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達爾站在艾倫麵前,看著他的動作,看著他的施禮,但是,卻沒有說一句話。


    無聲的寂靜在傳播,好似無處不在的陰影,朝著艾倫覆蓋而去,帶著磅礴的壓力,沛然的威勢。


    如果是普通人,麵對這樣的情形,絕對好不到哪裏去。


    隻是,對於一個身經百戰、戰力驚天的戰士而言,卻太過平淡了些。


    於是,艾倫頗為隨意的站在那裏,對著馬蒂達爾笑了笑。


    這笑容極為和善,但卻仍然讓馬蒂達爾的眼睛下意識的眯了起來。


    因為,對方這樣的表現,無疑是在表明,自己的下馬威對他全然無用。


    甚至如果想的更加深入一些,對方也未必不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三殿下,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麽事?”


    心中思緒百轉,但是麵上卻沒有露出喜好的破綻,他對著艾倫迴以一笑,然後轉過頭,看向身旁的西蒙斯·沃克達勒。


    “管家爺爺,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告訴你。”


    西蒙斯麵色嚴肅的看向馬蒂達爾,神色之間認真到了極點。


    馬蒂達爾先是點頭,然後微微側目,環視四周,“這裏不行嗎?”


    “不行。”


    西蒙斯的聲音雖然稚嫩,卻蘊含著擲地有聲的堅定。


    “明白了,請跟我來。”


    馬蒂達爾深深地看了西蒙斯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西蒙斯和達芙妮兩人反應不慢,瞬間快步跟上。


    而其餘人等,無論是站在煉金工房外執勤的守備,還是巡視四周的護衛,卻隻是按照原有的安排繼續工作,並沒有挪動分毫。


    見狀,艾倫也不由得有些遲疑,不過,在下一刻,接到了來自西蒙斯的傳音的他,還是三步並做兩步的跟了上去。


    而對於這樣的情況,馬蒂達爾也好似沒有察覺一般,並沒有阻止。


    走過了曲曲折折的道路,走過了高大華麗的建築,一行四人,來到了這片區域最核心的位置,一座古樸肅穆,好似世間頂點嗎,尊貴至極的城堡之前。


    說實話,這建築說做城堡其實並不是太過妥帖。


    其剛硬冰冷而富有鐵血氣質的棱角,其肅殺冰冷好似金屬一樣的光澤,無不在透露著一種狂傲的威嚴,一種霸道的威勢。


    一眼看去,好似眼前並非是一座沒有生命的冰冷死物,而是一個活著的,有著自己思想和意識的活物。


    隻是,這樣的感覺,隻是轉瞬即逝,哪怕艾倫,也不敢確定,之前的那番究竟是不是錯覺。


    畢竟,這個世界本就不正常,出現了一些差錯,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還沒有等到艾倫深思,隻是略一晃神,馬蒂達爾就已經打開了這個占地偌大,巍峨高聳、威武神聖的偉岸建築,帶著西蒙斯和達芙妮兩人走了進去。


    見狀,艾倫也是搖了搖頭,跟著走了上去。


    “這裏,為什麽周圍沒人啊?”


    走進這巍峨建築,略微打量了一下之後,艾倫有些好奇的低聲自語。


    艾倫對於自己的感知還是挺有自信的,雖然不敢過於觸碰那些一看就是詭異古怪的東西,但是正常的應用卻還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而在之前,艾倫雖然是跟在西蒙斯身後一路走進來的,但是他對於周圍周遭的那些隱匿起來的監察、窺探,卻是知之甚詳,甚至可以說是一點也不少。


    但是,這樣的感知,在馬蒂達爾帶著他們朝著這方麵走來之後,就出現了變化。


    如果說,之前的時候,艾倫的感知說形成的地圖中,有著或是零散,或是聚集,或是排隊進行,或是跳躍前進的紅點的話,那麽朝著這裏走來之後,這些代表著他人的光點,卻是變得稀疏了起來。


    原本,艾倫還以為這隻是對於內在布防的調整,是一種外緊內鬆的策略。


    但是知道艾倫進來之後,才知道,哪裏是外緊內鬆,幹脆就是沒人。


    這樣的情況,著實是讓他有些意外。


    當然,艾倫也並非是那種喜形於色的家夥,雖然驚訝,但是有必要的話,他還是可以將之壓在心裏,保護的好好的,不露絲毫。而之所以出聲,是因為艾倫想要試探一下。


    之前的對峙雖然短暫,但雙方都不是什麽憨厚老實的家夥,所以自然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艾倫大概可以感覺到,對方對他雖然有一定的審視,但是卻並沒有帶上多少的惡意,或者說,敵意,甚至於擔憂之類的情緒。


    也正是因為這樣,艾倫故意的做出了反應,希望能夠看到對方的迴應,從而得知更多的東西。


    “這裏不需要守衛。”


    半響,就在艾倫以為對方不會開口的時候,馬蒂達爾卻是突然的說道。


    沒有轉頭,依舊自顧自的在前麵帶著路,但是聲音卻很是洪亮,足以讓後麵的人聽得清楚。


    “為什麽?”


    艾倫有些好奇,開口的說道。


    隻是實際上,他卻是在試探著對方的底線。


    他想要知道,對方對他究竟是怎樣看待的,又會怎樣對待,而這些,都能從對方的話語態度,以及能夠透露的東西多少之中暴露出來。


    “等到了之後,你就知道了。”


    對於艾倫這有些尋根究底,有些不知趣的追問,馬蒂達爾卻並未有表現出多少憤怒。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一樣的說道。


    聞言,艾倫眼光微闔,下意識的壓緊了眉峰,思索著這其中的意味。


    要知道,艾倫對於沃克達勒家族可不是一無所知。


    因著西蒙斯身邊的那五位侍衛的緣故,艾倫對於沃克達勒家族的了解,可以說比起這個家族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清楚。


    畢竟,侍衛這種人,說跟隨的人不同,說能擁有的平台,能夠看見的東西,也就不同。


    但是,哪怕是作為西蒙斯的近身侍衛,那五人,也從來沒有來到這裏過。


    甚至於,連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因為,這個方位,對於絕大部分的人而言,都是不可踏入的禁區,觸線即死!


    對於這一點,艾倫還是很認可的,因為之前一路走來的時候,那種氣機交匯宛如山巒不動不移、精神意誌渾然一體好似兵戈煞氣凜然待發,令人如芒在背的感覺,艾倫還是記憶猶新的。


    但是,問題就來了,既然這個地方這麽重要,馬蒂達爾為什麽會允許他一起進來?


    艾倫自認,如果隻是憑借“西蒙斯的救命恩人”這個名頭,可不足以讓他走進這種家族禁地,觸及一個家族隱秘的地方。


    腦海中念頭紛雜,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念頭,但是心境卻是平靜如湖,收束著所有的雜念,保持著周身精神波動的平靜,不讓對方窺出絲毫破綻。


    不過,可惜了。


    如果馬蒂達爾並沒有達到白銀階的層次,艾倫倒是還可以和西蒙斯進行傳音交流。


    但是,既然對方已經到達了白銀,也就是這方世界所稱唿的神將的階位,那麽艾倫就不能這樣做了。


    倒不是艾倫本身的實力不足,或者他個人的什麽其他原因導致了這樣的情況。


    而是因為,作為聯絡另一端的西蒙斯,位格太低,無法保證信息的嚴密性。


    信息的接收和發送總是相互的,而西蒙斯,恰恰就是製約了艾倫的那個因素。


    雖然有些可惜,但是艾倫卻也沒有怎樣焦慮。


    畢竟,對方目前不是還沒有表現出惡意嘛!


    天上是輝煌而神聖的天幕,絢爛繽紛,模擬著蔚藍色的天空景象;周遭是明亮的燈光照耀,好似路燈,照亮了黑暗卻並不刺眼。


    這座城堡之中,空無一人,隻有艾倫他們四人的腳步聲在迴蕩,空曠而高遠,好似來自極為遙遠的遠方,帶著開辟鴻蒙、披荊斬棘的古老韻味。


    就好似,在久遠的曾經,曾有人在蠻荒的大地上與天地鬥爭,與洪水對抗,與野獸搏殺,所謂所求,隻是生存。


    他們從荒蕪中走來,驅逐了黑暗、野獸和寒冷,帶來了光明、安全和溫暖。


    他們將野蠻變成了文明,將恐懼變成了希望。他們帶來了自強不息的精神,他們穿下了永不放棄的堅毅。他們將文明撒遍,以智慧啟迪眾生,於是造就了這個世界如今的輝煌。


    蛩音微弱,聲勢並不浩大,但在這空曠的走廊之中重返往複,循環疊加,卻好似附和了什麽奇妙的規律,應和了什麽玄奇微妙的節點一般,如洪鍾大呂,轟然鎮魂,在艾倫的腦海中炸響。


    刹那一瞬,艾倫隻感覺大腦裏宛如有宇宙奇點爆炸,乾坤開辟,地水風火重演一般的宏偉景象展開。


    爆炸的宇宙以超越光速的恐怖極速展開,鋪展出無量星河,寂靜星空,爆炸性的擴大。


    而艾倫的意識,卻好似在這宇宙開始無限製膨脹的同時,朝著某一個方向開始飛去。


    穿越了璀璨的星河,度過無盡的黑暗,路過了幾乎隻能被感知而不能被看見的黑洞,越過了密密麻麻好似長城一般環繞的隕石帶……


    艾倫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一切的發生,但是意識卻快到了極點。


    好似長長的一段時間,又好似不過無量小的一瞬間,艾倫的意識,到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然後,轟然墜落!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開始扭曲,化作最本質的色彩,好似因為速度超越了極限,讓艾倫再也看不清外在的一切。


    但是很快的,艾倫隻感覺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清晰起來,漸漸的清楚。


    蔚藍色的澄澈天空,宛如史前世界一般的茂密叢林,遮天蔽日的古樹喬木,巍峨如同山嶽的魔能巨獸……


    一切都那樣清晰,宛如夢迴遠古,迴到了那段蠻荒而艱苦的歲月。


    隻是,這之中,便沒有艾倫的存在。


    艾倫可以很清楚的感應到自己的存在,但是,他卻並非以“人”的形式出現在這樣的畫麵之中。


    他隻是一段意識,一個沒有依托的幻象,是遊走的時間線的幽靈,是無法改變過去的看客。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艾倫也是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隻是靜靜的看著,這異樣的開始與終結。


    說實話,艾倫現在的狀態是極為奇怪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講,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不論如何,艾倫都應該試圖從中脫離,迴到現實世界。


    但是現實是,艾倫不僅安穩的配合了這異樣的開始,也安靜的等待著景象的終結,其中,沒有絲毫的擔憂,也沒有絲毫反抗。


    就仿佛,有什麽東西,蒙蔽了艾倫的意誌一般!


    耳旁的蛩音愈發浩渺,也愈發的空靈,好似穿越了時間,降臨此間,領略艾倫領會著無數歲月前的曆史變遷,萬象輪轉。


    遠古的天空,極盡蔚藍而澄澈,好似一塊通盈的藍寶石,美得令人心醉。


    而大地之上,萬獸爭霸,大世爭渡,而人族,隻能在這個世界上苟且求生。


    生活在方世界上生存的人類,有過和侵犯家園的魔獸廝殺,也有過在生死之間拚搏的掙紮,有過最簡單也最卑微的快樂,卻也有過最痛苦最無助的悲傷,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生活,在生存。


    縱然,每一天,他們都在覆滅的邊緣,每一日,他們都在消亡的懸崖。


    但是他們從未放棄,從不絕望。


    這樣活著並不偉大,卻足夠的堅毅!


    隻是不知道,他們還能夠堅持多久。


    這樣的生活朝不保夕,看不見希望,也沒有未來,他們根本沒有資格幻想,因為他們能夠把握的都隻是當下。


    隻是活著,就已經拚盡全力了!


    如果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要麽就是這些天生孱弱的人類還沒有徹底成長起來,就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之上;要麽,就是有絕代人傑自困苦中崛起,披荊斬棘,為人族掙得毫芒之希望,為族人開辟微弱之未來。


    這份希望雖然微弱,但卻如同薪火,終能積少成多。


    以待,星火燎原!


    但令艾倫意外的是,他所看見的,卻並非是如此。


    過往的歲月在他的眼前一一閃現,人族的生活也並沒有絲毫的好轉,依舊的辛苦,依舊的艱難。


    甚至,有過數次差點滅族的危機。


    就在艾倫以為,這景象會這樣持續下去的時候,長久沒有變化的時候。


    天,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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