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我的革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天從早上開始已經是大晴天,絕好的陽光傾瀉在大地上,是晾衣物的好日子。


    友裏鼻中哼著朦朧記得的大熱歌曲,一邊在晾男人的內褲。


    她不曾想過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跟牙血鬼提心吊膽地戰鬥的每天,腦內隻日複一日地想著如何活下去的自己,竟然哼著歌,晾戀人的內衣。


    這時候,她聽到嘩嘩嘩嘩響起的計時器聲音,於是慌忙走進廚房。


    她以不太熟練的動作,把剛煮好的意大利粉放進篩子裏滴幹水分。然後將意粉混進用煎鍋炒好的洋蔥、青椒、煙肉裏,用番茄醬調味,那樣便完成了在café maldamour所學會的那不勒斯意大利粉。


    他快迴來了。


    友裏的戀人紅音也——


    友裏與紅音也從半個月前開始同居。


    那場戰鬥——


    友裏、次狼和紅音也,與友裏的殺母仇人獅子牙血鬼死鬥,最終成功將之討伐的那一晚——


    次狼的肉體隻要不變身成人狼,便跟人類沒什麽不同。


    手術也跟人類一樣地進行,雖然曆時良久,但總算順利完成,保住了次狼一條命。


    代替失去意識的次狼辦理入院手續後,在音也的陪伴下,友裏歸家時已是黎明。


    音也送友裏到家後便打算迴去,但友裏竟然挽留了他,並且最驚訝的人也是友裏自己。


    音也沒有表現得很高興,口中說著隻是簡單的事,便進入了內裏隻有一個房間的友裏的家。


    「咖啡可以嗎?」


    「有沒有酒?」


    「隻有便宜的紅酒。」


    「那個就行,你也來喝吧。」


    「我不喝。」


    「喝一杯,心情會冷靜下來。」


    「……也對。」


    放下兩隻紅酒杯,倒進平時用作料酒的便宜紅酒。


    如音也所說,酒精循環全身,高漲飽滿的情緒自然而然地冷卻下來了。


    友裏唿出一口氣,長長地歎息。


    「對了。」


    「嗯?」


    「你為什麽會有牙血鬼鋼索?」


    「牙血鬼……?」


    「牙血鬼鋼索,那個武器啊。」


    「啊啊……那個嗎?那是跟菲利茲·範·邁艾路戰鬥時,從暈倒的你身上拿走的。」


    「果然……」


    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疑惑終於解開。


    在那時救了自己的人,正是音也。


    她也想過,牙血鬼鋼索是否被音也拿走了。


    「你用得很好,嚇了我一跳。」


    「好的小提琴,拿在手上的時候就知道該如何拉奏。道具也是如此。就算沒有人教導,好的道具自身也會表示出如何使用。」


    「真的?」


    「真的。這是……」


    音也從口袋拿出牙血鬼鋼索來。


    「……這是個好道具。」


    「……製造這個的人,是我媽媽。」


    「……是麽?」


    「我的媽媽就是被那頭牙血鬼殺死的。」


    「那個……巨大的家夥?」


    「對,是獅子牙血鬼。」


    「說起來,確實很像那個在溫泉看到,從口中吐出熱水的東西。」


    音也的輕鬆口吻令友裏的表情稍稍放鬆。


    音也幹了玻璃杯中的紅酒,又為自己倒滿。


    「媽媽是與牙血鬼戰鬥的組織裏所屬技術人員,因此,她的性命被狙擊了。」


    「……嗯。」


    「在我還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


    「自此以後,我一直想著打倒那家夥。成為牙血鬼獵人,是為了減少像我這樣的人增加。」


    「你……」


    音也第一次以「你」來稱唿友裏。


    「你其他的家人呢?」


    「爸爸在我五歲時去世了。」


    「沒有兄弟姐妹嗎?那麽,你一直一個人?」


    「嗯。」


    「是這樣嗎?」


    很奇怪,被音也這麽一說,友裏初次親身感受到了自己是天涯孤獨一人。


    打倒殺了母親的牙血鬼。


    她發誓,將以此一直和母親緊密相連。


    現在目的已經達成,自己之後要做些什麽才好呢?


    從跟連接著亡母的枷鎖中解放,現在友裏自由了。


    友裏還是第一次置身於這種狀態,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不被允許的自由——


    這廣闊的世界裏,自己孤身一人,也沒有想做的事。


    她抬起頭,紅音也就在眼前。


    音也以溫柔的視線望著她。


    一直以來她竟沒有發覺。


    音也的眼神為何這樣溫柔?


    「……你每次說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人』時,我都覺得你很白癡。」


    「……」


    「但是,你幫我報了母親的仇。」


    「……我不過是單純地喜歡著你的普通男人。」


    「呃?」


    「喜歡你,想為你做些什麽,結果,報了你母親的仇。就結果來說,不過如此。」


    「可是……」


    「你想稱之為命運也可以。不過,我本來就不相信那種東西,我相信的是從你身上聽到的美妙音樂。」


    「音樂……」


    「沒錯,無論是誰都會演奏出音樂。有美麗的曲調,也有醜陋的曲調。而從你身上聽到的樂曲,是我從未聽過的美妙旋律。」


    「……我可以相信你嗎?」


    「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罷,你已經迷上我了。」


    音也說著,牽起友裏的手,拉近自己。


    音也如包裹友裏似的,緊緊地抱著她。


    友裏把頭埋在音也胸口,感受著頭發被溫柔輕撫的感覺。


    繃緊的心被一口氣解放,一線淚水從友裏的臉頰淌下。


    那是幸福的眼淚。


    音也溫柔地把友裏的臉托向自己。


    友裏與音也的嘴唇重疊,她初次向別人敞開心扉,沉溺在被接受的快慰中。


    身體發燙。


    但並不是因為酒醉。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碰過酒。


    她沉醉在了音也身上。


    那天早上,紅音也沒有告訴友裏他要去哪就走出了房間。


    目的地是次狼所在的醫院。


    病房裏,次狼閉上正在閱讀的詩集,瞥看前來探病的音也。


    「身體怎樣?」


    「還好。」


    「不是已經很精神了嗎?」


    「人狼族的生命力遠比人類強很多。身體的構造雖然跟人類沒什麽不同,但恢複得太過迅速,醫生都嚇得要死。」


    「看來在你的真實身份暴露之前退院比較好。」


    「不要,這裏很舒服,提供三餐又附午睡,隻是很多護士小姐用色眼看我,這讓我有點困擾。」


    次狼跟平常一樣多嘴,看到他那樣子,音也亦微笑起來。


    從為了換氣而打開的窗吹來微風,窗簾輕盈地搖曳著。


    「……友裏怎麽樣了?」


    「我們住在一起。」


    「……是嗎?」


    簡短的對話結束了二人情敵的關係。


    「對手是你的話,我也隻得放棄。」


    「實在太好了。」


    「……看到我本來的姿態,你也並不震驚,就算知道我不是人類,對我的態度依舊沒有改變,你這樣的男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你是不是人類與我沒關係。」


    「嗯。」


    「改變的隻是外表吧?我並非以肉眼看到的外表去判斷對手。」


    「不是用眼,你用什麽來看對手?」


    「不是看,是聽。我聽對手身上傳來的音樂。從你身上聽到的音樂,著實不錯。」


    「……原來如此。」


    次狼總覺得音也是個很有膽量的男人,現在終於明白緣由了。


    人類會作出各種比較來測試對手。


    難以抉擇時,判斷就容易迷失,繼而被外表和地位所欺騙。


    閉上眼,清清耳朵,便能聽到對手的本質。


    所以,他的人生一定會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要再來啊。」


    次狼對準備離開病房的音也說。


    音也輕輕舉手迴應,然後歸去。


    跟那小子有這樣的交情也不錯。


    次狼將身體躺在柔軟的床上想著。


    「我迴來了。」


    剛好正午,音也迴到友裏的住所。


    「太好了,剛好是約定的時間。」


    「遲一些也無所謂啊。」


    友裏雖然這樣說,心裏很清楚音也必定準時迴家,所以才掐點做好午餐,等待著他。


    「我不會打破跟你的約定的,因為你是——」


    「命中注定的女人?」


    「對,就是這個。」


    「你明明不相信命運。」


    「那是夜晚說的,在日間,我相信的啊


    。」


    「什麽?這是什麽意思呀。」


    友裏一邊笑著迴應音也平常的玩笑,一邊將二人份的那不勒斯意大利粉放在器皿上。


    「啊啊,午餐是那不勒斯意大利粉嗎?」


    「希望我煮得好吃。」


    「不可能不好吃,因為是你弄的料理啊。」


    音也任何時候都會邊稱讚友裏的料理好吃,邊將它吃下肚子。


    就算友裏自己試吃後發現那明顯是失敗作,他的態度都不會改變。


    他會想出各種歪理借口,把難吃的料理說成美食。


    那口吻很怪異,友裏常常會被他逗笑。


    「我要吃了。」


    友裏用叉子卷起那不勒斯意大利粉,音也卻說著等等製止了她。


    「你還沒有給我迴家的吻。要在變成茄汁味前給我啊。」


    在觸碰與觸碰不到之間,他們交換了輕輕的吻。


    友裏有點夠不著,她用手捧著音也的臉,拉近自己,今次好好地四唇重疊。


    她略顯害羞地低下頭。


    「啊,對了,你要用奶酪粉和辣汁吧。」


    她隱藏起自己的害羞,到廚房拿調味料。


    她背後感受到音也溫柔的視線。


    糟糕。


    很幸福。


    友裏對戀人的甜蜜生活完全沒有免疫力。


    因為太過幸福,所以很害怕失去,這是友裏初次體驗到的。


    相信他吧。相信紅音也這個人。


    就算總有一天會失去這種幸福,但能夠過上這樣的日子,對友裏的人生來說已是奇跡——


    1986 ∮ 2008


    淩晨零時。


    加班完迴家的男人,向自己停泊在停車場的汽車走去。


    這裏是新宿的高樓大廈街。進入密集的摩天大廈裏,任何一間都是世界性、且能動搖日本經濟的大企業母公司。


    男人是在那樣的大企業工作的上班族。


    工作很辛苦,但相對應的,報酬很豐厚。


    雖然不似貧富懸殊的大國美國般,但這個國家的財富仍由一少撮富裕階層掌握。而剩下來的,就由其餘的人瓜分。


    他們認為自己是中產階級,但對男人來說,隻是貧困階級。


    他們從早到晚都在工作,同樣的勞動時間,給予的報酬卻是數十倍不同。


    是不公平,但既然自己受到了這不公平的恩惠,他也從未想過去改善。不,他更想助長那樣的不公平。


    他的視線中出現了自己黑色的高級進口車。


    高級進口車當然要黑色的。


    隻要坐在一定等級的黑色車上,這國家的警察不知為何就便有所顧慮,不會被檢舉違反交通規則。


    停泊在街道上和高速公路上,被警察摩托車截停的都是便宜的車種。


    話雖如此,但違反交通規則的罰款,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超速駕駛的罰款刮走了坐在便宜車上的貧窮人月薪幾分之一,而同樣的金額對於自己而言,卻連零用錢都不是。


    不公平萬歲!


    今日的工作有點辛苦,迴去的時候飆飆車吧。


    他想著,按下遙控鑰匙的按鈕。


    通知車已解鎖的燈閃爍之時,有人說著。


    「等等。」


    男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停車場出入口附近燈光明亮,聲音主人站在那逆光之中,看不清臉孔,不過好像是位年輕男性。


    腳步聲響起,對方的腳踏在混凝土地上,慢慢走向男人。


    「你的車挺不錯。」


    「是誰?」


    對方並沒有迴答男人的提問。


    「你賺了很多錢,但你擁有的財富原本就是人類的東西……還給人類吧。」


    「你說……什麽?」


    是強盜麽?


    同時,另一種想法也浮現在男人腦海中。


    逆光中的人影,把手插入夾克內側。


    持槍了嗎?


    他感到明顯的敵意逼近自己,從擺出體勢的男人兩頰浮現出彩色玻璃般的花紋。


    不過對方掏出的並不是槍。


    更像是有柄的電擊槍。


    「rea-d-y」


    電子音在地下停車場產生迴音。


    「……變身。」


    低聲沉吟後,逆光中的男人把如電擊槍的武器按壓在腰帶扣上。


    「fi-s-t o-n」


    閃耀光輝的鎧甲從空中出現,包裹著他的身體。


    有金色十字架在上麵的麵具,以及輝煌的白色甲胄。


    那是被稱為「ixa」的強化裝甲服。


    「你是……牙血鬼獵人!」


    在臉頰浮現出彩色玻璃花紋的男人,舍棄精英上班族的姿態。


    他全身肌肉隆起,變身成黑色身體上有巴洛克風裝飾的魔人——山羊牙血鬼。


    「將那生命——還給神吧!」


    在ixa麵具下,名護啟介對牙血鬼作最後通牒。


    牙血鬼無法判別首次碰上的對手的實力,所以與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穿著這種強化服的牙血鬼獵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獵人通常會用被稱為牙血鬼炮的手槍來對抗牙血鬼。


    但有一點不明白的地方。


    獵人對抗牙血鬼,很多時候隻在牙血鬼襲擊人類,吸收生命能量日常化之時。


    自己也在很久前就沒襲擊過人類了。


    根本不用襲擊人類,隻要用賺來的錢就什麽也能辦到了。


    因為牙血鬼的本能,有時也會想吸食人類的生命,但未曾想過要冒著被獵人狙擊的危險也要去吸取。


    實際上,融入社會,跟人類沒有不同地生活的牙血鬼大有人在,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他雖然擁有關於獵人最低限度的知識,但從沒想過會他來到自己身邊。


    「臣服於ixa之下吧。」


    身穿強化服的男人喊道,並以手上的劍砍斬過來。


    山羊牙血鬼避開危險的攻擊,用角撞向對方的身體。


    可是ixa裝甲非常堅硬,牙血鬼角的一擊,沒能給予他任何損害。


    「我是牙血鬼!可我什麽也沒做過!為何要對付我?」


    出現在彩色玻璃花紋上的男人臉孔表現得十分焦躁。


    「所有牙血鬼都必須被消滅,並無例外。」


    名護冷酷地迴答道。


    這是他的信念。


    與襲擊人類與否無關。


    對他來說,牙血鬼是必須被消滅殆盡的存在。


    在名護的想法裏,隻打倒襲擊人類的牙血鬼,是因為戰力不足而已。


    以往的武器對牙血鬼獵人來說實在太弱,隻能在牙血鬼襲擊人類時才能戰鬥,不過是對症療法罷了。


    但是,隻要有這套ixa係統——


    ixa係統是由日美技術人員共同開發的對牙血鬼戰鬥用強化戰鬥服。


    將於美國研究所內取得實用化的兵器運到日本來試用,便是“至上藍天會”給予名護的任務。


    能反彈牙血鬼攻擊的牢固裝甲。能分析從牙血鬼身體組織發生的微弱波動,看穿要害核心的感應器。能一擊貫穿被發現的要害的電磁劍——ixa仗劍。一瞬間穿上裝備的變身道具——ixa拳套。統合這些就是ixa係統的全貌。


    隻要有這個係統,獵人就不會再輸給牙血鬼。


    ixa是牙血鬼的處刑人。


    名護像在玩弄對手般作出攻擊。


    對一直處於優勢,小覷人類的種族,這般對待是理所當然的。


    名護因能痛打牙血鬼而感到快慰。


    這樣下去會被殺的——


    山羊牙血鬼認為自己無法再抵抗ixa。


    趁對手露出空隙時,便馬上跳到十米高的空中,一心不二地以停車場出口為目標逃走。


    它對自己的腳力很有信心,隻要這樣逃走到最後的話——


    山羊牙血鬼想著,但絕望卻正在等待著逃到出口前的它。


    停車場出口被手持槍械的士兵封鎖。


    「開火!」


    女聲響起,無數子彈發射,粉碎了山羊牙血鬼僵硬的身體——


    盯住變成細小玻璃碎片的牙血鬼殘骸,麻生惠心裏感到了異樣。


    名護從美國帶到日本的ixa係統確實非常優秀。


    獵人與牙血鬼的戰鬥模式必定會因此而改變。


    變得對戰鬥有利,對獵人來說是天大的喜訊。


    可是,卻充滿了違和感。


    賭上性命的戰鬥是不允許輸的。


    在殺或被殺的戰鬥上,沒有餘地同情對手。


    但是惠一直很執著於堂堂正正地一對一戰鬥。


    以角力的戰鬥互相奪取性命,打倒對手,從而滿足惠心中的戰士尊嚴。


    因為那樣的想法,她覺得壓倒性的ixa戰力,實在有違武士道精神。


    不止如此,若正式以滅殺牙血鬼為目標的話,今後“至上藍天會”將會與警察機動部隊和自衛隊進行合作。


    實際上,現在受惠指揮的,正是由自衛隊派


    遣過來的隊員。


    用ixa追逼敵人,敵人逃走的話,便用壓倒性的火力埋伏粉碎他。這將會是之後對牙血鬼的作戰方法。


    ixa的試驗運用成功的話,在美國量產的ixa係統便會馬上送到日本來。而且,不單隻配備給獵人,也會配給機動部隊和自衛隊員,並編製成部隊。


    一旦成真,便能實現完全消滅牙血鬼的這個目的。


    正如名護所說,本來是該高興的事才對——


    初次的約會以來,惠間中也會跟名護度過二人世界。形式上大概是在交往,但兩人相處時,她跟名護的對話不外乎是工作上的話題——多是關於牙血鬼的戰鬥,與惠所期待的相距甚遠。


    當然兩人還不是情侶關係。惠想要更加不同的交往方式,但名護對於現狀很滿足,所以很難有所變化。


    「辛苦了,做得非常好。」


    解除ixa裝甲的名護,以慰勞惠的方式說道。


    「一點也不辛苦,隻是射擊和打倒怪物罷了。」


    「之後那就是獵人的戰鬥方法。」


    名護笑著對惠說道。


    但那是如寒冰般的冷酷微笑——


    名護啟介是外交官的兒子,在沒什麽不自由的家中,名護受雙親的寵愛於一身,另一方麵,亦被嚴謹教育成一個規規矩矩的公務員子弟。


    公私上的人都承認他有能力,為了國家工作的父親亦以他為榮。


    將來要成為像爸爸一樣厲害的外交官,那曾是名護的夢想。


    他幼年時就已經相當優秀,無論是運動還是學業,班上的同學束手無策的,他怎樣也能完成。


    這樣的經曆,使名護成為一個完美主義者。


    沒能力的人,做不了也沒辦法,但既然自己有能力做到,就要將事物完美地完成,那是有能力的自己的責任。名護抱有這種想法。


    這正是完美主義者名護想追求的完全正義。


    名護的家人不是基督教徒,但長期在海外生活,名護受到了相當大的影響。


    神常常注視著這個世界。


    他將人類的行為清清楚楚地區分開,是神所允許的善行,還是絕對不被容許的惡行。


    然後,在名護最多愁善感的十幾歲時,他發現了他尊敬的父親的不當行為。


    他家境非常富裕,生活沒有一點不自由,但人類的欲望卻是無窮盡的。


    名護的父親從赴任地方的企業收受賄賂,進行不道德的交易,以此中飽私囊。


    他父親原本是一個很嚴格的人,被認命為大使,掌握大使館權力後,不知何時他的倫理觀念越來越薄弱。


    有人對他父親的不正當行為看不過眼。


    那人正是大使館職員,首先他讓名護父親承認罪行並逼其辭職,但名護父親拒絕,於是訴諸法律。


    做法光明正大,正當性非常高。


    當時名護父親赴任的國家治安很惡劣,搶劫和殺人是家常便飯。名護父親用錢雇人,謀殺揭露自己不當行為的男人。


    當然這一切的壞事全都對家人保密,不過卻無法瞞過聰明的兒子。


    可想而知,名護將受到何等巨大的衝擊。


    原本是世界上最受敬愛的父親,竟然犯下殺人此等罪大惡極的罪行。


    名護的精神被撕裂了。


    陷入精神錯亂的名護,最後隻能依賴「神」。


    名護父親雖然雖然滅口成功,最終罪行仍然被揭露,並進行審訊。


    名護父親主張自己是無辜的,並想收買法官。


    可是,名護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人類的行為隻分為神允許和不允許這兩種。


    不容許的人,縱然是自己最愛的父親,也一定要判罪。


    名護自己站在證人台上,把自己得到的所有證據送到法官麵前。


    被判有罪,地位和名譽全部被剝奪,鋃鐺入獄。


    被庭警脅住兩肋走出法庭之際,父親迴望向證人席的名護。


    父親眼中浮現出責難的怨恨之色。


    ——爸爸,為何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我隻是依從你的教誨,貫徹正義罷了——


    名護沒移開視線,筆直地迴看向父親,但從雙眼溢出的淚水卻無法停止。


    母親瘋了似的一邊哭泣,一邊責怪名護。


    可是,那時候名護的心已經如鋼鐵製的箱子般緊閉不開,見到母親的狂態也沒有任何感覺。


    終於傳來父親在獄中的死訊。母親因心力憔悴而病倒,過著隻能躺在醫院病床上的生活。


    名護所相信的正義,從他身邊奪取了他愛的所有。縱使如此,不,正因如此,名護之後的人生也隻能依存正義而活。


    名護畢業後,在美國成為警察。


    怎樣小的犯罪,名護都不允許,並毫不留情地指摘,對於罪犯來說,他就是惡鬼一般令人害怕的警察。


    名護第一次知道牙血鬼的存在也是在那個時候。


    因種族本能而襲擊人類的牙血鬼,在名護眼中,那存在的本身已是邪惡,他認為有價值去窮盡一生消滅它們。


    名護加入“至上藍天會”美國分部,成為牙血鬼獵人,以鬼一般的氣勢追逼牙血鬼。


    為了成為優秀的獵人,名護嚴謹地努力訓練自己。


    他無視其他獵人驚愕的表情,鍛煉著自己的身體。


    他覺得肉體越感到痛苦,自己的精神越被淨化。


    在美國的獵人中,也有人像惠那樣喜好一對一決鬥,在名護看來,那隻是沒有價值的感性而已。


    對他而言,消滅牙血鬼跟驅除害蟲是一樣的道理。


    戰鬥並不需要多餘的感情。


    不管對手是否有憤怒或悲傷的感情,不論有沒有家人,他們都是違背神的意誌的生命,應當將那生命交還於神。


    因名護卓越的戰果,量產的ixa係統也即將配備到日本。


    聽到這消息的惠,很是憂鬱。


    ixa壓倒性的強勁,將戰鬥變為單方麵的屠戮。


    這件事令惠很困惑,而令她更憂鬱的原因是在ixa係統身上。


    那就是能判別人類姿態牙血鬼的能力。


    最初聽到這個機能的時候,她覺得很方便,但想得越多,就明白那是多麽可怕的機能。


    一直以來,牙血鬼獵人的工作程序是先搜查殺人和傷人案件,然後找出犯人,特定那人是牙血鬼後才戰鬥。


    又或在平時的搜查列出的牙血鬼中,盯緊有襲擊人類習慣的人,監視他們,並防患於未然。


    就跟賞罰分明、對犯罪的人訴諸法律一樣。


    但名護的想法不同。


    牙血鬼的存在就是罪惡。


    但牙血鬼中也有不襲擊人類,融於人類社會過著平靜生活的。前日打倒的精英上班族也是這樣的牙血鬼的一員。


    他們究竟犯了什麽罪,一定要被殺才行呢?


    的確,牙血鬼跟人類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就像人類的法律不適用於動物一樣,也沒有必要以人類的尺度去測量牙血鬼。再者,對手吸取生命當作自己的能量,即是人類的天敵。


    惠的祖母就是被牙血鬼所殺,她對牙血鬼的憎恨絕對比普通人更為強烈。


    隻要這世界上沒有牙血鬼,犧牲者便不會再增加。


    ——縱使這樣想,惠的心情也未見晴朗。


    ○


    組織性的牙血鬼狩獵行動,也快不能掩人耳目。


    預料到有大規模戰鬥時,會實施讓周圍的居民避難,拉開封鎖線等對策,但封鎖線裏究竟在進行著什麽,很吸引人們的興趣。


    像都市傳說般流傳的牙血鬼存在,也很快成為公開的事實,人們對他們的存在產生恐懼。


    然後,人們得知牙血鬼會假借人類的姿態潛伏於社會中,這次,疑心支配了他們。


    自己的鄰居、認識的人,是否就是牙血鬼呢?


    那個人怎樣?這個人沒問題嗎?


    表麵上不會說出口,但不信任正悄悄地如陰雲般覆蓋住社會。


    人類最該忌諱的習慣就是差別心。


    平時看起來是沒有差別心的明亮社會,隻要有一點契機,差別心便會像傳染病一樣在社會上蔓延。


    以最原始的差別心——性別歧視為首,人種、樣貌、身份……就算沒有正確的根據,也會認為自己比其他人更優秀,人類就此簡單地陷入歧視裏。


    然後,差別傾向從社會順序上被置於最低下層的人開始,依次按順序蔓延開來。假定其他人比自己更低下,以此獲得優越感,這種欲求越來越強烈。


    對牙血鬼的疑心,為人們提供了作為差別的材料。


    對平日裏看不順眼的人,就肆意地誹謗他為牙血鬼,像染黑一般,在社會裏慢慢擴散開去。


    小孩子們的小社會——學校也一樣。靜香就讀的學校徐徐地被那洪流所侵蝕。


    夕陽斜照的教室裏,準備歸家的靜香聽到了同學們口無遮攔地說壞話,感覺很討厭。


    這時候,靜香覺得自己是個不深入班中人際關係的存在,因而感到安心。她想拯救被欺


    淩的同學,但一考慮到自己會成為新目標,她能做的也就是無隔閡地對待那些學生,這或許已經是盡了她最大的能力。


    從接到女朋友電話後,渡飛奔出去的那天以來,他再沒有迴到洋房。


    雖然是單戀,但對靜香來說,已經是失戀,那天起,她抱著空虛的心情過著每天。


    靜香在那樣的日子裏,隻有小提琴練習是每天亦不會間斷的。


    怠惰一天的練習,技術便會倒退三分,這是渡教她的。


    她可不想當渡迴到洋房,課堂再度開始的時候,她的技術變得越來越差。


    繼續拉奏小提琴,是靜香和渡之間的連接。雖然細小,確實是唯一的羈絆。


    以及希望——


    靜香覺得自己實在不懂放棄。沒法確認渡對自己的想法,這是對她的救贖。


    她完成歸家的準備,走出教室之時,又聽到了同學們的流言蜚語,覺得很厭煩。為什麽這些人對別人那麽具有攻擊性呢?明明已經為自己的事盡了全力。


    而且——靜香想。


    牙血鬼真的如人們所想般那麽邪惡嗎?


    在坊間擴散的傳聞中,隻聽說牙血鬼的外表特征是身體有彩色玻璃狀的花紋。


    其實,靜香曾見過那樣的存在。


    不,因為過去了太長時間,究竟是記憶,還是自己的白日妄想,她也不清楚——


    在靜香小學低年級時,有一名女孩子轉校到她班上。


    因為轉校生很少見,所以靜香想找機會與她談話,與她交個朋友,但那少女散發出拒絕別人跟自己說話的空氣,她總是找不到時機。


    轉校生少女的氣氛實在可怕,不久就成為班裏被孤立的存在。


    她本人看上去並不在意,休息時間多是一個人在看書。


    某天,靜香偷看到少女正在看的書的內容,那剛巧是靜香看過的書,以此為契機,她和少女聊得多了起來。靜香不是特別喜歡看書,真的隻是剛巧看過那本書而已。和少女交往之後,靜香發現,與難以接近的外表相反,少女很會照顧人,愛護花朵和小生物,性格溫柔,她還教靜香很多花朵名稱和昆蟲名字。


    終於,少女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其他學生的欺淩對象。


    被無視、被藏起東西等等,陰濕的欺淩每每發生,但因為有靜香這唯一的朋友在,她才能貫徹不在意欺淩的態度。


    聰明的她很清楚,她越是生氣,對手便越覺得有趣。


    讓她反抗的是,重要的護身符在眼前被奪走的時候。


    那是她媽媽給她的東西,她告訴靜香,隻要將護身符帶在身邊,神明大人便會保護自己。


    班上幾個少女知道那是她重要的東西,所以才將之搶走。


    曾經那個被藏起鞋子也不反抗,穿著襪子便迴家的少女,隻在這時候拚命地追趕逃走的對手。


    那時候,靜香很擔心少女,於是也追在後麵。


    到達沒有人的學校後方空地,班中的少女將護身符丟到水窪裏用腳踐踏。


    來遲了的靜香喘息著趕到現場時,少女產生了變化。


    她的臉上浮現出彩色玻璃狀的花紋。


    少女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襲擊搶去護身符的同學們,更以不似小孩子,不,連人類也不似的力量毆打她們。


    那一刻,靜香覺得那少女的姿態看起來很像猛獸。


    在之後聽說,同學們都各自受到骨折和內髒損傷等重傷,爬在地上呻吟。


    少女珍而重之地撿起沾滿泥濘的護身符,然後迴望呆站在一旁的靜香。


    在朦朧的記憶裏,少女那凝視自己的刺心悲傷眼神,卻能清楚地迴憶起來。


    她離開現場,靜香慌忙跑去唿喚老師。


    從翌日起,少女再沒到學校來,之後班主任告知大家少女已經轉校,自此靜香也再沒見過她。


    那孩子是牙血鬼的話,牙血鬼也不是如傳言那樣恐怖的存在,反之,不好的是人類吧。


    現在世上發生的事,若與靜香小學生時所體驗的事是同樣的話——


    靜香邊迴想少女痛苦的眼神,邊走在迴家的路上。


    ○


    「辛苦了。」


    紅渡大聲地對家庭餐廳工作的同僚們說道,然後奔往接下來兼職的地方。


    自鈴木深央哭著打電話來的那天開始,渡再也沒有迴到洋房去,而是住在深央的房間裏。


    深央很需要渡,渡自己也以迴應深央的心情來讓自己精神得到滿足。


    認識了外麵的世界,渡的心起了一直未曾感到的渴求。那是想跟誰連緊的心情。


    渡想向靜香尋求那樣的連緊。


    但他內心某處卻踏下了刹車。


    向靜香尋求是很危險的,他心中響起警報。


    但想跟深央連緊的時候,他卻聽不到警告。


    他不明白理由,不過跟深央一起生活的日子,卻能給他帶來安寧。


    不過考慮到經濟問題,不能隻是覺得安寧便夠。


    深央缺乏生活能力。


    雖然有很濃厚的工作意欲,但任何工作都無法長久。


    因為深央的不靈巧,工作上總是失敗,內向的性格也可恨地讓她成為欺淩對象,不能繼續待在職場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


    渡有儲蓄,但兩人都靠這份錢來生活的話,不難想象不一會就幹涸見底。


    無可奈何,兩人都去找兼職工作。


    一直不曾試過在外麵工作的渡,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否勝任而感到很不安,但實際開始工作以後,他意外地什麽都很容易上手,任何工作都很得心應手。


    不單收入好,而且他對鍛煉身體充滿好奇心,於是開始了肉體勞動。


    還以為他會在現場礙手礙腳,可是他不但工作努力,更幫助了同僚的專業勞動者們。


    渡的手腳開始有了肌肉,現在體力勞動成了他的興趣。


    他利用當天的薪金,在便利店買了深央喜歡的甜食迴去。


    打開家門時有以笑臉迎接自己的人,是多麽令人歡欣的事。


    與渡同居後,很不可思議地,深央的工作很多都能順利繼續,可能因為得到了渡的支持,所以她的態度也冷靜下來。


    他以為他與深央能和平地生活下去。


    可是最近,渡出現了深刻的變化。


    最初感到這變化,是在乘巴士去兼職的時候。


    平時擁擠得根本不會有座位的巴士,那天竟然有零零落落的空位,渡坐到其中一個位置上。


    為了盡量讓更多乘客上車,座位為節省空間而製作得很狹窄。坐著的時候,唿吸差不多能碰到前麵乘客的背後。


    坐在渡前麵的是一個年輕女性,雖然看不到麵容,但紮起的發型露出白皙幼細的頸部,後發在搖曳。


    因為沒什麽好看,他就看著女性的頸部,這時,如沉重枷鎖喀嚓一聲解開那般,渡體內有什麽在躁動。


    一直封印著的野獸,在渡體內開始暴動。


    近乎變身成kiva的衝動,隨心跳噗通地巨響一下,繼而沸騰起來。渡拚命地壓抑住這股衝動。


    吃吧——吃了吧。粗暴的聲音在他耳內迴響。


    渡奮力拒絕地搖頭。


    他不知道周圍有沒有人發現他可疑的舉動,他環視四周,幸好,其他乘客並沒有留意到他。


    他不能繼續乘巴士。


    渡按下下車通知按鈕,在下個巴士站下車。


    在最近的店鋪陳列窗照了照自己的臉,如所想一樣,臉頰薄薄地浮現出彩色玻璃狀的花紋。


    渡直覺上理解到那次衝動,是由潛伏在自己體內的牙血鬼之血所唿喚出來。


    這跟他對在柔和陽光映照到的洋房的二樓房間的靜香,所感到的內心高鳴完全不同。


    這是更加直接,想捕食眼前人類這種動物的欲求。


    渡蹲在行人路上,閉上眼,拚命集中精神。不這樣做的話,他可能會無法保持自我而去襲擊其他人。


    渡知道自己體內流有牙血鬼的血,也知道牙血鬼的血擁有支配自己的影響力。


    可是,為何現在才——


    渡不明白自己出現變化的理由。


    他雖然抑製成功,但之後衝動反複向他襲來。


    然後今天也——


    為了前往下一個兼職地點,他站在月台前,等待電車時那股衝動又再次出現。在停車位置的渡前麵,二人組合的年輕女性走了過來。


    站在渡前的女性,她的服裝後背大開,混合化妝品甜甜香氣的汗水味道,進入渡的鼻腔。


    想咬那白色肌膚的欲望越來越膨脹。


    渡慌忙地想離開那裏,但跟意識相反,身體因不能逃避本能的支配而掙紮著。


    渡咬緊牙齦,奮力集中意識,就算如此,欲望還是不斷膨脹,壓逼作為人類的自我。


    襲擊人類的話,自己不就跟普通的牙血鬼,就跟一直以來變身成kiva製裁罪行的眾多野獸是同樣的存在了嗎?那麽他便沒有繼續活著的資格。


    但那隻是作為人類的想法。


    要是渡不再做人類的話——


    身和心都變成牙


    血鬼的話,本能地選擇生存道路的話,他能否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惡魔的低語在稍稍一瞬間奪走靈魂,渡慌忙迴複自我。


    不行!那樣的事絕不允許!


    自己一直身為人類活著,站在人類那邊,殺了很多襲擊人類的牙血鬼,這樣的自己,又怎能現在才作為牙血鬼活下去——


    人類和牙血鬼,兩個種族的主張在渡內心激烈地衝擊著,陷入撕裂身體的感覺之中,他低聲呻吟。


    這時候——


    對麵月台上,渡認出熟悉的身影。


    是靜香。


    靜香沒發現渡,隻看著列車來的方向。她兩腳整齊地放好,伸直背脊,站立的姿態很凜然,在黃昏時間的擠人月台上也能清楚地看到。


    渡約有一個月沒看到靜香,但感覺上好像已經過了數年。


    他迴想起在洋房二樓房間教靜香小提琴時,靜香那專注的眼神。


    天真的笑容,琴弦上的幼細手指,在逆光中閃耀金色的頸邊絨毛——


    關於靜香的所有記憶,化成溫暖在渡內心滿溢出來。


    受依賴的心情驅使,渡跑了出去。


    要去對麵月台,要一口氣跑上樓梯。


    雖然他單方麵舍棄了自己跟靜香的關係,但他沒有餘力受良心的譴責。


    現在他不過是想近距離看看靜香的臉,隻靠那思緒推動自己上前。


    他正想往下前往靜香所在月台的樓梯時,電車剛好進站,下車的人群從樓梯上來,阻礙了他的去路。


    他撥開人群,終於到達月台上,電車亦剛好開出。他慌亂地喘息,環顧四周,靜香已經不在,他隻能眺望漸遠的車廂尾燈。


    他雙手放在膝上,緩緩調整唿吸。


    冷靜下來後,他腦海裏浮現出疑問。現在見到靜香,自己打算對她說些什麽?


    渡覺得自己再沒臉麵去見靜香。


    自那以來,小提琴教室被他單方麵中斷。作為一個大人,竟然那樣不負責任,這樣的責怪理由非常充分。


    但是現在迴想起來,對於靜香退縮的理由其實並不隻有這個。


    渡從洋房飛奔出去的那天,他將靜香和深央放到天秤上,那時候起,靜香對渡來說,就不是單純的小提琴學生了。


    對於靜香感到的內心高鳴,他以為是作為牙血鬼對她的欲望,他害怕有天他會襲擊靜香,於是逃到深央身邊。


    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現在衝擊渡的是不能與當時相比的暴力衝動,那麽,那時對靜香感到的感情是什麽呢——


    他知道答案,但不能肯定。


    然後,渡發覺到。


    想捕食人類的牙血鬼本能的那股痛楚,已經完全從渡身體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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