾特大人看人的眼力……不過身懷這般機密情報的她又是何方來客呢?」


    「不知道,言行舉止上看是有幫助瑞貝卡的意向的,可要是哥頓方的人這就算是背叛行為了」


    「因為瑞貝卡的存在對哥頓殿下也十分關鍵呐,她能成為哥頓殿下將珊德拉殿下推入穀底的王牌,即使不打出去,放在手頭也相當於把握住了珊德拉殿下的命脈,假如能借此對珊德拉殿下進行操縱,那麽和艾裏克殿下之間的差距也會進一步縮短」


    「確實是這樣,哥頓本人想必也是這麽琢磨的,但是哥頓抽到瑞貝卡和告發信這兩張牌之後,最恐怖的用法並非如此,而是將周圍所有人都拉進他擅長的領域」


    「您意思是?」


    「適時打出那兩張牌能夠引起帝國內亂。倘若能利用以父皇個人之力無法顛覆結果的重臣會議公開瑞貝卡與告發信的存在、同時彈劾珊德拉、營造出南方勢力作惡多端的氛圍,那麽即便是父皇也隻能順應潮流。彼時懷有私兵的南部也勢必會公然舉旗反叛,討伐他們的任務就自然落到哥頓身上了」


    「真是精心設計的布局呢,不過我並不認為能夠哥頓殿下能夠想到」


    「那肯定的,前提是隻有哥頓自己思考」


    單是強硬地向父皇要求出兵是不行的,父皇更傾向於避免內亂發生。


    向著這步思考的前方繼續推進,也就需要製造出父皇不得不下定決心派出軍隊鎮壓內亂的狀況。


    哥頓身邊並沒有能夠往那個方向描繪藍圖的策士。


    「總而言之不管哥頓打算怎麽做,既不能讓他走出這一步棋,也不能讓他握住珊德拉的把柄壯大實力,瑞貝卡必須由我們保護才行」


    「那就是相信她的意思對吧?」


    「是啊,監視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


    塞巴斯說完就悄無聲息地隱去了蹤跡。


    █ █ █


    第二天我就從塞巴斯那裏收到了報告。


    「哥頓殿下似乎動用了正在進行極端機密演習的部隊,目的地是帝都近郊的城市,耶拿」


    「換句話說瑞貝卡就在那裏麽,是支怎樣的部隊?」


    「是未被公開存在的隱秘部隊,恐怕陛下也沒能掌握他們的動向」


    「以哥頓來說剛好互補的部隊麽」


    正在城裏的走廊步行的我喃喃到,同時低垂視線陷入沉思。


    鑒於哥頓的隱秘部隊已經有所動靜,要麽今天要麽明天,哥頓那邊應該就會出招了。這一動向必然也已經被珊德拉所知悉,畢竟是和南部貴族與犯罪組織有牽扯的人,情報收集方麵的力量應該並不遜色於哥頓。


    珊德拉為了避嫌所以不大可能親自出擊,想必接受指示行動的是她手下的那些犯罪組織吧,練度上不及直屬的暗殺者們。如果軍方的隱秘部隊和他們對上,除非處於極其不利的狀況應該都能順利壓製。


    「那這下要怎麽獲取漁翁之利呢」


    「阿爾諾特大人,還有一件事要報告」


    「嗯?是什麽?」


    「哥頓殿下好像請來了一名軍師,具體是什麽人物暫不明朗,但整個流程都是相當隱蔽地運作的」


    「哥頓請了軍師?」


    雖說哥頓在軍部獲得了眾多支持者跟隨,但其中並不包括軍師或者參謀這樣的頭腦派,因此十分缺乏相應的人才,所以說能搞懂他迎入軍師的動機,卻搞不懂軍師本人的來頭。


    抱持著這一疑問的我發現哥頓本人從長廊另一端走了過來,周圍嚴嚴實實圍著他的都是心腹。


    「狹路相逢啊」


    我趕忙向旁邊後退同時垂下頭去,哥頓見狀停下了腳步。


    「阿爾諾特向哥頓皇兄請安,您看上去心情不錯呢」


    「哼,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知道你心裏把其他人都當成傻子在看,令人作嘔,給我滾」


    「真是遺憾,那麽我就先告退了」


    「你去告訴雷歐納特,他蹦躂不了多久了」


    哥頓撂下狠話後再次邁開步子,心腹們也跟著離開了。


    而在他們的最末端,有一名身形嬌小、用兜帽遮住容顏的人物,在與我擦身而過時輕聲說到。


    「事情就是這樣,拜托你了,阿爾君」


    「……原來如此」


    我久久注視著哥頓那行人遠去的身影,剛才聽到的聲音異常熟悉。


    「哥頓那邊新招納的軍師就是索尼婭麽」


    「同時也是我們這邊的情報來源啊,設下陷阱的可能性不會上升嗎?」


    「若是有那個意向就不會主動搭話暴露身份了,更何況哥頓那邊的動靜是來真的,就算是陷阱我們也得迎難而上」


    「可是……」


    「我清楚有風險,所以也不會沒有準備就展開行動,之前還在猶豫是否有必要用出來,但既然來到這個地步就讓我祭出殺手鐧吧」


    「殺手鐧是指?」


    「用上父皇」


    說完我便徑直走向玉座之間。


    █ █ █


    「騎士瑞貝卡似乎已經到達了耶拿」


    「是麽,辛苦你報告了,距離這麽近那就派遣近衛騎士隊去護送她罷」


    「兒臣鬥膽進言,恐怕這並非上策。軍方那邊也有所動作,若是父皇派出騎士勢必會增加軍部過激派的危機感,請允許我前去執行」


    「你一個人能保護得了她嗎?」


    「應該不行吧,因此請求與雷歐及其護衛一道前往,而且塞巴斯也會助我一臂之力,隻是……」


    「隻是什麽?有什麽憂慮但說無妨」


    父皇麵色凝重,這是在這個問題上抱持認真對待的態度的證明。


    皇帝不會幹涉帝位之爭,但是過分越界危害到帝國本身的行為則另當別論。這次事件在父皇心目中已經超出了帝位爭奪的範疇、演變成整個帝國的問題了,正因如此,我才能用出秘藏的殺手鐧。


    「提供這份情報的乃是哥頓皇兄的軍師,說實話,有可能是陷阱」


    「有可能是陷阱?那更應該派出近衛騎士隊」


    「陛下,阿爾諾特殿下似乎有些考量的樣子」


    麵對固執己見的父皇,弗蘭茲從旁幫我打起了掩護,想必他是在我特意前來上奏的時間點就已經察覺到有對策了吧。


    「有計策就快說」


    「是,請父皇命令我和雷歐前往帝國南部進行視察,途中順路在耶拿停留,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人敢對接受父皇命令的我們出手了吧」


    「真是轉彎抹角的方法,弗蘭茨,你怎麽看?」


    「臣認為是一條妙計,阿爾諾特殿下與雷歐納特殿下與南部問題關係密切,派遣二人前去南方視察也是自然而然之舉,萬一演變成戰鬥也可以集中護衛力量加以對抗」


    「朕沒在擔心雷歐納特,有必要讓不善武藝的阿爾諾特一同前去嗎?朕看你也是以自己同去的前提來設想的,真的沒問題麽?」


    「無需擔心,這次前往耶拿的主要目的是找人,父皇您是了解我的,雖說戰鬥方麵派不上用場,但我最擅長的就是找出藏起來的東西,在搜索方麵我想應該會需要這份能力才是」


    父皇微微皺了皺眉頭。我從小就很會捉迷藏,認真起來的話大概隻有雷歐能找到我躲在哪裏,這既是預測他人行動的能力,也是當下狀況所需的能力,父皇也是了解到這一點才陷入沉思的。


    「……那好,命令你和雷歐二人前去南部視察,有任何異常及時迴歸複命,本次任務對帝國至關重要,不允許失敗」


    「兒臣遵旨」


    我當場屈膝行禮,如今把父皇卷入了此次風波,萬一失敗便真的罪無可赦,最少絕對要達成瑞貝卡本人的保護。


    不過這樣就等於背著雷歐的麵立下軍令狀了,待會兒再和往常一樣去和他說明求得諒解吧。


    這樣想著,我離開了玉座之間。


    8


    離開玉座之間的我下一個目的地是母後那裏。


    雖說隻要迅速安全地接到瑞貝卡就能立刻返迴,但不管時間長短,我和雷歐終究是要暫時離開帝都的。


    當下帝都內部勢力爭奪處於相對平穩的時期,於帝都留守的還有菲妮與瑪麗,是故無需擔心。哥頓跟珊德拉的精力都放在瑞貝卡身上,截至目前為止還毫發無損的艾裏克也沒有理由特地發起行動惹得父皇不高興。


    父皇在流民問題上尤為敏感,對瑞貝卡這件事的處理非常重視,無論是誰意圖趁我們離開帝都期間時做出些擴大勢力的舉動,都勢必會點燃父皇的怒火,艾裏克不會蠢到漏算這一層,因此帝都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出現明麵上的勢力鬥爭。


    當然水麵下依然不太平,商會之間的競爭便是典型,不過那邊已經全權委托給菲妮了,她一定能完美處理好的。


    「這樣子一看人手不足的問題迫在眉睫了啊」


    這次我和雷歐還會帶上塞巴斯,換言之菲妮的護衛力量會有所削弱,但好歹還有亞人商會派出的亞人護衛,所以並沒有太多地擔心這方麵。


    最起碼要是琳妃雅在這邊分擔一下壓力就好了,可那隻是緣木求魚。


    再加上艾露娜收到要暫時遠離帝都的任務,也不能指望她。


    「不光是自身實力上的問題,不值得信賴的人也不可能交付護衛要人的工作啊……唉,我是阿爾,前來叨擾了」


    「阿爾?!趕緊進來!」


    我剛來到後宮中的母後房門前,就聽見裏麵傳來了母後尖細的喊聲。


    立刻察覺事情有異狀的我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房間,眼前出現的是正在母後懷裏瑟瑟發抖的克莉斯塔。


    「嗚嗚……嗚嗚……」


    「這孩子什麽也不說突然就哭了出來,恐怕是又看見什麽景象了呢」


    養育克莉斯塔的母後當然知道她擁有先天魔法這件事。


    平日裏總是以怡然自得的態度待人接物的母後,遇到這種情況也沒有辦法安慰克莉斯塔讓她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我來到克莉斯塔身旁,彎下身子對上她的視線。


    「克莉斯塔,沒事吧?阿爾哥哥來了」


    「……阿爾哥哥……阿爾哥哥!」


    克莉斯塔朝我懷裏撲了過來。


    嬌小的身體顫抖不停,可能是看到了讓她非常恐懼的未來吧。我伸手輕撫她的腦袋,慢慢讓克莉斯塔安心下來。


    看上去總算冷靜了些的克莉斯塔卻依然沒有開口的意願。


    「……克莉斯塔,你看到什麽了?是什麽東西能夠讓你害怕成這樣?」


    「克莉斯塔,你就和阿爾說說吧,大家都會盡力幫助你的」


    「……小房間裏……有很多孩子……」


    麗塔一字一句地描述她的預知,也許是由於看見的景象不夠連貫,說出的話也不得要領。但在最後,她道出了某個決定性的未來。


    「麗,麗塔會……」


    「麗塔?」


    「會死掉……!麗塔會在我的麵前死掉……!」


    「什?!」


    「怎麽會……」


    這是極具衝擊性的發言。


    以前,克莉斯塔預見的未來中有實現了的、也有沒實現的。


    但是,具有與克莉斯塔本人相關的可能性的預知則頗為準確。


    預知長兄之死是因為皇太子是克莉斯塔的家人,預知基爾城受到襲擊也是因為自己當時就在城中。換句話說,克莉斯塔預見的未來中如果有她本人出現的話,那麽化為現實的可能性相當之高。


    糟糕的是好巧不巧偏偏是這個時間點!


    「阿爾哥哥……救救麗塔……!」


    「阿爾……」


    「……我剛才去麵見了父皇,要立刻動身……」


    「唉……?不要!阿爾哥哥!不要走!」


    克莉斯塔拚命地扒住我,小小的手掌攥緊了我的衣角。


    該怎麽辦?要去對父皇說終止計劃嗎?


    不不不,沒有特殊理由是不可能會被允許的,而那時候就必須得把克莉斯塔的預知能力給父皇交代清楚。畢竟是能夠預見未來的魔法,即使準確率不是百發百中,對於帝國的發展也有難以忽視的重要作用,按父皇的性子一定會積極利用克莉斯塔的能力。


    那將是最壞的結局,克莉斯塔會暴露在危險之中,還會被強迫預知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但是我已經沒有多餘的人手分給這邊了。


    「阿爾,由我這邊來想辦法拜托皇帝陛下,這樣的話」


    「……就算我留下來也沒辦法一直待在後宮裏」


    除了妃嬪、護衛和宮女之外,能夠在後宮中生活的隻有皇族的女性和十二歲以下的皇子。


    即使是貴為皇子,年齡超過一定限度後也是被禁止在後宮中過夜的。如此一來,克莉斯塔她們出了什麽事我再來對應就太遲了。若是琳妃雅在帝都,母後還可以提出申請讓她來到後宮進行護衛,可惜此路不通。


    就算是以銀的身份出麵,毫無征兆地於帝國後宮現身也會被判定為處罰對象。


    「根據狀況來看克莉斯塔也會被卷入意外事件,需要實力堅強、能夠陪在她身旁、還得要是女性的護衛麽……」


    「……能夠想到的就隻有一個人呢」


    「說的是啊」


    如此一來就隻能指望艾露娜了。拜托她想辦法推掉任務來後宮保護克莉斯塔,如果這也行不通就要思考其他手段。


    「但是艾露娜如今有任務在身,請辭任務的風險和我放棄計劃的風險同等、不對,在我之上」


    以皇子身份接受任務的我和以近衛騎士身份接受任務的艾露娜,二者相權該保全哪邊連小孩子都分得清楚,視拒絕任務的理由她被近衛騎士團除名都不足為奇。


    即使如此,我現在也隻有艾露娜可以依靠了。


    9


    我在去找艾露娜的路上想了很多。


    要怎麽開口拜托她合適呢,被拒絕的時候又該怎麽辦呢。


    腦子亂成一團糨糊。


    最後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已經到達勇爵家宅邸門口了。


    我像往常一樣被說著【歡迎迴來】的衛兵打開大門迎了進去。


    「阿爾,怎麽了?」


    「艾露娜……」


    出來迎接我的是艾露娜本人,如果是安娜夫人就好了啊。講真,我現在沒法直視艾露娜,而我這青梅竹馬也斷不可能看漏我身上哪怕一丁點細微的反常。


    「出什麽事了?」


    「沒有……」


    「你想蒙混過去也沒用,總之先進房間坐坐吧」


    我被艾露娜領到了會客室。


    她從女仆手中接過準備好的紅茶與點心後就示意她們暫時迴避,然後同我麵對麵坐下切入正題。


    「我再問你一次,出了什麽事?」


    「……遇到麻煩了」


    「是麽,需要我對吧?」


    「……啊啊」


    我低垂著臉隻顧一個勁地點頭,這算什麽求人的態度啊。可就是沒辦法與艾露娜的視線相交,我該腆著什麽樣表情去向她提出那種要求?


    說穿了,我的終極目標是幫助雷歐贏得皇位爭奪,因而必須先要提高父皇對他的評價,自己提出的方案事到如今臨時變卦就本末倒置了。是啊,我是把妹妹的安全和皇位爭奪放在天平兩側進行比較、發現兩邊都無法舍棄之後,才恬不知恥地來求艾露娜幫忙的。


    後宮是女人的世界,所以得選女生進行護衛,但這不過是流於表麵的借口而已,其實是我不想因為在父皇麵前出爾反爾、讓好不容易吹起來的東風戛然而止。現目前父皇對我和雷歐的態度是正麵的,必須設法讓這股傾向延續下去才行;話雖這麽說,也不能對克莉斯塔的那邊的異狀熟視無睹。我選不出來,所以來找艾露娜委曲求全,所以才羞愧得連艾露娜的臉都無法直視。


    但是。


    「我明白了,那就得向皇帝陛下提出辭退任務的請求了呢」


    「什?!你不要緊嗎……?」


    「有什麽要緊的?」


    聽到艾露娜幹脆的答複,我情不自禁抬起了頭來,映入眼簾的是艾露娜一如往常的自信神態。


    她的臉上仿佛寫著【完全沒事】四個大字。


    「但……辭退任務可是相當不光彩的行為啊……?」


    「哪裏還止是光不光彩的問題啊,但在這次事件中我是你所必需的吧?那不就沒辦法了」


    「……我和雷歐為了保護從南部逃亡的騎士會暫時離開帝都,僅僅是為了取得皇位爭奪的優勢去保護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就隻是這樣因為這種理由來求你幫忙的喔?」


    「就是因為一點也不無關緊要所以才抽不開手的不是麽?雖然不知道要做些什麽,但隻要有需求我都會協助你的」


    「為什麽……」


    「不是早就說過了嘛,我絕不會置阿爾於不顧的,你注意到了嗎?從你一進門開始就是愁眉苦臉的表情哦,我不知道你具體遇到了什麽困難,可一定需要我的幫助吧?那麽任務什麽的就請辭掉得了。阿爾有困擾的問題,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又隻有我才能勝任,你就是這樣想著才會來找我的不是麽?」


    艾露娜以滿不在乎的語氣宣言到。


    事情根本沒有她說的那麽輕鬆,不然我也不會抱有這麽嚴重的罪惡感。


    既是勇爵家的繼承人、又是近衛騎士隊長的艾露娜會主動推脫任務這件事會造成相當重大的影響,當然父皇也不會強求,畢竟能夠使用聖劍的勇爵家的女兒可是貴重的人才,與勇爵家交惡是皇帝必然要避免的事態。


    但是,名譽受損是板上釘釘的後果。


    「你不應該……很重視自己和勇爵家的名譽的嗎?」


    「很重視啊,但是我的誓言比起名譽要重要得多,隻要你需要我,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會去幫你的。好了,和我說說需要我做什麽?」


    艾露娜罕見地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她的笑容刺得我的良心隱隱作痛。


    然而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再沉溺於罪惡感之中了。


    「……克莉斯塔能夠使用先天魔法,她可以預知未來」


    「……真是令人吃驚,虧你能把這件事保密至今」


    「最初發現是在三年前,克莉斯塔提前看到了皇太子的死亡。從那之後開始,她預知的未來時而準時而不準,但是隻要是和自己有關的預知準確率都很高」


    「看來這次也是屬於這一類型的呢」


    「是的,你記得那個常和雷歐一起玩的、叫麗塔的女孩子嗎?」


    「當然,和那孩子有關係嗎?」


    「……按克莉斯塔的說法,麗塔會死,而且是在克莉斯塔的麵前」


    艾露娜的神色瞬間嚴肅了起來。克莉斯塔平時基本上一直都呆在皇城或是後宮,能將足不出戶的克莉斯塔卷入其中,就說明皇城和後宮中的人與黑幕有所牽扯,從這層意義上考慮,讓屬於勇爵家這樣最高等級貴族的艾露娜擔任護衛,各方麵效果都會很顯著。畢竟就算要派人進行妨害,能幹擾到艾露娜的人選範圍也相當有限。


    「陪在克莉斯塔殿下的身邊保護她就可以了吧?這樣也能達成保護麗塔的目的」


    「啊啊……克莉斯塔預知未來的能力隻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就連父皇也蒙在鼓裏,所以不能拿這個當作推脫任務的借口喔?」


    「這不用擔心,因為下次任務地點附近有個很大的湖泊」


    「……難道說你?」


    「我會去和皇帝陛下說我怕水,這個理由不會引起後顧之憂吧?」


    「也許你是說的沒錯……但是就相當於把弱點暴露給其他人了喔?真的沒關係嗎?以前你可是很討厭那樣的吧?」


    「現在也不喜歡啊,感覺主動脫離任務就像認輸了一樣,而且讓別人聽到勇爵家的女兒居然怕水什麽的,肯定會在背後笑話我」


    「那就……」


    「就算是這樣,我也認為遵守誓言更加重要,你很困擾不是嗎?沒有我的幫助便不能兼顧兩頭了不是嗎?難道不是走投無路沒有其他辦法了才來找到我的嗎?難道不是真的無計可施了才尋求幫助的嗎?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好好幫你,隻是停留在口頭上的誓言毫無意義,我可不是光說不練的那種女人哦」


    艾露娜站起身來到我旁邊,然後朝著我的臉把自己的額頭溫柔地湊了過來。


    4-4


    在我正為她突如其來的行動感到驚訝時,艾露娜繼續一臉平靜地說到。


    「你放心,已經沒事了,阿爾想要守護的一切都由我來保護,從阿爾的手心裏漏出的重要之物由我來接住,所以不要再露出那麽艱辛的表情了」


    「艾露娜……」


    「沒事的,我知道阿爾一定不會放著克莉斯塔殿下不管的,競爭皇位很重要,克莉斯塔殿下那邊也很重要,無法兼顧的話就讓我來負責其中一邊吧,阿爾就去幫助那個對帝位之爭十分關鍵的人物,我會好好保護克莉斯塔殿下這邊的」


    「……我不想再讓她遭受痛苦的經曆了……第二皇妃去世之後的她像人偶一樣麵無表情,最近好不容易交到朋友展露了笑容……我妹妹……克莉斯塔就拜托了,我現在能依靠的隻有你……」


    「交給我吧,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馬兼協力者哦?什麽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什麽時候我都會成為你的助力的」


    艾露娜稍微向後退開,臉上掛著快活的笑容。


    以前我也曾見過同樣的笑容,和她初次見麵的時候、大聲說要保護我的時候的笑容一模一樣。是啊,艾露娜她一直都沒變啊。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艾露娜都會站在我這一邊。


    █ █ █


    「阿爾哥哥!不要走……!」


    「克莉斯塔,不可以給阿爾添麻煩喲」


    在那之後,艾露娜直白地向父皇講明了自小不識水性的弱點,以任務地點附近有巨大的湖泊為理由退出了任務。因為有我和雷歐視察南方這檔子事,所以父皇本來想讓艾露娜擔任大使護衛,不過被她以動靜太大可能會對我們的任務造成負麵影響這樣煞有介事的理由婉拒了。


    說到這個份上就連父皇也不得不認同她的說法,故派遣的是其他近衛騎士來護衛我和雷歐。


    於是母後也配合我們、以想要和艾露娜好好聊聊兩個兒子為由、名正言順地向父皇提出讓艾露娜接受保護她的工作,同樣獲得了父皇批準,對艾露娜來說也正好能利用這段時間休整一番。


    萬事俱備,於是我這才來與母後和克莉斯塔道別。


    「艾露娜會作為護衛保護我們的哦」


    「不要……!要阿爾哥哥陪著才好……!」


    「……克莉斯塔,你相信哥哥嗎?」


    「嗯……」


    「這樣啊」


    輕撫著緊緊抱住我的克莉斯塔的腦袋,我猶豫著用什麽方式來說服她。如果直接走掉,那麽克莉斯塔十有八九不會對艾露娜產生信賴感,雖然問題不算太大,但情況允許的話還是希望她能相信艾露娜,所以思考片刻,我朝克莉斯塔說出了心中所想。


    「克莉斯塔最信賴我,那我就把我最信賴的、最棒的劍留在你的身邊」


    「劍……?」


    「沒錯,整個大陸最強最厲害的劍,不管對手是誰都能把你守護得好好的,遇到困難就請求她的幫助吧,如果實在是心裏沒底就大聲唿喊我的名字也行,她一定會立刻趕到你身邊的」


    「……我明白了……」


    「真聽話,不用擔心,艾露娜會好好保護你和麗塔的」


    說完,我緊緊地迴抱住克莉斯塔。轉過身去,最棒的劍就在我的麵前。


    「妹妹拜托了」


    「交給我吧」


    簡短對話之後,我與艾露娜擦肩而過、頭也不迴地向著正前方邁出了步伐。


    因為籠罩心中的一切不安業已煙消雲散。


    10


    哥頓知曉瑞貝卡的藏身所、命令隱秘部隊開始移動的時候。


    「珊德拉殿下,請協助我們」


    人口販賣組織派出的追兵們來到帝都,正向珊德拉尋求幫助。


    他們一共五人,都是犯罪組織雇傭的高強暗殺者。除開他們,還有相當數量的密探散布在帝都及周邊,一派舉上下全力追殺瑞貝卡的陣勢。然而無論犯罪組織再怎麽龐大,也不太可能敵得過帝國的隱秘部隊,於是才像這樣來向珊德拉請求支援。


    瑞貝卡所持有的告發信對於犯罪組織而言就是有這般威脅,而對於犯罪組織背後的南方貴族、還有以南方貴族的支持為勢力基盤的珊德拉也同樣致命。


    「說的是呢,萬一南方貴族和組織的關聯遭到公開,我這邊也會有不小的麻煩。君特,準備做好了麽?」


    「是,沒有問題」


    之前以阿爾為目標的暗殺者君特向著珊德拉微微低頭,在他背後,有珊德拉從各地聚集而來的刺客,數量不少於二十。


    「我是不會動用和我聯係密切的刺客的,所以才像這樣召集了沒什麽關係的他們過來,就借給組織隨意使用了,身手是有保證的」


    「十分感謝,而且有動作的似乎除了哥頓還有其他人」


    「你是說雷歐納特他們?那些人構不成問題,陣營裏邊幾乎沒有雇傭暗殺者。在追蹤目標這一領域,暗殺者可是無人能出其右,要注意的隻有阿爾諾特的管家塞巴斯蒂安」


    「屬下明白了,也就是說需要警戒的隻有軍方隱秘部隊是吧」


    珊德拉點了點頭肯定來自組織的刺客的結論,這迴哥頓行動的速度快得反常,假如還像以前那樣小看,他說不定會吃大苦頭。


    珊德拉靠在椅背上以手托腮,左右交替地翹著二郎腿,默默注視著外麵夕陽西下的景色。帝都即將被黑暗籠罩,各方勢力都會趁著夜色展開行動。


    一旦在這次比拚中輸掉,珊德拉將遭受前所未有的致命打擊,失去南部貴族就意味著失去支撐勢力的根幹。各地的魔導師們再怎麽支持珊德拉,也不過屬於個人性質,而帝位爭奪不僅是競爭者們個人之間的角逐,同時還是旗下勢力之間的較量,勢力太過弱小的候補是絕對無法到達皇帝之位的。


    就像雷歐納特陣營會與克萊涅爾特公爵交好一樣,背後是否有一個勢力雄厚的公爵家作為支撐會大幅影響勢力的規模。


    「哥頓打算要讓我在這次對決中落馬呢」


    「艾裏克殿下恐怕仍然保持旁觀態度」


    「艾裏克就是那種男人啊,靜靜等待我們相互爭鬥、疲敝交加的時機,不到最後絕不弄髒自己的手,但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有翻身的機會,隻要度過這一劫,今後就不用擔心勢力基礎會垮掉了」


    而且也不必擔心沒有活體實驗的材料了,珊德拉暗自想到,甚至站在個人角度上來說這邊的重要性還要更勝一籌。能夠在皇位爭奪中笑到最後所需要的不是什麽勢力,而是禁術,這才是珊德拉最真實的想法。


    倘若能夠完成研究中的禁術,勢力什麽的怎樣都好,到時候無論是誰都不能忤逆珊德拉,無論是誰都會在自己麵前俯首稱臣,那就是珊德拉理想的世界。


    「既然都讓我出手幫了忙就得拿出成果,必須給我把那個騎士殺了哦?」


    「這是當然,可是書信方麵不用管嗎?」


    「父皇在看人方麵有著相當的自信心,有時候比起來路不明的物證,活生生的人的話語更能打動他。要是讓那個騎士當著父皇的麵報告南部貴族的腐敗行為和犯罪事實,即使是沒有告發信也不能保證父皇不會行動。反過來思考,若是隻有一封書信,那麽就存在著懷疑它是否是偽造的餘地,這樣便不會立刻動作。所以說在親眼看到她斷氣之前都不能大意哦?」


    「屬下明白了」


    犯罪組織的暗殺者們行了一禮隨後隱去了身形,珊德拉召集的刺客們也緊隨其後消失了。


    剩下的就隻有心腹君特一個人,他開口到。


    「我繼續待命下去不要緊嗎?」


    「沒關係啊,有件另外的任務要交給你辦呢」


    珊德拉手邊現目前還有好幾名精銳刺客,雖說動員他們就算對上軍方隱秘部隊也不是贏不了,但珊德拉不能再容忍自己的暗殺者繼續減員下去了。


    因此她才沒有給這些精銳下達出戰指示。然而現在乃危急存亡關頭,要是還舍不得投入戰鬥力必然會造成無法挽迴的後果——君特這樣想到,決定更進一步表達出動意願。


    不過在那之前,君特的背後傳來了其他人的聲音。


    「珊德拉大人,有新的報告」


    暗殺者居然被人無聲無息繞到背後,而且對方的隱蔽完美到開口說話之前都沒有讓這邊察覺到任何氣息,盡管這是身為刺客的恥辱,君特也沒有一絲怒氣。


    這是因為來者既是蘇珊手下的最強暗殺者,也是自己至今為止見過的同行中極其出類拔萃的存在。


    「說給我聽聽吧,小梅」


    她就是侍奉蘇珊的女仆兼暗殺者,小梅。鑒於她特地離開蘇珊身邊,不出意外應該是有極其重要的情報要稟報吧。


    「雷歐納特殿下與阿爾諾特殿下受皇帝之命前往南部地區視察,目前與隨行護衛形成戰力聚集在耶拿的樣子」


    「把父皇都卷進來可真是辛苦他們倆了,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是的,克莉斯塔殿下的周邊現在有隙可乘,要發起襲擊嗎?」


    「當然,就按那個方向進行準備,但是首先要做的是偵察喲,畢竟是絕對不可以失敗的行動。一切順利的話,我就能得到隻有文獻中才有記載的先天魔法的使用者了啊,啊啊……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實驗材料的……」


    珊德拉一臉陶醉地自言自語,滿腦子都是要拿自己的妹妹做什麽實驗的設想。


    看見此狀的小梅一言不發,因為已經習慣她這幅常態了。


    「那麽我會進行周邊調查的,耶拿那邊的騷動一時半會兒應該解決不了,就在此期間瞅準時機發起行動」


    「知道了,君特,你也去幫忙」


    「屬下明白了」


    珊德拉揮手示意兩人前去探聽動向,在四下無人的房間中哼笑了一聲。


    「萬一耶拿那邊的行動失利……就不得不舍棄伯父大人了,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呀?這都是為了讓我當上皇帝所必要的,真到那時候就請他安心地去吧,反正隻要把克莉斯塔弄到手,我就能大幅接近玉座了」


    珊德拉的臉上漸漸浮現出詭異而不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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