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墨倒下了。


    難以置信的變故,令我動搖不已。即使在大家的麵前痛哭,我的心變得像斷了線的風箏般不穩定,無處可去。


    然後,我像逃也似的走向美術準備室。


    不知不覺間已經入夜,我走在白天的熱鬧徹底消失的走廊上。


    我沒有開燈,憑借從窗簾縫隙射進來的戶外光線在椅子上坐下。


    這個房間什麽也沒變。


    東西多到感覺擁擠,有種壓迫感。以前這對我來說很舒服。是可以遮擋視野,向外界藏起我的存在,隻屬於我的秘密基地。


    然而,現在我非常寂寞。


    不知不覺間,成為兩人理所當然共度的地方。


    我難以忍受突顯出他的不在的沉默與陰涼空氣,不由得打電話給姊姊。


    「怎麽辦,姊姊。希墨他不好了……」


    『──小夜,冷靜點。』


    姊姊堅定不移的聲音從電話傳來,讓我稍微恢複冷靜。


    『你先慢慢地深唿吸。』


    我依言做了幾次深唿吸。


    『那麽,阿希發生了什麽事?』


    「希墨昏倒,被送到醫院了。」


    我說明希墨在體育館倒下後的經過。


    幾乎在籃球賽結束的同時,他像睡著般失去意識。


    希墨在神崎老師陪同下,被救護車送往附近的醫院。


    我也想一起去,可是老師說『我知道你很擔心,但之後的事情交給大人處理吧』,我和大家一起被留在學校。


    我們直接被送迴教室,由代課老師主持二年a班的導師時間,來到放學時間。


    本來在文化祭第一天結束後,應該為明天的現場表演進行最後的彩排,但臨時中止了。


    身為r-inks成員,應該商量明天的舞台要怎麽辦吧。


    就算理智上明白,我卻沒有那種餘力。


    我跟日向花說了一聲,暫時離開大家身邊。


    我想要獨處。


    我不在乎周遭,努力試著讓紛雜如亂麻的心稍微冷靜一點。


    可是,我滿腦子都在擔心希墨,難以做到。


    隻有後悔湧上心頭。


    我知道他很忙,雖然擔心,卻無法阻止他。


    因為我不想打擾拚命努力練習的希墨。


    明明那麽努力,他偏偏在正式表演前倒下了。


    「都是、我的錯。」


    『決定要做的人是阿希自己。他不可能會責怪你吧。』


    「那是因為希墨很溫柔。」


    『那麽,你隻要一直依賴他就好了嗎?』


    「────!」


    我就像被一刀刺中般屏住唿吸。


    我被說個正著,感覺腦海中浮現的每句話都隻是借口,隻能自己陷入沉默。


    『你好像已經懂了。』


    「嗯。」


    『即使你哭也不會改變狀況。哭出來會覺得好過的人隻有你而已。舒緩情緒也很重要,但你還有能做的事吧。』


    姊姊冷冷地推開我。


    『之前有多依賴他,就要變得多堅強。夜華。』


    姊姊不像平常一樣用昵稱叫我,而是唿喚我的名字夜華。


    她把對妹妹的親愛分開,將我視為對等的存在說道。


    「嗯。我們一路以來都為此而努力,我直到最後都不會放棄。」


    我踢開軟弱的自己,再度燃起鬥誌。


    事情還在半途中。結局尚未確定。


    『去做你能做的事吧。即使並不完美,也要盡力做到最好。』


    「姊姊,謝謝你。」


    『沒什麽。你在煩惱時會找我商量,我也很高興。』


    「姊姊果然很可靠。」


    『……我也覺得終於挽迴了過去的失敗。』


    「姊姊也失敗過嗎?」


    『當然失敗過很多次啊。隻是我反省並轉換心情的速度很快。』


    「好厲害~我都會在意而難以忘懷……」


    『拖延許久的事情頂多隻有兩件吧。而且一件已經解決了。』


    「那最後一件呢?」


    『這是秘密。別管我的事了,現在隻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吧。』


    與姊姊通完電話時,敲門聲正好響起。


    「啊,果然在這裏。夜夜,你還好嗎?」


    日向花輕輕打開門走了進來。


    「你在找我嗎?」


    「神崎老師剛剛來電了。」


    「希墨怎麽樣了?」


    我不禁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昏倒的原因好像是過度疲勞。他一直睡眠不足地在勉強自己。現在他正在打點滴靜養。聽說要住院一晚觀察情況。」


    「住院……」


    我們彼此都沒有再說什麽。


    如果說出口,感覺希墨的文化祭就真的要結束了。


    ◇◇◇


    「聽說小瀨名昏倒了?」


    做完學生會長的工作後,花菱同學最後一個趕到。


    文化祭首日在一片盛況中落幕,唯有這間教室裏的氣氛卻很沉重。


    聚集在二年a班教室的有包含我在內的r-inks成員與支倉同學、七村同學,紗夕也擔心地趕來了。


    我們有事情必須商量。


    可是,對話卻進展不下去。


    光是瀨名會的、大家的中心瀨名希墨不在,這個集會就會變得氣氛很僵嗎?我痛切地感受到。


    瀨名希墨的缺席,突顯出他的存在之龐大。


    「你動作真慢,花菱。」


    七村同學聲調生硬,但欠缺平常的銳氣。


    「抱歉。那麽,狀況如何?」


    就蓮花菱同學臉上也失去笑容。


    「他因為疲勞過度而住院了。隻要充分休息,應該就能康複……但毫無希望趕上明天的正式表演了吧。」


    因為誰也沒開口,支倉同學擔任代表,不情願地提及明天的可能性。即使她像在壓抑自己般抱起雙臂,也難掩煩躁。


    「住院?那就不得不在小瀨名缺席的情況下進行現場表演了……」


    花菱同學沒有摻雜情緒,說出客觀的結論。


    感覺到現場的停滯,他按學生會長的風格試著推動討論。


    「朝──支倉同學,主舞台的工作去掉小瀨名能夠運作嗎?」


    「那方麵希墨同學做了周全的準備,不要緊。我也會去輔助。七村同學,班級開店的情況如何?」


    「本來第二天就有現場表演,少了瀨名一個人也沒有大問題。」


    「總覺得像這種地方很有希學長的特色呢。」


    每個人應該都同意紗夕率直的感想吧。


    「那麽,看來除了對r-inks以外的地方影響不大。」


    當花菱同學這麽總結,葉同學提出異議。


    「為什麽要以阿瀨休息為前提談下去!阿瀨說不定隻要睡上一晚,就會若無其事地恢複精神啊!」


    葉同學一反常態地變得情緒化,叫停討論。


    她依然以樂觀的態度保持積極,卻難掩動搖之色。


    「未明。你還要叫瀨名勉強自己嗎?」


    七村同學冷冷地說。


    「因為阿瀨他非常努力的練習了!然而卻沒辦法站上舞台,太令人悲傷了!」


    「對這種事情,有阪、宮內還有花菱都抱著同樣的心情啊。瀨名是決定去做,就會做到的人。既然答應了,他就不會偷工減料。而這便是結果。他努力過頭了。」


    「龍這個外人別插嘴!」


    「沒錯,我是樂團的外人。所以我要說。讓瀨名休息吧。」


    七村同學的發言是正確的。


    「雖然是這樣沒錯,如果有阪同學傳訊息鼓勵他,他或許會因為情人的請求,再加把勁堅持住啊!」


    戀愛的魔力連疲勞都能驅散。愛或許會創造奇跡。


    我無法再讚同這種樂觀的看法。


    「不行。如果我這麽做,希墨會逞強跑來的。必須以他的身體狀況為最優先考慮。」


    希墨倒下,令我打從心底感到恐懼。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當心上人發生異狀時,自己的心會如此動搖。


    「少了任何人,這個樂團便無法成立。我在r-inks感受到了至今所沒有的特別之物。我想在文化祭上展現五人的化學效應!」


    葉對r-inks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執著於五個人一起表演。


    「未明。我深深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想和小瀨名一起,五個人登上舞台。」


    「就是說吧!」


    「但是,這一次我和七村持相同意見。」


    花菱同學以沉著的聲音告誡道。


    「身為立誌當醫生的人,我不能讓小瀨名勉強自己。這跟比平常來得沒精神那種程度不同,他已經昏倒了,累積的疲勞導致身體先關機了,他已經到了極限。」


    聽著花菱同學的分析,我的心情變得更加消沉。


    「都是因為我太依賴忙碌的希墨。文化祭執行委員會的工作明明很辛苦,他還是努力地練習電吉他。找他商量班上的事時,他也會不厭其煩地迴答我。如果有讓他多休息……」


    湧上心頭的罪惡感,讓我幾乎又要落淚。


    事到如今說這種話很卑鄙。明明是因為我而搞砸的,掉眼淚是不對的。最不甘心的人是希墨。


    「我也在個人的問題上,受到希墨同學很多幫助……」


    支倉同學也歉疚地吐露。


    「別說了,懺悔大會現在無濟於事。隻是工作量超載的瀨名太過逞強,在正式表演前力氣放盡罷了。凡人就是這樣才討厭!」


    「龍,這種說法太過分了!」


    葉同學當真起來反駁。


    「那麽,你承認如果不是你把他拉進樂團,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嗎?讓原本就很忙的瀨名加重工作量的人正是未明吧。你哪有資格說這種話。」


    「唔────」


    「我不問你執著於瀨名的理由。但是,你的任性會毀掉一切喔!」


    七村同學像警告般忠告前女友葉同學。


    彷佛被那股氣勢壓倒,葉同學一臉苦澀地把話咽了迴去。


    「學長姊們,不要吵架!希學長他很在意這種事的。」


    紗夕察覺劍拔弩張的走向,拚命試圖緩和氣氛。


    大家的精神支柱希墨在正式表演前倒下的影響,比想像中還要嚴重。


    由於大家的個性都很強烈,隻是聚在一起未必就能整合。


    我們之前有多依賴希墨呢。


    這麽輕易就亂了步調。


    當幕後功臣倒下,由他支撐的事物很可能會全盤崩潰。


    「還有,有阪誤會了一件事。瀨名他是因為有你在身邊,才能夠昏倒啊。」


    「咦?」


    「那家夥是跟情人有阪緊靠在一起,才會放心地鬆懈下來。這證明有阪對瀨名來說很特別。所以,別太自責了。」


    「沒錯沒錯。小瀨名即使抱怨很辛苦,但一句話也沒說過他不喜歡或是想退出。小瀨名是言出必行的人。」


    聽到七村同學和花菱同學幫忙解釋,我的認知稍微改觀了。


    這是我的壞習慣。一鑽牛角尖,我的思考容易立刻轉向負麵方向。


    「謝謝你們。」


    兩名男生互看一眼,立刻轉開頭。


    「那麽,要怎麽辦?既然阿瀨不在,要終止r-inks登台嗎?」


    葉同學自暴自棄的說。


    「文化祭缺少最終演出,是身為學生會長不容忽視的問題。為了讓大家在最後炒熱氣氛,學生的演奏是絕對必要的。」


    「那你去拜托別的樂團啊。其他想出場的人多得是。」


    葉同學依然低垂著眼眸。


    「未明!你身為團長怎麽能鬧別扭!」


    「七村學長,你太大聲了!女生會害怕的。」紗夕拚命安撫。


    「──隻由我們來表演吧。」


    一直保持沉默的日向花第一次開口。


    大家的視線都聚集到她身上。


    「如果我們放棄登上舞台,墨墨才會後悔。為朋友著想的墨墨一定會很介意。可能會介意一輩子。我不想讓難得的高中二年級文化祭在悲傷的心情中結束。我討厭那樣。無論發生任何事,r-inks都必須登上舞台。the show must go on!」


    日向花以嬌小的身軀竭力唿籲。


    「意思是說在最糟的情況下,即使阿瀨缺席也要表演嗎?」


    團長葉同學確認道。


    「當然了。而且,我看大家其實都在想著,說不定……對吧? 如果發生了我們卻不在,那怎麽行?」


    日向花像惡作劇的孩子般眯起眼睛。


    即使沒有清楚地說出來,每個人都察覺了那個可能。


    那一句話,使現場的氣氛為之一變。


    即使誰也沒有用語言表達,我想大家在心中一角都想相信那種可能性。


    無論要相信還是放棄,尚未發生的未來總是等價的。


    在來臨的那一瞬間前都不得而知。


    期望昏倒住院的人,在隔天登上舞台,是靠不住的希望。


    可能性非常低吧。


    盡管如此,這足以讓希墨缺席的r-inks再度振作起來。


    「未未,我們是r-inks。無論是什麽形式,墨墨明天都會和我們一起登上舞台。」


    「這是什麽意思?」葉同學歪歪頭。


    「──啊。」


    我立刻理解日向花話中的意圖。


    一察覺之後,我對自己的軟弱感到羞愧。


    我和希墨無論何時都聯係在一起。


    這樣命名的,是我們自己。


    「嗯。r-inks的團名取自墨墨的名字吧。還有聯係的link。我們不管怎樣都和瀨名希墨聯係在一起喔。」


    聽到這番解釋,大家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光芒。


    冠上他名字的樂團。即使他本人不在場,光是那個名字就讓差點分崩離析的我們重新聯係起來。


    也許這隻是文字遊戲,隻是種迷信。


    但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


    正如日向花所言,如果r-inks放棄出場,希墨會認為是他的責任。


    我也不願意看到。


    日向花撥起遮住臉蛋的瀏海,再次宣言。


    「r-inks要登上主舞台!這就是我們能為墨墨做的事!如果來得及,就按預定計畫五個人一起表演!就這樣,決定!」


    甚至不需確認。


    我們全體意見一致。


    「我隻是以希墨同學搭檔的身分,讓文化祭的最終演出好好結束而已。」


    「即使人不在這裏也能將大家統整起來,真是敵不過小瀨名。還是想找他加入學生會啊。」


    「瀨名差不多該從過於低估自己畢業了。」


    「身為魔鬼教官,我必須見證弟子的成長直到最後!」


    「能有一個認可希學長有多厲害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特別是紗夕,非常感動地濕了眼眶。


    看來對於從國中就認識希墨的她來說,這個地方對於瀨名希墨的接納方式就是那麽值得感動。


    「七七和紗夕,明天也可以幫忙嗎?」


    被指名的兩人,不可能拒絕日向花的請求。


    風波動蕩的文化祭首日就這樣結束了。


    而我仍在麵臨考驗。


    ◇◇◇


    文化祭,第二天。


    早上的導師時間,神崎老師點名。


    教室裏不見希墨的蹤影。


    老師宣布聯絡事項,並補充道:「昨天有學生昏倒了。覺得身體不舒服的同學請不要勉強,好好休息。請直到最後都要小心別發生意外或受傷。」


    「有阪同學、支倉同學、宮內同學、七村同學。過來這邊。」


    導師時間後,隻有我們四人被神崎老師找過去。


    「向你們報告一聲。今天早上,瀨名同學的家人聯絡了我。」


    「希墨他怎麽樣了?」


    麵對著急的我,神崎老師一如往常沉靜地迴答。


    「他的情況很穩定,但從昨晚開始一直在沉睡。今天將直接請假。」


    「老師為什麽隻叫我們過來呢?」


    支倉同學問。


    「正因為你們感情很好,這是為了避免他逞強。聽好了,千萬別做出試圖帶他離開病房的舉動。關於現場表演一事真的很遺憾,但他的身體狀況是最優先的。」


    神崎老師白皙的臉龐浮現憂慮之色。


    她悲傷地垂下眼眸,但還是清楚地告訴我們。


    「瀨名同學的文化祭已經結束了。」


    茶樓咖啡廳今天也一片盛況。


    進入第二天,大家都熟悉了各自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七村同學以比平常更開朗的態度指示著全班。


    沒有任何問題。


    校內充滿了文化祭的熱鬧氣氛。


    隻有希墨不在,與昨天沒有任何不同。


    然而,我卻像是來到了另一個地方,今天感覺非常空虛。


    「有阪同學,你可以休息了。請出發吧。」


    我依言離開了教室。


    我穿著昨天向希墨借來的運動外套,漫無目的地在校內行走。


    往窗外望去,許多遊客來來往往。


    明明聚集了這麽多人,為什麽隻有他不在?


    他還在睡嗎?


    如果他睡過頭了,我來叫醒他吧。我差點按下手機上顯示的他的名字。從昨晚開始,我就重複著這個動作。我也一直忍耐著沒趕去醫院。


    即使經過一夜,我仍然夾在希望他休息與希望他過來的心情之間左右為難。


    「希墨。」


    即使唿喚名字,這裏也沒有人會迴答。


    ◇◇◇


    意識宛如從深海浮起般緩緩地覺醒。


    然後,經過宛如在淺水中漂浮的漫長思考空白後,五感恢複了功能。


    消毒水的氣味、幹淨床單的觸感、口渴。


    當模糊的視野變得清晰,我發現我看著陌生的天花板。


    「……這裏是、醫院?」


    圍住床鋪的簾幕彼端有人的氣息。我轉頭看到床鋪周圍的設備,最重要的是我的手


    臂上紮著點滴,判斷這裏不是保健室。


    纏繞在身上的睡意,讓周遭的聲音依然遙遠。


    因為外麵的光線透過窗戶射進來,我知道是現在是白天。


    白天?


    不可思議的是,天已經亮了。


    我還記得我坐在夜華旁邊,觀看籃球比賽。


    當時是傍晚。然後發生了什麽事?


    我的記憶完全消失了。原本應該人在學校的我,為什麽會卻躺在醫院而不是家中的床上?而且我也不記得自己有離開學校。


    這時候,我的腦中終於想到了現場表演。


    「現在幾點了?」


    與急切的心情相反,身體反應遲鈍。光是這樣就讓我在一定程度上察覺自己的狀態。


    我伸手在枕邊摸索,抓住自己插著充電器的手機。


    我查看日期和時間。距離現場表演剩下不到一小時。


    「……結束了。」


    這句話坦率地說出口,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我好像在看比賽時昏倒了。


    而且是當著夜華麵前。


    糟糕透頂。


    居然害得情人擔心,豈有此理。


    偏偏在正式表演前倒下,我對自己的不走運很火大。


    然而,實際上即使想發火,我甚至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


    身體狀況比昨天來得好,但身體仍然很沉重。距離完全恢複還差得遠。


    我現在別說跳起來,就連要從床上起身都很吃力。


    我的手機收到了大量訊息和來電記錄。


    累積了數量這麽多的訊息都沒被吵醒,自己的疲憊程度令我戰栗。


    然而,訊息明明這麽多,卻唯獨沒有有阪夜華的名字。


    「──真是的,你的心聲很明顯啊。夜華。」


    我看得出夜華在想什麽。


    她一定是認為,如果隨便傳訊息過來,我就會勉強自己吧。


    終於開始運轉的腦袋,掌握了自己的狀態。


    好累。


    說真的,我實在很累。


    我想直接再次閉上眼睛,盡情睡個夠。


    紮在手臂上的點滴管像沉重的鎖鏈般,封鎖住我的行動。


    已經夠了不是嗎?


    我盡力做好能做到的事了。


    昨天,茶樓咖啡廳一片盛況。文化祭主舞台也多虧我準備的指南,進行得很順利。r-inks裏本來就隻有我是累贅。少了我,他們四人反倒會能做得很好吧。


    不能登上正式表演的舞台很可惜,但在這裏結束吧。


    我認為我做得很好。該滿足了。再繼續下去隻會當眾出醜。就算勉強參加現場表演,我一定會因為彈得軟弱無力的電吉他被觀眾嘲笑。當作最終演出實在太寒酸了。


    放棄的理由很齊全。


    無可奈何。


    這裏是凡人瀨名希墨的極限。


    我拚命這麽試圖說服自己。


    然而,我的心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這種結局,怎麽可能好啊。」


    當我發現時,淚水已溢出眼眶。


    我不要。不管做了多少準備,不挑戰正式表演都沒有意義可言。


    「決定結束的人是我。不是別人!」


    有阪夜華說過。想變得強大。


    支倉朝姬決定。承認現實的變化。


    宮內日向花選擇。出於自身的意誌站上舞台。


    七村龍迴應。連同我的份一起在籃球上努力。


    幸波紗夕前進。邁出了新的一步。


    葉未明貫徹。徹底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花菱清虎表露。將受傷的心情當成武器。


    我覺得大家都非常厲害。


    我擅自拿他們與自己相比較,感到自卑。


    我無意懷疑我從他們身上感受到的信任和親近。


    我受到了那些情誼幫助,受到了拯救。


    正因為如此,我也要誠實。


    光是受到認可還不夠。


    我想對我感到自豪。


    我想以自身的成果與大家並肩。


    我想更有自信。而且不想畏縮。


    我討厭用什麽平凡、普通、樣樣通樣樣鬆來逃避的自己。


    我無法滿足於隻是配合他人,當幕後功臣的自己。


    我絕對不肯就此平凡下去,放棄可能性。


    ──我想證明名為瀨名希墨的存在就在此處。


    連結果都不重要了。


    這跟責任感或義務感不同。


    這是男人的誌氣,以及欲望。


    既然已努力到這一步,我想衝到最後。


    我想自己演奏。


    隻是如此。


    所以,我試著再度站起身。


    我一手繞過去,強行拔起點滴針。那股疼痛正好用來提神醒腦。


    「──好痛!」


    血液循環終於順暢起來,四肢的感覺也沒有問題。雖然疲勞尚未恢複,我還動得了。


    「希墨在睡覺!不可以進去!謝絕會麵!」


    有人話語笨拙地阻擋著什麽人。這是映的聲音。


    當我直接坐起上半身時,簾幕拉開了。


    「嗨,你臉色還真差啊。」


    「希學長?你起來沒關係嗎?」


    站在那裏的人,是穿著製服的七村和紗夕。


    「你們怎麽來了?」


    「來探病啊。你沒看到我的許多精彩進球,在那邊躺在有阪大腿上。」


    「有什麽關係,那是擁有情人才有的特權。」


    「喔~有力氣開玩笑啊?瀨名,身體狀況如何?」


    七村直接地問。


    「坦白說糟透了。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感覺我能直接一路睡到明天早上。」


    「到舞台上大鬧一場再痛快地睡覺也不遲喔。」


    「……希學長,你是認真的嗎?」


    看到紗夕的表情,我看起來是什麽樣子顯而易見。


    「幸波,現在可以替瀨名換衣服換個過癮喔。」


    「七村學長!請別連這種時候都調侃人!如果做出那種事被夜學姊知道,會沒命的!」


    「我的製服……可惡,在學校嗎?七村,我的電吉他呢?」


    「在學校。準備會由未明處理。剩下缺的隻有你而已。」


    「那麽,走吧。」


    因為我是昏倒中被送來醫院的,行李應該都留在學校了。唉,直接穿著病人服站在舞台,也很像搖滾明星就是了。


    既然沒有時間,隻能直接前往學校。


    「不許去!」


    是映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憤怒的妹妹張開雙臂,不讓我們通過。


    「繼續睡吧!希墨一碰到夜華的事情就好奇怪!變得不正常!」


    妹妹那從未聽過的強硬語氣令我吃了一驚。


    那不是她平常的任性舉動,是純粹因為關心我而製止。


    「映。」


    「我知道你喜歡夜華。可是,現在不行。」


    映沒有平常的無憂無慮,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擔心著我。


    「不隻這樣而已。」


    我將手放在妹妹頭上。


    「映。你說過想看我的現場表演吧?」


    「比起現場表演,看到希墨恢複精神更好。」


    「謝謝。不過,哥哥想展現努力的一麵給你看。」


    「你瞧,和媽媽所說的一樣吧。」


    我母親從後麵出現,神情彷佛看穿了一切。


    「媽媽。咦,你今天不是有工作……?」


    「寶貝兒子昏倒了,工作當然得往後延吧!你還沒睡醒嗎?要換衣服的話,製服放在那邊的置物櫃裏。神崎老師幫你一起帶來了。」


    紗夕立刻打開在床邊的置物櫃,裏麵放著一套製服。


    「媽媽,對不起,害你擔心。」


    我趁現在道歉。


    同時也為了接下來的亂來行動道歉。


    「每天像那樣練習電吉他直到深夜,作母親的自然會察覺你可能會累倒。還有,如果你能自行醒來,應該會去表演。」


    「父母一般來說不是會阻止嗎?」


    「為了那麽可愛的情人,當然會忍不住努力吧。」


    「──我家爸媽也半斤八兩啊。」


    我很感謝支持兒子亂來行動的母親。


    「說什麽傻話。我知道我兒子隻要認真起來,就能作出相當好的成果。哥哥考上在家附近的永聖高中,映也非常高興喔。」


    鬧別扭的映躲到媽媽背後。


    「小映,我們約好了吧。一起去看希學長的舞台吧。」


    紗夕彎下腰,向映開口。


    「希墨,你真的不要緊了嗎?」


    「映。哥哥對你撒過謊嗎?」


    「沒有。」


    「那就跟我們一起來吧。」


    「嗯!」


    將後麵的事情交給媽媽,換好衣服的我匆匆離開病房。


    當我們四人走出醫院,一輛汽車按了喇叭。


    「阿希,這邊!」


    從駕駛座探出頭的人,是有阪亞裏亞。


    「亞裏亞小姐?為什麽?」


    「好了,大家快上車!我送你們去學校!」


    七村扛著我叫我保留體力,直接把我扔進亞裏亞小姐的車裏。映和紗夕坐到我的兩邊。


    七村也鑽進副駕駛座,確認所有人都係上安全帶後,車子立刻開了出去。


    「今天不是搭計程車呢。亞裏亞小姐。」


    「既然阿希遇到危機,我當然會助你一臂之力啊。因為你是特別的。」


    「亞裏亞小姐看起來不像魔王,當真像個女神。」


    我對於在最佳時機出現的亞裏亞小姐隻有感謝。


    「到現在才發現,阿希真的很遲鈍呢~」


    「亞裏亞小姐真的是我的恩人。謝謝你。」


    當我道謝時,後照鏡裏的亞裏亞小姐表情看來有些悲傷。


    「希學長,請補充一點能量。」紗夕從自己的書包裏拿出我愛喝的果凍飲料。


    「不愧是紗夕,真懂我。」


    「我當這麽多年希學長的學妹可不是白當的。」


    我壓扁果凍飲料鋁箔包,將果凍灌進體內。沒問題,握力也使得出來。


    我的心情變好,胃口也漸漸複蘇。


    映也覺得好玩而模仿著,把巧克力丟進我嘴裏。


    往空空的肚子填進吃得下的東西,再補充水分後,我感覺好了一點。


    七村在副駕駛座上打電話。


    『我們接到瀨名,正搭車去學校。咦,有阪的姊姊來了!總之,我們會盡快送他過去,你們那邊幫他爭取時間準備吧。』


    從電話內容聽來,好像沒剩多少時間了。


    「阿希,伸展手指,讓手指能夠活動。」


    我聽從亞裏亞小姐的建議,揉搓雙手讓手暖和起來。


    沒多久之後,永聖高中的校舍出現在前方。


    正門前設有豪華的文化祭入場大門,車輛無法進入。


    由於也無法停車,車子在正門前方臨停。


    「小映和我一起在觀眾席看現場表演吧?」


    亞裏亞小姐要準備跟著我們下車的映留下來。


    「可是我擔心希墨!」


    「沒關係,有大家在,不要緊。而且在觀眾席看到阿希大顯身手更有趣喔。」


    「我知道了。」映幹脆地聽從了亞裏亞小姐的話。


    「希墨,加油,我支持你!」


    映露出已經在期待正式表演的表情,揮了揮手。


    「亞裏亞小姐。映就拜托你了。」


    「我很熟悉怎麽對待妹妹,交給我吧。」


    「直到不久之前,你明明還一直在煩惱的。」


    「你還有氣力這樣鬥嘴,看來是沒問題呢。」


    「謝謝你,亞裏亞小姐。最後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嗎?」


    我把頭靠近駕駛座,悄悄地告訴亞裏亞小姐。


    「唉,這應該隻有我做得到吧。了解,交給我吧。」


    在目前的狀態下,就算亞裏亞小姐美麗的臉龐近在咫尺,我也沒有餘力緊張。


    「真的,光是有亞裏亞小姐在,我就覺得大部分的事情都能解決。」


    我打從心底覺得,隻要有這個人在,任何事都會變得順利。


    「──那麽,這是我最後的招待。」


    亞裏亞小姐的嘴唇有短短一瞬間觸及我的臉頰。


    「好,鼓起幹勁了吧。」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有一點時間延遲。


    我慌忙離開駕駛座。


    嗯?我剛剛被親了嗎?


    「咦、咦咦?」


    是錯覺嗎?那是什麽?是我誤會了嗎?


    「好了,快去吧!演奏加油!」


    不顧我的動搖,亞裏亞小姐以笑容為我送行。


    「瀨名!還沒好嗎!」「希學長,快一點!」


    受到兩人的催促,我拋開這件事走向學校。


    「……夜華的姊姊也喜歡希墨嗎?」


    隻有坐在車上的映,目擊了亞裏亞的親吻。


    「嗯。」


    「他是夜華的情人喔?」


    「你的哥哥,其實很帥氣對吧。」


    「你不會和夜華吵架嗎?」


    「因為我已經輸過一次了。」


    亞裏亞小姐靜靜地擦拭臉頰。


    「所以,剛才的事情是隻屬於我們的秘密喔。」


    「我會特別保密喔。」


    「謝謝你,小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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