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在城內一等地的劇場,拉·庫維利劇院。


    從計劃主使人的塞皮斯那裏得到門票,我與夏洛特立即前往劇場。足以容納數百人的拉·庫維利劇院,盛裝打扮的觀眾們正徐徐入場。驗完票之後,直接穿過富麗堂皇的前廳,到達劇場。我們的座位位於分布在斜麵上的觀眾席正中央附近,這裏最便宜的座位都要五枚金幣,然而此時座無虛席。


    「啊,唔哇啊啊啊!」


    在下樓梯前往座位的時候夏洛特被絆倒,我連忙抓住她的手腕。她不像其她女性客人盛裝打扮,隻是小施粉黛。


    「……沒事吧?」


    「謝謝您……斯羅少爺。我穿不慣這種……」


    「……很適合你喔」


    聽到我的真心讚賞,她頓時紅了臉。


    彼此靠近到可以感受對方的唿吸,我注視著勇敢的她。難得一見的漂亮裝扮,衣服下卻藏著小刀。


    ……帶她來真的好嗎。


    做夢也沒想到,夏洛特竟會主動提出要前往戰場。


    「你這是什麽話?‘劍亂’可是真人真事,他憑借拯救王室危機的功勞,由平民晉升為守護騎士的最有力候補!」


    「斯……斯羅少爺,我臉上沾著什麽嗎?」


    「不,沒什麽……我們走吧」


    說著牽起夏洛特的手,前往自己的座位。


    她明顯非常緊張,這也難怪。雖然很難分辨出來,但已經有許多盜賊潛入了劇場。


    「斯羅少爺倒是很鎮定呢」


    「畢竟幹著急也沒用,不如先享受一下這快樂的氛圍,憑我的零花錢可進不來這種豪華的劇院呢。夏洛特也表現得自然一點啦」


    「好,好的。自然……自然」


    富麗堂皇的劇院,給人自己也是富豪的錯覺,魔力十足。


    這令我有些懷念,在我還是風之神童時,每天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中。


    「斯羅少爺真的變好了呢,現在我能近距離看著您,也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呢」


    一開始還有些迷茫,稍微聊些無所謂的事情,夏洛特也逐漸解除了緊張。


    看著感慨頗深的她,我頓時冒出疑問。


    「夏洛特覺得之前的我與現在的我哪個好?」


    「誒?我認為沒有人會喜歡之前的吧……」


    「嗯~,這麽糟糕啊。叛逆期不是每個孩子都會經曆的時期麽?」


    「斯羅少爺是把普通放大了吧,而且這叛逆期有夠長的呢。所以最近我睡前常常想,公爵大人和夫人看到現在的斯羅少爺會怎麽想呢」


    「……說來父親丟下前線不管,正往這裏趕呢,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說明他很想念您吧」


    「……對了,艾莉西亞她們在哪?記得不跟我們坐普通席位吧」


    「這個……記得是,啊,斯羅少爺!艾莉西亞公主就在那裏——」


    「夏洛特,小聲點」


    「啊,不好……」


    我們沒必要引人注目,夏洛特連忙捂住嘴。


    「二樓啊……也是,沒必要特意來普通席位和人擠」


    橫貫劇場兩側牆壁的二樓,是專門為少數幾個貴族準備的獨立空間。


    而從簾幕後出現的她,在開演前的拉·庫維利劇院中也是非常搶眼。紅色禮服,仔細梳理過的長發紮成馬尾,與平時判若兩人。


    ……那麽,他們會上鉤嗎。


    這是一場以艾莉西亞為誘餌,引誘盜賊團的狩獵。


    「我也有幫忙打扮,艾莉西亞公主很美麗吧」


    「嗯……和在我屋裏那個懶散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美得令人驚豔,她從二樓俯瞰劇場。


    『修耶·馬裏奧涅特』的女主角,達瑞斯同盟國,水龍國家的第二王女。那身份象征的閃耀氣場,令所有人著迷,讚不絕口。


    「哼,這家夥竟然占了好位置」


    「因為她是公主殿下啦」


    你其實也是吧,但也隻是心裏想想。


    夏洛特是平民,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都會保守秘密。


    「……是啊,她可是王族」


    麵無表情俯瞰下方的艾莉西亞身旁,有個身披白色鬥篷的男子。


    王室騎士的登場,令劇場的氛圍為之一變。


    「……快看,真正的王室騎士……」


    「那旁邊的女孩子就是傳聞中魔法學園的公主殿下……」


    威風堂堂的身姿,讓人聯想到身經百戰的高潔騎士。


    守護光之達瑞斯王室的鐵壁騎士。


    披著白色鬥篷的塞皮斯所醞釀的高尚氣質,想必沒有人會知道他其實流著一半平民血統吧。


    天生與眾不同,為守衛王室選拔出來的精銳。


    「看呐……後麵的是花之騎士奧利弗閣下……」


    「竟然有兩位王室騎士隨侍……」


    兩位王室騎士的出現,瞬間炒熱了劇場內的氣氛。


    話說塞皮斯麵無表情地俯瞰著劇場也有人說酷,果然帥哥到哪都吃香啊。


    可惡,你等著瞧吧,待我瘦下來變成肌肉男……


    「斯羅少爺,王室騎士真的很受歡迎呢」


    「在戰場閃耀的公爵家與在宮廷放光的王室騎士,都是自帶光環的家夥」


    花之騎士環視一樓,看到我時,手貼著腰間杖劍微微頷首,貌似在示意自己擔任艾莉西亞的護衛。


    「有兩位王室騎士守護,艾莉西亞公主好幸福喔」


    「畢竟是他們提出的,不這樣可不行」


    「我還以為斯羅少爺會貼身保護艾莉西亞公主呢」


    「她偏要塞皮斯保護,還說什麽比我帥氣多少多少倍呢」


    「……我覺得沒這迴事吧。啊,斯羅少爺,我們的座位好像就在那邊」


    跟著小步快走的夏洛特,穿過已經就坐的觀眾,前往自己的座位。


    有兩位王室騎士隨侍,艾莉西亞的護衛萬無一失。區區盜賊團,不足掛齒。


    「斯羅少爺還是去艾莉西亞公主身邊……」


    夏洛特不知為何,欲言又止。


    「怎麽啦?」


    「不……沒什麽」


    大部分人都已就坐,照明差不多要關閉,舞台也將拉開帷幕。


    看著夏洛特的側臉,感覺她似乎有些僵硬。手死死握著,微微發抖。


    「夏洛特,我有話跟你說」


    「……是什麽呢?」


    「或許我錯了,你比我想的還要勇敢許多」


    想來,這是她第一次反對我的意見。


    本想讓她在旅館呆著,卻遭到拒絕。夏洛特明明不適應戰場,卻主動承擔起德寧格的從者應盡的義務。


    我們都是半吊子,說像倒也像。但我想以真正的自己與夏洛特廝守,而不是現實豬頭人。這樣來看,她也許同樣需要改變吧,這也是我一直糾結的地方。


    「……斯羅少爺還記得有壞人潛入學園時的我嗎?」


    「記得啊,你那時相當害怕呢」


    「後來我反思了一下,斯羅少爺戰鬥了,而我卻隻會害怕。這太可笑了,換作別的專屬從者,絕不會讓您孤軍奮戰……看到您最近的變化,我也覺得自己需要做出改變,不過做不到像您一樣的急劇改變……所以一點點……啊」


    「……變暗了,要開始了呢」


    開演前的喧囂聲,隨著燈光熄滅驟然安靜下來。


    黑暗中看不清其他人,但身旁的夏洛特很清楚。長長的睫毛,晶瑩剔透的白皙肌膚。


    「夏洛特,我啊——」


    「讓開讓開,幸好趕上了。喂大叔,別把東西放我座位上啊」


    嘹亮的男聲,相當我行我素,劇場隨之騷然。


    「劍亂,平民騎士當主人公啊,會是怎樣的故事呢……」


    該男子的自言自語毀掉了難得的氣氛。


    沒有禮貌的年輕男子趕在開演前,坐在我們身後。


    「……話說斯羅少爺,我們可以享受看劇麽?」


    「挺好的呀,你不是很想看嗎?」


    看到她靦腆的頷首,我心滿意足。


    沒必要太擔心,這可是以艾莉西亞為餌,摧毀盜賊團的必勝事件……


    ……但是違和感揮之不去,總覺得遺漏了什麽……


    在這裏毀滅盜賊團……咦?可是動畫裏……艾莉西亞與博爾基……?


    「嗯?」


    這時聽到身後的口哨聲,那旋律仿佛在迷惑天真的我們,令我浮躁的心迴歸平靜。


    ……算了,現在還是好好享受與你在一起的這份奇跡吧。


    ●


    ——對夏洛特·莉莉·休傑克來說,剛才的接觸莫名的有些小鹿亂撞。


    緊貼著自己的主人,可是在近處看來又仿佛變得陌生。那凜然的側顏,是那麽的可靠,與之前判若兩人。


    有些不知所措,感覺似乎做出了奇怪的反應。


    「殿下!怪物固然可怕,但我希望您能鼓起勇氣看看外麵的世界!來吧,我們一起去迷宮深處冒險!」


    現在也是,隻顧著注視主人的側顏,無視了戲劇。


    ●


    『劍亂』是眼


    下達瑞斯的熱門戲劇。


    「和聽說的不一樣,迷宮主不是普通的無頭騎士啊!」


    「冒險者們逃跑了!來人!來人護駕!」


    這是一名劍士拯救闖入迷宮的公主與數名騎士的故事,他出身平民卻打倒了騎士們束手無策的怪物。


    隨著緊張的節奏,故事漸入佳境。劍士與王國的公主終於見麵了。


    劇情奪人心魄,身旁的夏洛特屏息關注。


    「你是何人!」


    「我是平民,一無名之輩罷了。騎士們請退下吧,迷宮主是劍士的死對頭,也就是我的獵物」


    令人捏一把汗的逼真演技。樂團的渲染,讓故事越發引人入勝。


    華麗的舞台上,黑發劍士砍向全身鎧甲的怪物。一旁,飾演公主的可愛少女癱坐著注視劍士。


    「喂喂,怎麽半點自信風采都沒有?」


    ……好煩人。


    多美的場景,全被這家夥的嘲笑給糟蹋了。我敢肯定,就是剛才勉強趕到的那個人。總有不好的預感,夏洛特看入迷沒發現,我沒心思看反而被他的聲音所吸引。


    看向二樓,艾莉西亞與塞皮斯就在那兒。


    目標的盜賊團尚且沒有任何反應,劇場也安然無恙。舞台上劍士正揮舞大劍砍向無頭騎士,故事來到了最高潮。


    塞皮斯,盜賊團終究沒有現身,你通往守護騎士的道路也就此結束——


    「謝謝你,還不曾請教這位旅人的大名」


    「我叫」


    這時,劇場一片漆黑。


    唐突的黑暗包圍了視野,我一瞬間還以為是演出效果。


    接著,舞台上的燈光又是突然一起點亮。


    「那是——什麽」


    舞台上狀況為之一變,劍士倒下,旁邊是無頭騎士與怔住的公主。


    沉默逐漸變成躁動。


    無頭騎士摘下頭盔,看向觀眾席。


    整齊的灰色頭發,疲倦的麵孔,身高適中,散發陰暗氣息的男子舉起法杖。


    這舉動明顯不對勁,然而沒有人能夠阻止,仿佛被魅惑了般。


    「最終劍士倒下,序章就此結束」


    洪亮的聲音,絲毫不遜色於真正的演員。觀眾們以為還在演戲,齊齊盯著舞台。


    但是,我認得這個兇手。


    「接下來是正編,題目為狂亂,非常符合長期潛伏的結束」


    手立即伸向法杖——


    「騎士國家的人民呐,我的魔法將讓你們成為演員……激流萬丈」


    男子的詠唱所引發的水流,分為幾道衝向天花板。


    頓時,照明燈的碎片四散而下。


    ●


    ——本應如此。


    水流在火焰的包裹下,化作閃亮的水滴。本將引發事故的碎片被火焰湮滅,突如其來的龐大熱量令觀眾尖叫四起。


    首發被攔截,但盜賊團的首領博爾基鎮定自若。


    「著名的騎士國家王室騎士,這份及時迎戰的實力著實不錯」


    長期潛伏的結束。


    遭到沙奇斯塔軍隊的嚴打,減員的盜賊團隻得蟄伏達瑞斯。而現在時機已然成熟,作為開門炮,獵物越是高貴越能給新人和黑暗社會展示力量。


    全身鎧甲的無頭騎士變成了人類,按博爾基的話說,宛若新生,而這個舞台作為東山再起的首映再合適不過。


    「這次的情報果然是引誘我等的陷阱,不然無法如此及時做出應對」


    博爾基看向二樓庇護著公主的兩位王室騎士。


    一是隨時準備出手的花之騎士,一是麵露寒霜的陌生騎士。


    「白色鬥篷二人,雖未曾謀麵,那就讓我來試試所謂王室守護者的實力吧——奮起吧,小的們」


    「……嘿,看得很清楚嘛小少爺」


    無人注意到這聲音,舞台正朝著博爾基所希望的狂亂發展。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劇場內哀嚎四起,混在普通觀眾中的盜賊成員跳將出來。


    雖免於攻擊但拉·庫維利劇院陷入了恐慌,群眾四處逃竄,絲毫沒有意識到剛才哪位王室騎士攔截了魔法,自己正受到保護,剛才的魔法無疑震撼力十足。


    然而,出口早被數名男子封鎖。不愧是從沙奇斯塔軍隊手中逃脫的盜賊團,動作迅速。即使麵對兩位王室騎士依然保有勝機,不負王室殺手之名的小股部隊。


    「……」


    身旁的夏洛特還在愣神。


    理解現狀卻無法接受,幸好有我在身邊,至少能保證她毫發無損。


    問題是兩位王室騎士!


    這可是必勝事件,你們愣著幹啥!


    「——臥槽?」


    看向二樓貴族席,那裏出現令人驚愕的一幕。


    ●


    崇高的花之騎士心存懊悔。


    他深刻理解,讓艾莉西亞當誘餌引蛇出洞這種粗暴的方式有違王室騎士的守則,但他更痛恨自己的無能。


    讓部下負責押送傭兵,而自己逗留在優樂姆鎮這幾日卻一無所獲。本以為發現裏世界的據點,卻苦於不熟悉道上的黑話,備感自身的稚嫩。生於表世界的自己,根本無法融入裏世界。


    「可算現身了,但他們未免小看了我王室騎士」


    但是窘境迎來了一絲光明。


    塞皮斯帶來消息說,艾莉西亞殿下願意當誘餌,引誘博爾基入網。對於她勇敢的強烈要求,花之騎士奧利弗深表欽佩。


    擊潰對麵的風水二重魔法,他俯瞰整座劇場,觀察每個盜賊團成員的實力。由此斷定,博爾基一派不過是烏合之眾。擒賊先擒王,殺了博爾基盜賊團自然土崩瓦解。


    花之騎士再次擊潰博爾基的魔法,手搭著欄杆準備跳下。


    「塞皮斯!我下去取敵首級,你保護好殿下——」


    事先分割好各自的任務。


    奧利弗去消滅盜賊團,塞皮斯負責保護殿下。


    無論如何都要護殿下周全,塞皮斯雖是庶子,實力已然是淩駕於自己的三重魔法使。他拚死克服身份上的不利,這股狠勁兒,花之騎士相當信賴。


    「殿下!請您一刻也不要離開塞皮斯身邊——」


    然而,一把杖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那是授予王室騎士的兼具近戰功能的特製杖劍,他感到不解。


    ……這是為何。


    「奧利弗閣下」


    遲來的劇痛,喋血的奧利弗看向塞皮斯。


    年輕的王室騎士,前途一片光明。雖是侯爵家庶子卻戰功累累,深得王室騎士團長與女王陛下厚望,私下甚至有人傳言他是守護騎士的最有力候補。


    「王室騎士團裏,大概也隻有您不介意我的血統了吧」


    血花濺到純潔少女,染紅了她的朱色禮服。


    艾莉西亞茫然地看著臉上的血,一言不發。


    「塞皮斯,為什麽……」


    「永別了」


    如此這般,派遣到優樂姆鎮的花之騎士由於同伴的臨時背後捅刀子,倒下了。


    ●


    臥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塞皮斯手刃奧利弗的瞬間,我心中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你搞毛啊!消滅盜賊團才是你的任務耶!


    按劇情,你的背叛是在成為守護騎士之後,向卡麗娜公主動手吧。怎麽就捅了奧利弗呢,還帶著艾莉西亞跑路!我可沒做什麽改變他命運舉動,這劇本不對啊!


    「哈哈哈,看起來很值錢呢。而且還很小,快給我!」


    「別過來!這樂器是我的命根子,死也不會給你們!」


    奧利弗與塞皮斯,本該解決盜賊團的兩位王室騎士一傷一逃。難道要我去解決這些人?可是艾莉西亞那邊怎麽辦?


    先去追塞皮斯!?不行,不能丟著劇場不管!


    「嗚啊」


    用魔法催眠了企圖搶奪樂器的盜賊。


    盜賊團裏有魔法使,繼續混戰怕是要出人命。


    「夏洛特,你想楞到什麽時候!」


    「斯,斯羅少爺……我」


    夏洛特還未能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我隻得狠下心了。


    「……夏洛特,這裏是戰場,我的專屬從者理應麵對的世界」


    忍不住呻吟,她瑟瑟發抖。


    我是因為她的覺悟才允許她來到這戰場,可眼下她隻知道害怕。為了打消她的怯懦,我必須化身惡鬼。


    這時,我感應到殺氣,來自絕對強者的壓迫感。


    潛伏在劇場內的風之大精靈正盯著我,它隻要一扯上夏洛特就不管不顧,隻要我稍有不慎,肯定會毫不留情的被殺。


    我們是守護夏洛特的共犯。微微動嘴,小聲向風精靈傳達,這段距離應該能夠準確地傳達給它。


    ——交給我吧,阿爾托安朱!


    它的力量太狂暴了,難免波及群眾。此時需要爭分奪秒,奧利弗倒下,塞皮斯擄走了艾莉西亞。


    一名盜賊團成員上到二樓貴族席,向舞台上觀望戰況的博爾基喊道。


    「博爾基老大!公主被王室騎士帶走,派去追的人都被反殺了!」


    「……事


    有蹊蹺,窮寇莫追!對沙奇斯塔的遺恨留待下次機會,小的們,趁早撈一筆走人嘍!」


    「呃,二位」


    沙奇斯塔王室的仇敵博爾基就在眼前,艾莉西亞卻臨陣脫逃?


    高潔的『修耶·馬裏奧涅特』女主角,在動畫中可是仇敵相見分外眼紅。哪怕塞皮斯如何阻攔都會返迴到劇場吧,可是方才的聲音。


    他會帶著艾莉西亞去避難?


    ——絕對不可能!


    塞皮斯叛逃帝國,沒有選擇騎士國家的公主卡麗娜·利特爾·達瑞斯,而是水龍國家的公主艾莉西亞·布拉·迪亞·沙奇斯塔!


    我也做好覺悟。


    ——必須在優樂姆鎮把將給這個國家帶來災難的叛徒騎士處理掉。


    「斯,斯羅少爺,我要怎麽做」


    「呃,二位?」


    夏洛特還不知道塞皮斯的反水。


    ……我該如何是好?


    前有塞皮斯擄走艾莉西亞,後有盜賊團襲擊劇院。夏洛特派不上用場,又不能請風之大精靈幫忙。


    換做以前的我絕對不會猶豫,黑心豬公爵的原則非常單純。在夏洛特與艾莉西亞之間,我會果斷選擇夏洛特。但現在我——


    「喂,二位……完全無視讓人有點小受傷耶」


    「你有完沒完!看戲的時候也是在那一直傻笑!」


    勉強趕到劇院的無禮家夥。


    事到如今依舊吊兒郎當,也不知道眼下事態的緊迫!


    迴頭瞪向身後的客人,在那裏的是披著白色鬥篷的黑發男子。


    「小哥,你的劍不錯嘛!和我換換唄!」


    似乎搶紅了眼,盜賊襲向黑發男子。


    本想出聲示警,然而該男子頭也不迴,反手一劍刺穿了盜賊的胸膛。接著,若無其事對我微笑。那矯健的身手與陌生的笑容,讓我無言以對。


    「尚未自報姓名呢」


    黑發男子右眼被遮住,但我認得這張臉,不由得怔住。


    不管時間經過多久,我也不可能忘記。由平民晉升德寧格公爵家正式騎士的異端少年,年紀輕輕便深得我父親德寧格公爵的重信。


    你怎麽會在這裏?


    心頭百般滋味,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告訴我——你對目前的情況有多了解」


    「奧利弗被塞皮斯所刺,順帶擄走了艾莉西亞醬,可惜了那漂亮的禮服。而奧利弗忠心耿耿,想來是塞皮斯的緣故」


    「……足夠了」


    「還以為王室騎士不在,誒,塞皮斯大人竟刺傷了奧利弗大人?這是怎麽迴事!?還有——先生怎麽也在這!?」


    一旁的夏洛特一副雲裏霧裏的樣子。


    看樣子這家夥的出現比混亂帶給夏洛特的衝擊更大吧,她恢複了清醒。與此同時,我的思維也變得清晰。


    那天,夢裏所見的狂妄少年已經長大成人了。


    「拯救公主是少爺這個未婚夫的責任吧」


    「是‘前任’,而且她已經對我失望了吧,畢竟是我毀掉了她的人生,這是我的責任——」


    如影隨形的雙翼騎士,仿佛與那天的夢境重疊般,我對眼前的其中一翼說道。


    「這裏就交給你了——席爾瓦」


    「放心吧,我可是和夏洛特醬一樣——都是特別的呢」


    ●


    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對夥伴的花之騎士痛下殺手,眼前發生的淒慘光景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腦海裏。


    塞皮斯拉著自己離開劇院,並用魔法擊殺盜賊追兵。打破二樓廁所的厚牆後出現一個漆黑的洞穴,被他抱著跳進去,裏麵竟與地下道相通,猶如迷宮一般錯綜複雜。


    這比盜賊團的出現更令人震驚。


    性情大變,用來形容塞皮斯的變化最合適不過。


    那個溫柔的王室騎士早已消失不見,臉上掛著陰森森的笑容,一點都看不出是那個為平民著想的塞皮斯。


    ——時機已然成熟。


    「放開我!」


    行進在晦暗的通道,這裏仿佛就是自己內心的真實寫照,唯有牆壁上火把的微弱亮光。


    沒有追兵,企圖搶奪公主的盜賊團成員都擊殺掉了。


    「塞皮斯先生,你究竟想幹什麽!」


    我從小就體會到世界的無情。


    那時候就會魔法了,但母親總是叮囑我不許在外人麵前使用。可我不明白,魔法是才能的顯著象征,為什麽不可以用。


    ——直到那一天侯爵家的使者到來。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從馬車上下來許多人,原來我的父親是貴族。


    於是,我做出了選擇。


    為治療身患雜症的母親,我走上了貴族之路。


    「奧利弗先生不是同伴嗎!還有怎麽一個士兵都無,難道他們是串通好的!?」


    「你懷疑奧利弗閣下是內奸?他可是花之騎士,為了國家甚至放棄了愛情,你竟然說他是內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侯爵家的生活極其艱苦。


    畢竟,由平民晉升為貴族。家裏為我配備了好幾名專屬家庭教師,嘔心瀝血掌握貴族的生存方式。好幾次想要逃走,但一想到患病的母親,我便都忍下了。


    隨後在魔法學園生活不久,既不是貴族也不是平民的自己,魔法實力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結果招惹來了嫉妒。那一天,自己的庶子身份傳播開來,遭受了悲慘的霸淩,隻因為平民不可以比貴族更加優秀。


    「話說這裏是哪?這秘密通道是怎麽迴事!你要去什麽地方,博爾基還在劇院,我得迴去!」


    「這條路通向北邊的帝國,艾莉西亞殿下」


    「北,北邊!?」


    在課上學習過,支配北方的多斯托爾帝國幾乎沒有身份差距,立馬就被這個國家所吸引。


    日複一日,孜孜不倦地學習,甚至不知道母親身體每況愈下。記得那是一個下雪天,侯爵家傳來母親去世的噩耗,我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那個男人——潘德拉貢侯爵真的有盡心為母親治病嗎。


    這個疑問逐漸轉化為憎恨。


    在絕望的每一天當中,有一天被校長叫去辦公室,結果出人意料。


    『為何要推薦我當王室騎士?……我隻是個庶子』


    『……因為你無比憎恨著你的父親潘德拉貢侯爵,老夫認為你需要離開侯爵家』


    『既然您如此了解——為何執意如此?我根本不愛這個國家,又怎能加入王室騎士』


    『老夫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你走向毀滅。你盡管放心,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國家,老夫會負起責任殺掉你。所以塞皮斯同學,去成為王室騎士吧』


    成為王室騎士,背負起家名而盡職,我忽然想到,獲得地位之後反水不正是對侯爵家的致命打擊麽。猶如助長這種想法般,突然收到可疑男子的書信,上麵詳列出自己從出生到現在所有事跡。最後一行,寫著邀請我為帝國統一大陸助力。


    ——於是我找到了活著的意義。


    「王室騎士叛逃北方!?塞皮斯先生,你知道這罪名有多重嗎!?」


    「這並非一朝一夕,而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斷,艾莉西亞殿下」


    宏圖大夢,以及為了狠狠報複而成為守護騎士。


    本以為這是最好的方式,直到那一天為止。


    『我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我也是』


    受到那個可愛的德寧格從者的啟發,我才終於醒悟。向潘德拉貢侯爵家複仇,於我的夢想不過是九牛一毛。


    夏洛特,現在我可以迴答你的問題了。


    我啊——想要創造一個沒有貴賤之分的世界。


    我不會再迷惘了。


    對這個國家沒有任何留戀,為了夢想必須趁早做打算。向侯爵家複仇根本微不足道,我要協助帝國統一大陸,打造一個理想的世界。


    「難道說——塞皮斯先生,是你串通盜賊團」


    「非也,艾莉西亞殿下!我隻是放出情報,利用了他們而已。他們對祖國的憎恨非常深刻,一切都進展得出奇順利」


    抓著公主的小手腕,穿梭在晦暗的通道中。


    優樂姆鎮地下分布著眾多地下道,我走的這條路通往郊外一處舊民宅,帝國的人應該早就在那裏等著。雖然不是預計目標的光之達瑞斯王室,但給南方國家製造裂痕也算不錯的見麵禮了。


    「艾莉西亞殿下,最棘手的是把你們分開,畢竟他一直守著您」


    「莫非你打從一開始就!」


    「原本不需采取這樣的手段,殿下隻是以防萬一的保險——要出去了,請做好準備」


    漫長的黑暗中,出現了光芒。


    別了,祖國達瑞斯。


    「你太卑鄙了——!」


    這樣下去不行——要遭!必須想辦法脫身。


    男子的瘋狂令人戰栗。


    但眼下與麵對傭兵時完全不同,手裏有法杖,也沒有嚇傻。可染血的禮服讓人不禁聯想到方才的一幕,一想到自己也會像花之騎士一樣——就不寒而栗,連抵抗的意誌都萎縮了。早知如此,就該聽他的話,


    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塞皮斯背後的瘋狂。


    懊悔地咬緊牙關,抓著法杖的手心直冒汗。


    身為王族,與其落入敵手——不如幹脆舍命一搏。


    正當她顫抖著做出悲痛的覺悟之時。


    「——」


    走在前麵的塞皮斯突然站住,放開了她的手。艾莉西亞沒能刹住車,摔了個狗吃屎,臉頰和腳部擦傷。很疼,但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並不是幻聽。哪怕臉上沾滿泥土,也是「修耶·馬裏奧涅特」的女主角,她堅強地抬起了頭。


    「塞皮斯不能相信,早聽我的不就好了?」


    黑暗中,牆壁上浮現一道人影。淚水浸濕了眼眶,看不清那個人的模樣。


    也許是帝國的人,但艾莉西亞立馬否定了這個可能。


    那道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根本不用想,她不可能認錯。


    艾莉西亞她——


    正是希望能再次與他說話,才會遠赴達瑞斯留學,才會呆在同一個房間內。


    「接下來交給我吧」


    「……嗯,救救我」


    此時非彼時,好好地訴諸了自己的思念,隻此便感到無比欣喜。


    然而塞皮斯·潘德拉貢的手刀無情地將其打斷,少年的前未婚妻瞬間昏迷。


    「身為王室騎士,手法卻很粗魯呢」


    見此,少年極其不悅地蹙眉。


    「……是你啊」


    他便是代代相傳的純血貴族,身為學生,卻是不輸於自己和奧利弗閣下的全屬性魔法使。


    「你是怎麽知道我會走這條路?」


    「廢話少說,把艾莉西亞還給我」


    「你就這麽關心這個女孩?因為她是你的前未婚妻麽」


    清風拂麵,隨手一摸,鮮血映入眼簾。


    「你剛是詠唱了嗎,這位學生」


    「不想死就快點把艾莉西亞還給我」


    「……原來如此,你確實如奧利弗閣下所說,擁有超規格的力量。那麽,我也不得不禮尚往來了」


    塞皮斯將艾莉西亞放到冰冷的地上,上前一步。不能傷到她,因為她可是要送給帝國的見麵禮。


    「我想請問一下,你把那個可愛的從者丟在那裏一個人了嗎」


    「……」


    無視麽,塞皮斯如是自言自語,宛若演員一般華麗地拔出杖劍。背靠黑暗,與另一個未來如出一轍,化身叛徒的男子輕輕地笑了。


    「我隻是把殿下帶到安全的地方罷了」


    「唬誰呢,上麵的帝國人都被我打倒了,你身為王室騎士竟與他們勾結」


    「……來的人都是有實力的吧」


    「你到底有何不滿,為何偏偏在這時候背叛祖國達瑞斯」


    「祖國,你稱唿達瑞斯為祖國?很抱歉,我從未愛過這個國家,而且好巧不巧,他國的王族絲毫對我不設防」


    「你一反水侯爵家也得跟著完蛋,有這個覺悟嗎」


    「……我本不打算在此時背叛,但是和一位少女的交流令我幡然醒悟。母親死後我再無需要保護的家人,因此,我也想與她一樣向前邁進,追求自己的理想」


    無需向任何人透露,動畫中也不曾點明的真心,這也許是對他能趕到這裏的褒獎吧。


    但是,斯羅隻此便足夠了,他已經理解了背叛的守護騎士的本性。


    「是嘛……原來是這樣,你的根就是家人啊……」


    「這位學生,我應該知道我是庶子吧。你看我的眼光和看貴族的眼光到底不一樣,你內心也瞧不起我是庶出的嗎?與公爵家的純血相比,我也不過是垃圾嗎」


    這時,少年的臉因悲傷扭曲了。


    在他的大腦中,沉澱著『修耶·馬裏奧涅特』的一切信息。


    迎來悲劇結局的叛徒守護騎士就在眼前。侯爵家的庶子,一路爬上王室騎士的野心家,也是狡猾的戰略家。


    談不上喜歡——但如今終於明白了他的真心。


    「塞皮斯……你很可憐」


    「我隱瞞一切成為了王室騎士,全都是為了今天喔,這位學生」


    「不,你什麽都不懂」


    當著在貴族社會中孤獨掙紮的男人之麵,斯羅·德寧格放下法杖。


    必須趁現在告訴他,這或許是知曉一切的自己的義務。


    「塞皮斯,你的母親還活著」


    那一瞬間,塞皮斯·潘德拉貢怔住了。


    眼睛瞪得老大,隨即用充滿殺意的目光凝視少年。


    「你與潘德拉貢侯爵家的約定已經兌現了」


    這是叛徒騎士的逆鱗。


    握著杖劍的手自然而然的注入力量,甚至忘卻了唿吸。


    為何塞皮斯要成為貴族,為何要舍棄平民的一切,做出徹底改變人生的決斷,至今為止的記憶完全喚醒。


    「你是……怎麽」


    話到嘴邊,隻有這句。


    「是德寧格公爵家的人治好了你的母親,高層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也是對侯爵家的施惠」


    「……」


    「……我很不解,你聽到最愛的母親去世的噩耗,就沒想過迴故鄉看看。如果你衝出侯爵家,迴到故鄉掃墓,那你就能發現真相了」


    「……母親不可能活著,你在胡說八道」


    「你的母親可是很擔心你的將來喔,覺得自己不應當阻擋你成為貴族,所以提出要裝死」


    「證據呢,沒有證據我才不信你的鬼話」


    「國內最強的水魔法使在哪?達瑞斯王室?王室騎士團?都不是,是公爵家。掌管全國軍事的公爵家,聚集了眾多愛國有才之士,所以侯爵家也依附了我們」


    「……」


    達瑞斯最具實力的大貴族,擁有匹敵光之達瑞斯王室的權威。如果是公爵家麾下的能人異士,的確可以輕鬆治好母親的病。


    「你想背棄母親所在的這個國家嗎」


    「……事到如今,我可不會因此動搖」


    本以為對達瑞斯沒有任何留戀,然而此時卻心生迷茫。


    為何自己就傻傻的相信那個無比憎恨的父親的話,如果有去確認過真相,根本不會因為一個學生的胡言而產生動搖。


    「我問過上麵那些帝國人,知道他們是如何一步步引誘你的。隻要帝國統一大陸,你確實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


    「……住口」


    「你去啊,沒人攔你,隨你想怎麽做。但是啊——」


    「……閉嘴」


    「別把艾莉西亞卷進來,這跟她沒有關係」


    漫長的沉默,這意味著什麽呢。


    但是,斯羅隻看到了做好覺悟的男人。他的表情,不像那個背叛的守護騎士,而是充斥著無處發泄的悲憤。


    「我的確……一次都沒有去給母親掃過墓」


    「那——」


    「但我將情報泄露給盜賊團,還刺傷了奧利弗閣下,這個國家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穿梭在地下道的塞皮斯並不知曉劇院眼下的異常事態。


    「是嘛,那我就隻能用拳頭來勸你了」


    少年接近塞皮斯,他有預感,現在是讓塞皮斯懸崖勒馬的最後機會。


    彼此互相瞪視,氣氛十分緊張。


    「我要在北邊重來,你給我讓開」


    「很抱歉,這位守護騎士候補,勝負——早已分曉」


    土鏈纏住塞皮斯的腳,逐漸覆蓋到全身。


    「你總是這樣,執著於夢想,卻忽視了身邊的現實」


    「果然很管用呢!無詠唱竟能做到這種程度!」


    被少年的話分散了注意力,不小心中招了。


    為什麽自己沒有發現呢,明明聽花之騎士說過,他與傭兵對戰時用無詠唱召喚了土壁。


    「這種小伎倆,豈能攔住王室騎士!」


    揮下王室騎士的杖劍。


    塞皮斯的魔法,光之波動逐漸轉化為旋風,帶著冷氣的一刀將土鏈切斷。


    「公爵家的墮落神童!你隻不過是個自毀長城的小鬼!換做我是你,根本不會這麽痛苦!」


    ●


    『修耶·馬裏奧涅特』的世界中,這個國家最強的騎士就在麵前。


    「隻要在這個貴賤分明的國家,我就沒有任何容身之處!庶子的出身,讓我在侯爵家、魔法學園、王室騎士團度過的地獄般生活體會到了真實!隻要我身上還流淌著忌諱的血脈,就永遠無法從這片牢獄中解脫!」


    麵對認真起來的塞皮斯·潘德拉貢,我一步也不退。


    溫度急劇下降,冷氣從塞皮斯腳下蔓延開來,迅速將三人寬的通道徹底凍住。冰之世界,這或許就是將杖劍對著我的塞皮斯內心的寫照吧。


    然而無需畏懼,我非常清楚這位叛徒守護騎士的全力。


    「最為忌恨平民血統的你想要打造理想的世界?可笑至極」


    「名譽和才能!天生擁有一切的貴族怎能理解我的心情!」


    「最後的忠告,你就算叛逃北方,一生背負著背叛的十字架,也隻是死路一條」


    「我不像你,一直都是靠自己開辟道路。以前是,今後也會是!」


    「……是嘛,看來我


    們之間無話可說了」


    麵對一個響當當的漢子,我做好覺悟。


    我也曾猶豫過該不該介入這個男人的決意,但現在,我不再迷惘。我該做的事隻有一件,背叛的王室騎士,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能斬斷你的詛咒。


    「斯羅·德寧格!我要超越貴族象征的你,然後前往北方!」


    夏洛特,我決定了。


    「塞皮斯·潘德拉貢,你得為傷害艾莉西亞贖罪」


    不隻是你——誰敢動我的禁臠,我要他的命。


    ●


    「冰之絕壁」


    不可視的精靈纏繞著塞皮斯的杖劍,伴隨藍色殘光綻放出強烈的光芒。


    王室騎士的杖劍可以附魔,大量使用魔法道具原料的魔法礦石,麵對集騎士國家睿智之大成的武器,斯羅·德寧格毫不動搖。


    我是擅長近戰的王室騎士,魔法使居然主動接近王室騎士,簡直愚不可及。斯羅·德寧格……我可是毀滅了許多像你一樣的魔法使!


    塞皮斯正對著凝視自己的少年,覆蓋地麵的冰層越過他的腳邊,漫到下一階梯。


    「光之拔刀——」


    做出拔刀的架勢,從杖劍迸發出遠勝對付怪物時的光波,照亮了地下道。


    連執行者的塞皮斯都感到炫目的光之世界,無處可藏的地下道對他來說無疑是最有利的戰場。附帶另一種魔法屬性的杖劍,劍閃朝前方的敵人飛去。


    三重魔法使的全力拔刀術——永別了純血。


    「——風之二重刃!」


    光的劍芒保持著威力變化成風刃,將被冰凍住的對手一刀兩斷。這是塞皮斯最擅長的必殺技——初見殺。


    在這視力不起作用的空間裏,對手將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本應如此。


    視野還是一片白熾,莫名的寂靜。聽不到把對手一刀兩斷的聲音,隻有時間靜靜流淌著。在白熾的世界當中,塞皮斯架好杖劍隨時應戰,他明白自己的必殺技未能生效。


    原來如此……接下來輪到你了。


    斯羅·德寧格是那個大貴族的直係,實力尚且是個未知數。


    這種久違的心驚膽戰,也就是恐懼。不過,我也在侯爵家、魔法學園、王室騎士團經過刻苦的鍛煉。


    「……不用看也知道,我與好幾個你這樣的魔法使戰鬥過」


    ——一刀兩斷。


    憑感覺便知道起手是炎鞭,然而,斬斷的魔法改變了性質,由火焰變成冰霜襲向塞皮斯。


    這是下了死手的魔法連技。


    「——喝」


    塞皮斯將其一一斬下。


    就像小孩子一樣情緒多變,魔法的性質隨機改變,就連一流的魔法使都難以做到如此自由自在地操控複數的魔法現象。但是,我也有超一流的自信,用光之杖劍接連劈開土球和延伸的黑暗。


    連喘息的閑暇也無,汗如雨注,甚至感覺手腕與杖劍連成了一體。被塞皮斯的劍技彈飛的魔法不斷轟擊著天花板和牆壁,就連整個空間都在晃動,但他依然揮舞著杖劍。


    生活在這座城市的居民也不知道地下有這樣的陳舊空間。腐朽不堪的過去異物,沒有進行過像樣的修補。


    塞皮斯在跳下來之時便大致推測過與地麵的距離,如此肆意破壞無疑會導致坍塌——當他看到少年頭頂的天花板出現龜裂之時,嘴角露出笑意,少年並沒有發現這一異狀。


    這既是契機,也是分歧點。


    他突然集中力量攻擊天花板的龜裂。膨脹的魔力一口氣迸射而出,朝著地麵飛去。


    「風之二重刃」


    這個位置,這個時候,拜托了——上麵一定要無人啊!


    風之魔法擊潰堅硬的岩盤,天花板轟隆一聲崩塌。失去支撐的土砂瘋狂湧入地下道,塵埃讓人喘不過氣。塞皮斯緊緊抱住艾莉西亞,雖然聽到少年驚訝的聲音,但隨即沒了身影。


    塞皮斯邊用風魔法支撐沉重的瓦礫,同時全力旨在破壞。猶如火山爆發般噴薄而出——一口氣上到地麵。


    「這真是淒慘……」


    寂靜的夜街,清風拂麵,新鮮的空氣刺激著鼻腔。


    毀滅的石街迴歸平靜,不出所料,腐朽的住宅街完全倒塌。環顧周圍,沒有人影,也沒有一絲哀嚎,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將艾莉西亞放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立足點不好也是沒辦法的事。


    問題是自身的狀態,超越極限的魔法行使,久違的沉重疲倦感席卷了全身。動個手指頭都費勁,不如像她一樣昏過去倒是省事。


    「地麵在晃動耶,剛才的聲音是怎麽迴事!」


    「快看,那邊的地麵坍塌了!是地裂,都別靠近!」


    四周出現幾道人聲。


    先前的搖晃和轟隆聲引得鎮上的居民紛紛前來察看,塞皮斯盡可能大聲地對他們唿喊。


    「優樂姆的百姓們!我叫塞皮斯·潘德拉貢,是王室騎士!目前正與多斯托爾帝國的敵人戰鬥,請別靠近!」


    「是王室騎士耶!白色鬥篷!」


    「去把士兵叫來!騎士大人受傷了,似乎在和帝國的人戰鬥!」


    這都多虧了身上這件白色外套。沒有人懷疑王室騎士的話,優樂姆的百姓圍著坍塌邊緣保持距離,同時唿喚士兵。


    整理好氣息,塞皮斯迴想起之前的死鬥。


    那樣的魔法對轟,絕非普通角色。還有魔法性質的變化,本以為是公爵家的人在吹噓,不曾想這個國家竟真的存在全屬性魔法使。


    「如果能這樣結束就最好了……」


    「啊~!一瞬間還以為要嗝屁了呢!你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這個對吧」


    本是自言自語,然而看到少年伴隨著呻吟從瓦礫中竄起,比起惱怒更多的是恐懼。少年拍拍身上的塵土,咳嗽著瞪視自己。到底是毫發無損,在塞皮斯看來,這力量簡直匪夷所思。


    「……真是頑強的家夥」


    「哈哈,想要殺我至少也得把大精靈或是帝國的三銃士叫來吧,憑你一個連附魔劍都沒有的王室騎士怎麽可能殺得了我」


    「……死小鬼還是那麽嘴上不饒人,不過,你看看四周吧,要怎麽對付這個國家的士兵呢」


    手持武器的士兵們包圍了二人。


    「他就是敵人,連我這個王室騎士都覺得棘手!請諸位助我一臂之力!」


    鎮上的百姓惡狠狠地盯著少年,王室騎士的白色鬥篷效果很顯著。在任何人看來,塞皮斯·潘德拉貢都是保護著少女的崇高騎士。


    火光照亮黑暗,夜幕下人跡罕至的廢墟呈現出異樣的氛圍,塞皮斯再次將杖劍對準少年。隻要借助優樂姆士兵的力量打倒這個家夥,其他人不足為懼。


    看著重重包圍二人的士兵,塞皮斯這時才察覺到不對勁。


    「你們想幹什麽!我可是王室騎士,爾等竟敢對王室的守護者兵刃相向——!」


    優樂姆士兵手中的武器——正對著他這個王室騎士。


    ●


    「對王室騎士刀兵相向是對國家的反叛!你們好大的膽子!」


    士兵們包圍住瓦礫堆上的二人。一個是王室騎士,另一個是他所宣告的少年敵人。


    但是,其中一名年輕士兵對臉上有道巨大傷痕的壯年男子的命令感到不解。新兵是不允許向長官提出抗議的,隻是他無法相信竟然要對付王室騎士。


    「春天入伍的新兵蛋子嗎,你叫什麽」


    「優樂姆二隊保安部所屬,喀斯特瑪!」


    「喀斯特瑪,你想違抗我的命令不成?」


    「豈,豈敢!可是王室騎士說那個少年是國家的敵人!」


    「蠢貨,誰來告訴這個小白那少年是誰」


    於是,這個新兵蛋子被前輩拉到最前麵,並被告知看清楚那少年的長相。


    照亮黑暗的火光中,少年死死地盯著王室騎士。體型豐腴,手中握著法杖,無疑是魔法使。這邊是新兵的第一印象。


    隨後被前輩命令,該注意的不是體型,而是他手中的法杖。在火光的照耀下,新兵終於看清楚少年手中黑杖上刻印的紋耀。


    不需要更多的說明了。


    新兵顫抖著架起劍,直指王室騎士腦袋。


    「你小子很幸運」


    迴頭看向拍自己肩膀的人,是先前下達命令的刀疤男。看他胸前佩戴的勳章,應當是管理優樂姆鎮的士官之一。


    「……莫非那個少年便是墮落的風之神童——」


    「德寧格,還需要別的理由嗎」


    「…….不,足夠了」


    「這種邊境城市的士兵可是很少能與公爵家的人並肩作戰,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吧」


    「是!」


    喀斯特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少年。


    上到國軍士官,下到自己這樣的小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為騎士國家血灑疆場的不是王室騎士,而是公爵家的人。正因如此,少年黑杖所指之人便是敵人。哪怕是王室的守護者——自己也不敢兵指公爵家的人。


    ●


    「吾乃塞皮斯·潘德拉貢!士兵們,背叛王室的守護者是何意!」


    失算了,沒想到士兵會對


    付自己。


    掌管達瑞斯軍隊的公爵家,在這種邊境城市依然威名不減。士兵不斷增加,一百到兩百,可謂是四麵楚歌,沒時間等待體力恢複了。


    「士兵似乎沒有動手的跡象,看來優樂姆鎮也有眼力見的士官呢」


    「……」


    「做個了斷吧,背叛的王室騎士」


    斯羅·德寧格,你究竟是什麽人。


    你難道不是墮落的風之神童嗎。


    身為公爵家直係子弟卻是個吊車尾,從未上過戰場,不曾體驗過死亡的人究竟是如何做到,麵對我這個王室騎士與眾多士兵依然保持堂堂正正。


    仿佛在展示自身的絕對自信般,少年朝這邊一笑。


    魔法攻擊——來了,異常龐大的魔力讓人本能感到恐懼,想要逃走。


    但是,我不能退後,那意味著認輸。不管來的是什麽,都要斬斷。懷著死戰不退的覺悟,塞皮斯·潘德拉貢架起杖劍。


    「感到光榮吧塞皮斯,這就是拯救世界的男人的魔法」


    沒有絲毫疏忽與動搖,即使遍體鱗傷,塞皮斯也應當應付得來。他可是為了改變未來,做好一切應對措施。


    「詠唱的開始是——發火充填」


    看到比奧利弗迎擊博爾基的炎鞭還要熾熱的火炎,不隻是包圍的士兵,就連鎮上的百姓也目瞪口呆。


    磅礴的神秘大炎,點亮了士兵們內心的感動。這邊是公爵家,立於軍事頂點的大貴族。


    「創生的火焰啊,寄宿於我手——熱暴走」


    一目了然的魔法,『修耶·馬裏奧涅特』的主人公修耶·紐凱倫力量的一端,與火之大精靈一同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之力的顯現。


    如同動畫的重現般,少年右手寄宿從天而降的火焰,朝塞皮斯揮下。麵對襲來的龐大熱量,塞皮斯沒有選擇張開結界自保,而是采取了進攻。或許是對抗心理吧,至少也要讓天選的純血吃癟。


    「精靈啊,請賜予我力量——光之拔刀!」


    完全是憑借氣勢,擠出最後的力氣,將逼近的爆炎一刀兩斷。瞬間,光之拔刀變化成風襲向少年。


    這時,塞皮斯忽然意識到,被斬斷的火焰會波及到少女。隨即張開水之結界,卻沒能趕上。


    「能斬斷那個真是了不起……不過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麵對突然的舉動,沒有絲毫猶豫。渴望獵物的火焰纏繞著杖劍,連同塞皮斯的右手一並燃燒。


    沒有懸念,早在地下道被接住必殺技之時,就注定了他的敗北。之後不過是塞皮斯在逞誌氣,他知道戰鬥時偶爾有奇跡發生,也許能抓住勝機。


    然而,他的心早已折斷了,勝敗在戰鬥前便已注定。


    庶出的塞皮斯在社會的黑暗中的爾虞我詐的人生告訴了他,少年的話全是真的。說到底,這般有實力的人根本沒必要撒謊。


    ……母親一定還活著。


    戰鬥的意義煙消雲散,該詛咒的是未曾迴到故鄉的自己的生存方式。


    「你竟然會庇護艾莉西亞」


    「……我的力量傳到了麽」


    不算無傷,少年的衣服被切出一道長長的裂縫,塞皮斯看到自己的力量觸碰到他了。


    不過也僅此而已,本應一分為二的胴體仍舊健在,絲毫不影響戰鬥。


    「如果你拿著守護騎士證明的附魔劍,我還真沒法擋住你的最後一擊」


    手上一絲力量也無,王室騎士證明的杖劍咣當落地。


    ……塞皮斯自嘲一笑,實在想象不出自己成為守護騎士並保護公主的未來,那根本不可能。


    這個少年出身公爵家,擁有裁決貴族的大貴族血統,沒有比他更適合製裁自己的對象了。


    「多說無益……動手吧」


    「嗯,正有此意」


    塞皮斯閉上眼瞼,輕輕歎了口氣。


    我曾對為守護王室而磨練的技術充滿自信,不過那一擊被擋住也隻能認輸了。而且,假如母親真的還活著——我又怎能背叛她所在的這個國家呢。


    「唔」


    異物深深刺進胸膛。


    這觸感,大概是熟悉的杖劍吧。至今為止斬殺過很多人的愛劍,最後卻了結了自己。但是,這也好,自己可是達瑞斯王室的敵人。


    身體逐漸失去力氣,在這個國家的士兵與百姓的見證下,塞皮斯·潘德拉貢迎來最符合他的末路。


    「塞皮斯,最後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當然有。


    你可是墮落的風之神童吧,這份力量又是怎麽迴事,莫非你打算一輩子都活在無情的戰場上。而且,沒想到見證自己最後的會是她的主人。令自己下定決心的是夏洛特,而阻止自己的卻是她的主人,這是何等的諷刺。……最後想說的話,實在太多太多了。


    但是,非要說的話——


    出血太多,險些昏迷的叛徒守護騎士最後想起的,既不是母親的臉,也不是對純血少年的怨恨,沒有恥辱,亦非後悔。


    「劇院那邊——」


    「有真正的主角壓軸,放心吧」


    「……謝謝你」


    話音剛落,塞皮斯·潘德拉貢猶如斷線人偶倒下。


    心中充滿著安心與驚訝。


    安心是因為不需與母親為敵,而驚訝是因為自己比起理想更不希望母親傷心的孩童心性。


    原來自己其實如此渺小,事到如今卻想不起自己是為何會懷抱這般遠大的夢想。


    謝謝你,少年。


    雖無意說出口,但很慶幸遇見你。


    冰冷的地麵上綻放出赤紅的花朵,風之神童惡狠狠地瞪著可憐的叛徒。


    ●


    「老子今天很強嘞,心情簡直嗨到不行」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誰來阻止他啊!」


    拉·庫維利劇院上演著震撼的一幕。


    自從這個男子出現之後,形勢瞬間逆轉。無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神似方才上演的舞台劇。


    先前正好演到公主與平民騎士邂逅,魅惑了數百觀眾的舞台上,兩個男人正在爭鬥。但是,孰優孰劣非常明顯,所有人皆呆若木雞地看著舞台上的年輕人。


    博爾基的魔法被華麗的劍技所打消——


    「你究竟是何人!」


    「很不巧,並無向你可報之名,咱是平民來著」


    「騙誰呢你,那種劍技隻有騎士才會!」


    被黑發男子震懾住的博爾基,臉色由焦急轉為鐵青。


    ……太強了,這樣的劍士沙奇斯塔也不過寥寥數人。


    劍士一步一步靠近宛若死神來臨,令人汗毛直立。神乎其神的劍技,為識別其身份凝神一看刻有達瑞斯的紋耀。這時,博爾基才發覺。


    「竟然是附魔劍!莫非你是守護——」


    「我不喜歡這個稱唿,即使披著白色鬥篷,我也不曾忘記自己是雙翼騎士的其中一翼」


    「雙翼騎士……那你是風之——」


    但是,他沒能說到最後。


    利劍貫穿王室殺手的胸膛,扮作無頭騎士的男子就這樣撲街。如此幹淨利落,所有盜賊團成員都目瞪口呆。


    殺死沙奇斯塔王室並且從沙奇斯塔精銳手中逃脫的男人,號稱可以一敵二王室騎士,竟如此幹淨利落地嗝屁了。


    「說來與少爺相遇時也是這樣吧……喂,小賊們,不想跟他一樣翹辮子就老實呆著別動喔。嘿嘿,憑什麽?」


    黑發劍士站在舞台上,用劍對準那些企圖逃出劇院的盜賊團成員。


    「誰敢動,手起刀落立馬身首異處。你覺得不可能?憑這把劍就辦得到喔」


    如同宣示青年的話語般,劍突然發出神奇的光芒。


    「……啊~,沒啥意義了,主力部隊已經到達」


    正如席爾瓦所說,劇院的大門被轟開,披著白色外套的漢子們一絲不亂地進入場內。南方大國,騎士國家達瑞斯引以為豪的王室騎士團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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