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拉在旅館過著每天用功念書的日子。訂購強化服後已經過了兩周,正如阿爾法的宣言,他們一步都沒離開過旅館,隻在沒有浴缸的便宜狹窄房間用簡單的淋浴來壓抑想泡澡的欲望,每天隻是努力地學習。


    即使如此,阿基拉還是對用八百萬歐拉姆購買的強化服有所期待,所以不會太難過。而且他接到產品到貨預定日的聯絡後就更加興奮,表現出有點靜不下來的樣子。


    阿爾法的輔助給了阿基拉的學習很大的助力。


    首先是在阿基拉的視野裏擴增現實中不存在的各種東西,建構起非常有效率的學習設備。


    空中浮著像是電子黑板的物體。打開在商店購買的筆記本,上麵就會追加顯示出文字與圖片,變得跟教科書一樣。在教材方麵可說相當齊全。


    另外,授課的內容以及教導方式都相當洗煉、易懂且有效率,而且還不是一對多的教學,是阿爾法針對阿基拉一個人耐心仔細地跟在身邊指導,算是極為奢侈的教法。


    狹窄的便宜房間裏,出現原本就算累積再多金錢都無法產生的高級學習環境。結果阿基拉就托這種環境的福,急速學會許多知識。


    在這樣的日子裏,原本以教學棒指著電子黑板上的文字列的阿爾法突然將棒子前端移到資訊終端機上。


    『阿基拉,有來自謝麗爾的通話請求。』


    阿基拉拿起資訊終端機。這時尚未顯示來自謝麗爾的聯絡,不過隨即出現通知來電的聲音與顯示畫麵。阿基拉臉上浮現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


    「為什麽能比通知還早發現呢?」


    阿爾法得意地笑著說:


    『之前我也說明過了,因為我占據了那個機械啊。』


    真的是這樣嗎?阿基拉抱持些許懷疑,但還是沒有想太多就接受了通話請求。結果傳來謝麗爾帶著焦急與緊張的聲音。


    『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擾您了。是不是可以請您現在來據點一趟呢?其實是有其他幫派的人表示無論如何都想跟你見麵談話。我拒絕了,但是對方甚至開始說不行的話就要直接闖到你的旅館……』


    阿基拉有些疑惑。


    「要跟我見麵談什麽?幫派的老大是你吧?」


    『對方表示跟我談沒有用。對外人來說,幫派的老大是你。或許他們認為跟作為代理人的我交涉隻是浪費時間吧。』


    阿基拉考慮了一下。因為長期躲在狹窄房間,無意識地想喘口氣的心情也促使他做出判斷。


    「我知道了。現在就到那裏去,在我到之前先跟對方確認一下談話內容。」


    『好的。謝謝您。』


    謝麗爾聲音當中的焦躁跟緊張略為減緩,這麽說完就結束了通話。


    阿爾法露出不情願的模樣。


    『我應該說過,在強化服送達之前都希望你不要外出吧?』


    「別這麽說嘛,偶爾也讓我到外麵走走。又不是要去荒野,應該沒問題吧。我都說要過去了。」


    阿爾法像是原諒任性的小孩般輕笑。


    『沒辦法了。那還是要做好萬全準備才外出,知道了嗎?』


    「知道了。」


    阿基拉完成跟要去遺跡時一樣的準備就前往謝麗爾的據點。


    ◆


    謝麗爾看著結束跟阿基拉通話的資訊終端機,放心地輕唿出一口氣。


    (……雖然覺得麻煩,還是願意來一趟嗎?真是太好了。)


    接著就以嚴厲的眼神看向引發問題的人們。要找阿基拉的就是叫作渡葉的男人與他的同伴。


    渡葉他們的外貌看起來就是治安不好的地方一定會有的所謂混混與遊民,在貧民窟的地位也正如其外貌,應該不是某個幫派的幹部,隻不過是嘍囉罷了。


    即使如此還是能在貧民窟確保三餐的大人,擁有光靠外表就能威脅小孩子的體格。謝麗爾幫派內的少年少女們也露出有點膽怯的模樣。


    謝麗爾身為幫派的老大,對渡葉他們也擺出了不退讓的態度。應該說至少努力這麽做了。


    「阿基拉要過來了,他要我在他抵達前先問清楚是什麽事情。所以我再問一次,你們到底有什麽事?」


    渡葉則是擺出瞧不起謝麗爾的態度。


    「等叫阿基拉的小鬼來了,我就會說。」


    「到底有沒有在聽人說話?就說阿基拉要我先把事情問清楚啊!」


    謝麗爾瞪著渡葉,但是渡葉完全沒有動搖,反而像要恫嚇對方般發出粗暴的聲音。


    「少囉嗦!我說等小鬼來了就會講!給我閉嘴!」


    渡葉完全不把謝麗爾當一迴事。這是因為渡葉原本是西貝亞的幫派成員,對謝麗爾他們有一定程度的認識。由於在之前幫派的地位,讓他有意識與無意識都瞧不起對方。


    渡葉當初是剛好有其他事才沒有參加襲擊阿基拉的行動。即使如此,西貝亞他們被幹掉後,他還是有好一陣子警戒著阿基拉。然而隨著時間經過,他便開始覺得單純是西貝亞他們不小心搞砸了。


    隻懂得諂媚男人的無能少女;被這種程度的家夥蒙騙,成為其後盾的少年,兩者都沒什麽大不了。這樣的想法與認知讓渡葉更是自大。


    謝麗爾最多隻能做到狠狠瞪著渡葉。她無法順利脅迫或以力量問出來意。雖然擁有槍械,但對方也一樣,實在不想由自己扣下互相殘殺的扳機。


    幫派成員也都感受到集團頭領的態度。渡葉等人的從容、樂觀與嘲諷不斷增強;謝麗爾他們的緊張、膽怯與焦躁則逐漸擴散。


    這些情感隨著時間變得更為強烈,渡葉他們對於不在場的阿基拉已經降低了不少戒心。不過對方怎麽說都是獵人,還是要有最低限度的提防──就連當初抱持的這種心態都放鬆了許多。


    這時候阿基拉出現了,眾人的注意力一口氣集中在他身上。阿基拉感覺到現場的氣氛,理解這絕對是麻煩事,接著就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謝麗爾身邊,嫌煩似的問道:


    「所以,找我有什麽事?」


    「這、這個嘛……」


    當謝麗爾吞吞吐吐時,渡葉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家夥完全沒有從我這邊問出什麽!你拜托她的事,她根本辦不到!」


    謝麗爾以帶著憎惡的視線瞪著渡葉,但是渡葉嘲笑的態度沒有絲毫動搖。


    阿基拉歎了一口氣,把詢問對象改為渡葉。


    「那麽,你找我有什麽事?」


    渡葉清楚地對阿基拉他們宣告:


    「很簡單。把包含這個據點在內的勢力範圍交給我們。」


    這要求讓謝麗爾他們產生極大的衝擊與動搖。


    渡葉他們是隸屬於叫作誌島的男人所率領的幫派。


    謝麗爾的幫派繼承了西貝亞幫派的勢力範圍,然而這個範圍還算寬廣,憑目前的幫派人數很難繼續維持。


    如果貧民窟內存在沒有適切管理的勢力圈,會成為無謂紛爭的源頭。這對謝麗爾他們以及其他人都沒好處。


    誌島發現謝麗爾的幫派成員與勢力範圍大小不一致後,認為以簡單的交易或輕微的威脅就能輕易獲得那一部分因為過於寬廣而無法管理的地盤。


    於是派遣原本跟謝麗爾他們隸屬於同一個幫派的渡葉他們出麵。因為他覺得與其派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有點交情的人前往交涉應該會比較順利。


    不過渡葉看到謝麗爾他們的態度,就囂張起來並擅自變更要求的內容。


    這是當然無法接受的內容。謝麗爾忍不住大叫著迴答:


    「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答應這種要求!」


    「我沒有問你!給我閉嘴!」


    渡葉大聲怒吼著恫嚇對方,謝麗爾就膽怯地往後退。


    看見謝麗爾因不甘心而皺起臉,渡葉像是同樣瞧不起周圍的小孩子,露出嘲諷的笑容,然後把威脅的目標轉移到阿基拉。這時別說放鬆警戒了,甚至已經瞧不起阿基拉的他擺出對方一定會乖乖按照自己的期待去做的態度。


    「所以,怎麽樣啊?你願意交出來吧?」


    阿基拉卻出乎渡葉的預料,從容地直接否定了他的要求。


    「不,謝麗爾不是已經迴答辦不到了?你不用問我。」


    麵對阿基拉沒有絲毫動搖的態度,感到意外的渡葉嚇了一跳,但他隨即轉變成不耐煩,然後帶著這樣的情緒直接開始威脅對方。


    「我是在問你。這裏是你的幫派吧?」


    不過阿基拉依然不為所動,滿不在乎地迴答:


    「這裏是謝麗爾幫派的據點,老大是謝麗爾。我不是老大,你不用問我,去問謝麗爾吧。你要是跟謝麗爾談好,我就不必到這裏來了。別特地把我找來。事情結束了吧?我要迴去了。」


    阿基拉隨便的對應讓渡葉的不耐煩變成憤怒。


    「你這家夥別太得意忘形了,我隸屬於誌島先生率領的幫派,我們可是跟這種全是小鬼的狗屁弱小幫派不一樣,不但人數眾多,地盤也很廣!拒絕的話別以為可以就這麽算了!」


    「誰理你。」


    渡葉說著就有點陷入激動狀態。阿基拉卻始終不把他的要求當一迴事,擺出滿不在乎的態度。


    事情無法如自己的意進行,加上對方那種瞧不起人的態度,讓渡葉的憤怒不斷膨脹。他的臉也隨著內心的情緒變得更加兇惡扭曲。看見即使如此態度依然沒變的阿基拉,渡葉也就更加激憤了。


    然而渡葉臉上突然恢複成從容與嘲笑的表情。他對著阿基拉露出傲慢的笑容。


    「你這家夥完全不了解我們吧?」


    阿基拉改變態度,一臉疑惑地看著渡葉。


    「……不了解什麽?」


    正如預想的反應讓渡葉的臉詭異地扭曲。


    「不是說過我們人數眾多了?很簡單就查到你住的旅館了喔。」


    阿基拉稍微思考了一下。


    『阿爾法……』


    阿爾法掌握了阿基拉的意圖並且做出指示。


    『這裏地點不好。移動到對麵。』


    阿基拉默默移動到阿爾法指示的地點後,就靠著牆站著,然後像在嘲笑渡葉般迴答:


    「調查我住的旅館?你是想說要召集人馬攻擊那裏嗎?你這家夥是笨蛋啊。以為住在那間旅館的獵人隻有我一個嗎?會跟與該旅館簽約的警備公司為敵喔。想自殺的話就請便吧。」


    渡葉看見即使威脅找到居所也完全不害怕的阿基拉,有點意氣用事地直接大叫:


    「不、不隻是這樣!我們連你常去的武器店都查出來了!那家店的老板會有什麽下場,你都不在乎嗎?」


    阿基拉沒有表露內心湧現的感情,刻意歎了一口氣。暗地裏留意不要被發現,把手朝槍械伸去,接著像要給對方忠告般迴答:


    「為了你好,我還是告訴你吧。那間武器店的老板,也就是名為葛城的男人,外表看起來雖然像普通的商人,但他可是能夠從最前線把商品帶迴來的狠腳色。你們就算一群人發動襲擊,也隻會遭到反擊。」


    聽見他這麽說的渡葉露出卑鄙的笑容。這樣的反應也讓阿基拉完全切換意識。


    『阿爾法,輔助就拜托你了。』


    『阿基拉,還是稍微考慮一下比較……』


    阿爾法看出阿基拉的意圖後試著阻止他。然而在說服他之前,得意忘形的渡葉就笑著說:


    「才不是他咧!我說的是女的……」


    房裏傳出槍聲。


    胸口被對怪物用子彈擊中的渡葉因為中彈的衝擊,被轟飛到背後的牆壁上。中彈時從背部飛散的血與肉片把背後的牆壁弄髒了。


    接著他就帶著驚訝的表情直接往前倒,發出巨大聲響倒在地板上,就此死亡。從屍體流出來的血把地板染成紅色。


    阿基拉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射殺了渡葉。


    渡葉帶來的男人們因為動搖而停止動作,然後最先迴過神的倒黴男拔槍試圖反擊,但在他開槍前,腳就被阿基拉擊中而倒到地上。中彈的衝擊把他的腳打斷了。


    男人因為劇痛,發出痛苦的聲音在地上掙紮。阿基拉把槍口對準其他人,牽製其行動。


    小孩子們終於開始發出尖叫。有搞不清楚狀況而環視房間的人;有逃到房間角落的人;有準備逃走的人。隻有少數人能對應交涉現場突然開始殺戮的狀況。


    阿爾法以有些嚴肅的表情對阿基拉問道:


    『阿基拉,有必要殺掉他嗎?』


    阿基拉斬釘截鐵地迴答:


    『有啊。』


    阿爾法發出帶著些許傻眼與放棄的歎息,接著像要轉換心情,恢複成平常的微笑。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別以為結束了就放鬆警戒喔。』


    『嗯,我知道。』


    阿爾法並不在乎阿基拉殺了多少人,但是希望避免隻會讓狀況惡化的無謂殺戮。她同時持續推測阿基拉的想法。


    阿基拉明明很討厭麻煩,現在卻主動增加麻煩事。即使認為自己很倒黴,還是自行增加會招致黴運的要素。


    然後這樣的情況在阿基拉心中沒有形成矛盾,他心中的某個基準肯定他做出這種乍看之下無法理解的行動。這次的行動也是渡葉的言行超出那個基準的結果。


    不把握那個基準的話,今後要促使阿基拉展開行動將會很困難。阿爾法做出這樣的判斷,持續觀察阿基拉。


    阿基拉以槍械牽製其他男人並做出警告。


    「把槍丟掉。5、4、3……」


    站著的男人們急忙把槍丟掉。然而中彈倒在地上的男人卻因為劇痛,顧不得阿基拉的指示。


    阿基拉持續倒數,並把槍口對準地板上的男人的頭。


    「……2、1……」


    「等等!我馬上讓他丟掉!不要開槍!」


    其他男人急忙阻止阿基拉,接著從地板上的男人那裏拿走槍,跟自己的槍一起踢到遠處。這下子阿基拉才終於放下槍。


    現場籠罩在一片寂靜當中。所有人都以膽怯的眼神看著毫不猶豫就在沒有任何警告的情況下射殺渡葉的阿基拉,隻有阿基拉看起來跟平常沒有太大的不同。


    阿基拉對男人們問道:


    「所以,你們是那個叫誌島的家夥所率領的幫派的成員嗎?」


    「是、是啊。別開槍、別開槍喔。」


    「帶路吧。謝麗爾,我們走。」


    謝麗爾無法掌握事態,僵在現場。當她理解阿基拉的指示後,就又因為另一個理由而僵住。迴過神的謝麗爾表情出現極大的扭曲。


    「……咦咦!」


    謝麗爾發出慘叫般的聲音。


    ◆


    誌島的幫派跟謝麗爾的幫派一樣,都是存在於貧民窟的無數幫派之一,但是跟謝麗爾他們的弱小幫派不同,人數與地盤大小都算是中等。


    阿基拉與謝麗爾來到誌島等人的據點。


    阿基拉他們和其他誌島的部下正待在據點內部較大的房間。阿基拉他們是被誌島的部下帶來這個房間。


    誌島從一臉慌張的部下那裏聽到阿基拉他們來訪的消息,接著對令人懷疑是否為真的報告內容有些煩惱,但是考慮到繼承西貝亞地盤的幫派老大以及作為其後盾的獵人都特地一起過來了,就決定與他們見麵。


    誌島進入阿基拉他們等待的房間之後,眼前就是正如報告的光景。


    保持平靜的阿基拉;僵著臉的謝麗爾;因為中彈的劇痛露出痛苦表情的部下以及幫忙攙扶的其他部下們;然後就是被一路拖到這裏,在地板上留下血跡的渡葉屍體。


    殺掉渡葉的阿基拉拖著屍體來見誌島。進入房間的誌島見到的光景具備讓他相信部下報告的強大說服力。


    失去一隻腳的男人為了報告狀況,隻做了緊急處置就留在現場。誌島對部下做出指示。


    「……那家夥可以退下了。好好地幫他治療,去吧。」


    誌島的部下們扶著負傷的男人離開房間。誌島稍微以視線目送他們離開後,就把目光移迴阿基拉身上並從容地問:


    「是你幹的嗎?沒錯,我就是誌島。附近的幫派是由我指揮。」


    阿基拉鎮定地迴答:


    「嗯,是我做的。我是阿基拉,她是謝麗爾。雖然她和殺人沒什麽關係,也算是相關人員,所以把她帶過來了。因為我覺得還是讓她掌握一下狀況比較好。」


    「是嗎?那我就簡單問一句,你來做什麽?」


    「交涉與確認。」


    「原來如此。那麽,先坐下吧。」


    房間中央有一張桌子,左右兩邊各擺了沙發。阿基拉按照誌島的建議坐到沙發上,誌島則坐到他的對麵,謝麗爾像被留下來般站在那裏。


    阿基拉鎮定地對謝麗爾搭話:


    「你不坐嗎?」


    完全不像闖入敵境的小孩子會有的大膽態度。


    誌島也沉著地對謝麗爾搭話:


    「你就坐下吧?」


    完全不像部下被殺害的男人會有的平靜態度。


    謝麗爾以僵硬的動作坐到阿基拉身邊。來到更大幫派的據點,而且是跟殺害該幫派手下的人一起來,這是極為自然的態度。


    誌島觀察阿基拉。在他眼裏看來,阿基拉是態度很自然的普通小孩,也就是說,這個小孩子是個怪人。


    由自己殺害的男性屍體;那個男人隸屬的幫派的老大;以不懷好意的視線看過來的眾武裝人員。跟這些人一起處於同一個房間還能滿不在乎的小孩顯然不是普通人。


    身邊坐著因為焦躁與緊張而皺起臉的謝麗爾,也襯托出阿基拉的非比尋常。


    謝麗爾拚命想虛張聲勢,卻無法順利成功,隻見她不斷冒出冷汗並且發抖。想把視線從誌島身上移開,結果看到前方渡葉的屍體又急忙看向其他方向,一副靜不下來的模樣。


    誌島看見這一幕就降低了對謝麗爾的警戒,同時提升對阿基拉的戒心。


    「你來這裏是要交涉與確認嗎?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嗯……不過就先聽聽看內容好了。你說吧。」


    誌島這麽表示並拿出資訊終端機開始操作,對於跟阿基拉他們的交涉沒有興趣,沒打算認真聽他們要講什麽。誌島表現了這樣的態度。


    謝麗爾知道自己跟誌島他們之間力量的差距,所以不認為誌島的態度沒有禮貌,反而看見他麵對自身幫派手下被殺還沒有太大反應,就認為不會突然被殺而放下心來。


    阿基拉平靜地對誌島宣告:


    「會遭到各個擊破,勸你還是不要。」


    誌島正在操縱資訊終端機的手停了下來。他正要傳送集合眾主要戰鬥成員的指示。


    說起來誌島之所以會讓阿基拉他們進入據點,是因為認為謝麗爾等人是為了跟渡葉他們交涉時發生偶發的戰鬥,因而有人死亡一事前來道歉。


    但是實際見麵後,謝麗爾就不用說了,至少可以知道阿基拉並沒有那個意思。


    要是要求追加人員,在集結前就會加以各個擊破,自己將率先攻擊這個房間裏的人。如果是現在這個房間裏的人數,自己應該可以全部幹掉──阿基拉如此暗示,而且是認真的。


    不想死就住手。誌島理解阿基拉的警告了。


    誌島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直接開始思考。就算阿基拉的警告是虛張聲勢或者誇大妄想,一旦交戰,我方也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犧牲,而且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會包含在犧牲者裏麵。這是絕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如果可以避開阿基拉的耳目唿叫完追加戰力,那就能順利把他幹掉。不過已經被他發覺還開口阻止了。


    正確來說是阿爾法發現並通知阿基拉,但誌島根本無從得知。而這對誌島來說沒有什麽差別。


    誌島再次判斷阿基拉是深不可測的對手,更加強警戒。


    (……看來西貝亞他們被這個小鬼殺死並非偶然。看起來隻是沒什麽實力的普通小鬼,但就是被這個小鬼的外表所騙,輕易發動襲擊,才會遭到反噬嗎?這小鬼真像地雷一樣。)


    誌島緩緩把資訊終端機放到桌上,然後保持冷靜,發出具有幫派老大威嚴的聲音。


    「你倒是很強硬嘛。」


    阿基拉稍微加強語氣迴答:


    「比遺跡和荒野好多了。怪物就算被幹掉,其他家夥也不會逃走。」


    「原來如此。是獵人才會有的迴答嗎?」


    謝麗爾無法掌握現況,隻是默默聽著阿基拉他們的對話。但是對莫名的氣氛感到疑惑,於是在腦袋裏再次確認兩人的言行,思考了一陣子後才終於理解是怎麽一迴事。


    然後當謝麗爾發現剛才狀態一觸即發,最後是誌島收手才免於一場死鬥的瞬間,臉就一口氣變得蒼白。


    阿基拉完全不在乎身邊謝麗爾的狀況,以沉穩的態度繼續說:


    「我想確認的事很單純。不論情況如何,我終究是殺了你們的一個人,然後讓一個人受傷了。」


    「是啊。」


    「那麽,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做出蠢事的傻瓜死了,事情就這麽結束?還是自己人被殺了,要徹底抗戰作為報複呢?如果是後者,要殺幾個人才能讓其他人放棄抗戰?我要確認一下這些事。」


    阿基拉把視線移到謝麗爾身上。


    「舉個參考的例子,西貝亞他們的話,幸好是隻有包含了西貝亞在內的十個人左右。對吧,謝麗爾?」


    在極為危險的對話當中,話頭突然被丟到自己身上,謝麗爾急忙迴答:


    「咦?嗯!是、是啊!我的幫派裏絕對沒有人想殺害阿基拉!絕對沒有喔!」


    誌島以憤恨的態度接著說:


    「沒有人會因為那個臭家夥被殺就想報複啦,反而覺得高興的人還比較多,包含我在內。」


    這時候誌島注意到過於焦躁的自己,於是刻意像要轉換心情般恢複成原本沉穩的態度。


    「嗯,別這麽快下結論。雖然從結論說起會讓事情比較快結束,但有時候仔細聽事情經過,印象會因此改變而讓之後的判斷也跟著不同。要慎重地談論這件事的話,也得重視過程才行。那麽我問一下,你為什麽殺了那個家夥?」


    「因為他威脅我。」


    「……就因為這樣?」


    「要補充的話,就是他用了讓我想殺人的威脅方式。我們沒有可以互開玩笑的交情,應該要多注意發言。」


    如果這單純是思慮、心胸都很淺薄的混混所說的話,誌島應該會嗤之以鼻吧。


    「即使誠心誠意、誠懇仔細地說明也不保證能正確傳達自己的意圖,要如何解釋發言是隨聽的人。我是個膽小鬼,如果有人表示要殺掉我,在被幹掉之前不先下手的話我晚上會睡不著。」


    然而如果是滿不在乎地把屍體拖過來的瘋狂流氓說的話,誌島就必須思考一下了。


    「對我說這種話的盡是些言出必行的人,因此在對方實現所說的話之前就先幹掉對方了。」


    阿基拉一直盯著誌島。他對誌島傳達這樣的訊息:我很注意用詞遣字;別威脅我;我不會認為你的發言是在虛張聲勢。


    「加上那個家夥要求謝麗爾交出據點及所有地盤,說不定原本就是用來作為抗爭藉口的炮灰?」


    「……那家夥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嗎?」


    誌島對謝麗爾投以帶有確認之意的視線,結果謝麗爾就急忙用力點點頭。


    「的、的確這麽說了。」


    謝麗爾看起來像在敷衍了事,但又不像在說謊。誌島如此判斷後歎了一口氣並抱住頭。


    渡葉的言行確實可能被判斷為是整個幫派發動了抗爭。誌島掌握事情經過之後,將完全不把戰鬥與殺戮當一迴事的阿基拉考慮進去,便開始思考要溫和地結束這整件事情。


    「嗯,我知道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了。我隻是想消除可能引起抗爭的憂心事項,因為沒有完善管理的地盤就像是紛爭的種子。」


    誌島嫌麻煩般歎了一口氣,刻意對阿基拉他們展現出轉換了心情的態度。


    「那我們迴到主題。考慮到我方的缺失,也就是渡葉拙劣的言行,我也想和平地解決這件事。」


    誌島尋求迴答般望向阿基拉。


    「我也是。我不打算進行無謂的殺戮。」


    阿基拉這麽迴答完就看向謝麗爾,誌島也把視線移到她身上。結果至今一直被排除在外的謝麗爾突然變成當事者,便開始慌張。


    「……咦?我、我嗎?我也認為和平解決比較好。」


    誌島把視線移迴阿基拉身上,繼續表示:


    「看來我們三個人都同意和平解決這件事,那麽接下來就是該怎麽和平解決了。不論事情是如何開始的,希望能考慮到隻有我方有人員傷亡。」


    阿基拉以沉默迴答對方。誌島思考他沉默的意義,繼續說道:


    「……但也不能要求你們叫幾個人出來讓我們開槍射擊,這樣隻會引發新的紛爭。我看就用錢來解決這件事吧。」


    接著他像在思考般隔了一段時間才說出結論。


    「……這個嘛,就一百萬歐拉姆吧,這樣雙方就算扯平了。然後今後也跟你們幫派締結良好的關係,這也是為了避免再度發生類似事件。我認為以出現死者的紛爭來說,這樣算不錯的解決方式了,你認為呢?」


    阿基拉沉穩地對謝麗爾宣告:


    「謝麗爾,對方說要一百萬歐拉姆。」


    謝麗爾一瞬間無法理解阿基拉的話代表什麽意思,臉上浮現困惑之色。但她立刻就了解是怎麽迴事,臉色也跟著變成鐵青。


    要他們靠自己付一百萬歐拉姆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迴答不願意的話,和平解決事情的機會將會消失,恐怕會再次變成互相殘殺的情況。這樣的擔心讓謝麗爾更加慌張,隻能發出近似尖叫的聲音。


    「辦不到!等等,我不是不想付,但我們沒有這麽多錢!之後也不會獲得這麽大一筆錢!」


    阿基拉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我現在手頭也沒那麽寬裕,沒辦法付這筆錢喔。我沒騙人,錢都花在裝備和彈藥上了。省這些錢的話我會因此喪命,所以沒有多餘的錢。」


    誌島的語氣增加了一點魄力。


    「我們也同樣在賭命。稍微威脅一下隻有小鬼的幫派,結果遭到反擊還有人死亡,最後還垂頭喪氣地退讓。要是這種事情傳出去,我們會被附近的幫派瞧不起然後開始一陣腥風血雨。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也有最基本的金額啊。」


    他又強調「何況這是大的幫派對小幫派讓步」這一點。


    「話先說在前麵,光是願意用錢解決出現死者的事件,我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嘍。」


    沉默持續了一陣子,所有人都因為自己的理由無法退讓。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著。


    之後阿基拉認輸,伴隨著輕聲歎息說出替代方案。


    「我先付五十萬歐拉姆作為訂金,之後再付五十萬歐拉姆,這樣如何?我能拿出來的現金最多就隻有五十萬歐拉姆了。」


    「另一半什麽時候能付?」


    「獵人沒有定期收入,要等我賺到有多餘的錢才能付。」


    誌島開始深思般沉默下來,其實大部分是在演戲,但剩下來的部分是在思索拒絕這個替代方案時該如何應對,最後做出了結論。


    「那好吧。」


    阿基拉從背包裏取出五十萬歐拉姆放在桌上。那是為了需要現金時預先從戶頭提領出來的錢。


    誌島用下巴對部下做出指示。其中一名部下拿著那五十萬歐拉姆離開房間。


    「雖然隻是暫時,在付完錢之前就先認定這件事和平結束了。那麽請迴吧,還有許多事情得跟部下說明,我很忙的。」


    阿基拉默默站起來離開房間,謝麗爾也急忙跟在他後麵離開。


    誌島默默目送阿基拉他們離去後,留在房裏等待部下報告。不久,進到房內的部下開口:


    「離開據點了。」


    「這樣啊……可惡的家夥!」


    誌島大叫,開始露出憤怒的模樣。


    「那個小鬼是怎麽迴事!竟然真的要來殺人!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


    他趁勢吐出內心的話。


    「才想說西貝亞那個家夥終於死了,結果冒出一個更瘋狂的小鬼!那個小鬼會出現也是因為西貝亞攻擊了他!也就是說一切都是西貝亞害的!」


    地位上比較接近誌島的男性部下對調整急促唿吸的誌島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大,我們真的要跟那個小鬼的幫派和平相處嗎?」


    「暫時是這樣。那個叫作阿基拉的小鬼還活著的時候,先裝出和善的樣子,何況剩下的錢也還沒付。」


    原本一百萬歐拉姆根本不夠,調降和解金是考慮到阿基拉的危險性所做出的結論。


    「在那個叫什麽謝麗爾的小鬼使用阿基拉這個危險物品期間沒必要隨便與其對立,知道了嗎?」


    「那個叫阿基拉的小鬼死了的話怎麽辦?」


    「如果那個小鬼死了,不用我們出手,那個幫派就會瓦解了吧。到時候再來思考即可。也必須跟其他家夥調整地盤分配等事情吧。」


    原本應該能更快進行這種調整,卻因為謝麗爾而停止了。


    「……沒錯。如果那個叫什麽謝麗爾的小鬼沒有把阿基拉當成後盾來組成自己的幫派,就不會發生這種麻煩事了。隻要跟其他家夥把地盤分一分就可以了。」


    無意識迴想起造成意料外紛爭的原因,誌島內心的焦躁感再度高漲。


    「……那個叫謝麗爾的小鬼原本應該隸屬於西貝亞的幫派……也就是西貝亞害的嗎!可惡啊!」


    試圖保持平靜的誌島看見放置在地上的渡葉屍體,再次叫道:


    「……這家夥原本也是西貝亞的手下,由於帶來不錯的禮物才讓他加入,結果竟然引發超過禮物價值的紛爭!西貝亞這個臭家夥死了也要作祟!可惡!真是礙眼!快點把這個垃圾丟掉!」


    渡葉的屍體被粗暴地搬離房間,之後也隨便被處理掉了。


    荒野有自己需要賭命的事情,不過貧民窟當然也有自己的賭命時刻,在那裏做出錯誤選擇的笨蛋將會死去。被胡亂丟棄的屍體就是同時滿足兩個條件的人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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