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落在地上。心一下子收緊。又來嗎。


    在黑板上板書的久保老師轉過頭來。


    騎士人大咧咧的撿起筆袋。是筆筒。沒有感到一點道歉的意思,也當然了,本來就是故意做的。


    久保老師好像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返迴到黑板上。


    然而筆筒從別的地方落下,和地板撞擊出聲音。


    在久保老師迴頭的瞬間,又有其他的筆筒掉了下來。


    真是煩人。


    而騎士人他們似乎就是以此為樂。妨礙上課,看到老師困窘的模樣,正是他們快樂的源泉。


    你隨便做什麽都可以,但是幹擾到上課就是妨礙到別人了。騎士人自己倒是上了課外補習班,學習進度早到後麵倒是沒關係罷了。


    然而在我們看來卻是無法忍受的事情。


    【注意不要弄掉下來了】久保老師說道。


    弱氣,有人發現了這樣的詞語。翻開詞典,說是臉色發青沒有活力的人,久保老師真就是這樣。明明很年輕,卻沒有活力的樣子。說是才從大學畢業,今年才來我們學校赴任,作為小學教師的經驗基本為零,真是教科書一般有些不太可靠的老師。


    【如果是新老師的話,開始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帶低一點的年級比較好】我媽這段時間,一直嘟囔道。【不是我說,真的有點不可靠的樣子,真能帶好五年級的孩子嗎。那個樣子的話,可是會被孩子們蔑視的】


    我拚命忍住想說【已經被孩子們蔑視了】的衝動。


    【就在第一次家長會的時候,我真是吃了一驚】


    【為什麽】


    【最開始還好,然後中途久保突然沉默下來了】


    【這什麽啊】我爸皺起眉頭。


    【大概不僅有媽媽在,爸爸也在然後就有點畏畏縮縮的了吧】


    【喂喂,這也太那個啥了吧】


    【怎麽還擔任這麽高年級的老師呢、takao的老師看起來還靠譜點】


    弟弟takao是二年級,班主任雖然是年輕的女性,但看上去確實比久保老師看起來熟練一點的感覺。


    而話題中心的takao,則好像對我和父母的談話沒有興趣一樣,兀自在平板上玩著遊戲,什麽都不用管真好啊,我不禁羨慕到。


    【嘛,說起學校,其實就跟公司是一樣的。把誰配屬到哪裏都是不可更改的。社員是有限的,也沒可能讓優秀的員工兼任。最後總會出現矛盾】父親不管什麽時候說什麽都是一副憤怒的樣子。【最近還有什麽體罰,暴力的騷動,老師也不好過啊,我們那時候,老師直接上來就抽你的,孩子們隻有這樣才能學到教訓的】


    【這也有點不好吧】


    【被蔑視的話就完了】


    【啊,將太,說起來轉校生怎麽樣?是叫保井君吧。都熟悉了嗎?】


    保久福生是在五年級的時候從城市轉過來的。身體纖細,臉部就跟個倒三角形一樣,下巴很尖。


    【啊,那個轉校生】爸爸也是之前聽媽媽說的吧。【一直穿著同樣的衣服】


    因為總是穿著看起來很廉價的衣服而被騎士人他們嘲笑稱為【廉價服生(福生)】。雖然不知道是否真的廉價,他的衣服確實總是一樣,而且看著底子很薄。上麵有【okinawa】這樣的商標,大概是衝繩當地產的,但這也磨損嚴重,幾乎看不見。讓人想知道到底洗了多少遍的程度。衣服的話不用吝嗇的嗎。也有女生這樣說道。我雖然也這麽想,但廉價高昂各人的感覺不一樣,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定義也是事實。


    福生則說【那個,我的衣服不僅廉價,還很薄,所以如果要給我取名的話,請加上中間名【廉價·薄·服生(福生)】】會這麽說,看起來還挺樂天。


    那個福生現在高聲說道,從靠走廊最前麵的位置上站起來,迴過頭,【你們夠了吧。弄掉筆筒有什麽好玩的】憋起本來就尖的嘴巴來。


    【怎麽了福生】騎士人一副冷嘲熱諷的樣子。


    【給想要認真讀書的我們造成麻煩了】


    一瞬間,教室變得寂靜,久保老師也盯著福生。


    【上課的時間一點一點減少了,我希望把錢還迴來】保井福生歎息著搖頭。


    稍稍之後從各處傳來【什麽錢?】【食物費嗎?】【小學交錢的嗎?】種種感到困惑的聲音。


    【什麽啊,保井,裝什麽裝】


    【沒有裝。你們要把筆筒弄到地上,迴家去做不好嗎】


    【又不是故意的,它就是掉到地上也沒有辦法啊】


    兩個人都別說了,久保老師看似在平息,但是完全沒有一點感情曖昧的語調,就像是拿扇子在扇風一樣。根本就沒在平息事態嘛。


    【嘛,總之繼續上課吧】久保老師再說了一句。【福生,不如你就讀一下課文】


    福生說著是接著坐到位子上,然而【啊,說起來我忘帶課本了】。


    目瞪口呆,就是說的這種事情吧。你根本沒有想認真學習好嗎!不知誰說了一句。久保老師也隻能苦笑。


    *


    但也實在沒想到那天會和福生縮短距離。


    放學,前往補習班通過學區內的兒童公園的時候,看到了福生。


    還穿著那件很薄的t恤,彎腰觀察著公園角落裏的花壇。到底在幹什麽。雖然在意但因為補習班來不及就徑直過去了,沒想到迴來的路上,陽光已經基本沒有之中,他那白色的t恤讓我吃了一驚,還在的嗎。


    【你在幹什麽呢】


    【啊】他偏了一下頭。【在找有趣的蟲子而已】


    【這裏有有趣的蟲子嗎?】


    【所以說是在找啊。將太呢?】


    【補習班】展示了一下手裏的包。【福生不去的嗎?】


    【我家不行,沒有錢】他答得幹脆,【就變得這樣了】還加了一句讓人在意的話。


    【什麽叫變得這樣了】


    【這是避世之假姿】福生流利的說道。


    避世之假姿,雖然好像是聽過的詞語,但一下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大家都認為我是窮人家的孩子,進行輕視】


    【我不覺得有這樣】


    【至少,沒那麽看重吧。但是,這隻是假姿】


    【實際上是有錢人】


    【也許哦】保井福生雖然點頭,但明顯眼睛背過去了,我知道他是在逞強。


    【不是嗎】


    【即使現在不是,將來也可能變得富裕。就是這樣的,現在隻是假姿。變形金剛你知道吧。還有電影的】


    【車子變形成為機器人的吧】


    【正確來說不是這樣。他們是從賽博坦星來的外星人。隻是變化成車輛而已】


    【啊啊,這樣啊】有什麽不一樣嗎。


    【司令官擎天柱,在平常雖然是拖車的樣子,但到了非常時候】


    【所以福生也會變形】


    【隻是比喻。這樣的話,現在看輕我的人就會感到猶豫】


    【是這樣嗎】


    這時傳來尖銳的聲音。


    自行車就停在了我們旁邊的路上。周圍已經很暗,我雖然有點吃驚,但仍能看清騎在車上的是熟悉的麵孔。眯起眼睛一看是同班的潤。臉上發光,以及手還在擦拭的樣子讓我內心有點震動。


    【潤,為什麽哭了啊】福生沒有委婉,直截了當的問道。


    大概是沒想到在這麽黑的公園還能看到兩個同學吧,潤驚叫一聲,差一點就要翻車。其實真的差不多翻車了。激烈的聲音,傳遞至周圍。


    我和福生,把潤拉起來。


    在這幹什麽呢,他問,在我說明是補習班福生說是找蟲子後,福生又問他,【你在哭什麽啊】問道。


    【你就不會委婉點】我說道。


    【但是,他就在哭嘛】


    【隻是和兩親吵架了】潤小聲說道。


    【兩親?你媽嗎?】


    【我家隻有我爸】


    嘿,我毫無感情,好像毫不關心的反應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好像在潤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還一早以為是跟媽媽住呢。


    【這麽說起來,之前是見過啊,跟潤你爸爸】我想起來了。


    差不多一年前和一家人去diy商店的時候,潤和他爸也來買東西了。當時還隱隱記得感歎不愧是有個體格健壯的父親,潤才很擅長的樣子。


    【對】潤也點點頭。


    【你爸也挺辛苦的】雖然不知道養孩子是一件怎樣的事情,但本來應該兩個人合力完成的遊戲現在隻讓一個人來操作,想必難度也大大提高吧。


    【雖然很辛苦,但那麽陰暗的表情,一點小事情就生氣,真是讓人難以忍受】潤別過視線,看樣子是在家裏和父親獨處的時候忍受不了,這才騎了車跑了出來。


    【潤,你忘記重要的事情了】福生又一副大人的樣子。


    【什麽】


    【父母親也是人】


    【我當然知道】


    【那你應該也知道人不是完美的。會生氣,會困窘,也會苦惱。會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會做出怎麽想都沒有好處的事情】


    【這樣嗎】


    福


    生是那麽的的肯定,雖然讓人想反駁,但確實馬上會被逮捕還是會殺人的人存在也是事實。大家一下被感情衝上頭腦,最後做出了本不用做,不做會比較好的事情。


    【潤的父親,有事也想找個出氣的地方】福生說道。【有了什麽討厭的和難過的事情,就想怨到一件事情上。就是這麽迴事吧】


    【就跟自己摔跤之後,就想踢旁邊的石頭?】


    【對對】


    【所以我是石頭嗎?】潤呆住一樣笑了,隨後【那再見了】騎上了自行車。


    【我也要迴去了。福生也是的吧】


    潤的自行車馬上就走遠了。我這才發覺我和福生還有潤三個人一起說話這還是第一次。就像是把日本菜,西洋菜,中國菜放在一起的感覺。


    【潤也不容易啊】我小聲說道。擅長運動個子也高的潤,在班上都是大家會另眼相看的對象。還蠻以為每天都會樂嗬嗬的,但實際上不是這樣嗎。


    【誰都是這樣了】


    【但是騎士人好像就不是的吧】


    意外的福生沒有肯定我的話。【那家夥應該也有苦惱的】


    這樣的嗎。


    *


    上課的時候筆筒掉下來,又發出聲音。


    又來了嗎。真是討人嫌啊,大家一定是同樣的心情。騎士人和其周圍,發起愉悅而微小的笑聲。


    【又來了嗎。真吵人啊】久保老師說。


    真吵人啊,這種沒有力量的說法是不行的,本應該更加直接嚴厲的訓斥,但這對於【沒有活力的人】來說是做不到的吧。


    【把筆筒放在從桌子上掉不下去的地方】久保老師隻說了這樣一句的告誡,就繼續上課了。


    被蔑視的話就完了。我記起了父親說的話。確實自己也有部分讚同這個觀點。


    休息的時間,我去了福生的座位。


    一定要說的話,經常一個人在教室的我,和一定要說的話很明顯總是一個人在教室的福生湊在一起的話,雖然難免會覺得可能會有最近在電視上知道的【同病相憐】的所謂,但其實也不用想那麽多了。


    【所以一直都那個時間在公園?】


    福生把接下來的課本拿出來的同時說【偶爾而已】。【怎麽可能一直在做那種事】。


    別人這種迴應,讓我真後悔剛才不應該問的,但現在馬上就離開也覺得尷尬。


    【喂,將太,你是要給福生捐衣服嗎】騎士人衣服輕佻的語氣靠近而來。


    真麻煩啊,我差點就要說出這句話。


    【這個是下個月的祝日,要是有空的話就來哦】遞給我一張傳單一樣的東西。


    寫著在市民廣場上有活動,電視上經常出現的幾個演員都會來的樣子。


    【這是我爸爸公司企劃的活動哦】騎士人雖然裝著平靜但還是明顯滲出一股得意的樣子。一字一句,一顰一笑,都可以隱隱看見那誇耀的樣子。


    騎士人的父親,似乎是誰都知道的公司裏的大人物。我媽也說過【騎士人君的爸爸,很了不得的樣子】。還說【能給孩子取這麽奇怪名字的,滿以為也是這樣的父母,但實際上不是】


    這樣的父母,【這樣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實在不理解。然後,因為是有名企業的大人物,【這樣的】定義就會改變的嗎,我開始抱有這樣雙重的疑問。


    浮現在腦海的,是哪個隻吃過一次的起司。因為聞著不好,還以為壞了,馬上就從嘴裏拿出來了。隻是那之後媽媽告訴我那可是高級品突然就覺得那很重要了。明明內容沒有變,因為情報有變味道也改變了。


    和那個是一樣的嗎。


    我爸也在聽到了騎士人父親的情報後,說【你和騎士人要要好一點比較好哦】。雖然帶著點玩笑,但也能聽出父親的真心話。


    【和騎士人好不起來啊。我們類型不一樣】


    【這麽急著下斷言可是會吃虧的】


    我的心中仿佛湧起巨大的疑問符。


    到底是誰急著下斷言。


    【如果有時間的話會去的】福生像是從我手中奪去宣傳單一樣說道。


    騎士人【那拜托了】說的很帥氣,之後又補上一句【順便說一下是免費的。你們可以安心過來】。


    【那真是幫大忙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福生很誇張的迴答道。


    騎士人走遠了之後,福生把傳單胡亂塞到桌子裏。【真是不擅長對付這種高高在上的人】


    【騎士人嗎?】


    【高高在上,或者是自以為是。就表現的好像我才是這個班的擎天柱一樣】


    【你喜歡變形金剛嗎?】


    【倒也沒有】


    【我看你經常用這個作比喻呢】


    【說起來】福生沒有理我的指摘。【我們讓騎士人也不好受一迴吧】


    【讓他不好受?】打架的話,不好受的估計會是我們這邊吧。還是說,福生雖然看起來這樣,但是挺擅長打架的呢。


    【不是這樣的。我們看一下社會。政治家的失腳,不是因為暴力的原因。你覺得是什麽呢?】


    失腳,雖然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能夠大致想象到是跟失敗差不多的意思吧。雖然感到麻煩,還是想到最近看到的新聞中政治家低頭的樣子說【是做了什麽壞事?】


    【對對】福生滿足的說道。【重要的是】


    【是什麽】【抓住弱點】


    蛤,與隻能蹦出這樣的我形成對照,他像和政治家作戰的新聞記者一樣嚴肅起來。【擎天柱說過一句有名的台詞。】


    【什麽】


    【【我有個好想法】】


    通常擎天柱這麽說的時候,這個想法都實施的不是很好這件事情,則是我之後才知道的。


    *


    【將太,你在磨蹭什麽呢】福生說道。


    車站前商店街附近大型交叉點的一角。放學後,暫且迴家一趟後又聚集在此。


    【拿來了嗎?】被問的我從書包裏拿出重重的盒子。【有是有,但最近都沒怎麽用,真是好找了一番】


    【我家就是沒有這個】福生往我遞過來的盒子中望去,是攝像機。


    我還在不停的張望。


    【將太,你在害怕什麽?】


    【那是因為】


    【你這樣子可是會露餡的。我們好不容易進行的作戰的說】


    陽光已經沉下去許多,白晝的光線,像是在進行微調一樣,變得十分昏暗起來。


    福生的作戰,其實不算複雜。就是在課間休息的時候,跟騎士人約定了今晚在車站前的商店街玩。


    【這是在學區之外,而且比學校規定的時間還要玩。這就是明顯的壞事】


    【我們拍下證據的畫麵,然後給老師?】


    【這樣也不是不可以】福生一副認真的樣子。【單純的作為我們的武器也可以】


    【作為武器?】


    【這就是抓住弱點。讓騎士人為我們所用】


    【我們才是擎天柱】


    【沒錯。隻要我們掌握了他做壞事的證據,就可以牽製他說什麽時候都可以把證據拿出來】


    會牽製這樣很難的詞語,福生真是聰明。雖然迴答說【原來如此】,但騎士人他們真的會怕學區外行動的錄像什麽的嗎。


    會有多少效果真是未知數,實際上我真想說最近從書上知道的一個詞【事倍功半】,但還是配合福生,隻是單純的覺得挺有意思的。


    學校雖然有幾個朋友,但迴到家之後還能一起玩的人幾乎沒有。本來就不擅長大吵大鬧,也覺得學校生活就是這樣的。並沒有特別的不滿。這時,福生的邀請讓人覺得麻煩的同時也讓人覺得欣喜,有一種冒險的味道在裏麵,最後沒有拒絕。


    【來了來了】


    隻見騎士人一行進入商店街。穿的成熟身高也有,說是中學生也可以。


    福生拿著有錄像機的盒子就過去了。我也慌忙跟了上去。心髒的鼓動開始加速。


    遊戲機廳裏有很多人。從對麵而來的大人們,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和福生。這時我意識到了重要的事情。為什麽現在注意到了呢,更應該說,為什麽之前都沒有意識到呢。


    福生,等一等。


    然而我叫喊的聲音迅速就被周圍的人所埋沒。


    福生一下就溜前麵去了。就是為了跟上騎士人他們吧。步子也邁的越來越多,跟著的我的步子也變大了。


    雖然不知道騎士人他們要去哪家遊戲廳,但這裏跟丟了的話作戰就結束了。


    完全跟丟了。


    正確來說,是被紅綠燈幹擾到了。


    騎士人他們趕在信號變紅之前將將過去,然而我們卻沒趕上。


    【糟了】一種跟蹤失敗的心情下,我們站在信號燈前彷徨。雖然拚命想去找尋應該就在車道那邊的騎士人一行的身姿,但左右都是來去的車輛,徹底遮住了視野。


    【失敗了】福生一副懊悔的樣子。


    【但也挺好的,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什麽?啊,是說舉著攝像機會暴露?嘛確實是挺顯眼的】福生鼓著臉頰開始說的時候,信號終於變了。【這也總是有辦法的】


    福生又衝


    了起來,這是還沒有放棄嗎,我也隻好跟在後麵。


    不是的,我不是說攝像機。


    就在進到前麵商店街的時候,右手有個大型遊戲機廳。福生說【可能就是這裏】,沒等我的迴應就進了去。


    怎麽老是這麽一個人擅自行動啊。果然就不應該跟福生一起的。我下定決心,進入其中。


    想要告訴福生的事情很簡單。


    福生之前說我們就是來拍下騎士人他們打破【小孩不能到學區之外】【不能再定好的時間之外在外麵玩】這兩個規矩的場麵。然而,拍下這些的我們,不已經明顯違反這兩個規則了嗎。


    想要去握住別人的弱點,有時自己的弱點可能先被握住。


    騎士人一行肯定會說【那你們也是同罪吧】這樣的話。


    這個作戰是有陷阱的。不,應該是說以作戰為名的陷阱。


    遊戲廳當中,我想要去叫住快速通過娃娃機區域的福生。


    這時有人從背後把我叫住了,轉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製服的警察,我的大腦一瞬間空白了。


    福生似乎也察覺到異樣扭過頭來,一副吃驚的樣子也是不做好。


    【你也是一起的吧】


    兩個警察叫住我和福生,帶到店外麵去。沒辦法抵抗,反擊或者逃跑,隻能老老實實的順從。這個時候我整個腦袋想的都是完了。這被警察抓住可沒有好果子吃了,也去不了學校,爸爸他們一定也會超級生氣的。也許又會跟之前一樣說我們小時候如果這樣早就被打了,但估計更多的是悲傷吧。


    而福生這時候已經完全耷拉下肩膀。那本來就薄薄的t恤更加穿透,身體變得像是透明一樣。臉色也變得很差,逆三角形的輪廓變得相當纖細。我一定也是一樣的表情。


    【小學生吧?你們老師應該有教你們在這個時候不能到這個店裏來的】


    警察稍稍屈身,親切的問話,我卻沒辦法正視他的臉。這種親切的態度反而更是讓人恐懼。走過前麵的人都側頭看著我們,就像在看犯罪孩子的眼神。


    店內遊戲機播放的音樂,也好像在嘲笑我們一樣。


    雖然聲不成聲,但還是點了點頭。福生應該也是一樣的反應。


    【啊,對不起】有人跑過來,也就是這個時候。


    穿製服的警察看向聲音的主人。我也是。


    最開始,是絕望的心情。就像是前有老虎,後麵獅子又追了上來的心情。


    【啊,老師】【久保老師】


    我和福生同時開口。穿著厚重的夾克,和今天在學校裏沒有什麽變化。被警察逮捕的場麵又被老師目擊到,這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啊。


    【老師?你們的嗎?】警察說道。


    【是的】


    這下肯定要挨罵了,我已經做好了準備。然而從老師口中說出的,是和預想不一樣的台詞。【那個,不好意思。是我讓他們來幫點忙的】


    幫忙?


    【那個】久保老師報上自己名字之後,說了學校的名字。【沒有名片實在抱歉。隻是你可以去查一下絕對是真的】


    【幫忙是?】


    【有電話聯絡說班上有孩子來遊戲廳附近,想著不會遇到什麽難事了吧就過來找,但是沒有找到】


    【不是這兩個嗎】


    【這兩個隻是正好父母有事過來。然後我就拜托他們分頭找人。真是不好意思】


    【這個時間小學生】


    【進到遊戲機廳是不行的我也知道】久保老師一邊撓頭一邊說道。【但一個人實在分不開身就讓他們一起幫忙了。跟他們沒關係】


    兩個警察對看一眼。我也和福生對看一眼。


    最後,警察說【算了,這次就不追究了】隨後就要離去。【那個,還在遊戲機廳裏的孩子】補了一句,久保老師說【已經解決了,好像是弄錯人的樣子,剛剛給我打過電話了】,警察也沒再說什麽了。


    久保老師沒有對剩下的我們進行訓斥。不僅如此,也沒有問我們在這裏的原因,隻說了【要小心點】就把我們放行了。


    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被狐狸誑了,被狐狸誆了。怎麽說來著。


    【把我們倆救了是救了,但久保老師是怎麽迴事】難道不應該鄭重問我和福生為什麽會在這裏,然後生氣,作為老師把我們好好教訓一番嗎。


    【說是溫柔更不如說是漠不關心,沒有一個身為老師的自覺啊】


    【說的是,久保老師是有點奇怪】


    不是不罵,也許隻是罵不起來。漠不關心,我也這樣覺得。雖然有在一件件進行工作,但卻沒有相對學生們更加幹涉的感覺。


    【那個】


    有兩次就會有第三次。


    那個時候,又有人叫住了我們。警察之後是學校的老師,老師之後,是不認識的女性。穿著西服,看年輕的樣子不太像是家長,是誰的姐姐嗎。


    福生也一副警戒的樣子。


    【不好意思突然打擾了。你們是久保君的學生嗎?】


    久保君的稱唿倒是挺新鮮。就在我想要不要認真應對她的時候。


    福生倒是沒有多想的樣子。【你認識久保老師嗎?】


    【啊,以前算是吧】


    【前情侶的那種?】【喂福生!】


    穿西服的姐姐輕輕吐了口氣。我以為她笑了,結果表情變得寂寞。搖頭起來。【不是這樣的。我們算是大學同學那種,隻是我的朋友,和久保君,久保老師交往過】


    【所以現在不是了,就是說現在不是男女朋友了】


    久保老師以前的戀人的朋友,這樣的關係好像挺遠,又好像挺近。


    這個姐姐又是一副悲傷的麵孔。從遊戲機廳散播出來的喧鬧的音樂,都被吸進此時寂寞的表情之中。


    【也許現在也可以說是也不一定】


    【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啊,就想問問久保老師是不是還好】


    【什麽意思】


    【就剛才的時候,那邊有個演講會。你們知道演講會什麽意思嗎?是麵向老師的。啊,別看這樣,我也是學校的老師。和久保君大學的時候一起上的教職課】


    我聽成了腳趾課。但總之是認識的對吧。


    【那個演講會上就好像看到了感覺很像久保君的人,結束後想打招唿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剛追到這裏】


    【就看見和警察說起話來了】


    【還以為久保困做了什麽,嚇了一跳】


    【老師不會做這種事的】


    【所以就是有在好好當老師了】


    【有沒有好好做嘛】


    【是這樣嗎】


    那副果然是這樣,想要說什麽的樣子也是讓我們在意。


    【有種沒有生氣,就好像是對孩子們漠不關心一樣】福生進行了說明。【就說剛才,把這個時間在這的我們晾在這裏,不知道去哪了】


    弱氣,我脫口而出。


    大姐姐一副寂寥的樣子,【這樣啊。所以啊】一副好像理解了的表情。


    所以啊,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那個,其實久保君不是沒有生氣的人。對於之後當小學老師非常期待。我當時也覺得久保君一定會成為一個好老師的】


    【預想總是會和現實意外偏離的】


    其實這個詞讓人在意,就是說現在不是這樣嘍?


    【久保老師不僅是學習的事情,他還想教授各種各樣的事情】


    【各種各樣的事情?】


    【學生的時候,久保君就在拚命思考一些看上去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體罰為什麽是不行的之類,無法被法律判決的事情要怎樣才能去保護之類的】


    【這都是什麽啊】


    就在我懷疑她說的和我認識的久保老師是不是一個人的時候,這個姐姐說道【但是,果真是這樣啊,也不可能一直是以前那個樣子】,接著【抱歉叫住你們】,就沿著久保老師離去正相反的方向走遠了。


    【福生,這個姐姐,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也不知道,隻是】【隻是?】


    【老師也是人,身為老師就是老師的,而學校之外也有他自己的人生吧】


    【說的也是】說著,我也開始想同樣的事情。


    *


    【下一周的課堂參觀,爸爸也可以去嗎?】


    晚飯的場合,雖然說也沒有【場合】這麽誇張了,總之是在餐桌上,大口吃著母親做的菜-不是炸雞塊,豬排這種有著明確稱唿的小菜之時,父親這樣對我說道。


    這兩孩子的學校,可不是叫課堂參觀的,媽媽這樣說明道。


    【工作呢?】


    【正好可以請到假。而且隻是媽媽的話。從takao那邊來來迴迴也挺辛苦的】


    媽媽又端上一碟不知道什麽名字的菜,【還有,將太的班主任,久保老師,總感覺有點不太可靠,所以想讓爸爸也去看一看】這樣說。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爸爸和媽媽恐怕又商量了什麽事吧。


    即使我現在說別來的話爸爸還是會來的吧。而弟弟takao【爸爸也有來的嗎】已經歡欣鼓舞起來了。實際上,也沒


    有反對的理由。父親會怎麽看待久保老師也讓人挺有興趣的。


    【但是啊家長來的時候會和平常不太一樣,能不能形成參考也就不一定了】媽媽說道。


    確實。


    家長來了的話,騎士人他們也不會像平常那樣幹擾課堂了吧。


    我錯了。


    第二天,從早上開始騎士人他們就抱團一起,商量如何在家長來的時候,繼續講筆袋落下幹擾課堂。一邊裝成秘密的集會,又說的那麽大聲,也許對他們來說,就像顯擺自己節日化妝一樣的心情。


    【真煩人啊】我來到福生座位旁邊的時候,就看他一副打心底厭惡的表情。


    【這下可糟糕了】


    【什麽】


    【我爸要來,這下可能要生氣了】


    【生誰的氣?】


    【我們班主任的啊,我爸經常說對小孩子就要嚴厲一點才好,對他們手腕不足的話,就會沒了威嚴了】


    【鐵拳製裁派啊】


    【果然隻能這樣嗎】【什麽】


    【不嚴厲的話,就沒有辦法製止作惡】


    【是這樣的吧。不害怕的話,誰都會無節製的。就比如說那個故意扔筆袋你覺得要怎麽才能製止這種行為?大聲說別搗亂,別妨礙大家,打臉什麽的也好總之不讓他們受點什麽苦頭就不會真的消停的吧?】


    看以前的漫畫,也有類似於【去走廊上給我站著】,而現在這種,也被當成是體罰。而真要這樣,騎士人他們一定會覺得這樣不用上課了挺好而在走廊上偷偷玩起手機也說不定,反正久保老師大概也隻會弱弱的說拿手機是不行的之類的。


    運用暴力的話確實會讓對方恐怖。但這真的會解決問題嗎,心裏頭挺亂的自己的疑問一直說明不了。


    後麵,又聽見騎士人他們吵鬧的聲音。


    隨著關門聲,久保老師走了進來。我慌忙趕迴自己的座位,騎士人則是不緊不慢。


    【要上課了哦】久保老師的說辭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或者應該說是沒有氣力,而騎士人隻是敷衍了一句【是是】。


    果然還是要運用暴力這種才行的嗎。


    我也明白了自己偏向的是【用力量解決問題派】。


    再加上久保老師上課的時候好幾次走神,被學生們屢屢提醒。這不僅不是不夠讓人信賴,簡直讓人有點擔心了。


    *


    【老師的戀人死了,是真的嗎?】


    吃飯的時候。吹奏部的女生突然說道。平常很文靜,上課就不說了休息的時候也通常是沉默的她,突然的就這樣說道。


    隻見旁邊騎士人一副滿意的樣子,這肯定是這家夥讓她說的了。真是卑鄙啊,但同時,話的內容也讓人很在意。


    老師的戀人死了,是什麽意思呢。


    教室內一片喧囂,有三分之一好像是已經知道的樣子,而另外的三分之二則開始打聽起情報來。


    從我暗暗收集的情報看來,是有人老是去問老是【你有女朋友嗎】這個問題的時候獲得的情報,而當然也不知道這個是真是假。


    【消息真是快啊】久保老師好像想一笑了之的樣子,但看他表情僵了一下,聲音也有點變。


    騎士人所策劃放出的箭矢,正中了老師痛處的樣子。


    【這樣啊】久保老師好像要說自己的事情一樣。【大概跟大家說一下也比較好】。


    秘密就要發表。期待和恐怖混雜的原因吧,教室裏一片寂靜。這時候騎士人又來搗亂了。【老師如果想讓我們聽的話,我們聽一下也是可以的】


    隨後幾個人笑了起來。我有些不快,大概福生也是這樣的,馬上就要站起來發作的樣子。


    【老師在大學時候交往的女生因為交通事故去世了。兩年前吧】


    說是那個時候老師也在現場。正走在不是這裏的大街上。


    【就聽到哪裏傳來聲音。道路的對麵攔下出租車的男人,像是掉了錢。有好幾枚硬幣,都滾到了這邊。她突然衝到路上撿了起來。大概是想那個時候沒有車應該是安全的。其實還給那個男人的時候也應該好好看看有沒有車的】


    車子就突然開了過來。司機情急之下把加油當刹車的樣子,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樣弄錯是不是正常的,老師的戀人就被軋了過去,車子也撞到旁邊的牆上,老司機也死了。


    這真不是吃中飯的時候應該說的話題。久保老師毫無表情的這麽說著。


    【這應該是僅僅的偶然】。【兩年前的今天】


    什麽?我在心裏默念,班裏的其它同學也應該都一樣吧。


    無盡的沉默中,老師慢慢開始吃麵包。


    【將太,久保老師沒問題吧】


    放學後,無聊的走在迴家的路上,後麵的福生追上來如此說道。自從上次晚上公園碰麵以來,就好像關係拉近了不少,所以他那把我當成老友一樣的態度雖然讓人疑惑,我也並沒有表示拒絕。


    跟以前一樣薄薄的衣服,風稍大感覺就會站不穩的身體,雖然感覺不太可靠,但福生的行為舉止在我來看也算新鮮。


    【沒問題吧是什麽意思?】


    【就今天的那件事。戀人的事情】


    【啊,確實讓人吃了一驚。兩年前,說起來也不是很長啊】


    【我在意的是,老師反而很冷靜的樣子】福生所關注的,是另外的地方。


    【應該更加寂寥,悲傷,即使不是這樣,在說完這段往事之後,應該說些老師該說的話不是嗎】


    【什麽樣的】


    【什麽都行。比如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交通事故,所以大家一定要珍惜自己每天的生活,還有一定要珍惜自己和別人的生命之類的】


    我認真的盯著他看。【真厲害啊福生。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福生好像覺得我是在開他玩笑有點生氣的樣子但我是真心的。確實像是老師會說的話。


    【但是久保老師什麽都沒有說,這是不行的。這段時間新聞也看到了,不少學生就是因為老師不夠強硬才隨便就不去上學】


    【啊】這我也看到過。


    【久保老師也是精神上不夠強硬的樣子,之前就覺得沒有表情了,今天感覺更嚴重了】


    【像是失魂落魄的樣子】粉筆掉了好幾次,經常性的突然沉默下來,望著窗外。


    【精神上被擊垮了】


    【同感】我小心謹慎的說道,真的是挺擔心的。


    【所以了,我有點想幫忙】


    【幫忙?幫誰?】【久保老師】【怎麽幫?】


    【提前告訴他。說騎士人他們在家長來的時候也準備搗亂】


    【家長來?】我這時想起了公開授課的時候。就是家長來參觀授課的事吧。實在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想要來學校看我們無聊的授課,但總之家長會來。


    【有必要特意做這種事情嗎?】就算提前知道又能改變什麽呢。


    【事前知道和完全不知道可是有很大的區別】


    啊啊是嗎那你辛苦了,我的感想不過是這樣。幹嘛要多管閑事啊。


    【那走吧。我們去久保老師那裏】福生麵向我,給出具體的指示。


    【誒,我也去嗎?】


    【那是】福生說的當然我卻沒想通,興許是察覺到我的不情願,福生馬上低頭朝我拜拜。這樣的話,也實在是沒辦法拒絕。


    他接著低聲道【我有個好主意】然後背向我就往迴走去,沒辦法做到直接就什麽都不管的我,也隻好跟在後麵。


    返迴學校的途中,和潤碰見了。當時就覺得他著裝很隨意,原來是沒背書包的緣故。


    【啊】潤說。【迴家了之後,發現有東西落在學校了】


    【什麽東西】


    【聯絡本。但是教室裏也沒有。到底去哪裏呢】


    【抱歉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


    【也是】潤露出颯爽的笑容,接著就走遠了。


    比起想策略不如直接麵對麵。托福生的話,我們直奔辦公室而去。到辦公室雖然還是會有緊張感,但還是敲了門,問久保老師在不在,就進去了。


    我們馬上就知道久保老師不在。座位上,辦公室內各處都沒有。


    說起來老師的辦公時間是到什麽時候呢。學生們都走了就可以迴去了嗎,還是說跟爸爸一樣一定要在規定的時間才可以走呢。


    雖然白跑一趟讓人有點沮喪,我們還是沿著走廊,朝向升降口。


    學生們這時幾乎都走了是一片寂靜,走出校門,我們沿著道路而行。


    【你不冷嗎?】


    旁邊的福生還穿著短袖短褲。


    【啊。倒沒有。一直都是這樣子習慣了。將太,人是會習慣的,不管是什麽事情】


    好像在告訴我個驚天秘密一樣我倒是困惑了。【那久保老師也會對戀人死去這件事習慣的嗎?】


    福生稍稍考慮了之後,【雖然不會是很快】【但我最後也還是習慣了】


    【誒?】


    他沒有再進一步進行說明。


    那之後互相說著閑話,像是去了哪裏的幼兒園,看了什麽電視節目,一邊就向前走去,雖然我想說遊戲的事情,但馬上想到遊戲


    還是有些貴的,福生可能沒有玩過,同時也對自己意識到這點稍稍感到嫌惡。


    在小小的十字路口,我們互相說了明天再見。


    *


    從補習班迴來的路上,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馬上就要下雨的樣子,於是我自然的蹬快了自行車。雖說路燈已經亮起,但在進入小道之前還是看不很清楚。


    雖然母親老對我說要小心點,但我總覺得到真出事了你又做不了什麽。所以還是有僥幸的。


    到了拐角的時候,也沒有好好確認,基本上沒有刹車,還自以為猛地一拐很有型就左轉了。


    就在那個時候,和行人擦身過去,驚了我一身。得虧沒撞上。心髒就像浮了起來,身體內感到一陣冰冷,就像是倒地一樣撞到旁邊的電線杆上。痛苦的同時,腦袋也嗡嗡的。


    從自行車上下來。雖然沒有受傷,心一直跳個不停。


    扶起自行車。


    剛才的行人還好嗎。


    返迴到拐角望去。


    雖然想象的是男人矗立在那裏,對我訓斥著你這太危險了。然而我隻在好遠處看到他的背影。


    對麵,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差點要跟我相撞的事實。


    雖然沒有得救了,或是覺得隻有自己吃虧了的心情,但當看到那個男人走過路燈下的時候,我猛地想起來了。


    久保老師?


    記得是纖瘦的體格和纖細的腦袋。


    老師的家不在這附近。是去誰家了嗎,還是說正在去的路上。


    突然之間我采取的行動,是騎著自行車開往公園。


    感覺要下雨了,大概福生也不會在公園裏吧,所以本來就做好了不在的心理準備,而且我該怎麽說久保老師的事情,最後即使現在不這麽急,明天在學校也會見到的。


    所以了,在公園的花壇前看到蹲下的福生的時候,我大叫一聲【果然在啊】,與其說是喜悅,不如說是一種覺得【你幹嘛在啊,不在也行】的複雜心理。


    【我也不是一直都在這的】福生一副不滿的樣子。


    【但就是在啊】


    重點不是這個,我說了和久保老師偶遇的事情。


    【這是在夜晚巡查嗎】


    【誰知道呢】說完之後我變得稍許冷靜。或許我不該特意騎車來跟福生說這件事的?


    然而福生,【那我們去看看?】。跨上自行車,就朝我說明的方向前進,這次沒有說我有個好主意。


    我踏著踏板,水滴一樣的東西,落在握著把手的右手上。往天空望去,,不知怎的,就感覺一副老天泫然欲泣的樣子。


    這片並不很大,用自行車就可以很快探索完全域,所以沒用多少時間,就發現了久保老師。


    站在單戶人家前,背對著我們。


    【家訪?】【現在不是家訪的時期吧】


    我們一邊悄悄的說話,移動到稍遠的地方,從自行車上下來。雖然沒辦法和福生正常的商量,我們還是盡量不發生,不讓久保老師注意到。


    隱藏在拐角處,兩人以窺視的形式,注視著久保老師。


    因為基本已經晚上了,無法很清晰的把握住樣子。然而,看起來確實很認真的樣子。福生也壓低了聲音,看起來也是察覺了和平常不一樣的什麽。


    【這是想硬闖進去嗎】


    【怎麽會】我雖然這麽說,也是明白福生的話的理由。


    雖然隻是站在那裏,也可以感受到老師散發的恐怖的氣息。


    【到底在幹什麽】【準備偷溜進去吧】【怎麽可能】


    悄悄交流的話,被靜靜吹過的風拂遠。


    【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福生往前一步。


    就像是在等待這一刻一樣。


    久保老師打開這家玄關的門。屋內的明亮一下子泄出,稍稍描摹出老師的輪廓。


    福生停住了腳。


    從中出來的,是有相當體格的男人。年齡大概是四十左右的樣子,戴著眼鏡。突然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我慌忙搜尋起記憶。


    那個長相,那個感覺,我竭力迴憶至今見過的人。


    在哪裏,在哪裏呢。


    diy店鋪。


    【是潤的爸爸。】


    福生看著我。【潤的?啊是,你有見過的嗎】


    【唔嗯。不會有錯,就是潤的爸爸。】所以這是潤的家嗎。


    【老師,是找潤有什麽事情嗎】


    【潤今天也去練習兒童籃球了吧】確實已經決定了時間。


    【啊,之前說去找忘記了的東西也是因為這個吧?】


    就在這個當口,潤的父親來到庭院裏,走進久保老師,低下頭。


    因為想聽到談話的內容,我和福生悄悄的,這才是正如小偷一樣的心境,靠近前去。


    到底有什麽這麽在意呢。


    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久保老師過於直立不動,緊張的樣子讓人在意。奇妙,讓人甚至感到一種詭異。外表雖然是久保老師,內麵卻是空的,沒有一點靈魂。


    潤的父親雖然在笑,但看起來很不自然。大概我爸爸見到老師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吧。作為打招唿的笑容,營業式的笑容。


    久保老師動了起來。把帶的紙袋放到地麵上,彎腰手伸進裏麵。好像要拿出什麽東西。


    對麵的潤的父親,以好像稍許膽怯的,擔心的眼神,看著久保老師。問老師是有什麽事情。


    老師卻沒有要迴答的樣子。


    彎腰,就慢慢將伸進紙袋的手抬起來。


    就是這個時候,突然發出高昂的聲音。


    嗚哇。我發出聲音,高昂的聲音,來自於我的腳邊。


    筆盒落在道路上,裏麵的鉛筆散亂一地。


    福生自作主張的就從我拿著的手提包中取出,扔在了地上。我看過去的時候,福生也一臉吃驚,好像是自己都沒意識到就這麽做了的態度。


    當然了,久保老師和潤的父親也看向這邊。暗夜的小鎮上,突然鳴響的聲音,當然會吸引注意了。


    我做好了要挨罵的準備。


    【啊,將太和福生】


    老師這樣說道。


    *


    我和福生,現在也不可能逃跑了,在說我們也沒做什麽壞事啊,所以隻好就走進久保老師。


    說明是筆盒掉了。


    之後福生,這樣對我解釋。【我自己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很害怕。久保老師的樣子太駭人了】


    確實那個時候久保老師很奇怪。十分深刻的,讓人恐懼。


    【而且又是老師之前戀人的忌日】


    忌日這個詞語我是第一次知道。吃飯的時候【兩年前的今天】指的就是這個嗎。


    【那個時候覺得再不做點什麽,就會有恐怖的事情發生,但聲音也發不出來,腳也抖得厲害,因為看到將太的包裏有筆盒,就突然間抽出來,扔在地上】


    一方麵覺得這是什麽瞎道理啊,一方麵又覺得自己好像有所理解。那個時候的久保老師真的非常恐怖。隻是站在那裏,但散發的氣場跟在學校完全不一樣,手伸進紙袋的瞬間,直讓人心驚。雖然背對著我們,但可以看見老師對麵潤父親的樣子。那營業式的笑容潛入裂縫,整個表情因為恐懼而僵住。


    【這個時間怎麽在這】老師雖然這樣問,我卻抬不起頭。


    久保老師,向潤的父親介紹我們。說是潤的同學。


    【老師才是來潤的家有什麽事呢】福生問道。


    啊,久保老師說,不是從剛才的紙袋而是從自己所持的包裏取出筆記本。【孩子聯絡簿好像忘記拿了】


    老師為了學生忘拿的東西專門送到家裏,真是沒聽說過這種事。


    勞煩您一趟真是太感謝了。潤的父親說。【潤去練習兒童籃球了】


    【啊,這樣啊】


    久保老師好像已經知道這個情況一樣。


    【平常的話這個時間應該迴來了】潤父親的聲音有點低沉。低頭向下。


    【出了什麽事嗎?】


    【啊,不是】潤的父親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苦惱什麽一樣,【隻是稍稍】聲音裏帶有了決意。【覺得很生氣】


    【這樣嗎】久保老師還是沒有感情的聲音。


    【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感情上就是不受控製變成了這個樣子。因為是我一個人養孩子,所以有很多不安】


    【我家是我媽一個人】福生馬上說道。


    雖然這也不算是多餘的話,久保老師卻在此時意識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樣,【啊,將太和福生應該趕緊迴去了】【都已經這麽晚了】


    我們沒有辦法拒絕。


    被拉著小辮,就是指的這種狀況吧,我們不甘心的離開了。本來這次還覺得福生倒是挺乖的嗎,但果然是有後招,裝作遠離潤的家,趁著周圍黑暗拐過一個角。小跑起來,一邊對我招手,倏忽轉身,又從內側迴到了潤的家。


    潤的家並沒有像樣的圍牆,隻有較低的土墩,輕鬆的就越了過去。雖然覺得這樣子沒有人家允許就進入別人家不好吧,但福生一直在旁邊小聲催促,而為了福生別再催了,我也隻好效仿著侵入到了潤的家裏。


    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


    要是被認定為小偷和侵入罪怎麽辦?


    和不安的我不一樣,福生蹲著移動起來。


    要到玄關的話肯定會被發現的。這不行,停下來,我小聲的叫喊著。


    【老師,我有時候會厭惡自己,最後就把氣撒到潤的身上】


    聽到潤父親的聲音,我們停了下來,雖然碰到旁邊的盆栽,所幸沒有發出大的聲音。


    【厭惡自己嗎?】


    【不好意思跟老師您說這些】潤的父親,好像身子不太好。語氣也顯得沉重。


    庭木的葉子小小的搖晃。雲朵此時也終於開始泄下雨滴。就像是那秘密再也抱持不住,唰的就從手裏落下一樣。


    即使叫小雨可能也沒有那麽急,然而雨滴卻確實的開始濡濕我們的身體。


    【又發生什麽厭惡自己的事情嗎?】


    【誒,啊啊,是這樣的】潤的父親說道。


    根本沒有在意被雨打濕。


    做了什麽?犯罪之類的?潤的父親嗎?難道是。我的頭腦快速的運轉。


    【是事故】


    我的腦子裏唰的一下。前麵的福生也應該是一樣的反應吧。稍稍迴看了我一眼。


    久保老師的戀人死去,就是因為交通事故。被加速而來的車撞倒了。也就是說,那輛車裏的司機,就是潤的父親嗎?腦中快速給出這樣的推理。而老師來到這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想到這裏我驚了一身冷汗。那個令人恐懼的氣氛,是因為遇到了犯人的原因嗎。


    老師成為我們班的班主任的時候,是在第一次的家長會上就認出了潤的父親吧,也許就像這樣:誒,這就是那個時候的司機!


    因為這件事情,而相當吃驚也說不定。而今天,來到了這裏。來見潤的父親嗎?為了什麽?我想起剛才久保老師劍拔弩張的樣子。


    難道是要做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不不,我內心左右搖頭。


    司機也應該在事故中去世了才對。老師自己這樣說過。不可能是潤的父親……


    接著隻聽潤的父親說【雖然不是我開的車】。【隻是,也許是因為我的原因,不,不是也許,就是我的原因】


    【什麽意思呢】,久保老師,就像是完全沒有感情一樣說道。


    【就是在出差的地方,車站前的人形橫道附近,我掉了東西,有人撿了起來,就在她走過來還給我的時候,出了事故】


    潤父親的聲音,好像不是大人一樣顫抖著,就如同迷路的孩子一樣。


    隻有雨水叩擊屋頂的聲音。


    久保老師沉默了。


    我又和福生對看一眼。他頭發濕了。我也應該是一樣吧。


    打在頭上的雨,比起冰冷更讓人感到沉重。


    福生無言的,好像要說什麽一樣將視線投向我。


    我用眼神迴道,我也什麽都不知道啊。


    【和車相撞的那個女性之後怎麽樣了呢,實際上我也不太清楚】


    老師沒有說話。


    【發生事故的時候,我下意識就坐進了一直等在旁邊的出租車裏。要說確實有工作上的事情,但其實還是有恐懼的成分的。應該說是逃掉了。以自己忙為借口,就沒有再去管事故了。】


    果然,老師的聲音幾不可聞。


    【之後一直很在意我那個時候逃掉的事情。明明那個女性是因為我才遭遇了事故。我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因為非常不想讓潤成為我這樣的人,有時候就會過度的生氣】


    潤的父親真的哭了起來。也許是因為雨的原因,但他沒有一點要去隱藏的樣子。


    隨著雨開始變得激烈,我都不知道久保老師是在沉默還是說話了。


    這兩個人不可能一直就站在這裏對話,差不多該到別的地方了吧,這樣的話我們也可以不用一直在這了。


    【我也不是教父】終於聽到了久保老師的聲音。【你對我懺悔也沒有用】


    潤父親的表情,一瞬間變得茫然若失。之後吐息一聲。【隻是想有人聽聽而已。今天,一直在苦惱】


    【今天】久保老師小聲道。


    【是的,今天特別嚴重】


    【潤的父親】久保老師的聲音如文字一樣。【您和事故沒有直接的關係是吧】


    【隻能說從某些角度來說也許是這樣】


    【間接的】久保老師搶先說道。【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關係】


    【沒有沒有】


    【所以了,但是啊】久保老師拚命的選擇語言。我好想迴到語文考試填詞的時候。到底是所以,還是但是還是即使。【能夠一直這樣記懷】


    【是】


    【我覺得僅僅就是這樣】


    聲音一瞬間,停下了。


    蹲在土墩這邊的我們,看不到老師。而在腦中浮現的久保老師。低著頭。想象著已經做出覺悟一樣的表情。


    【即使隻是這樣,我也覺得很了不起了】像拚命絞出的聲音異樣。


    之後兩個人的話聽不見了。雨勢增強。就好像是在號令:你們也該鳴金收兵了一樣下大了起來。道路一下子變得濕冷,雨滴怦然作響。由於衣服被打濕,雨水不斷的從頭發流了下來。厭惡與愉悅無序的混雜在一起。


    *


    我和福生之間,基本再沒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雖然濕了一身迴家被家人問東問西的經曆是一樣的,然而卻沒有提及久保老師和潤父親的事情。該如何去認知這件事呢。我們自己雖然有所推測,但沒有更多去挖掘的想法。


    隻有一件確定的事情。


    久保老師變了。


    之前那種常常放空,即使在這個地方也總是望著他所那種【無元氣】感消失了。雖然不至於到潑辣,活寶的地步,也就是沒有從汽車到機器人那種劇烈的轉變,總之人變得精神多了。


    而即使對周圍的同學試著說這種變化,他們也隻會迴以不置可否的應答,然而我堅信是已經改變了。


    終於到了參觀學校的那天。語文課上,將要發表之前課上各班收集起來的【自己的想法】。


    教室的後麵,站著家長,我爸也準時來了,跟去年相反,爸爸好像多了一些。也許和我家一樣,也想著來會會不可靠的久保老師。


    最後,對於騎士人他們的企圖,說起來也就是弄掉筆筒幹擾上課的計劃,我們也沒能提前告訴老師。


    也有那一夜事情的影響,但說起來很可能隻是忘了,而想起這件事,實是在筆筒落到地上的時候。


    發表進行一段時間之後。啪嗒的一聲。正在板書的久保老師轉過頭來。


    聲音很大,甚至可以感到後麵的家長都一瞬間僵住了身體。


    看著在撿筆筒的學生,久保老師似乎要說什麽,但又轉迴了黑板。緊接著別的地方又想起了筆筒掉落的聲音。


    啊,這是開始了。


    真煩人。同時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足以被稱為學級崩壞的事件,但想到這些都被父親看在眼裏,就覺得挺尷尬。


    【有聲音之後會幹擾到我們上課,注意把筆筒放在不容易掉的地方】


    比起之前的久保老師,指正的方法具體多了。我再次確認久保老師是哪裏變了。而班上的同學,可能會覺得是家長來了老師才表現的精神一點。


    又傳來了筆筒掉落的聲音。


    我還聽到了某個家長的聲音。


    我偷看一眼騎士人的側臉,嘴角稍稍上揚,正在得意的呢。騎士人的父親沒有來。今天早上的教室裏用一種想讓所有人都聽到的音調得意的說【我爸大概趕不過來了,今天也要在電視台開會的樣子。我媽也很忙】。


    我真的想問工作很忙就了不起嗎但最終沒開口。


    久保老師迴頭的時候。一個我熟悉的聲音傳來【老師,上課的時候打擾真是不好意思】。


    大家都扭頭看去。


    是我爸。聲音非常洪亮。【是不是對他們更加嚴厲一些比較好呢?】語言雖然很客氣,內容卻是很直接。


    所謂的尷尬,指的就是這種感覺吧。我蜷縮起了身子。


    家長們變得稍微騷動起來。


    女性的聲音【好好的教訓一下他們也是沒有關係的】。


    像是在一直憋著一樣,突然間,家長們開始攀談起來。


    【我小時候那會兒,如果上課的時候不乖,可是會被老師抽大嘴巴子的】另外一個父親說道。


    久保老師卻在這時,淡定的笑了。


    果然跟之前不一樣。


    【多謝各位】迴答之後,放下粉筆。輕輕地拍手。【那麽,不如就趁這次,這之後的時間就來談談這件事吧】


    環視著我們。


    【剛才各位家長給了我很餓多建議非常感謝。確實我也才剛當老師不久,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家長們會擔心能不能把孩子交給我,這也是當然的想法】


    老師,站在教室正中的位置。


    【剛才上課的時候筆筒掉了。聲音很大,幹擾了正常的上課。所以想讓它停下。這是沒有錯的吧。因為造成了困擾。如果是不小心掉落的話。就必須要考慮對策,要不就徹底一點放在不


    容易掉落的地方,或者是立下規矩隻能用布製的。隻是,如果是故意的話怎麽樣呢,如果有學生故意把筆筒扔下來的話,應該怎樣讓他停下呢】


    到底想說什麽。


    【學校裏的學習,不僅是為了應付教科書和考試。我還希望你們去學習答案不明確的東西。所以了,我希望大家一起來思考,要是有人故意給周圍製造麻煩,要怎樣才能去阻止他/她呢?】


    久保老師雖然看著大家,卻沒有在期望誰舉手的樣子。


    我瞥了騎士人一眼。一副覺得很無聊的樣子。


    【剛才,爸爸們也說了,進行嚴厲的教訓當然是其中一個選項。體罰和教育的尺度雖然很難拎清,但任誰,都不喜歡被打吧。所以,就不會再犯下一次了。通過讓其恐怖,讓其痛苦,讓其羞恥來進行教導的方法或許是有的。隻是,老師我認為,僅靠這些,沒有很好的解決事情】


    因為暴力是不行的?


    【不是說暴力是不對的】久保老師說,【當然暴力是不對的,隻是,有更重要的理由,就是隻是不對這個理由不是通用的情況。比如說,我們就說個極端的情況吧,如果有個體格很健壯的小學生,比老師還要魁梧,有肌肉,老師再怎麽打他都隻會彈迴來】


    有幾個女生笑了。


    【這樣是沒有用的吧。老師通過打罵讓學生聽話,那隻是在對方比自己弱小,無法還手的場合,但如果老師再怎麽生氣,都沒法讓對方感到恐懼呢。而且老師如果通過打罵就可以讓學生聽話,大家看到會怎麽想呢?會覺得等自己長大了,隻要這樣做就好了。然而真的長大之後進入社會才發現,能通過打罵來解決的事情,幾乎是沒有。比方說,剛才有位母親說可以狠狠的教訓也沒事】


    久保老師看著教室的後麵。


    【而那個孩子是你商業上有來往的人的孩子的話,還能夠打得下去嗎?】老師馬上笑了。【不不,這是說笑了。隻是根據對方不同的情況,也有時候不能夠狠狠的教訓。走出社會之後。很多事情不能再用以前的辦法。我希望你們都能記住這一點】


    久保老師說的並不是很難的話語,一定要說的話,是曖昧的話語,但我卻開始心跳加速。


    【而再沒有比根據不同對手來轉變態度還要差勁的事了】老師又露出了牙齒。【對方很弱,暴力管用的時候,就會施行,而對方很堅強,是恐怖的人的孩子的話,就不施行暴力,這是最差勁的,也很危險】


    危險,什麽意思呢?


    【因為對方看起來很弱,所以就采取強硬的態度,但之後也許會發現這個人其實是很有實力的。動物的世界尚且如此,人的,特別是現代社會中,人的實力不是能通過表麵就能看出來的。因為,人類的強大,不僅僅體現在肌肉和體格的強大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成為自己工作的對象,成為自己的客人】


    家長們都沉默著。不隻是覺得無話可說,還是覺得說教意味太重了。


    【我希望大家記得的是,人,是在和其他人的關係中生存的。對於人的關係,你們知道重要的是什麽嘛?】


    【年終禮物?】迴答的是福生。


    他雖然可能是認真的,大家都一下笑了。稍稍感覺肩膀和腹部舒緩了一些,這才察覺自己剛才一直在緊張。


    【年終禮物,這也是其中一個】久保老師如此輕快的對我們說還是第一次。【但是,如果一個人被識破贈送禮物隻是想樹立自己的好形象的話怎麽樣呢?反效果吧。在這個意義上來說,最最重要的】老師豎起手指。【是在外的名聲】


    比之剛才雖然少,但還是有人笑了出來。


    【名聲是會幫助大家的,或者阻礙大家。那個人不錯。挺有趣。挺讓人害怕。這段時間,做了那種壞事。這種名聲變大的話也會造成影響力的,如果筆筒掉落是故意的,又或者是強行讓別人弄掉筆筒,不弄髒自己的手而讓別人來做,如果有這麽狡猾的人存在的話】


    教室裏有不少人,應該都看向了騎士人的方向。


    【即使老師無從知曉,其他的同學也都是知道這件事的。某個人,某個同學,上課的時候故意把筆筒弄掉幹擾課堂,某某真是狡猾。這樣的可不能算是好名聲】


    這麽活潑,說這麽多話的久保老師真是新鮮,到底是怎麽了呢,雖然是平常的課堂又不是平常的課堂。也許是因為有家長在氣氛變得奇怪也說不定。我仿佛就在做著混雜了各種現實的夢一樣。


    【大家,都認為給周圍人帶來麻煩是不好的。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並不是說隻是因為我想做一個好孩子。就如群居生活時候人類的習性一樣。因為覺得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會被群體排擠,所以才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隻是,在這之中,有故意要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現在的人類社會中,在群體中即使稍稍造成一些麻煩,也不會馬上被趕出群體的。當然這是一個進步,但這種人隻把這個當成利於自己的優勢。這種人,可能會讓人感到困擾。即使對出於惡趣味給別人造成麻煩的人進行說教,他們也不會改變。很多時候也不會反省。所以你們在心中覺得這個人很可憐就好了。認定這是個僅憑自己無法找到樂趣的人。從別人那奪取東西,對別人施加暴力,他終究僅憑自己無法找到樂子而已。真是可憐的人。當然這個班級裏是沒有這種人】久保老師還特意強調一下,真是挺笑人。【如果,有那種隨便就給別人造成麻煩的人的話,就在心裏想,真是可憐啊就行了】


    久保老師說的很流暢,而且明晰,聽起來像是很正麵的話題,但尼日爾歐諾個自體卻有些壞心思。我還是有些混亂。大概,其他人也是一樣的,而後麵站著的家長們恐怕也是一樣的心情。


    【做壞事就會被法律懲罰,運動的規則也是這樣的。但是,也有很多東西是沒有記載在法律和規則手冊裏的。還有一些沒有記載在法律裏麵的狡猾與壞心思。而一個人受到考驗,也往往就是在沒有被記載在規則手冊上麵的場合。老師我是這樣想的。這期間,老師見到的人,對於和自己沒有直接相關的事件,一直耿耿於懷。雖然是間接的,一直認為是自己的原因而傷害了別人】隻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久保老師的聲音才帶著混沌的樣子。【雖然有點誇張,老師卻因為這件事,感到有些感動】


    語尾黏著,我甚至擔心久保老師是不是哭了。


    【人與人的關係是你想不到的狹窄。熟人的熟人會是別的熟人。間接知道的人,也有會是你已經熟知的人。如果認為跟我沒有關係的話,也有會遭到慘痛經曆的局麵。扔下筆筒,雖然本身不是特別惡劣的事情,但是間接的,給大家造成了麻煩。這個時候,有人可以說也沒有違反法律啊。但此時會覺得自己做錯了的人,明顯要更加了不起。這種了不起就會給你帶來名聲,而這種名聲就會幫助你們的】


    久保老師停下來後,教室又複歸平靜。


    【這種思考方式是不是也是可能的啊】久保老師愉快的繼續道。【怎麽樣?老師像這樣一下子說這麽多話是不是把你們嚇了一跳?】


    是的,很大一跳。


    但是誰都沒有迴答。


    過了一陣一個人舉起手來。【老師】


    【什麽,福生】


    【老師,為什麽突然變了呢】代大家說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家長們也稍稍笑了,教室裏就好像卸下一個重擔的感覺。


    久保老師害羞一般的眯起眼睛。【那個】之後,稍稍間隔一下,也許是在考慮要不要說真話。


    老師的轉變,應該是以見到潤的父親為契機。


    大雨傾盆的晚上,那之後,就如詛咒被解開一樣,整個人煥然一新。


    那個時候,福生在把筆筒扔下之前,老師是準備從紙袋取出什麽呢,其實是打算要幹什麽呢。


    還想是不是要說這些的,但我錯了。


    【跟最開始說的一樣,;老師不希望大家變成根據對方不同的外表就會改變自己態度的人。因為本來大多數情況下僅憑外表我們也無法得知對方是個怎樣的人。輕視對手的話,實際上可能會有很駭人的事情發生。靠著最初的印象來下決斷的話可是會吃到苦果。所以了,不管是什麽樣的對手,都能親切,叮嚀的對待是最好了,不這樣的話,當對方變得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就會感到困擾,尷尬】久保老師又微笑起來。【所以】


    所以?


    【之前,一直裝成靠不住的老師的樣子】


    騙人的吧,我瞬時想到。沒有理由啊。隻是我也沒辦法說出口【才不是這樣的!】


    【看到先生不嚴厲,以此為自己的優勢,也不顧自己的言行了,做事情也隨意了。而另一方麵,有同學不管老師是怎樣,都努力把自己做好】


    【就為了看出誰是誰,老師就故意裝出不嚴厲的樣子?】福生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有點太捉弄人了吧?】


    【確實】久保老師雖然點頭,還是笑著。【我真是相當的捉弄人對吧】


    【啊,老師】福生用更高的聲音說道。


    【怎麽】


    【就是這之前,隻是避世之假姿?】


    久保


    老師苦笑著,歪著頭。問是什麽意思。


    【本來是外星人,卻化作小車的姿態嗎?】


    【完全不是】久保老師鄭重否定的樣子實是可笑,點燃了教室裏的氣氛。


    *


    【將太,剛才久保老師的話,你明白什麽意思嗎?】上完所有的課,在出入口穿鞋的時候,福生也來了。因為書包沒有關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真的不太懂誒】


    【我也是。隻是覺得名聲是大事說的也有點道理】


    【有道理嗎】


    【那是真的久保老師嗎】


    【什麽意思?】


    我想起來在遊戲中心前碰到的,稱久保老師為久保君的大姐姐。還說很樂見久保君成為小學老師。今天的老師身上,就有這樣的氣氛。


    【真正的,擎天柱】


    【你還真固執誒】


    離開出入口,穿過校園,往外走去。這個時候,騎士人從後麵經過。


    【啊,騎士人】福生叫住了他。


    【什麽啊】


    【那種事情還是不要做了比較好】


    【做什麽啊】


    【幹擾課堂】


    【我才沒有做這種事呢】


    【久保老師也說了。說起騎士人的話,是喜歡幹擾課堂的人,是可以隨便給別人添麻煩的人。這樣的印象已經固定下來了。大家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頭可能都在想真可憐】


    【沒有的事】騎士人生氣的樣子和平時不太一樣,明顯是慌了神。


    久保老師的話,比起我們,更是讓聰明一些的騎士人感到觸動。


    【比起這個,你把你那寒酸的衣服換一換好不好?】


    【久保老師不是說了嗎。因為外貌去改變接待對方的態度是很不好的。如果因為外貌或者衣服之類就小瞧對方的話,可是會吃不了兜著走的哦】


    【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不知從哪傳出的【什麽事情?】


    【啊,爸爸】騎士人的聲音變高。


    個子挺高,皮膚黝黑,看起來很有威勢的男人站在那裏。看起來堂堂正正。


    這就是那個,就是那個有名的騎士人的父親嗎。


    【騎士人,抱歉,沒有趕上。雖然我已經很急著趕過來了】


    【沒事的,反正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課】


    他爸,也沒有糾正他說的話。


    他爸的視線看向我們,【是騎士人的朋友嗎?】


    【同學,不是朋友】


    騎士人說道,我們有些生氣,騎士人的父親,則嗬嗬笑了起來。


    接著有人小跑似的走了過來,穿著製服的女性,【啊,福生,抱歉】。


    福生像是有些害羞的樣子,小聲的答應了一聲。


    【工作果然還是太趕了。但我真的是想看你上課的】


    唔嗯,也是沒辦法啊。


    福生的迴答雖然很成熟,但感覺他整個人小了幾歲。


    我稍稍觀察了一下福生的母親。因為會在意一直穿著薄薄衣裳的福生的母親會是什麽樣的人。倒也沒有穿著看起來就覺得冷的纖薄衣服,嘛這也是當然的了。而且抱著那種我媽沒有的看著高級的包,也挺襯的樣子。表現也挺活潑有生氣。


    【誒】發聲的,是騎士人的父親。


    剛想是怎麽迴事呢,就來到了我們的旁邊,【這不是保井桑嗎?】說著突然就低下頭。


    【啊】迴答的是福生的母親,馬上就開始了寒暄。【一直以來承蒙照顧了】


    【不不不,我這邊才是】騎士人的父親,變得比剛才還要鄭重。【這段時間,多虧了保井桑,真是幫大忙了】


    工作上的關係,就在我茫然眺望之時,騎士人稍稍擔心的樣子【是爸爸認識的人嗎?】


    【是我們公司的客戶,客人。一直承蒙別人照顧。原來是同一個學校的啊】


    【真的是這樣呐】福生的母親穩重的說道。【這世界還真是小啊】


    福生撅起嘴,【媽,這是將太。最近經常一起玩的】這樣說道。


    【謝謝你。這孩子老師穿著一件衣服,讓你見笑了】她害羞一樣微笑道。【這是他爸之前買給他的】。


    福生好像害羞的搖著手【說了不是這樣的了】


    父親買的就怎麽樣呢,沒能問出這個問題,我隻是望著他穿的那件過於纖薄,商標都要消失的t恤。


    【真沒想到保井桑的孩子和我家是同學。要跟別人好好玩哦】騎士人父親的語氣帶上了些許強硬。


    【你們是朋友吧?】福生的母親問道。


    隻見福生稍微笑了一下,正如擎天柱脫口說出【我有個好主意】時的表情。


    騎士人一邊注意著父親,一邊看著福生。可以看出他臉上懇求的神色。


    福生哂笑,在迴答之前,輕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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