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踏入建築物的瞬間,有股奇妙的感覺湧現。


    宛如世界變色的錯覺。空氣幹燥,帶著粗澀的觸感。盡管令人不快,這種空氣對他來說,倒也有種懷念感。


    彩海學園高中部——這間學校以「魔族特區」的教育機構而言,相當罕見地並沒有專門研究魔族的特殊設施,屬於尋常無奇的高中。話雖如此,校內卻掀湧著一股異樣氣息。


    深夜的校舍裏沒有學生身影,緊急照明和月光照耀著陰暗的走廊。


    無人教室的黑板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是用異國魔法文字記載的咒語,摘自古老魔導書的其中一節。


    粉筆寫下的眾多文字發出淡金色光芒,綻放著強烈的魔力波動。


    那是足以改寫世界的壓倒性力量——黑板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從異界接收力量的「門」。


    「……暗誓書……」


    青年自顧自的嘀咕,露出了一絲微笑。


    那是個戴了眼鏡,容貌具知性的青年。左臂嵌著黑灰色手銬,被扯斷的鐵鏈留了短短一截而顯得左搖右擺。他也是逃離監獄結界的七名逃犯之一,之前被修特拉·d稱唿為「冥駕」的人物。


    青年發出靜靜的腳步聲爬上階梯,後來發現倒在走廊的人影,貌似感興趣地停了腳步。


    是兩具遭巨劍斬斃的魔導師屍體。


    倒在地上的魔導師手裏拿著寶劍、法杖以及魔導書——全是威力強大的魔法武器。可是那些玩意已經失去魔力光輝,成了沒有價值的垃圾。


    彌漫於校內的奇特空氣剝奪了那些武器的魔法之力。


    「他們是lco的魔導師嗎——?」


    青年朝教室裏詢問。


    聽見他的聲音而迴過頭的,是個身穿黑白色十二單衣的年輕女子。


    「書記魔女」仙都木阿夜——


    她手裏握著變短的粉筆,背後的黑板上則以細密字體記載著魔導書的一節。


    「……記得……你也是監獄結界的逃犯吧。別人曾叫你冥駕?」


    阿夜麵無表情地望向青年全身,循著模糊的記憶提問。


    「我隻是個落魄的攻魔師,不配報上姓名。」


    「……都已經若無其事地進了我的『世界』,你可真敢說。」


    阿夜瞪向親切微笑著的青年,並對他露出挾帶殺氣的笑容。


    青年泰然自若地承受她那充滿敵意的視線,然後將自己的左臂舉到眼前。


    「你的手銬呢?仙都木阿夜?」


    「……什麽意思?」


    「既然你奪取了南宮那月的記憶,在那當中自然會有監獄結界的『鑰匙』——解鎖術式包含在裏麵才對。南宮那月逃掉以後,你無意追她,就是因為沒那個必要吧。」


    青年望著魔女的左臂問道。


    她藏在十二單衣袖子底下的手腕不見本來該有的手銬。因為仙都木阿夜早就從監獄結界完全獲得解放了。


    可是,她並沒有將得到監獄結界的「鑰匙」一事告訴其他囚犯。


    因此除了青年以外的逃犯,目前都還在追殺南宮那月。那月是被當成了誘餌。


    然而被青年道破那一點,阿夜仍笑著表示那又如何。


    「你是來討『解鎖術式』的餘惠嗎?冥狼?」


    「……不。解開這個的方式,我心裏也有著落。」


    被阿夜用奇特的名字稱唿,青年歎息著搖頭。


    阿夜納悶地變了表情。


    「那麽,你為何要來?」


    「我隻是想親眼確認而已。」


    「……確認?」


    「嗯。我想確認當我們這些逃犯將注意力放在南宮那月身上時,你又打算做些什麽。」


    青年輕輕踏向掉在腳邊的寶劍。理應蘊含強大魔力的寶劍輕易碎散,留下枯木折斷般的餘響。


    「這是暗誓書的力量?」


    沒錯——阿夜點了頭,視線落在手裏握著的粉筆。


    「暗誓書本身已經佚失。南宮那月將書燒掉了,其中記載的魔導睿智隻存在於那家夥的記憶裏。」


    「所以,你才會從她那裏奪走記憶,像這樣重現暗誓書的內容嗎……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被稱作『書記魔女』的緣故——」


    青年望著書寫在黑板上的暗誓書內容,貌似愉快地笑出聲音。


    蓄集了和魔導有關的知識和咒語,本身也變得帶有強大蠱惑力的書——那就是被稱作魔導書的「有力書籍」。它是具書本外形的魔導器,可以賦予閱覽者超越人智的力量,代價則是招來莫大的災害。


    仙都木阿夜能複製魔導書。


    她抄寫出來的不隻文字,連正牌魔導書蘊含的魔力和詛咒都能完全重現。那就是人稱「書記魔女」的仙都木阿夜的特殊能力。


    而她根據南宮那月的記憶,讓已經佚失的兇猛魔導書——「暗誓書」複活了。阿夜寫在黑板上的文字成了新魔導書的一部分,正釋放出龐大魔力。普通人應該已經無法接觸黑板,也不能直視那塊黑板。


    如今彩海學園的校舍本身就是「暗誓書」。


    然而,逃犯青年卻平靜地盯著黑板。


    「你也要來妨礙我?」


    阿夜瞪著青年問。從她背後幽幽浮現的是披戴暗色鎧甲的騎士幻象,拔出的巨劍尖鋒指向青年眼前。


    「不。畢竟對我來說,你的『實驗』或許分外有意義。」


    青年若無其事地徒手抓住指向自己的劍尖。瞬時間,暗色騎士的身形變得模糊扭曲。


    青年什麽也沒做,隻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光是如此,魔女「守護者」的存在就受到動搖了。阿夜反感地皺著臉,下令要暗色騎士後退。


    「這樣啊……你……你是……獅子王機關的……」


    阿夜眯起不祥的火眼,望向青年被眼鏡遮著的臉。


    青年毫無防備地轉身背對她,就這樣走出教室。


    「我會祈禱『實驗』成功,仙都木阿夜。祝你有個美好的盛宴夜晚——」


    最後青年隻留下這一句,身影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獨自留下的阿夜則將手裏的粉筆捏碎泄憤,接著她又用殘留在指尖的白粉在黑板上寫下文字——寫下用來讓暗誓書完成的最後一段文字。


    大功告成的暗誓書啟動了。


    於是世界開始受到侵蝕。


    穿著死神般衣裳的魔女也高聲大笑。


    在這個瞬間,人們尚未察覺「魔族特區」已開始瓦解——


    2


    那艘船悠然停在港灣地區的大棧橋。


    即使在眾多大型船舶停靠的弦神島,它仍是格外吸睛的豪華船隻。個人所有的外洋遊船——而且是規格超乎常理、媲美軍用驅逐艦的巨型遊船。


    曉古城尷尬地杵在船內,手裏握著手機。


    『啊?學長是說……深洋之墓二號?』


    通電話的對象是雪菜。古城動身去救淺蔥以後就失去了聯絡,她感到擔心才會用基石之門附近的公用電話打過來。


    然後她聽了古城目前的所在處,聲音裏頓時夾雜著一股藏都藏不住的憤怒。


    『那是奧爾迪亞魯公的巨型遊船對不對?你怎麽會在那裏?』


    「呃……哎,情勢所逼啦。」


    『什麽?』


    雪菜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不高興。


    她們所在的基石之門周圍似乎還鮮明地留著之前和逃犯戰鬥的痕跡。載著受傷警備隊員的救護車警笛聲、群眾尖叫聲、警員們驅趕圍觀民眾的怒吼,都隔著電話清楚傳來。


    雪菜和紗矢華之前應該一直拚命尋找著古城他們的下落。


    另一方麵,古城等人卻悠悠哉哉待在豪華遊船上,也難怪雪菜她們會生氣。基本上從古城的角度來看,光是和瓦特拉待在一起,狀況就與安心差了十萬八千裏就是了。


    『你到底懂不懂啊,曉古城?奧爾迪亞魯公待在船上,就表示那裏有治外法權,我和雪菜都不能上船耶!為什麽要把「空隙魔女」帶去那裏?你是白癡嗎?想化成灰嗎!』


    紗矢華從雪菜那裏搶走話筒,然後插話進來。聽了她高八度的臭罵聲,古城忍不住皺著臉迴嘴:


    「這也沒辦法吧?瓦特拉那個笨蛋,滿腦子想用那月美眉來引誘那些逃犯。與其就那樣留在市區,我覺得來海上還比較安全啊!」


    『你這樣說,或許也沒錯啦……』


    紗矢華用了留有一些不滿的口氣嘀咕。基本上她似乎也認同古城的判斷尚稱合理。


    追殺那月的那群逃犯還剩下幾個人。他們和瓦特拉要是在市區交手,根本無法想像會對周圍造成多大的損害。既然如此,換成在海上迎戰應該能減少損害


    。


    『藍羽學姊和南宮老師都平安對不對?』


    電話那頭再次傳來雪菜的聲音。


    姑且都平安——古城含糊地迴答:


    「總之,她們兩個好像都沒有受什麽大傷。那月美眉變成那個樣子,我不知道算不算平安就是了。」


    『說的也是……』


    雪菜也微弱地發出歎息。那月幼兒化的模樣,她也透過電視轉播看見了。


    『那個……我覺得至少把藍羽學姊送迴家比較好。畢竟要是待在那裏,她肯定會卷入戰鬥當中。』


    「我也有同感,但是她說也說不聽啊。別看她那樣,那家夥有夠頑固的。再說小那也很黏她。」


    古城怨怨地嘟噥。雪菜看似納悶地沉默半晌又問:


    『你說……小那?』


    「就是小朋友版本的那月美眉啦。簡稱小那。」


    『是喔……』


    雪菜似乎莫名能理解地歎了氣,接著口氣立刻又變得不安。


    『總之,我和紗矢華也會盡量趕到那附近。請學長至少不要讓問題變得更複雜喔。』


    「變複雜……是怎麽個複雜?」


    『呃,例如說……在藍羽學姊麵前讓吸血衝動發作……』


    「——誰會啊!我們是在小朋友麵前耶!」


    『……那就好。』


    雪菜到最後還是留了一句擔心的嘀咕,然後電話就切掉了。古城將手機放迴口袋,疲憊不堪地靠到牆上。於是——


    「——你剛才在和誰講電話?」


    「喔哇!」


    有人似乎就守在旁邊,還問了古城一聲,讓他嚇得發出愚蠢的尖叫。


    轉頭看去,是淺蔥帶著小那站在那裏。


    「淺……淺蔥?你沒去換衣服嗎?瓦特拉的侍女說過會借衣服給你們吧?」


    想改變話題的古城硬是馬上反問迴去。淺蔥和小那還穿著被逃犯追殺而弄髒的衣服。


    啊,你問這個嗎——淺蔥揪起沾了泥巴的上衣下擺說:


    「我是請船上的人先去張羅,好讓我們洗個澡。」


    「洗澡?」


    「聽說船裏有大澡堂喔。瓦特拉先生真不是蓋的耶,不愧是領主,真有錢。」


    淺蔥環顧豪華的船內,說得像是大受感動。


    也是啦——古城跟著同意。由於當事人性格太搞怪,古城差點忘記瓦特拉是「戰王領域」的貴族——不折不扣的君主。原本他該是國賓等級的重要人物。


    「所以你怎麽會跟那種人認識?」


    貼近古城的淺蔥仰頭問道。古城無意識地別開眼睛說:


    「那是因為……呃……我們體質相同……不是啦,我們稍微有共通的話題。」


    「哦~~?」


    淺蔥半眯著眼,和古城越貼越近。


    不知不覺中被逼到牆邊的古城被淺蔥帶刺的目光貫穿而沉默了。看來半吊子的借口在這種狀況下不管用。


    「我說啊,古城……最近和你講話,我都有一種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裏的感覺,有時候會讓我非常火大耶。」


    「淺蔥……」


    意外聽到淺蔥的心聲,古城有股強烈的罪惡感。他確實有事情瞞著,所以根本找不了借口。算了——淺蔥卻輕輕聳肩,幹脆地放過被逼得無路可退的古城。


    「總之,這些事等我洗完澡再來追究清楚。這次你可要全部招出來喔。走吧,小那。」


    淺蔥牽著幼兒化的那月朝澡堂走去。古城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深深歎了氣。


    有時間做心理準備是滿令人慶幸,反過來說,或許這就是淺蔥下的最後通牒。古城要繼續對她隱瞞自己的真麵目,差不多也到了極限。


    話說迴來,淺蔥今晚似乎有種被逼急了的感覺。古城和瓦特拉彼此認識這件事,似乎讓她格外有戒心。而且淺蔥明知道危險卻還跟上船,古城實在不明白她到底在焦慮什麽。


    話雖如此,瓦特拉確實是個棘手貨,淺蔥對他有戒心自然最好——就這樣,古城硬找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結論讓自己釋懷。


    隨後,古城驀然抬頭。他發現有張生麵孔接在淺蔥之後走了過來。


    那是個穿著銀色晚禮服的年輕人,外表年齡在十五、六歲左右。長得嬌小且麵容溫順,是十足的美少年。


    灰色頭發和翡翠色眼睛,白淨肌膚以及長長的睫毛。或許因為這樣,少年看來有種說不出的柔弱,散發著一股讓同性也想保護他的氣質。


    古城不禁被他宛如藝術品的長相吸引住目光。


    「請問——您是曉大人對不對?」


    被一陣好似少年變聲前的清澈嗓音叫住,古城總算迴過神來。


    「呃,你是……?」


    「我是『遺忘戰王』的血族,名叫吉拉·雷別戴夫·渥爾提茲拉瓦。來到屬於尊駕領地的遠東『魔族特區』,我卻遲遲沒有問候,望您能包涵,第四真祖。」


    自稱吉拉的少年帶著迷人微笑,朝古城恭敬地行禮。


    「這裏又不是我的領地,問不問候其實無所謂啦……哎,請多指教。還有,你叫我古城就好了。」


    古城親切地對吉拉微笑。既然他是「遺忘戰王」的血族,大概也和瓦特拉一樣屬於「戰王領域」的貴族。盡管彼此是平輩,聽那種身分的人對自己用這麽正式的敬語,總讓古城渾身不自在。


    「——真是令人欽佩呢。」


    吉拉感歎似的仰望古城。


    「您不誇耀自身威名,而是暗地裏借著恐懼及混沌支配人民——如奧爾迪亞魯公所說,您是個讓人望而生畏的人物。我深感佩服。」


    「呃,拜托,我說過不是那樣了。真的。」


    古城望著用尊敬眼神看向自己的吉拉,悄悄發出歎息。


    看來吉拉對古城的認識,是被瓦特拉灌輸了明顯有錯的形象,而且吉拉並沒發現自己被戲弄了。他大概是個正經八百的人吧——古城感到同情。或許吉拉和雪菜的氣質有點像。


    「那你找我有事嗎?」


    「是的。容我僭越,替換衣物已為您準備好了。若您有意,在那之前可以先沐浴——」


    吉拉用流暢得誇張的日文朝古城表明來意。他們似乎連古城的替換衣物都準備了。


    「沐浴……你是指洗澡吧?」


    「是的。雖然您渾身是血的模樣也有股剽悍的魅力。」


    吉拉望著古城微笑,表情莫名羞赧。古城發覺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因而有些心慌。雖然可愛的長相容易讓人搞混,這家夥可是男的——古城在心裏告訴自己。


    「呃,沒事。老實說,我很感謝。由你帶路嗎?」


    「是的。隻要古城大人不嫌棄的話。」


    「我當然不會嫌棄啦。這艘船太大,我一個人似乎會迷路。」


    那麽請跟我來——吉拉再次行禮後就踏出腳步。打算跟著他走的古城卻忽然感覺到背後刺過來一道目光而留步。


    有個陌生的少年站在樓梯上,俯望著古城這邊。


    他恐怕也和古城同輩,彼此身高也差不多。少年身上那套銀色晚禮服和吉拉十分類似,不過也許是氣質具攻擊性的關係,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容貌俊美的他令人聯想到冰冷刀械。少年瞪著古城,表情帶有的敵意一展無遺。


    「那家夥是誰?」


    「特畢亞斯——特畢亞斯·加坎卿。盡管他也是戰王領域的貴族——」


    吉拉迴答了古城的疑問,臉色顯得相當困擾。


    「我該不會……做了什麽惹他生氣的事吧?」


    「不……不是的。呃,他大概……隻是在嫉妒。」


    貌似替古城著想的吉拉低聲說道。


    「嫉妒?」


    「是的。因為奧爾迪亞魯公總是將古城大人放在心上。」


    莫名臉紅的吉拉說完後,越顯困擾地垂下目光。


    那是啥意思——古城感到困惑。瓦特拉確實發過誓會對古城奉上永遠的愛,不過他會講出那些胡說八道的鬼話,單純是出於他對第四真祖力量強大的「血」感到著迷,古城沒道理因為這樣就被其他男人敵視。然而對方卻嫉妒古城,這表示——


    「……抱歉,當我沒問過剛才那些話。」


    認真思考到一半,有股不明的寒意油然而生,讓古城聲音虛弱地咕噥。


    特畢亞斯·加坎始終默默地瞪著古城他們,直到看不見其身影為止。


    3


    「這就是大澡堂嗎……真壯觀。」


    古城環顧彌漫著熱氣的浴室,感慨地發出歎息。


    那間浴室難免不及日本的溫泉旅館,但是仍氣派得不像在船裏。盡管浴池略淺,要讓十個人共浴倒綽綽有餘。


    華美裝潢雖少,鋪滿純白磁磚的澡堂依然散發著高級感。以形象而言,應該很適合讓大富翁在眾多年輕情婦服侍下入浴。


    或許是受了那些多餘的念頭影響,古城想到瓦特拉在吉拉和特畢亞斯服侍下入浴的模樣,意外讓自己挨中精神轟炸。


    不管怎樣,能洗去滿身髒汙是挺慶幸。經過一場場戰鬥,古城早就被汗水和血弄得全身黏糊糊的。


    那是古城自己流的血,還有將優麻抱起來所沾到的血——


    「……優麻……你等著吧。」


    古城用起泡的肥皂搓掉血跡,嘴裏自言自語。


    青梅竹馬傷得慘兮兮而倒下的模樣,和沉痛的情緒一起浮現在腦裏。


    盡管事態並非分秒必爭,優麻正徘徊於生死邊緣依然是事實。


    想救她,絕對需要那月的幫忙。可是那月卻失去了魔力,還被一群逃犯追殺。


    不露行跡的仙都木阿夜也讓人在意,再加上瓦特拉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恣意大鬧。問題實在太多,古城的腦容量已經接近飽和。即使如此,既然事情攸關優麻的性命,總不能半途而廢。


    冷靜下來——古城反覆深唿吸,這種時候更不能放棄思考。首先要讓心情鎮定下來,將問題一項一項解決才行——


    當古城認真無比地想著這些時——


    「——請問水溫如何呢?第四真祖?」


    「唔哇!」


    突然被人從後麵搭話,古城的平常心輕易瓦解了。


    帶著赤腳的腳步聲在浴室裏出現的,是一群陌生的年輕女性。


    穿著各色泳裝的五人組。


    年齡從十多歲的少女到二十過半的都有。氛圍像和睦姊妹,人種和體型卻各有差異而缺乏統一感。唯一稱得上共通點的是她們全都頗具姿色,那屬於生來就帶有高貴氣質的美。


    「怎……怎麽迴事?」


    當然,光溜溜的古城連忙在腰際纏上浴巾並起身。


    泳裝美女軍團毫不留情地將沒有防備的他包圍。


    「我們是服侍奧爾迪亞魯公的女仆軍團,想要來幫您擦背。」


    蹲到古城身旁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金發美女,木槿花圖樣的紅色比基尼包裹著她那副迷人身材。


    「呃,不必了。我不需要別人幫忙擦背……」


    為什麽瓦特拉的女仆們會闖進浴室?狼狽的古城心想。


    「那麽,我來幫您洗前麵。」


    「前麵也不必!還有,服侍人洗澡並不是女仆的工作吧!」


    「……果然瞞不過您嗎?」


    有個帶著溫婉千金風範的女性語氣文靜地迴答了古城。貌似最年長的她是穿藍色泳裝。總之,古城先在心裏替她取了藍比基尼女仆的代號。


    「……瞞不住?」


    「其實我們並不是女仆。」紅比基尼女仆說。


    「啥?」


    「我們是人質。」


    隨口迴答的是個褐色皮膚的少女。容貌略顯年幼的她是穿黃色泳裝,泳裝的款式也配合年幼體型,較具運動感。


    「……人質?」


    「是的。我們是『戰王領域』鄰近諸國的王族或重臣的女兒,還有幾位是遭到奧爾迪亞魯公滅國的公主……簡單來說,我們是被賣掉的,賣來交換祖國的安全。」


    「由於身為事主的奧爾迪亞魯公是那種人(吸血鬼),我們都能自主生活就是了。您想嘛,他似乎對女性也沒興趣。」


    穿黑泳裝和白泳裝的兩人組在古城的左右耳邊細語。她們倆以年齡來說,和古城最為接近,古城的害羞度也因此倍增。


    「所以囉,也為了向賣掉我們的祖國報複,我們打算來個下克上。」


    穿紅泳裝的金發美女將手抵在細細腰枝,理直氣壯地挺著胸。


    忽然口幹舌燥的古城心慌了。


    吸血鬼肉體具備的宿命性缺陷——吸血衝動,是由性欲所喚醒。吸血衝動一旦發作,吸血鬼就會迷失自我,變得無法不吸他人的血。


    連寫真女星都相形失色的泳裝美女軍團,有充分的誘惑力能刺激古城的吸血衝動。照這樣讓她們牽著鼻子走就太危險了。


    古城從那群少女麵前別開目光,口氣盡可能正經地反問:


    「下克上?」


    「是的。比如向第四真祖求得子嗣。」


    紅比基尼女仆將胸部貼向古城,像是要讓他的努力化為泡影。她那句不當的發言讓古城嚴重嗆到。


    黑泳裝與白泳裝女仆也帶著熱情的目光,從左右望著古城說:


    「畢竟要是懷了真祖的直係子孫,很可能會生出比奧爾迪亞魯公更強大的吸血鬼。」


    「還有個方法,我們也可以向真祖分一點血,直接成為『血之隨從』——」


    「……所以囉,您要不要快活一下?」


    紅比基尼女仆說著在古城眼前豎起食指。她那過於直接的說詞,連古城都感到傻眼。


    「血之隨從」是借著吸血而產生的單一世代假性吸血鬼。據說他們有時會具備淩駕純種吸血鬼的戰鬥力,更能伴隨主人度過永生。


    她們的目的似乎是成為古城的「血之隨從」,以獲得和第四真祖同等的戰鬥力。這麽會算計又忠於自身欲望,反而讓人覺得快意坦蕩。


    「啊,不過我們是第一次,請您溫柔點喔……」


    紅比基尼女仆看古城一副不敢領教的模樣,大概也覺得狀況不妙,就突然楚楚可憐地垂下目光。古城趕走依偎過來的她,揮著手說:


    「我說過,我什麽都不會做!」


    「……我們不能讓您滿意嗎?」


    不安地用泛淚的眼睛仰望過來的,是年紀最小的黃泳裝少女。基本上麵對這樣的小女孩,古城認為一對她出手就是罪過。


    「呃,不是因為那樣——」


    古城一邊歎氣一邊搔了搔濕掉的頭發,接著忽然感到不對勁而蹙起眉頭。話說迴來,她們怎麽會知道古城正在洗澡?


    「……難道這是瓦特拉的指示?你們受了命令來誘惑我?」


    麵對古城低聲質疑,美女軍團表情同時變得緊繃。


    如果她們是聽命於瓦特拉行動,古城就能明白自己在洗澡時遭受突襲的理由。如果是那個男的,大有可能為了打發無聊而設計這種場麵整古城。


    古城用懷疑的眼神瞪著,黑泳裝女仆轉過頭說:


    「呃……並沒有什麽命令。簡單說呢,這是基於利害關係一致……」


    「對呀對呀。再說我們真的是人質。」


    白泳裝女仆也帶著生硬的微笑找借口,看不出她們說謊的跡象。因此,她們姑且都是自願闖進大澡堂的囉?盡管瓦特拉曾慫恿她們這點依然不變——


    「……那家夥為什麽要花這種心思讓我吸血?」


    「誰知道呢。我覺得他似乎在等待什麽耶。」


    聽了古城嘀咕,穿藍色比基尼的千金小姐正色迴答。


    「等待?」


    「是的。或許他是想追求一股力量,用來和比真祖更加危險的敵人戰鬥——」


    聽了她這句不經意的嘀咕,古城頓時屏息吞聲。


    在黑死皇派手下複活的古代兵器,以及葉瀨賢生的模造天使——


    讓瓦特拉表示興趣濃厚的這些兵器,都是戰鬥力有可能超越真祖的存在。還有第四真祖——身為世界最強吸血鬼的古城,也符合「力量在真祖之上」的條件。也許那隻是巧合,卻奇妙地一致。


    畢竟他就是那副性子,說不定純粹隻是為了和強敵玩個痛快吧。


    「哎,所以您要是想快活,請隨時召喚我們。今天就先讓給您的女朋友囉。」


    紅比基尼女仆在最後說完這些,接著她們就離開澡堂了。


    更衣間那裏聽得見「想不到他滿可愛的耶」、「就是啊」之類的對話,讓古城變得麵紅耳赤。他感到強烈疲勞,泄氣得彎腰駝背。


    吸血衝動勉強緩和下來了,但他的心髒目前仍狂跳不停。這種狀況實在不能冷靜思考。


    至少悠哉地泡個澡好了——如此心想的古城走向浴池,這時忽然想起泳裝少女們最後留下的那句話。


    「她們是說……把什麽讓給誰?」


    困惑地停下腳步的古城,耳邊聽到了更衣間那邊傳來新的腳步聲以及耳熟的叫聲。


    「——等一下,小那!小心地板很滑!」


    「咦……?」


    在白色霧氣的另一頭冒出兩人的身影。一個是用浴巾裹住全身的年幼少女,另一個則是容貌亮麗的高中女生。


    「咦!」


    淺蔥察覺到古城的存在,貌似驚訝地當場定住了。


    她那雙睜大的眼睛正看著呆站著的古城


    。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對望一會兒,然後同時發出淒厲的尖叫。


    4


    「淺……淺蔥你怎麽會……」


    古城讓身體泡進略淺的浴池裏,嘀咕的口氣好似囈語。


    「我……我才想問你為什麽會在啦!」


    和古城背對背坐著的則是淺蔥。他們都為了遮住自己的身體,慌慌張張地跳進浴池裏,結果兩邊都變得離不開浴池。


    另外,小那似乎覺得寬廣的浴室很稀奇,正在浴池裏愉快地遊泳。


    「難道這裏隻將入口設計成男女有別,裏麵其實是混浴?」


    古城發覺往更衣間的門分成左右兩邊,低聲說了一句。那是在露天浴池偶爾會看到的設計,不過沒想到歸屬「戰王領域」的遊船也會是這種構造。


    瓦特拉恐怕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才故意瞞著古城他們。那個家夥——不發一語的古城氣得拳頭顫抖。


    「我……我問你喔……你看見了嗎?」


    淺蔥擔心地問。看見什麽——古城沒有這麽反問。


    「呃,沒有,完全沒看見。畢竟才那麽一瞬間。」


    「是……是喔。」


    古城和淺蔥兩個人同時「啊哈哈」地幹笑,做作的笑聲迴響於澡堂,留下尷尬的沉默。


    像是看準這陣沉默,這時傳來「撲通」一聲東西沉到水裏的聲音。


    他們倆一臉納悶地用目光掃向四周後,突然大驚失色。他們的眼睛隻離開了一下,小那的身體就沉到浴池底部,水麵上隻浮著微微的氣泡。


    「唔……喂!」


    「小……小那——!」


    古城和淺蔥嚇得起身,趕到沉在水裏的小那旁邊。


    然而小那無視於他們的焦急,俐落地在浴池裏遊泳,然後若無其事地從水麵露出臉來。接著她又遊起了狗爬式,飛濺的水花讓浮在水麵的薔薇花瓣隨波蕩漾。


    「原……原來隻是在潛水啊……」


    「太好了……」


    古城和淺蔥安心地捂了捂胸口並望向彼此。


    喔哇——兩個人又同時尖叫,並且慌慌張張地將身體沉入浴池裏。雖然說身上裹著浴巾,靠得這麽近刺激實在太強烈了。


    淺蔥的肩膀和背部仍然露著一大片,濡濕的浴巾也貼在肌膚上,讓身體曲線畢露。和女同學一起泡在浴池裏本來就不正常,這樣下去古城的神經會撐不住。


    「那我先出去,抱歉,你閉一下眼睛。」


    古城不得已隻好下定決心,單方麵這麽交代。可是準備起身的他卻被淺蔥用力拉住手。


    「等一下!」


    「喔……喔喔……?」


    失去平衡的古城在浴池裏滑了一大跤,兩人肩膀因而靠在一起。於是淺蔥仿佛將錯就錯地直望著古城的眼睛說:


    「反正剛好有這個機會,能不能在這裏坦白告訴我?你一直瞞著我的事。」


    「淺蔥……」


    預料外的事態接連來襲,古城腦袋裏已經成了空白一片。


    他沒有多餘的心思找借口,現在要是被問到什麽,都隻能一五一十地迴答。恐怕淺蔥也明白這點,才會想逼問古城。


    淺蔥神色有些凝重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問題說出口:


    「古城,你………………喜歡的是男人嗎?」


    「……啥?」


    淺蔥屏息等待迴答,古城則用呆掉的臉迴望她。短時間之內,他似乎無法理解自己被問了什麽問題。


    「等一下,為什麽你會這樣問?」


    「誰……誰叫你……會和『戰王領域』的貴族關係要好,我根本想不出其他可能性嘛。再說,那個吸血鬼確實是個帥得不得了的美男子。」


    淺蔥臉紅通通地解釋。難道她從剛才就一直認真地煩惱著這種事?那就是她焦急得不符本色的原因——?


    「就算開玩笑也別講那種話……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古城摩擦著變冷的上臂,認真地提出抗議。


    然而淺蔥卻還是微微噘著嘴說:


    「再說優麻也很男孩子氣。」


    「呃,那家夥是我從小學就認識的朋友啦,跟喜歡或討厭並沒有關係。」


    「而……而且你對我的身體似乎也沒有興趣……」


    「啥?我什麽時候說過那種話?」


    那句針砭太讓人意外,古城忍不住認真反駁。或許是因為他的反應大得嚇人,淺蔥緊緊地揪著胸口的浴巾,眨了眨眼睛。


    「你會想看?」


    「唔……不可能不想吧。」


    為什麽自己非得對著當事人表白這種難為情的事?古城一邊煩惱一邊粗聲粗氣地迴答。


    「是嗎?」


    淺蔥歪著頭,仿佛事不關己地進一步問道。


    「對啦,我想看!可是我不想因為那樣而被你討厭!怎麽說好呢?你對我而言,是意義特殊的朋友——」


    「……特別……嗎?這樣喔。」


    看古城有些自暴自棄地亂吼,淺蔥咕噥一聲。唇邊那抹惡作劇般的賊笑,是她一如往常的表情。


    「那麽在接過吻以後,你這陣子都變得有點疏遠我,也是因為這樣囉?」


    「那是我不好。可是我也需要整理心情,或者說狀況實在太多——」


    古城努力擺出平淡的口吻迴答。這樣的他背後忽然有一股柔軟的觸感靠了過來。身上隻裹著浴巾的淺蔥貼到古城身上了。


    「淺……淺蔥?」


    「這算是招待。可是,你不能看這邊喔。」


    「喔……喔喔?」


    淺蔥那完全意義不明的言行,這迴真的讓古城完全陷入慌亂了。招待到底是什麽意思?與其說這是招待,根本就吊足了胃口吧?於是——


    「……古城?你那道傷是怎麽了?」


    淺蔥察覺到古城的傷口,臉色變得嚴肅。即使在外行人眼裏,也能明顯看出那不是正常的傷痕,隨口搪塞似乎不會管用。


    古城什麽都沒迴答,沉默下來。


    然而他沉默的理由並不是因為想不到合適的借口。


    被古城的傷勢分散掉注意力,淺蔥使勁湊過來,浴巾邊邊掀開了——古城察覺到這點。


    「抱歉,淺蔥……我忍不住了……!」


    古城推開淺蔥的身子,然後用力起身。


    「咦?等……等一下……古城!」


    跌坐在浴池裏的淺蔥抬頭看到古城滿身是血,訝異得說不出話。


    古城狂噴鼻血的模樣,簡直令人懷疑是不是鼻梁骨折。


    飛濺的鮮血在浴池裏擴散,將水麵染成深紅色的大理石圖樣。


    然而,這時候古城已經衝出浴池,跑進更衣間裏麵了。


    「受不了……搞什麽嘛。」


    淺蔥愕然坐在浴池咕噥,不過歎氣的臉色卻顯得開朗愉快。迴想起古城慌亂的樣子,她嘻嘻笑了出來。


    「…………」


    此時,小那默默望著用雙手撈起的熱水。


    她望著溶入第四真祖的血而染成鮮紅的那些液體——


    5


    瓦特拉為古城等人準備的船室隻擺了一張大雙人床,根本是供夫妻用的房型。


    古城早料到八成會這樣,連大唿小叫的心情都沒有就倒在牆邊的沙發上。要保護小那她們,待在相同房間反而方便。


    淺蔥大概也認為與其獨自待在陌生吸血鬼的船裏,和古城待在一起還像樣點,就沒有表示什麽怨言。


    「不要緊吧,古城?你的臉色看起來像是快死了耶?」


    而淺蔥低頭看了躺著的古城,一臉擔心地問。


    古城慢吞吞地撐起上半身,用幹裂的嘴唇虛弱地露出笑容。


    「不用在意……我隻是有點貧血。」


    「也是啦,像你噴得那麽誇張的話……」


    淺蔥傻眼似的聳肩說道。


    她身上穿著浴衣,用來替換髒掉的便服。


    瓦特拉的侍女似乎不了解波朧院節慶的內容,誤以為在日本提到祭典就該穿浴衣,才會準備這套便服,而淺蔥就向對方借來了。


    「所以,那月美眉真的是監獄結界的『鑰匙』囉?」


    為了避免把床當彈簧墊玩的小那聽見,淺蔥壓低聲音。不愧是「魔族特區」的居民,對於那月變成幼兒的異常狀況,好像已經坦然接受了。


    「大概啦。據說就是因為這樣,逃犯都想要她的命。似乎是中了逃獄魔女的魔導書詛咒,才讓她失去記憶而且幼兒化。」


    「詛咒?」


    「聽說是將她經曆過的時間奪走了。」


    古城一邊迴想在監獄結界聽見的逃犯


    對話一邊迴答。淺蔥蹙起柳眉問:


    「你是指操控固有堆積時間的魔導書?那不是被指定成禁咒級的危險物品嗎?」


    「就是用了那種東西才會被關進監獄結界吧。」


    「原來如此……」


    淺蔥表情凝重地點頭。說來是理所當然,不過魔導罪犯從監獄結界脫逃的事件,非但對古城等人影響深刻,對弦神島全體居民其實也是天大的問題。


    「古城,所以你是被優麻卷進事件的囉?」


    「咦?你怎麽會知道……?」


    由於淺蔥問得太自然,古城就坦白答了出來。傷腦筋——淺蔥歎氣說道:


    「我在人工島管理公社的記錄上看過。十年前,有個叫仙都木阿夜的魔女引發了暗誓書事件,結果被那月美眉逮捕。優麻是那次事件的關係人對不對?這麽罕見的姓氏,不會剛好同姓吧?」


    「這樣……啊……」


    聽到意外揭露的真相,古城咬緊嘴唇。


    仙都木阿夜和那月在十年前交手過一次——當時的記錄會被保留,說來也是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關於那什麽暗誓書的底細,難道淺蔥也掌握到情報了?


    可是在古城詢問之前,有陣咬字不清的聲音叫了淺蔥。


    「媽媽。」


    跪坐在床上的小那正用一雙沒有對焦的眼睛望著淺蔥。


    淺蔥困惑地將臉湊向幼兒化的那月問:


    「——小那?怎麽了嗎?」


    「我好困。」


    「啊……都已經這麽晚了嘛。」


    淺蔥望著指向深夜零點左右的時針,然後露出苦笑。她伴著小那躺到床上,輕輕撫弄小那綁成麻花辮的頭發。


    小那將臉埋進淺蔥的胸口,貌似安心地閉上眼,接著很快就傳出了規律的鼾聲。真是溫馨無比的一幕。


    「這樣一看,總覺得很像真正的母女耶。」


    古城感慨地說。小那確實是個可愛的女孩,不過淺蔥會對她這麽嗬護也讓人覺得意外。


    淺蔥或許也覺得這不合自己的性情,略顯生氣地紅著臉抗議:


    「不要亂說啦。假如把小那當成我的女兒,那你不就像爸爸——」


    「咦?」


    古城出聲質疑她講到一半的那句話。察覺自己失言的淺蔥也僵住了,又補充:


    「我……我是指在這種狀況下啦。終究是在這種狀況下才像。」


    「對……對啊,就是嘛。」


    古城和淺蔥為了不讓氣氛走樣,拚命為彼此緩頰。


    就算變成了幼童,他們的班導師就睡在同一張床上,有不純潔異性交往嫌疑的發言應該盡可能避免。


    「對了,你意外適合穿浴衣耶。」


    總之為了換個話題,古城直接把心裏想到的說出口。女生穿的衣服隻要跟平常不太一樣,先稱讚就對了——凪沙平時就苦口婆心地叮嚀古城。然而,淺蔥卻不滿地瞪著他說:


    「哪有意外。我穿了當然適合啊!話說,你怎麽穿運動服?」


    「因為瓦特拉那家夥沒準備什麽像樣的衣服,我才借了吉拉的便服。這衣服滿棒的耶。你看嘛,是波士頓隊優勝時那一款。」


    古城開始說明借來的這套運動服。吉拉和他在支持的籃球隊這方麵似乎也合得來。麵對表情莫名得意的古城,淺蔥貌似厭煩地望了一眼說:


    「夠了夠了,那種事我不熟……重要的是,你別盯著我看。我現在幾乎是素顏狀態。」


    「啊……是喔?」


    所以給人的印象才和平時不同?仿佛現在才察覺的古城想通了。於是,他忽然正經地盯著淺蔥說:


    「你做這種文靜的打扮應該滿受歡迎的,為什麽平時都要弄得那麽華麗?」


    「啥!」


    淺蔥青筋暴跳的太陽穴附近,傳出了某條神經繃斷的聲音。


    她默默脫掉穿著的木屐並裝備在左右兩手上,然後用上鉤拳的訣竅重重打在古城臉上。


    「叩」的一聲沉沉響起,古城捂著下巴痛得死去活來。


    「很痛耶。幹嘛忽然打人?還有,一般會用木屐敲人嗎!」


    「還不是以前你自己跟我說的!你說我太樸素,叫我花一點心思打扮。所以嘛——!」


    「是……是這樣喔……?」


    古城忍著被淺蔥踹在背上的痛,同時也摸索著模糊的記憶。


    這麽說來,國中時古城或許曾脫口說出那種話。他覺得淺蔥難得有張端正的麵孔,卻刻意讓自己低調,感覺滿可惜的。真虧淺蔥還記得那麽久以前的事——古城佩服的部分顯然偏離重點。緊接著——


    這時應該已經睡著的小那突然睜大眼睛。


    身穿浴衣的女童忽然用違反重力般的不自然動作,緩緩地站起來了。


    她身上彌漫的異樣氣息讓古城他們感到困惑。現在的小那很明顯不是處於普通狀態,感覺像是被某種不明底細的玩意附身。


    於是在古城和淺蔥的守候下,穿浴衣的女童深深唿吸。


    「————那、月、啾!」


    她擺著宛如偶像的可愛動作在床上大叫。從之前的小那身上根本無法想像的亢奮模樣,讓古城和淺蔥都嚇傻了。


    「啥!」


    「小……小那?」


    依然用右手高高比出v字的小那,雙眼無神地停下動作。


    她幾乎沒動嘴唇,就像個腹語術表演者,開始用機械性口吻嘀咕。坦白說,那模樣挺嚇人的。


    「——確認主人格進入睡眠狀態。固定為慢波睡眠,和淺意識底下的備份記憶領域連接。開始複原固有堆積時間,離複原完成剩下一小時五十九分鍾。」


    「這……這啥玩意?」


    「應該是……那月美眉的記憶複原了?」


    古城和淺蔥呆呆地抬頭望著小那的模樣,發出困惑之語。


    小那聽了他們的話,忽然轉過頭對古城他們親切地微笑。正牌那月絕對不會露出那種公務性的笑容。


    「很遺憾。公布答案,我是南宮那月的備用假想人格。啾!」


    小那笑著吐舌,還擺出莫名其妙的可愛姿勢。古城對這種異常狀況也開始習慣了。


    「啾什麽啾,現在不是瞎扯的時候吧……」


    「原來那月美眉壓抑在淺意識的是這種人格啊……該說意外或容易理解呢……?」


    淺蔥也用疲倦的語氣低聲說道。看來目前的那月是靠著為了緊急狀況預先準備的假想人格在活動。


    那月應該是替自己施了特殊的術式,假如像這次這樣受到敵人攻擊而失去記憶,假想人格就會暫時浮現,並且幫自己恢複記憶。


    不愧是一流攻魔師,準備得真是周到。那月唯一沒算到的,大概就是事先準備的假想人格在個性上有些問題。


    「從備份進行複原……意思是說,你會直接恢複成原本的那月美眉囉?」


    古城帶著一絲期待發問。可是假想人格在床上毫無意義地轉了一圈才迴答:


    「很遺憾!那實在沒辦法喔~~先不管記憶的部分,靠這副身體,我想應該承受不了使用魔法時的反作用力。基本上就連魔力也不夠。」


    「……這樣啊。果然不破壞仙都木阿夜的魔導書就不行嗎?」


    「是的是的。我再過十年左右就會長迴原樣,等到那時候也是一種方法啾?」


    「那不行啦。我們等不了!」


    假想人格缺乏緊張感的說話方式,讓古城煩躁得深深歎息。


    隨後,明明沒有人碰遙控器,嵌在船艙牆壁上的薄型電視卻自己亮了。這次又是怎麽迴事?古城他們一臉納悶地轉頭,眼前的熒幕模糊地浮現出醜醜的布偶cg影像。


    『——終於接通了。小姐,聽得見嗎?』


    「摩……摩怪?」


    淺蔥望著電視上的布偶驚唿。古城也知道它的名字。和淺蔥組成搭檔的人工智慧——管理弦神島的五部超級電腦的化身。


    「……你怎麽會從那種地方冒出來?」


    『因為小姐關掉了手機電源嘛。我透過播送訊號駭入電視。抱歉,好像又發生了麻煩的異變,想找你幫點忙。』


    「啊,是喔。免談。」


    淺蔥答得毫不猶豫,然後關掉電視。可是電視又立刻亮了,播出摩怪跪地磕頭的模樣。


    『拜托小姐通融一下嘛。』


    「絕對免談。你喔,想讓普通工讀生做多少工作啊?都是因為你,害我祭典頭一天整個泡湯了耶。」


    淺蔥開始連按遙控器的開關。一發現這樣子沒完沒了,她就將手伸向電視機的插座。摩怪慌亂地拚命搖頭說:


    『不不不不不,這次的異變和小姐你們不


    是完全無關耶。』


    「啥?你那是什麽意思?」


    『以彩海學園為中心,冒出了一塊詭異的空間。使用魔法的裝置在那當中都不能運作,發動的魔法好像也會被取消。』


    「……意思是魔法都失效了?」


    淺蔥半信半疑地反問。摩怪沉重地點頭。


    『簡潔了當地說,就是那樣。』


    「哦,那不是很和平嗎?」


    『假如這裏不是人工島,我倒可以同意啦。』


    「啊……」


    終於察覺事態嚴重程度的淺蔥驚唿。弦神島是人工島,連接超大型浮體構造物,在太平洋上構築出來的人造都市。


    光用普通的技術,當然無法讓人口超過五十萬的巨大都市浮在海上。「魔族特區」弦神市是靠著魔法撐起來的一座城市。


    「該不會連人工島本體的強化魔法也失效了?」


    『對。硬化和減輕重量、固定空間、從避邪到防鏽,能想到的建築魔法都停止機能了。現在還隻有彩海學園附近受到影響,但要是失效範圍持續擴大,不就有點糟糕嗎?』


    「……糟透了啦。」


    淺蔥捧著頭自暴自棄地歎氣。魔法失效的原因不明,可是這樣下去,弦神島遲早會支撐不住都市本身的重量而崩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不能擱著不管。


    『所以啦,目前正在熱烈募集能夠寫出計算強度、補強對策和避難誘導程式的人才。打工費也給得很慷慨喔。』


    「事情我姑且明白了……可是我們這裏也碰上了麻煩,沒辦法立刻趕到管理公社喔。單軌列車也還沒有複駛吧?」


    『我知道。那個由我這邊來安排——』


    「……摩怪?」


    映出布偶化身的電視畫麵突然變暗。


    巨大爆炸聲在淺蔥等人頭上響起,深洋之墓二號的船體劇烈搖晃。


    「這次又怎麽了?」


    失去平衡的古城滾在床上大叫。船艙的燈光不知不覺也熄滅了,已經切換成緊急照明。


    小那性情驟變,弦神島發生異象。光這些就十足棘手,但還有一項急迫的問題需要古城等人麵對。衝擊陸續來襲,讓古城想起那一點。


    假想人格望向窗外說:


    「是監獄結界的逃犯咪。他們迎麵上船了咪。」


    「……我是無所謂啦,不過你扮的角色和口頭禪都走樣了。」


    古城用冷冷的視線看著假想人格,起身歎了氣。


    「哎,這點狀況瓦特拉會設法處理吧。畢竟那家夥就是為了這個才特地叫我上船的。」


    「唔……難說喔。」


    假想人格的表情看來卻不太樂觀。


    在她年幼的眼睛凝望下,夜空被爆焰染成了深紅。濃密魔力注滿大氣,那是脫離常軌的強勁魔力波動。或許瓦特拉喚出了眷獸。


    隨後,一道閃光燦然飛過,巨大的爆炸撲向遊船。


    被火焰籠罩的一部分船體碎裂飛散。有股力量挾著驚人氣勢,重重地撞在深洋之墓二號的甲板上。


    察覺到撞在甲板上的物體真麵目為何,古城倒抽一口氣。


    倒在爆炸中心點的是個身穿白色大衣的金發青年。渾身是血的瓦特拉躺在甲板上,逐漸被熊熊火焰包覆。


    他打算迎戰來襲的逃犯,卻反遭轟飛——?「舊世代」的吸血鬼吃癟了——?


    「或許不太妙喔……啾。」


    假想人格一邊輕輕敲了自己的頭一邊吐舌。古城對這種亂做作的動作感到煩躁,並牽著她和淺蔥的手衝出船艙。


    6


    在深洋之墓二號遭逃犯襲擊而著火的前一刻——


    弦神島的大棧橋上有兩名少女的身影。


    一個是帶著長劍的高個子少女,另一個則是拿著銀槍的護士服少女。她們是追著古城等人跟來的紗矢華和雪菜。


    「曉古城在想什麽啊!居然和同班的女生孤男寡女睡同一間房間,而且還是雙……雙人床……那個不知羞恥的色鬼真祖……!」


    紗矢華仰望浮在夜晚海上的遊船,氣得陣陣發抖。


    從她們所在的棧橋看不見巨大的深洋之墓二號船內。不過,紗矢華讓金屬薄片做成的式神飛過去,一直監視著古城等人的動靜。進修詛咒和暗殺的她對這類探索係咒術也很擅長。


    雪菜姑且也會同樣的法術,但精度遠遠不及紗矢華。瓦特拉那艘船布有防範魔法的結界,想窺探船內部,非得由身為舞威媛的紗矢華動手。


    「他們並不是孤男寡女……小那也在吧?」


    「這麽說來好像也對,但他們兩個感覺還是非常相親相愛耶!現在藍羽淺蔥用木屐揍了曉古城。」


    「那樣……算是相親相愛嗎?」


    雪菜貌似困惑地嘀咕。


    雪菜隻靠紗矢華轉述,對於船內的情形不太了解。妄想的內容兀自增長,在雪菜的腦海裏,古城等人已經鬧翻天了。


    另一方麵,紗矢華依然將心思集中在式神上,更帶著由衷不解的臉色歪頭說:


    「藍羽淺蔥明明那麽漂亮,何必在意曉古城那種人嘛。」


    「呃,紗矢華……你好像也不太能說別人……」


    獅子王機關的學姊缺乏自覺,雪菜隻好婉轉勸告。而她手裏握著的長槍尖端忽然轉向背後的黑暗。


    「——順帶一提,硬要湊合藍羽學姊和曉學長的就是你嗎?奧爾迪亞魯公?」


    「什麽嘛,原來你察覺到啦?不愧是獅子王機關的劍巫。」


    從無物虛空中傳出了語氣造作的嗓音。金色霧氣乘著風聚集過來,不久就化成穿白大衣的青年身影。是迪米特列·瓦特拉。


    監視著遊船的雪菜她們似乎反成了他的觀賞對象。全靠雪菜出類拔萃的靈感,才能察覺吸血鬼化成霧的些微氣息。


    「——你打算讓曉學長吸藍羽學姊的血?為什麽要特意向第四真祖獻上供品?」


    「我覺得那樣比較有趣。」


    麵對雪菜的疑問,瓦特拉從容地笑著迴答。


    「想促使奧蘿菈的眷獸覺醒,讓古城吸取匹配的靈媒血液不是最快途徑嗎?我認為那女孩有足夠的潛力。」


    「不惜做到這種程度也要讓第四真祖獲得力量,你懷的是什麽心?」


    提問的雪菜表情認真,和瓦特拉互為對比。


    瓦特拉屬於第一真祖「遺忘戰王」的血族,對他來說,第四真祖基本上是利害關係對立的存在——也就是敵人。明明如此,瓦特拉卻反覆采取對古城有利的行動,始終讓人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瓦特拉是追求強敵的戰鬥狂——光用這種理由並不足以解釋。


    因為連「戰王領域」的其他貴族和長老,對其行為都有一絲默認的味道,賦予瓦特拉特命全權大使的頭銜正可以視為佐證。


    「姬柊雪菜……你已經發覺自己被選來監視古城的真正理由了嗎?」


    仿佛為了迴避雪菜的問題,瓦特拉反問。


    「那是什麽意思?」


    雪菜不悅地蹙眉,或許她認為自己被戲弄了。


    照雪菜聽到的說法,她會被選來監視古城,是因為沒有其他同年齡層的劍巫能夠不令人起疑地接近古城。除此之外,她不覺得有其他理由。


    「不……換個問題好了。根本來說,第四真祖是什麽人物?」


    瓦特拉愉快地望著雪菜正經八百的反應。


    「吸血鬼真祖理應隻存在三名,為什麽會有第四名?第四名真祖誕生的理由是什麽——隻要古城成為完全的第四真祖,或許就能明白那一點。和那種狀態的古城交手並吞下他,似乎也很有趣。」


    終於顯露戰鬥狂本性的瓦特拉笑了。那是他平時不會表露的陰沉笑容。


    「奧爾迪亞魯公……你……」


    雪菜無意識地重新握緊長槍,眼裏瞪著瓦特拉。之前一直默默聽兩人對話的紗矢華也展現敵意並舉起長劍。


    「你們不用擺那種嚇人的臉,那還是很久以後的事。好不容易找到心愛的強敵,不玩個盡興可不行。」


    瓦特拉滿足地望著雪菜等人的反應,然後唐突地背對她們。


    「況且今天的主賓並不是古城——」


    瓦特拉嘀咕著從全身綻放出兇猛的殺意波動。在他瞪視的埠頭那端,有一道陌生的高大身影。


    那是個身負巨劍、全身披戴黑色甲胄的男子。隨意留長的灰色頭發令人連想到野獸的鬃毛,肌膚顏色是鐵灰色。盡管看不出貌似魔族的特征,卻也不像普通人類。


    「監獄結界的逃犯……!」


    雪菜和紗矢華都將武器的鋒刃轉向新人影。


    男子穿戴著手甲的左臂上嵌了一道黑灰色手鑄。他同樣


    是希望從監獄結界徹底獲得解放,才來向南宮那月索命的逃犯之一。


    男子將手伸向背後的巨劍。不過在他拔劍以前,瓦特拉就施展攻擊了。瓦特拉的眷獸毫無預警地出現在空中,吐出劇毒般的綠色閃光,男子遭到直擊而卷入大規模爆炸。


    「奧……奧爾迪亞魯公……?」


    雪菜望著崩解的埠頭,說不出話來。「舊世代」吸血鬼毫不留情的一擊,想來並沒有人能硬生生地承受住。完美無缺的突襲,理應連設下防禦結界也來不及。


    瓦特拉卻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被煙霧籠罩的埠頭遺址。


    「這點程度就會死的對手,我不需要。那可用不著我特地對付。」


    「——你說的話,我要原原本本地奉還迴去,迪米特列·瓦特拉。」


    下個瞬間,彌漫的煙霧遭斬裂,銀色光芒迸發。


    甲胄男子蹬地一躍,舉起從背後抽出的巨劍朝瓦特拉的眷獸重劈。全長達數十公尺的濃綠色怪蛇在痛苦啦哮間全身顫抖,閃光四射地炸開了。甲胄男子緊接著砍向失去眷獸而毫無防備的瓦特拉。


    「唔!」


    挨中從旁掃來的淒厲斬擊,瓦特拉修長的身軀飛了出去。他直接撞上深洋之墓二號,身影埋在撒落的碎片中看不見了。眷獸的殘骸炸開飛散,船上到處冒出爆炸及火舌。


    「奧爾迪亞魯公!」


    「他斬斷……眷獸了?怎麽可能……!」


    雪菜和紗矢華訝異得睜大眼睛。


    吸血鬼的眷獸是借著龐大魔力從異世界具現出來的召喚獸,它們的存在屬於魔力聚合體,以性質而言,隻有用更強大的魔力才克製得了。


    但甲胄男子隻用巨劍一劈就辦到了。連親眼目睹的雪菜等人也無法輕易相信那一幕。


    甲胄男子追著受創的瓦特拉,飛身縱向深洋之墓二號的甲板。


    雪菜和紗矢華也連忙追向男子,古城等人就待在起火燃燒的船裏。對方能一擊打倒瓦特拉,感覺目前的古城實在應付不來。況且隻靠他一個,絕對保護不了身為普通人的淺蔥以及幼兒化的那月。然而——


    「喔喔……搞得很盛大嘛。媽的,我晚了一小步。」


    新的人影帶著和現場不搭調的痛快笑容,擋在雪菜她們麵前。


    是雷鬼頭的矮小男子。也許他的個性正如外表,喜歡華麗行事。他望著起火的遊船發出歡唿。


    「你是……!」


    雪菜停下腳步,舉槍擺出架勢。她對男子的臉有印象。對方名叫修特拉·d,是來自監獄結界的逃犯。


    修特拉·d愉快地迴望備戰的雪菜,揚起了嘴唇。


    「搞啥啊……在『魔族特區』攻魔師也會當護士嗎?」


    「咦?」


    「無所謂。護士小妞,你欠了一筆傷害我自尊的債——!」


    我並不是護士——雖然雪菜沒有餘裕解釋,不過對修特拉·d來說,那似乎隻是瑣事。他將右手高舉至頭上,一口氣振臂揮下。


    雪菜緊咬嘴唇。是上次那種不可視的斬擊——連可以讓萬般魔力失效的「雪霞狼」也無法徹底防禦的神秘攻擊。麵對時機和間距都無法掌握的那種攻擊,這次究竟能不能擋住——


    雪菜憑直覺舉槍抵擋。既然不明白敵人攻擊範圍就不可能閃避,除了擋沒有其他選擇。


    在修特拉·d的攻擊襲來以前,雪菜麵前卻跳出一道人影。


    「——你對我的雪菜做什麽啊,卷卷頭!」


    紗矢華長發翻飛,挾著銀色長劍的鋒芒掃過。


    她的劍「煌華麟」有一項能力,就是令物理攻擊失效。靠著斬斷空間的聯係,「煌華麟」砍過的空間頃刻內會化為無敵的防禦障壁。


    在紗矢華眼前,修特拉·d那不可視的斬擊仿佛撞上了不可視的屏障而遭到阻擋,隨即消失。


    「……挺有意思的嘛,臭家夥!」


    修特拉·d兇惡地扭曲臉孔。他對自己的攻擊具備絕對自信,因此被防禦住就會一下子變得火上心頭。那是他個性麻煩之處。


    「雪菜,這家夥交給我應付。曉古城他們拜托你了。」


    紗矢華和發火的逃犯互瞪彼此。


    雪菜貌似不安地朝她的背影望了一瞬,不久後就微微點頭並拔腿奔離。奔向火焰籠罩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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