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真的是對不起……」


    在楠芽吹的眼前,一位少女正耷拉著腦袋,向芽吹低聲下氣地哀求著。


    「你這樣就可以了嗎?明明好不容易作為防人訓練到現在,在這裏放棄的話就全都變成無用功了!如果人數減少的話,我們的任務也——」


    「對不起……我真的辦不到……對不起……」


    少女將芽吹的話打斷,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這孩子已經不行了——芽吹心想。她的內心已經支撐不住了。


    「……總之,希望你能再稍微考慮一下。」


    「唔……但是,我覺得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真的,對不起……」


    少女就這樣低著頭離開了房間。


    自己的房間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後,芽吹歎了口氣。


    「已經是第三個人,嗎……」


    初次任務結束之後,防人中有三位少女說自己無法再繼續了。


    少女們已經被事先告知過結界外世界的慘狀。但是,實際親眼目睹之時,那副光景對她們而言成為了超出想象的絕望。那是無邊無際廣袤無垠的糜爛大地,以及不論怎麽打倒都不會減少的猙獰怪物們——


    在上一次任務中僅僅是沒有出現死者,大多數的防人都或多或少地負了傷。甚至還有身受重傷以至需要進行手術的人。親眼見識到他人所遭遇的慘狀,想到下一個或許就會是自己,因而畏縮膽怯的人也出現了。


    對於說出要放棄防人職務的三個人,芽吹與她們各自進行了談話。結果,其中一人打消了主意,但是另外兩人,芽吹的話完全無法傳到她們的心中。


    「真是丟人現眼……明明也沒能被選中為勇者,到了這裏還要逃跑到底算什麽……!!」


    芽吹如此發泄著,伴隨著內心的焦慮。


    與勇者戰鬥的vertex之強大,是星屑所不能比擬的。然而防人們即是麵對星屑也心生怯意,想要臨陣脫逃。


    事實仿佛要向她們展示與勇者之間的差距。證明她們確是落第之人。


    「我可……不一樣。」


    芽吹死死握住拳頭。


    「我可不是什麽落第之人……我一定要,成為勇者給你們看。」


    芽吹來到黃金塔的展望台。


    過去的這座塔,隻有最頂層和接近地麵的數階存在樓層,而在那之間是僅由鋼筋鐵骨構築的空洞構造。現在則經過大赦的改建增加了樓層,並於其中配置了防人的個人房間。


    展望台仍保持著原貌並沒有被改造。於展望台望向大海一側,崩塌的大橋以及包圍四國的巨壁便映入眼簾。望向內陸一側,則從丸龜城到讃岐富士都能一目了然。


    「……真是沉痛啊……」


    因為自己那不愉快的想法,芽吹忍不住發出牢騷。


    重傷者兩名、精神崩潰者兩名。對於依賴數量來進行戰鬥的防人來說,缺員甚至會威脅到隊伍全體的存續。受傷的防人是無法馬上就治好了,但至少那些說想要放棄防人職務的人,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她們迴心轉意嗎。


    「聽說出現了兩名想要辭退防人使命的隊員。」


    「——!」


    聽到從背後傳來的聲音,芽吹迴過頭去,隻見一直以來的那位女性神官正站在她身後。一如既往用假麵遮住臉龐,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有人請求離開防人隊伍的消息,似乎已經傳入了大赦耳中。


    「並且,還有兩名已經不能參與戰鬥的重傷者。到下一次使命之前已經沒有可以等待她們恢複的時間了。因為並不是能力較高的指揮官型出現了缺員,大概馬上就能得到補充吧。」


    平淡地進行傳達後,她便背向芽吹,乘坐電梯從展望台降落了下去。


    「補充……?」


    芽吹重複了一遍神官所說的這個詞。內心略微地嘈亂起來。


    楠芽吹的早晨很早。


    太陽還沒升起來便已經起床,換上運動服離開黃金塔。從旁邊的臨海公園開始跑向車站,途經鐵路沿邊與海邊,接著再次迴到臨海公園。如此沿著這個線路跑上大概兩圈。自從成為防人以後,這樣的長跑就成了芽吹每天的慣例。


    長跑結束後,芽吹便會前往作為訓練設施的道場。過去在塔的周邊曾配置有遊戲用的設施,現在這些設施都被改造成了防人們的訓練場。


    這個時間在道場內的隻有芽吹。使用木銃——相當於劍道中的木劍一樣的木製模擬銃劍,來進行招式的練習。從最為基本的直突開始,脫突、下突、連續突刺、橫掃突刺、接著是將這些招式組合起來的實戰招式。每一個動作都意識著肌肉與關節的運動方式並進行確認,依此來調整修正實際動作與印象中理想動作的偏差。因為銃劍術的招式終究隻是對人類的技術,並不能就這樣在星屑身上施展,但是除了訓練以外就沒有能讓自己變得更強的方法了。此外,在木銃的招式訓練之後,還要使用真來福槍進行射擊訓練。


    長跑、銃劍術、射擊,合計三小時左右的訓練結束後,芽吹為了食用早餐而向塔折返。


    然而今天在塔的出入口處,女性神官正站在那裏。


    「在早餐之前,有要傳達給你們的事情。請先前往展望台。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


    「換衣服的時間也沒有嗎?」


    「沒有必要。隻是用數分鍾就能結束的事項傳達罷了。」


    於是,芽吹就這麽穿著運動服,與神官一同乘電梯上升到展望台的樓層。


    防人們集中在了展望台,但是其中並沒有昨天說「想要放棄使命」的那兩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多出了四位不曾相識的少女。


    「從今天開始,她們便是就位於防人使命的新成員。」


    女性神官若無其事地說道。


    請將塔內空著的房間作為自室來使用,女性神官向那四位少女如此告知。那些房間曾經是由身負重傷的兩人和說想要放棄防人使命的兩人使用的房間。那些房間已經是『空房』了。


    芽吹想起了昨天女性神官所說的『補充』一詞。


    (也就是說……我們是消耗品嗎。)


    防人是不論多少都可以隨意更換的零件。受損了的話便將其丟棄,再將新的零件補充進來。單獨的零件甚至不需要名字。也沒有人會去關注被丟棄的廢品。


    「哇—嗚、芽芽~~~!」


    在教室,加賀城雀氣勢十足地向芽吹哭喊央求。


    「果然我那個時候也應該把自己想要放棄當防人說出口的啊~~~!離開塔的那些人,既然她們那麽簡單就能放棄的話,我也要放棄~~~!放棄也要該放棄時就放棄!」


    芽吹無視了大吵大嚷的雀,默默地從書包裏取出教科書,開始進行第一節課的課前準備。


    這個設施裏對防人們也會開展形式上的授課。大赦在訓練設施之中製作出了專門為此準備的教室。進行授課是為了不知哪天不再需要她們時她們也能迴歸原本的生活呢。還是『我們將防人當作人類對待著』的大赦的自我辯解呢。


    雀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大聲哭鬧,本應是無比引人注目。然而,其他的少女們也像芽吹一樣無視了雀。因為雀向芽吹哭喊央求的身姿,已經像在路邊滾動的石塊那般司空見慣了。


    「雀,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吧。你已經擁有充分的力量。別再說想要放棄這種話了。」


    「但是但是,放棄當防人的那些人,訓練成績比我還要好啊!」


    「訓練充其量隻是訓練。實戰上還是你比她們更優秀。」


    雀不論是自我評價還是大赦對其的評價都比較低,但是芽吹能認同她的能力。雀第一次前往壁外執行任務時,也紮實地完成了自己的職責。在初次任務中出現了眾多的負傷者,而她雖然一直在哭天搶地卻是毫發無傷地迴歸了壁內。


    「雀,你應該對自己更有自信一些。」


    「自信什麽的我才沒有!」


    「那樣的話,為什麽那個時候你沒有跟她們一起說出要放棄當防人呢?」


    「唔……那是……好、好啊,我這就去說!我這就去說要放棄當防人!去跟那位女性神官說清楚!要說了就要說了good bye gold tower!」


    「是是。」


    「………


    …嗚哇,果然要說出口好可怕會被殺掉的!那位神官,該說即使隔著麵具也會有冰冷的視線刺過來嗎!那個人,肯定是機器人之類的啊!首先,為什麽那個人,從來都不把麵具摘下來啊!?」


    「……是呢……」


    芽吹還是勇者候補生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看到過那位女性神官將麵具摘下來的樣子。她身為神官的同時,也兼任著教師的工作,但是即使是在課上她也不曾將麵具摘下。比起其他神官還要更徹底地隱藏起自己的麵孔……是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如果把她的麵具摘下來,下麵一定是機器的臉——」


    「加賀城同學,請迴到座位上。」


    一聲嗬斥蓋過了雀的話語,女性神官走進教室。


    「咿!是、是!我馬上迴座位機器人


    神官什麽的放棄當防人什麽的一句都沒說!」


    雀用如脫兔一般的速度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麽,翻開教科書的第一百五十六頁。」


    女性神官站在講台上,毫無情感地開始上課。和以前相同,她現在也兼任著防人的教師。並且,果然還是戴著麵具來進行授課。


    芽吹一邊聽講,一邊將整個教室掃視了一遍。新成為防人的四個人,在各自的席位上臉色蒼白地低著頭。大概是已經被告知了巨壁外的真實,以及自己的任務吧。


    但是,比起僅僅被告知真相,實際切身體驗的時候要更艱辛得多。


    等到她們第一次踏入壁外時——她們能夠承受得住那片地獄嗎。


    在這間教室裏的所有人,究竟有多少能留到最後呢。


    說到底,防人的使命會有告終的時刻嗎。


    (——不,會讓它結束的。我可沒有一直呆在這種地方的打算!)


    上午的授課結束後,防人們直到中午為止都要進行訓練。


    以上迴踏入壁外時得到的資料為基礎,在訓練中對防人的動作進行改良。最大的問題在於持有盾牌的防人們。雖然隻要用盾牌就能防住星屑的突擊,但那群家夥的固執程度實在異乎尋常。星屑們會形成集團不斷地重複突擊,致使那時防人的盾牌被突破得早於預期。


    訓練以護盾型防人的體力增強,以及不讓星屑群的攻擊集中起來的陣型和戰鬥方式的演練等為中心展開。


    午餐在塔內的食堂攝取。形式為各自點餐,選取自己喜歡的東西來食用。


    最近在防人們之間,相互關係好的人也開始組成各個小團體。這種地方倒是和普通的學校沒有什麽不同。


    看到芽吹獨自一人在用餐,雀拿起自己的午餐坐到了芽吹的同一張桌子旁。


    「嗚嗚,下一次使命會是什麽時候呢……下次會死的絕對會死的。」


    「才不會讓你死掉。我是不會讓我的部隊出現死者的。」


    「啊啊、芽芽,你真是太可靠了!芽芽是我的神明大人!下次的使命也一定要護佑我啊!約好了哦約好了!要是芽芽毀約的話,我絕對會死掉的!」


    雀緊緊抱住了芽吹。雖然覺得她的過度消極是個問題,但是被這樣拜托感覺也並不壞。


    「啊啦啊啦,還真是來了一群吵鬧的家夥。所謂用餐,是要更加優雅地懷有氣度來進行的行為才對。」


    說著這句話一邊現身的,是初三的彌勒夕海子。她也將自己的午餐帶了過來,和芽吹坐在了同一張桌子旁。


    「那麽下一次使命,才是本小姐彌勒夕海子——」


    「雖然雀你老是喊著要死要死,前往壁外的時候我可一次都沒有保護過你。讓雀生存下來的,是雀自己的力量啊。」


    「欸欸,又開這種玩笑!胡說什麽啊,芽芽明明一~直都在保護著我不是嗎。」


    「雀的大腦裏麵,到底進行了什麽樣的記憶修改……」


    「給我等一下!請不要無視本小姐可以嗎!?」


    夕海子柳眉倒豎,往芽吹的麵前探出身子。


    「啊。對不起,彌勒同學。你剛才是在跟我說話嗎。真抱歉沒有注意到。」


    「……!?唿、唿、唿……作、作為彌勒家之人,必須對民眾抱有寬大的胸懷。我的器量可沒有小到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


    然而,她的肩膀正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還能對本小姐采取這種態度的也就隻有現在了……下一迴本小姐一定要比芽吹同學討伐更多的星屑,證明本小姐比你還要優秀!」


    「彌勒同學……我們的任務是調查啊。」


    「唿唿,請放心。等到本小姐勝過你成為隊長之際,就會讓芽吹同學你成為我的左右手。敬請為此感到光榮吧。」


    「…………」


    對話完全不能成立。


    「關係好是件好事,但吵架可不行哦,芽吹前輩、彌勒前輩。」


    國土亞耶也拿著自己的飯菜坐到了芽吹她們的桌子旁。她是初一的學生,同時也是在塔裏生活的少女們當中唯一的,並非防人的少女。能夠聽取神諭的巫女。


    「本小姐和芽吹同學是好對手。和關係好之類的可是大相徑庭!」


    「唿唿。就是在這種方麵,看起來就關係很好哦。」


    亞耶的笑容令夕海子不知所措。無可奈何的她,隻能乖乖地坐迴椅子上開始用餐。


    「話說迴來亞耶醬,午休之前一直不見你的人影,是有什麽事嗎?」


    上午的課程亞耶並沒有出席,芽吹因此帶著好奇地發出了詢問。巫女雖然並不用接受防人的訓練,但上課還是和大家一起的。


    「因為有新成為防人的成員,我便去向神樹大人祈禱了。希望今天成為防人的她們也好,已經成為防人的大家也好,所有人都能夠平安無事地完成使命,如此這般——。我應該事先向身為隊長的芽吹前輩通知一聲才對。真是對不起。」


    「不,你不用在意。隻是稍微有點擔心罷了。」


    「謝謝。芽吹前輩可真溫柔。」


    亞耶露出微笑。


    「這種事……」


    溫柔的是亞耶才對,芽吹心想。


    據說巫女實處於大赦的嚴格管理之下。與一般人的接觸被完全禁止,與家人的會麵也受到限製。既然身為與接受神樹的神諭這一國家中樞相關的存在,必然也會知曉巨壁之外的世界與vertex的事宜。


    亞耶究竟是在幾歲起被發現擁有特別的力量尚不知曉。但是,在第一次見到芽吹的時候,她似乎就已經作為巫女積攢了相當數量的訓練。如果確實如此,她應該在頗為年幼之時便已經在大赦的管理下生活了吧。


    總角之年便被告知了世界殘酷的真相,正是要向父母撒嬌的時候卻不得與家人相見。即使如此亞耶的內心也沒有扭曲,即使是現在也不曾發出一句怨言,盡心盡力地完成作為巫女的職務。虔誠地信仰著神樹,為了周圍的人們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雖然亞耶的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但芽吹仍對這樣的她抱有敬意。


    「放棄防人之職而離去的她們,也一定能受到神樹大人的加護吧。」


    亞耶是從心底裏如此祈願,這從她的語氣和表情就能夠看得出來。


    在這之後,芽吹偶然看到拿著端有午餐的托盤漫無目的四處轉悠的山伏雫。似乎是找不到空著的座位,一臉困擾的樣子。芽吹知道自己旁邊的位子正好是空著的,便放聲招唿。


    「雫!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的話,來這邊怎麽樣?」


    雫無言地點了點頭,走了過來。接著,她坐在芽吹身旁,一聲不吭地開始進食。


    她既寡言少語又麵無表情,因此讓人很難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麽。但她在行動中表現出的判斷力十分優秀,芽吹也自然對其有所關注。


    雫被給予的防人編號是『九』。


    防人的編號,是根據能力從高往低的順序來賦予的。而從一到八是指揮官型,也就是說,雫被大赦認定為是指揮官型以外能力最高的防人。


    (話雖如此,我還是覺得這個評價過高了……)


    芽吹認同她的判斷力與作戰執行能力,但她的戰鬥與運動能力都在平均以下。『九』這個編號對她來說太高了,芽吹如此認為。


    楠芽吹、加賀城雀、彌勒夕海子、國土亞耶、山伏雫。


    這五個人經常在一起行動,因而也作為一個小團體為周圍的其他人所認知。


    (真是奇怪的感覺。)


    芽吹對這個狀況,還有點習慣不來。從仍是勇者候補生的那時候起,她便一直是孤身一人。她自身也從不關心周圍的人們,自己一人便是生活的一切。


    但是現


    在,也有成為了隊長的關係,她終於開始與周圍的人們產生聯係。


    「——不過,今天芽吹同學的餐點也還是一如既往啊。」


    夕海子向芽吹的午餐瞥了一眼。


    芽吹午餐的菜單,是烏冬加兩個水煮蛋、豆腐、牛奶、酸奶、雞胸肉和堆成小山(盛得滿滿)的沙拉。


    「烏冬加牛奶,這是什麽搭配啊?不如把牛奶換成茶,或者把烏冬換成麵包怎麽樣?」


    「味道搭配是好是壞什麽的我從沒考慮過。富含生長所需營養的牛奶,我認為是不可或缺的。」


    「……那麽,把烏冬換掉怎麽樣?」


    「麵包怎麽能替代得了烏冬。我自出生起直到現在可一直都是吃烏冬過來的。」


    芽吹斬釘截鐵地宣告。


    「我也喜歡烏冬哦。」


    亞耶也和芽吹一樣,經常在就餐時食用烏冬。


    「雖然香川的烏冬的確挺好吃。但是,我覺得偶爾嚐嚐別的東西也不錯吧。芽吹同學的菜單,感覺一直都是一成不變。」


    「從蛋白質和維生素、礦物質的含量來考慮,這可是最好(best)的膳食搭配。」


    「……迴想起來,三好夏凜同學也是成天光吃保健品,從不追求餐飲味道的性格來著……原勇者候補生最頂尖(top)的兩個人還真是有奇怪的


    共通點啊。」


    「但是啊,要是這麽說的話彌勒同學不也是,一直都在吃鰹魚刺身。」


    雀一邊看著夕海子的餐盤一邊說。


    「唿唿、居然不懂得鰹魚的魅力,真是人生的一半,不對,八成左右都損失掉了。雖然這個食堂做出的鰹魚也挺好吃,但是本小姐的故鄉高知原產的鰹魚,可更是別具一格。馬上就為你們準備吧。阿爾弗雷德!」


    夕海子乓乓地拍了拍手。


    什麽都沒有發生。


    「看來本小姐的執事阿爾弗雷德似乎正在休假啊。真沒辦法,讓你們見識原產地鰹魚的機會,就留在下次吧。」


    「不,執事什麽的本來就沒有吧。名字聽起來就超可疑。」


    雀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夕海子。


    「本小姐在家裏的時候,可是隻要喊一聲,不論何時何地阿爾弗雷德都市馬上現身的。」


    「這個大小姐設定,聽起來更假了……」


    「才不是設定,雀同學!彌勒家可是地位高貴的名門望族,請不要說這種無禮的話!」


    「不論是彌勒家、還是彌勒前輩,我都十分尊敬哦。過去曾與赤嶺家一同拯救了這個世界的彌勒家之大名可是耳熟能詳。前輩自己也為防人這一神樹大人的重要使命盡責盡力,真不愧是名門的大小姐。真是非常的了不起。」


    亞耶用一副深感敬佩的模樣陳述著。


    夕海子感動地抱住了她。


    「啊啊、國土同學真是何等的乖孩子!就隻有你一個人,能夠好好理解我說的話的!」


    亞耶雖然有些害羞,但並沒有做出抵抗。


    「嘛,這件事就先暫時放到一邊……想要讓大家嚐嚐自己老家當地好吃東西的心情我也是能夠明白的。我也想請大家喝喝我老家的橙汁。」


    雀一邊吃著作為甜點的蜜柑,一邊說著。


    「雀是愛媛出身的吧。」


    「沒錯沒錯。但是,正因為如此,為~什麽我會被選中成為防人啊~……?愛媛可是四國裏人口最多的地區,應該絕對有比我還要能幹的人才對啊~……」


    雀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


    「我和亞耶醬是香川出身,彌勒同學是高知,雀是愛媛。真是七零八落呢。」


    因為芽吹的話語,夕海子的臉上浮現出一副無比認真的表情。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就已經決定好了。」


    「是什麽?」


    「當!然!是要好好決出究竟哪個縣是最優秀的啊!嘛,最優秀的當然是高知。四國中麵積最大、植被豐富!以鰹魚為首的多樣海產品!對了對了,在曆史上說到高知也就是土佐藩也是相當有名。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高知可是我彌勒家的所在之地!」


    聽到夕海子的話語,芽吹那股不服輸的勁頭被點燃了。


    「香川也不會輸給高知。食物方麵烏冬自不必多說,高級砂糖『和三盆』還有骨付鳥也相當有名。說到曆史方麵的話,那位有名的弘法大師空海就是香川出身!而且香川還是四國首屈一指的都市。縣廳所在地,玉藻市的繁榮景象也是聲名遠揚對吧!」


    「……等等、四國第一的都市應該是愛媛才對。這邊的縣廳所在地也是十分繁華啊!人口是四國最多,道後溫泉的曆史有三千年之久,這在古事記上也有所記載!……啊、抱歉,剛才那些是我太過得意忘形說過頭了。對不起。」


    雀點頭哈腰地低下頭。


    「……山伏雫同學!你是哪裏出身呢?」


    雫一直默默不語地吃著午餐,聽到夕海子的詢問,不由得稍稍歪了歪腦袋。仿佛是連要怎麽說話都忘記了,經過了像是要把原本使用的語言迴想起來似的沉默之後,她輕輕嘟噥了一聲作為自己的迴答。


    「德島。」


    「姆。真的是全員都七零八落的啊。」


    「啊哈哈,還真是這樣。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啊。出身自四國各個地區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什麽的。」


    亞耶的臉上浮現出柔和的笑容。


    「對了,反正機會難得,雫同學也多說一些自己的事情吧。挺久之前就一直想和雫同學聊聊各種各樣的事情。雫同學是在怎樣的家庭裏長大的呢?雙親是什麽樣的人?」


    夕海子如此詢問,又過了一段無言的時間之後,雫開口迴答。


    「父母在心中。一直。」


    …………


    尷尬無比的沉默持續著。


    (你說該怎麽辦,彌勒同學!氣氛都變成這樣了!)


    芽吹用銳利的視線掃視過去盯向夕海子。夕海子則露骨地將視線錯開了。


    (這才不是本小姐的責任!本小姐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仿佛能聽到兩人用心聲如此交流。


    另一邊,雀像是要撲在芽吹身上似的注視著芽吹。


    (救命啊芽芽~!快點對這個氣氛做些什麽~~!)


    雀的視線如此傾訴。


    芽吹隻得拚命地轉動腦筋,尋找話題。


    「……一……一直都住在德島嗎?」


    對芽吹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提問,雫左右搖了搖頭。


    「小學在神樹館。」


    聽到這句話,亞耶瞪圓了雙眼。


    「是神樹館嗎!記得兩年前,在神樹館的學生之中有勇者大人在。雫前輩和那時的勇者大人們年齡相同……難道說雫前輩認識勇者大人嗎?」


    雫輕微點頭。


    「因為就在。隔壁班。」


    「哈啊~……總覺得真是令人驚訝。我們當中居然有認識先代勇者大人的人在。」


    因為過於感歎,亞耶忍不住做了一次深唿吸。


    芽吹用認真的眼神注視著雫。


    「是什麽樣的人,先代的勇者們……?什麽樣的人成為了勇者?」


    芽吹到現在也還是不明白。自己那時為什麽沒能成為勇者。在訓練成績上從未輸給三好夏凜。對勇者這一使命所懷抱的責任感也應該足夠充分才對。然而在那時被選為勇者的,卻並不是芽吹。


    勇者和自己究竟有什麽不同——芽吹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就在這時,下午訓練開始的鈴聲響了起來。


    結果,芽吹沒有能從雫那裏聽到問題的答案。


    第二次結界外調查是在第二天。新成為防人的四位少女,隻被教授了所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武器使用方法,就被投入了戰場。


    連充分的訓練時間都無法提供,大赦一方正是如此焦急。難道說神樹壽命耗盡的日子已經是如此地迫在眉睫了嗎。


    「這迴也采取密集陣型行動。到目標地點的預計抵達時間是三十分鍾。所有人都要堅持住!」


    遵照芽吹的指示,防人們聚集在一起,於糜爛的大地上前進。


    上一迴的任務隻是將巨壁之外靠近巨壁的土壤帶迴去,因此沒有從巨壁邊上離開的必要。但是這一迴,防人們要前往舊世紀日本列島中被稱為『中國地方』的地域,在那裏進行土壤采取與狀態觀測。


    防人們雖說比起勇者運動能力要相對較低,但若是在完全沒有障礙的情況下


    進行移動的話,從巨壁抵達中國地方大概也隻需要數分鍾的時間。然而,醜惡並棘手的障礙物們在她們前進的路途上四處遊蕩,這趟旅途終究是不能一帆風順。


    「呀啊啊啊啊——來了啊———!!救命呀芽芽~~~!!」


    雀的尖叫聲,已經可以說是告知危險臨近的警報了。朝著聚集在一起於灼熱的大地上前進的防人們的方向,星屑中的一群猛然迫近。


    「護盾隊將盾牌展開!銃劍隊奇數編號的隊員和星屑交戰,減輕護盾隊的負擔!偶數編號的隊員在盾牌內側保存體力、隨時準備交換!」


    護盾隊的防人們使盾牌巨大化並組合在一起,將部隊全體覆蓋。星屑們的突擊為盾牆所阻擋。雖然移動速度下降了,防人部隊維持著盾牌的展開而繼續前進。


    銃劍隊一半的隊員離開盾牆的庇護,開始對星屑的討伐。隻依靠盾牌的話防禦會為連番的突擊所擊破,這是在上一次的使命中明白的事實。


    仿佛小魚的大軍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條大魚似的,符合量產型的戰鬥方式。


    芽吹也在盾牌外麵揮舞著銃劍,不斷將眼前的星屑擊倒。


    (幸好敵人隻有星屑……)


    真正令人恐懼的是被稱為vertex的存在。擁有星屑無法比擬的巨大身姿、以及壓倒性的攻擊力與持久力的可怕敵人。即使是遠比防人強大的勇者,如果與vertex交戰的話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若是演變成和那樣的敵人之間的戰鬥的話,防人是沒有勝算的。


    但是,據說總共有十二隻的vertex,剛剛被勇者們全滅了一次,所以應該暫時不會再度現身,大赦似乎是如此預測的。


    雖然出現了負傷者,少女們終於還是成功抵達了目標地點。然而,即使是這裏也仍舊隻有糜爛的大地在無盡延伸。防人的戰衣擁有記錄下周圍影像的機能,這個光景全都市被傳送給大赦。


    「……真是最糟糕的景色。」


    芽吹的心情


    也變得糟糕起來。將人類逼至瀕臨滅亡的天之神也好,不將芽吹認同為勇者的土地神也好,這些帶有『神』之名號的家夥不管哪個都在愚弄著世人。


    但是,現在就算將憤怒傾吐而出也無濟於事。將任務達成才是最重要的。芽吹在其他防人使用羅摩采取土壤期間,與星屑群奮戰持續守護著部隊的安全。


    「開始撤退!」


    采取到足以完成任務的樣本之後,依照芽吹的號令,防人們開始後退。


    「嘖—、哈—、嘖—……唿唿唿,這迴的使命,也實在是太簡單了。太過沒有口感、唿、唿、我都快要睡著了……」


    「你這不是上氣不接下氣嗎。而且還渾身是傷。」


    「你話太多了,雀同學!把你的眉毛拔掉一千根左右,讓你那張臉變得更滑稽一點怎麽樣!」


    「對、對不起!!」


    「彌勒同學,請不要再不經頭腦就朝星屑衝過去。覺得累了的話,在盾牌裏麵休息一會也沒關係。」


    芽吹剛說出這句話,夕海子便直截了當地迴決了。


    「請容我拒絕。那樣做的話,我就沒有辦法討伐敵人樹立功績了。」


    明明既疲勞又有傷在身,她雙目之中的鬥誌卻格外猛烈地燃燒著。


    「啊啊啊啊!!」


    「雀,這迴又是什麽?」


    「啊咧!好像……好像有一大堆都聚集起來了!」


    芽吹朝雀指向的方向望去,見到了空中數隻星屑正在融合的姿態。


    這是曾經從神官那裏聽聞過的現象之一。vertex是由星屑集合在一起相互融合形成的。現在雖然不至於有完全的vertex現身,但是『將近形成』這種程度的話還是可能出現於她們麵前的,神官曾如此向她們說明。


    數十隻星屑相互融合,誕生出擁有如尖角一般部位的異形個體。其體型之巨大也是星屑所無法企及的。


    「那是什麽那是什麽啊!要被殺掉要被殺掉啦啊啊啊!!爸爸媽媽我就要死在你們前麵了請原諒我的不孝!!」


    雀整個人貼在芽吹身上哭喊著。


    通過融合生成的個體,朝撤退中的防人部隊最後方迫近。那裏是——雫所在的方位。


    察覺到巨大個體正在靠近,位於部隊後方的一位護盾型防人展開了盾牌。


    「呀啊啊!」


    然而這遠不足以抵擋那擁有足足超越星屑十倍以上體積的巨大身軀所帶來的衝擊力,那位防人的盾牌如紙屑一般被衝垮了。


    麵對巨大個體的威容與力量,防人們進一瞬間便失去了戰意。贏不了。從未想過會有這種怪物冒出來。腰節癱軟的人、失禁的人、哭出來的人……絕望在防人之間擴散。


    雫也因眼前向她們迫近的巨大身軀而愕然失色。


    「……會死?」


    雫自然地將這句話語脫口而出。


    死。


    祭壇。棺材。獻花。躺臥在花中的少女。損壞的身體。不能動。冰冷。因勇者的使命而死去。說這是榮譽的聲音。沒有人坐的座位。放在桌上的花束。不再被人唿喚的名字。一直都十分開朗的少女。在大家中心的。憧憬。


    討厭。


    死很討厭。死是什麽?


    雫再度睜開雙眼——


    因巨大個體的出現而使後方部隊陷入危機之時,芽吹她們所在的前方部隊也遭受到了星屑群的襲擊。


    「庫……!給我滾開!」


    一邊將星屑們擊倒,芽吹一邊試圖向後方突進。然而敵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芽吹怎麽也無法抵達後方。


    「明明已經沒有可以耽誤在這些家夥身上的空暇了!不快點趕過去的話……!」


    但是,不論芽吹如何焦急,巨大個體還是向癱坐在地上的防人少女啃食而去、將她吞入腹中。


    被吃掉的少女,是雫。


    「雫—————!!」


    芽吹的呐喊在大地上迴響。


    槍聲與這聲呐喊同時響起。


    (——欸?)


    那槍聲是從巨大個體的身體內側發出,而怪物的身軀則由內部綻開了。


    緊接著,巨大個體的身軀橫向裂開,手持銃劍的少女從裂縫中邁出。


    那是雫。


    見到她平安無事的樣子,芽吹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然而,雫的樣子有點奇怪。


    「嗚啦啊啊啊啊啊啊!!這個大塊頭,看老娘不把你做成生魚絲!!」


    剛意識到咆哮是從雫口中發出,她便已經朝巨大個體飛撲了過去。將槍口前方的短劍刺入巨大身軀之中,同時扣下扳機射出子彈。進一步的,又用插入其中的劍刃就這樣對巨大身軀進行橫向切割。


    突刺、槍擊、斬切。


    雫用無比驚人的氣勢重複著這套動作,字麵意義上的剝削著那巨大個體。


    令防人們陷入絕望的怪物,轉眼間便被討伐擊倒、消滅無蹤。


    「誰……誰啊,那是。」


    見到雫揮舞銃劍橫衝直撞的瘋狂身姿,雀忍不住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


    而後,第二次的使命終於結束。對過去曾為陸地之區域的觀測,以及土壤樣本的采集這兩個目的都毫無問題地達成了。


    「那是山伏雫的另一個人格。」


    對著迴到黃金塔的芽吹,女性神官如此迴答。


    「山伏同學雖然擁有連自我都讓人感覺稀薄那樣的文靜性格,但實際上在其內側寄宿著別種的性格。粗野、暴躁、並且強悍。和平常的她完全相反。似乎是當身處被逼入絕境的狀況下之時,那個人格就會浮出表麵。」


    「也就是說,雫的『九』的編號,是連另一個人格一並考慮進去所賦予的嗎。」


    對芽吹的提問,神官肯定地點了點頭。


    「畢竟那個狀態下的山伏同學,作為個人單打獨鬥時的戰鬥能力相當突出。」


    「但是,對防人所必要的連攜行動,卻完完全全做不到。」


    這一次,防人們能夠在不出現死者的情況下就將使命完成,是多虧了另一位山伏雫的勇猛戰鬥。如果沒有她在的話,想必已經有數人被殺害了吧。


    但是她在打倒巨大個體之後,完全不服從芽吹的指示。不迴到集團裏,而是擅自重複起與星屑們的戰鬥。甚至讓人覺得她似乎是在享受著戰鬥。


    「那樣會對作戰行動產生障礙。」


    「令隊員服從自己,也是隊長的義務。」


    隻留下這句話,神官便背向芽吹離開了。


    「啥啊你,一副怕得要命的樣子!」


    「咿!雫、雫大人,請您原諒~!」


    晚飯的時候,在防人聚集的食堂中,雀被


    雫纏上了。


    「別給老娘加大人。有什麽想說的話,就給老娘說清楚!」


    「像像像我這樣的雜魚怎麽可能有什麽話能入大人您的耳朵……到、到底這個性格會保持到到什麽時候啊?」


    「老娘就是老娘,有什麽意見嗎?」


    「完、完全沒有!!」


    雀對雫使出了土下座。


    「你也怕過頭了吧,雀……」


    芽吹服了她們似的看著這兩個人的互動。


    不過,對於現在的雫,不能就這麽放著不管。


    芽吹將手放在雫的肩膀上。


    「能稍微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嗯?幹嘛?」


    雫將頭轉向芽吹的方向。


    「芽、芽芽~!你來救我了嗎!」


    雀迅速地藏到了芽吹的身後。


    芽吹站在雫麵前作出詢問。


    「你的這個狀態,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鬼知道。好不容易才出來一次,就暫且讓老娘保持這個狀態好好享受一下吧。」


    「……這樣啊。」


    「老娘這個樣子對你也有方便不是嗎?比起另一個雫老娘這邊要更強。在下一次的那使命什麽的,也讓老娘盡情地大鬧一番吧。」


    「沒錯,你的強悍的確十分可靠。」


    「對吧?不過,你可不要指使老娘,老娘要按老娘想要做的……」


    「但是我們的部隊並不需要現在的你。」


    「……啊?」


    雫的眼神變得鋒利起來。芽吹絲毫沒有膽怯,正麵接下了那份視線。


    兩人之間的氣氛愈發緊張起來。身處食堂的其他少女們,也用不安的表情注視著芽吹和雫。


    芽吹以冷淡的語調繼續自己的話語。


    「對防人而言必要的,是相互連攜、作為集團來戰鬥的力量。如果你一個人采取擅自行動的話,也有會讓其他人暴露在危險下的可能性。還請你遵從指示。」


    「……要讓老娘服從比自己弱小的家夥,老娘可接受不了。」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兩人走出黃金塔,進入作為訓練設施的道場。


    如果芽吹獲勝的話,以後雫就必須遵從她的指示。


    雫獲勝的話,她在今後就可以不接受任何人的指示,自由地采取行動。


    依照上述條件,兩人之間將展開對決。


    「沒問題嗎?那家夥


    ,可是強到不行啊!就算是芽芽也……」


    「是啊,現在的她可是和本小姐差不多強哦,芽吹同學。」


    一邊望著那邊正在進行準備運動的雫,雀和彌勒一邊說道。


    「不、彌勒同學你比起雫同學要壓倒性的弱小吧。」


    「芽吹同學!?本小姐隻是還沒有拿出真本事而已!!」


    「話說,為什麽你們要過來這裏啊?」


    雀、夕海子、亞耶也來到了道場。


    「大家都是因為擔心芽吹前輩你們的事情,才一起過來的。」


    「才不是這樣,國土同學!本小姐隻是單純因為感興趣才來看看的!」


    夕海子慌張地作出否定。


    「總之芽吹前輩……還請千萬不要受傷。」


    亞耶看著芽吹的雙眼說道。


    「不用擔心。隻不過是要用力量把上下關係灌輸到野獸體內罷了。」


    芽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正露出富有餘裕笑容的雫。


    芽吹和雫啟動應用,將戰衣裝著於身。這一次芽吹沒有使用指揮官型,而是同樣使用銃劍型的戰衣。雫是銃劍型,芽吹為了不在裝備的性能上出現差異而選擇了相同的戰衣。


    「你用指揮官型的戰衣也沒關係哦,對老娘來說不過是恰到好處的讓步而已。」


    「真是抱歉,我可沒有把能讓你找借口的話柄送給你的打算。因為戰衣的性能有差異才輸掉了,之類的。」


    兩人手持銃劍擺好架勢,相互對峙著——


    率先發動攻擊的是芽吹,直線突進後揮動劍刃使出橫斬。


    然而,雫富有餘裕地躲過了這一擊。同時,用銃劍朝芽吹的肩膀斜向下砍去2。


    「看招!」


    「庫……!」


    芽吹用銃劍接下了這一擊。


    (好沉……!!明明隻是依靠蠻力,速度和威力卻都十分驚人。關節的運動方式和重心的調整方法都有如天才般的精巧……還有這以她的體格完全無法想象的肌肉力量。)


    動作上明明是新手,除了天賜的才能以外沒有別的表達方式可以用來形容她的這份強大了。


    但是,芽吹也沒有就這麽輸掉的打算。芽吹深知自己並非天才。為了彌補自己與天才的差距,她積攢了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多的努力。堆積而上的刻苦鑽研令她變得強大。雖然過去被否定了成為勇者的資格,但她至今所培育起來的強悍卻絕沒有被一並否定。


    芽吹和雫所揮舞的劍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互交錯。


    雀被芽吹和雫的身影壓倒了。雖然雀是使用盾牌的防人,但也曾數次見到過使用銃劍的防人之間進行模擬戰的場麵。然而芽吹和雫之間戰鬥的身姿,完全超出了那個範疇。


    「好厲害……」


    「嗯……是啊。」


    夕海子也對兩人的身姿看得入迷。如果是平時的話應該已經在說「相當不錯嘛。真不愧是本小姐的勁敵」這種話了,但現在的她連這樣玩笑話都說不出來,她已經徹底被兩人的強大壓倒、並為之入迷。


    亞耶也隻是無言地注視著,正在戰鬥的兩位少女的身影。


    雫所揮舞的橫斬一擊為芽吹所格擋。


    兩人的視線於咫尺之間交錯。


    「還挺有幹勁的啊!就好像事先叮囑過自己絕對不能輸之類的話一樣。做到這種程度也要戰鬥下去的理由究竟是什麽!」


    「我——」


    芽吹直直地盯著雫,編織出仿佛咆哮的話語。


    「我要成為勇者!讓大赦和神樹大人承認我擁有這個資格!!為此,不管是防人的使命也好,還是作為隊長的工作也好,我都要完美地完成!如果你要成為我前進的障礙的話,就算令你屈膝也一定要讓你服從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成為勇者!!」


    「勇者。勇者嗎!」


    雫用蠻力將芽吹的銃劍撥開,拉開和芽吹之間的距離。


    「老娘在兩年前,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著那些被稱為勇者的家夥。連其中一人死去的姿態也見到了。」


    鷲尾須美。乃木園子。三之輪銀。


    神樹館的三人之勇者。


    她們當中,三之輪銀失去了生命。


    「話是這麽說,老娘也沒有見到過那些家夥們作為勇者戰鬥時的樣子。我所知曉的,隻有她們平時在學校時的身姿。」


    雫在那個時候,隻是聽說過她們是擔負著特別使命的存在。但並沒有清楚到她們具體在做些什麽這種程度。


    所以——


    實在是太過突如其來,知曉三之輪銀的死訊之時,雫陷入了愕然。


    芽吹一邊調整自己的唿吸,一邊繼續聆聽雫的話語。


    「楠。你這家夥在這之前,向老娘打聽過勇者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是吧?她們是即使在隔壁班的老娘也知道的,眾所周知的奇怪家夥。其中一個叫鷲尾須美。這家夥雖然既死腦筋又笨手笨腳,但是是個重視朋友的家夥這點是一目了然。另一個叫乃木園子。明明一直我行我素(my pace)又整天睡覺,卻是個認真起來的話就什麽都能辦得到的家夥。雖然能讓她認真起來的,隻有與自己朋友相關的事情就是了。還有一個叫三之輪銀。雖然給人一種安靜不下來的麻煩製造者(trouble maker)的感覺,但實際上卻是個一直為他人和朋友著想的家夥。」


    兩年前。就讀於神樹館,與勇者三人互為同校同學年同學的時候——雫自當時起,就不擅長與他人的交流。沒有能稱為友人的同學,一直孤立一人。


    那個時候,聽說了隔壁班有被稱為『勇者』的特別之人的傳聞,雫出於好奇,決定去看看她們究竟是什麽樣子。本來隻打算在門後悄悄地偷窺一下,但卻被三之輪銀發現,並被她搭話了。


    她沒有嘲弄沒有辦法與人好好交流的雫,而就像對待朋友一樣與她溝通。


    於是,雫開始憧憬銀。並不是『因為她是勇者』。雫所憧憬的是,為人既直爽又開朗,無論和誰都能友好相處,一直為朋友與家人著想的少女。擅長運動,會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意見,十分帥氣的少女。


    「那些家夥們啊,不像你一樣耀眼奪目。隻是普通地生活著。來學校上學、接受老師的授課、和大家一起吃飯、和朋友一起玩耍……和隨


    處可見的小孩子沒什麽差別!即使在成為勇者之前,也並沒有像你一樣整天說著要成為勇者這樣糾纏不清!」


    「那又怎麽樣?難道說普通地生活就是成為勇者的條件嗎!?」


    芽吹詢問道。芽吹原本認為,成為勇者這一特別的存在的話,就無法再繼續普通的生活方式了。所以她將不需要的東西全部舍棄,像是要把自己磨得跟針一樣尖銳一般提升自己。並且將幾乎所有可以視為『普通』的事物都割舍掉了。


    「老娘哪知道。大赦和神樹是以什麽為基準來挑選勇者的,老娘丁點興趣都沒有!但是,老娘能知道的就是,被叫作勇者的那群家夥都太帥氣了。也太值得尊敬了。楠,現在的你就是看著別人家的一畝三分地眼饞到流口水的小鬼頭。羨慕強悍的貓,就吵嚷著想要成為貓的老鼠。羨慕著自由的老鼠,就抱怨著想要成為老鼠的貓。你就和那種家夥是一樣的。而那種遜到爆的家夥——」


    雫狠狠向前踏出一步。


    「怎麽可能成為勇者!」


    一瞬間便重新拉近了距離,雫接連不斷地向芽吹釋放出銳利的突刺。芽吹甚至沒有躲避的空閑。


    芽吹以槍身作為盾牌,抵擋住雫所刺出的劍尖。若是在架持銃劍的角度或發力的方式稍有失誤的話,雫所持銃劍的劍尖便會滑過芽吹銃劍的槍身,直接命中芽吹吧。那是如果沒有芽吹那經過千錘百煉的動態視力和反射神經,以及每天揮舞數千次達到近乎如臂指使的銃劍經驗的話,就絕對不可能辦得到的絕技。


    但是,雫的突刺之威力實在是太過驚人,芽吹的身體因為衝擊而向後仰去。


    「拿下了!!」


    於間不容發之際,雫緊接著釋放出了下一記突刺。


    「就算這樣——我也要成為勇者!!」


    身體後仰的芽吹並沒有向後退去,而是往地板用力一踢,向前踏出了一步。


    雫的銃劍的劍刃,輕輕劃過了芽吹胸部的一側。而與此同時,芽吹將雫的銃劍緊緊夾在了自己的胳膊下。


    「……終於抓住你了。這下你的行動就被封住了。」


    「切!?」


    雫猛然將銃劍鬆開,想要逃離芽吹的攻擊範圍。然而,果然還是芽吹將銃劍刺向雫頸部的速度要更勝一籌。


    「勝負已分,對吧。」


    「…………」


    雫保持著被劍尖抵在脖子上的姿勢,緊緊瞪視著芽吹——


    過了一小會,才伴隨著一聲歎息,舉起了雙手。


    「是老娘輸了。」


    聽到這句話,芽吹也放下了銃劍。


    「這樣的話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後還請你能服從我的指示。」


    「老娘清楚,畢竟約定就是如此。啊~啊,輸掉了啊。」


    雫消去了自己身上的戰衣,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芽吹也同樣地,解除自己的武裝坐了下去。


    「話說,你這家夥也太亂來了吧。那種情形一般來說會有人往前走的嗎?」


    「那時隻是放手一搏。能用槍身擋下你的連續突刺也好,能抓住你再度釋放突刺的時機也好,都是跟奇跡差不多的事情。」


    「那才不是奇跡。隻是你這家夥很強罷了。」


    「你也在我的預料之上。」


    芽吹和雫相互對視著。兩人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說著要成為勇者整天糾纏不清……嗎。可能的確是如你所說也說不定吧。」


    「啊?咋了,難不成看破紅塵了嗎?」


    「我才不是那麽能看得開的人。的確你的話在那個時候讓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但是,我還是沒有改變我生活方式的打算。我也不覺得不顧前後地追求成為勇者有什麽不對。」


    要說為何的話,那是因為這正是芽吹所尊敬的父親的生活方式。


    芽吹絕不會讓任何人否定自己的生活方式。為此,不用自己的力量來贏取作為勇者的地位是不行的。


    「我會繼續以勇者為目標。作出讓大赦不得不讓我成為勇者的功績。不論如何被勸說這是不可能的,也不論會被別人怎麽認為,我都一定會完成這個目標。」


    「……也就是所謂那啥的一念嗎3。你可真是個有趣的家夥啊。」


    雫目瞪口呆地,卻又好像有些許開心似的說道。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芽吹前輩沒有否定自己的必要。為了自己的目標而竭盡全力——這正是前輩的美德。」


    亞耶來到芽吹身邊如此言說。她的語氣不帶一絲戲謔與譏諷。


    「亞耶醬……」


    「芽吹前輩的這種地方,我可是特別喜歡的。」


    「……謝謝。」


    芽吹別開了目光。不知為何覺得特別害羞。


    「啥啊你。現在是老娘要和芽吹說話。別在這礙事。」


    對從一旁插話進來的亞耶,雫用充滿威壓的視線瞪視著她。


    然而,那位外表年幼的少女卻絲毫沒有露出膽怯,「看著兩位交談的樣子,我也忍不住想加入進來了。」


    「……你還真鎮定啊。你是巫女對吧?被比自己強得多的人威脅,不覺得害怕嗎?」


    「我並不覺得害怕。即使語氣粗暴,你也一定是善人。」


    「哈?」


    雫露出一副詫異的表情。


    「雖然沒有成為勇者大人,但你們成為了防人,就意味著已經被神樹大人選中了。文靜沉穩的雫前輩,和強悍可靠的你。即使隻有其中一方是惡人,神樹大人也不會選中你們的。所以,你也一定是善人。而且上一次,防人的大家能夠誰都沒有遇害平安無事地迴來,毫無疑問是多虧了你。非常感謝。」


    亞耶深深地鞠了一躬。


    雫露出一副呆然若失的樣子——不一會兒,她的嘴角浮現出笑意。


    「……嗬,你可真是個老好人。明明那個叫雀的家夥,可是一看到老娘就抖個不停呢。」


    「啊咧?話說迴來雀和彌勒同學呢?」


    芽吹環視四周。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雀和夕海子的身影就從道場中消失了。


    「啊啊,那兩位已經迴去了。雀前輩為你們兩位的強悍所震驚,『在被牽連之前先迴去了』是這麽說的。彌勒前輩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總覺得似乎稍微有點不甘心的樣子。」


    「這樣啊……」


    「不管怎麽說,這樣你們兩位就已經是朋友了。要好好相處哦。」


    亞耶牽起芽吹和雫的手說道。


    「……唿嗯」


    雫有些難為情似的將臉轉到了一邊。


    看著這個樣子的雫和亞耶,芽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她的內心正晴空萬裏。距離上一次懷有這種心情,不知究竟已經過了多久。這是因為在和雫的戰鬥中拚盡全力的達成感,還是因為將自己的渴望竭盡全力呐喊而出的滿足感呢。


    今天大概可以享受到時隔已久的安眠吧——芽吹心想。


    譯注:


    1.標題以碾槌切腹指的是用研磨杆代替刀來切腹,比喻意圖做到完全不可能之事。


    2.原文是袈裟斬,是日本劍道動作之一。


    3.那啥的一念,指的應該是虛仮の一念,意思是愚者的一念、指愚者做事一心一意不達目的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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