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緣故,籠絡帝國作戰又迴到了起點。」


    「……這樣啊。」


    這裏是為來自保亞的使節團所安排的住宿設施的一個房間。我和克蕾雅大人帶著梅和愛蕾亞來拜訪賽因陛下。是為了報告以學生們的各起事件以及緊接著發生的雙胞胎綁架事件為首,我們至今為止的各種行動以及帝國方麵的反應。


    梅和愛蕾亞不在這兒,在其他房間裏玩耍。


    賽因陛下居住的房間比宿舍裏麵我們的房間要整潔清爽得多。統一采用藍色係配色的室內會讓人聯想到大海。


    賽因陛下正在房間裏的一室──書房裏,對我們的報告點頭。


    「……報告我都瞭解了。辛苦你們了。不過,零、克蕾雅。在那之前我得先向兩位道歉才行。」


    「道歉?關於什麽事?」


    「……關於必須把你們兩人作為留學生交給帝國這件事。」


    賽因陛下的表情變得一臉苦澀。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請陛下無需介意。我和零都能夠理解保亞所處的困境。」


    「第一,賽因陛下並沒有錯。真要說起來,開始做些奇怪舉動的瑪娜莉亞大人,還有始作俑者的帝國才有責任。」


    「……你們好貼心啊。」


    聽到克蕾雅大人和我的話,賽因陛下露出苦笑。


    「……就算如此,我畢竟是國策的負責人。所以最終責任還是得落在我身上。抱歉啊。」


    說到這兒,賽因陛下特意從座位站起來向我們鞠躬。


    「等……賽因陛下,請不要這樣!」


    「克蕾雅大人,現在還是幹脆接受道歉吧。而且陛下也希望這事能真正有個了結。」


    「……正如零所說的。克蕾雅,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我知道了。」


    克蕾雅大人似乎不太情願地接受了賽因陛下的道歉。


    然後,這事到此告一段落,賽因陛下接著說:


    「那麽,這件事先說到這邊為止,來思考一下今後的事吧。」


    在場的另外一個人試圖轉換話題。


    「……多魯,現在帝國方麵的動向如何?」


    賽因陛下征求意見的對象,就是我的嶽父多魯弗朗索瓦大人。在現政權的請求之下,在政治外交上給予幫助的多魯大人,剛好跟為了向賽因陛下報告而前來的我們一起前來。


    先稍微說明一下保亞王國現在的體製。


    賽因陛下是國王。是國家的象征,工作是執行各種公務和儀式,以及擔任國家代表的職務。相對的,行政權屬於政府,現任首相是亞文拉斯特。他們的關係,類似於我以前所在世界中日本和英國的政治體係。


    或許已經有人忘記了,所以在此說明一下,亞文是過去抵抗運動組織領袖艾菈拉斯特的弟弟,同時他也是擔任抵抗運動組織財務管理者的男人。艾菈雖然也名列新政府的成員之一,但幾乎不參與公務,類似於名譽顧問的地位。她的作用,在革命成功之際就結束了。


    此外也有召開議會,議員是由國民以普通的選舉方式選出。之前吵得很厲害的是否讓女性參政的問題,最後是克蕾雅大人的意見通過。因此,雖然人數還不多,但目前已經存在幾位女性議員了。


    而司法權則由從前就擔任該職責的精靈教會直接繼續負責。但是,在保亞國內,如果認為某法官──也就是精靈教會的人有問題,可以決議不信任該法官,對教會的權力能做出一定的限製。


    以上就是保亞的現狀。


    迴到正題。


    「看來帝國還是老樣子,強勢的作風一點都沒變呢。朵菈西亞似乎是一位相當頑固的女性呢。」


    多魯大人一副悠哉的模樣。我記得他以前給人更銳利的印象,但是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的模樣。外表給人這種印象,實際上卻是精明能幹的政治家,所以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


    不過,多魯大人的「力量」可不是隻有這樣而已。


    「另外,即便隻是傳聞,有消息表示身為姑息派而被放逐的菲莉妮公主被暗殺了。」


    我一聽愣住。菲莉妮被……暗殺了……?。


    「父親大人,這消息是真的嗎!?」


    「有尚未確認的情報指出,她的遺發被送到了皇室。用魔道具驗證後,上麵沾的血跟菲莉妮公主的一致。」


    「怎麽會……」


    克蕾雅大人一臉茫然。這也難怪。雖然隻有相處過幾個月,但是我們和菲莉妮已經很親密了。聽到這樣的熟人突然亡故還能若無其事,可不是克蕾雅大人的作風。


    「克蕾雅大人,我想,菲莉妮應該不要緊。」


    「可、可是……」


    「不要緊的。」


    「……」


    不知道我安慰她的話她是否有接受。克蕾雅大人掩飾不住心中的動搖。


    「……這樣一來,帝國內的姑息外交勢力就大大減弱了……。那麽,首腦會談中,我方的要求被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估計頂多隻有三成。瑪娜莉亞女王雖然也很有手段,可惜經驗實在是差太多了。亞文也一樣。論起老道狡猾,朵菈西亞一定比較占優勢。」


    「嗯……」


    「比爾在這方麵就不需要擔心,會談時以他為中心來展開辯論會比較好。」


    「父親大人,請問比爾大人是誰呢?」


    克蕾雅大人問道。


    「啊,我剛才稱唿得有點太隨意了,是指威廉啦。克蕾雅應該也見過他,他是阿帕拉奇雅的國王。」


    「哦,原來是指威廉陛下啊。」


    多魯大人和克蕾雅大人好像和阿帕拉奇雅國王認識。特別是多魯大人,從他提及時的隨意態度來看,應該跟對方的感情相當不錯。


    「不過,在那之前,你們兩個差不多該迴去了。」


    「?為什麽?我們要是不聽計畫的話,到時候很難幫上忙啊?」


    克蕾雅大人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對此,多魯大人的迴答,我完全沒想到。


    「這次的首腦會談,你們就別參加了。」


    「咦……?」


    「保亞太過依賴你們了,身為父親,我不能再坐視不管。」


    多魯大人如此說明把我們從首腦會談相關工作排除的理由。他還說,革命那時候也是這樣,克蕾雅大人和我被國家大事牽連進去太多次了。這樣下去對國家也不好,更重要的是,身為父親,對於自己的女兒們被利用的現狀無法再忍受了。


    「……關於這一點,我也有同感。零和克蕾雅已經做了太多事,再繼續依賴你們就太過分了。」


    賽因陛下似乎也同意多魯大人的意見。


    「可是,本小姐是為了梅和愛蕾亞,為了開辟自己的道路才會來到帝國!都到現在怎麽才叫我們隻能咬手指站在一旁看──!」


    「你們的心情我們並不是不明白。但是,現實問題在於,首腦會談其實已經沒有你們能做的事了。後麵的工作,希望你們能交給政治、外交的專家處理。」


    「怎麽會……」


    「克蕾雅,你為國家已經做太多了。我希望今後你們能好好過自己的人生。而且,原本這句話應該更早就要跟你說才是。」


    「……」


    克蕾雅大人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但是多魯大人的聲音卻很誠懇。


    以下隻是我的臆想,或許多魯大人是在害怕克蕾雅大人變得跟自己一樣吧?多魯大人從出生之後就一直活在政治的世界裏,把自己奉獻給了革命背後的準備工作,縱使革命結束了,卻依然無法逃離那個世界。我想,多魯大人可能是不希望女兒也走上這種艱苦的道路吧?。


    「克蕾雅大人,我們就聽從多魯大人的話吧。」


    「零……」


    「參與政治並非可以開創我們未來的唯一方法喲。」


    「正是如此。你們兩人都擅長魔法,而且頭腦也很聰明。學習學問,養育女兒們──這樣的生活方式,不是很好嗎?」


    聽起來像是過時的女性觀,但這或許是多魯大人很希望擁有,卻無法獲得的生活方式也說不定。


    「……失陪了!」


    「啊,等等我,克蕾雅大人!我也先失陪了。」


    為了追上似乎因為不開心而當場離開的克蕾雅大人,我也慌忙告辭。


    「……對不起。就算世界需要你們的幫助,但是就算隻有我一人,我也非守護你們不可。」


    多魯大人自言自語般的這句話,我覺得大概才是他最想說的真心話。


    ◆◇◆◇◆


    「突然叫你們來,真是抱歉。」


    上了年紀的男性一邊泡著茶,一邊對我們的來訪致歉。


    「不會,特瑞德老師。我們才是,這麽慢才來打招唿,真的是非常抱歉。」


    在多魯大人吩咐我們離開政治與外交領域的第二天,特瑞德老師邀請克蕾雅大人和我前去找他。他是這次以賽因陛下為首要參加首腦會談的成員之一,為此來到了帝國。


    特瑞德馬吉克。


    是世界上罕見的三屬性擁有者,同時還是一位優秀的魔法學者。據說他原本是帝國魔法技術部門的研究人員,做著不人道的研究,並因此接觸到了魔道的禁忌領域。他現在在保亞的王立學院擔任學院長。


    這樣的他特地來到帝國的原因是──


    「這樣啊……已經打開那個箱子了啊……」


    帶著一種似乎是苦澀,又像是已經有點放棄的表情,特瑞德老師說道。


    與菲莉妮在組成姑息外交派勢力的過程中,拉攏以希爾達為首的魔法技術部門時,我們受到委托要開封老師遺留在帝國的禁忌之箱。據說,禁忌之箱是當初特瑞德老師進行不人道研究最後所得出的結論,是他魔道成果的集大成。他曾經警告過我們那東西不能碰,但結果我們還是打開了那個箱子。


    「關於那件事,我們要向您謝罪。雖然對我們來說是必要之舉,可是畢竟違背了老師的意願。」


    「……好的。不過,或許這就是時代的潮流也說不定。人的好奇心是沒有止境的。總有一天會有人抵達那一步吧。」


    就像以前的我一樣。特瑞德老師微微一笑。


    「我這次迴到帝國,是為了善後。事到如今,我不認為帝國會歡迎我的到來,不過那項研究太過危險了,我不警告他們不行。」


    「警告?」


    「這麽說來,之前老師在信裏麵也有提到呢,會被監視之類的。」


    我們向老師詢問箱子的開封方法時,他的迴信上是這麽寫的。


    「我不打算詳細告訴你們,因為說出來的話,可能會連你們都被牽扯進來。」


    「求求您,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們需要力量。」


    「……克蕾雅老師,你已經十分強大了。就魔法而言,你和零老師應該足以名列世界上屈指可數的魔法師吧。」


    特瑞德老師好像是把克蕾雅大人和我當成學院的同事,稱唿我們時會加上老師。


    「可是魔族卻更加厲害。克蕾雅大人和我已經吃過很多次苦頭。」


    的確,在人類當中,克蕾雅大人和我應該都算是相當厲害才對。但是,三大魔公卻比我們還要厲害許多。在遇上之前就已經先被消耗過的亞裏斯多、柏拉圖戰也就算了,在最佳狀態下挑戰拉底斯那一次,同樣拿它毫無辦法。如果當時沒有朵菈西亞在場,我們肯定會全軍覆沒。


    這樣下去不行。


    「我們並不是盲目地想要力量。想要保護重要的人──梅和愛蕾亞的話,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求求你了,特瑞德老師。如果你知道有什麽變強的方法,可以傳授給我們嗎?縱使會觸犯這個世界的禁忌,我們也需要力量。」


    「……」


    麵對我們的懇求,特瑞德老師沉思了一會兒。沉默幾分鍾之後──


    「你們有沒有想過,魔法到底是什麽呢?」


    「……咦?」


    老師一開口,問的卻是這個問題。可是,「魔法是什麽」這種問題又該怎麽迴答?


    「使用魔力,讓魔法石產生反應而引起各種神秘效果的術式……不是這樣嗎?」


    「很適合當作模範的答案,克蕾雅老師。那麽,魔力又是什麽呢,零老師?」


    「呃──應該……是每個人依據魔法適性所擁有的力量……吧?」


    「正是如此。」


    我的迴答似乎沒有錯,特瑞德老師也點了點頭。


    「那麽,再更進一步探究,這種力量是從哪裏來的呢?」


    「從哪裏來的?不是從人的體內嗎?」


    「這種認知並沒有錯,但是不夠充分。魔力在人體內產生,在這之前還存在一個階段。」


    「具體來說是怎樣的階……」


    當我詢問後,特瑞德老師的表情變得凝重。


    「再往前的知識就觸犯了禁忌,如果知道的話,你們就會受到教會的監視吧。」


    「教會?監視?」


    為什麽談到這邊會突然冒出精靈教會呢?而且還說什麽監視?


    「這個世界有秘密存在。雖然我也不是全部都知道,但是卻已經碰觸到其中的一小部分。結果就是,我隨時都處在教會的監視下,就算是現在恐怕也一樣。」


    特瑞德老師到底在說什麽,我不太能理解。


    盡管無法理解,然而──


    「沒關係,隻要能獲得保護梅和愛蕾亞的力量就好。」


    「我也有同感。」


    克蕾雅大人和我都做好了覺悟。隻要有辦法保護好重要的人,冒一些風險根本不會讓我們猶豫。


    「……看著你們,我就會想起我的女兒。」


    「你是指,據說因為研究而犧牲的……?」


    「零!」


    我不小心說了出口,雖然克蕾雅大人馬上指責我,但是已經晚了。


    「原來你們知道啊?沒錯,我說的就是被我犧牲的親生女兒。她同樣也是無法停下追求真理的腳步。因為她相信,研究成功後,可以替許多人帶來幸福。」


    特瑞德老師用似乎在看著什麽讓他難過事物的眼神看著我們。大概是把我們和他女兒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了吧。


    「……我想,我還是不該告訴你們。你們一定會走上和我女兒一樣的道路吧。我不想再看見有人為此犧牲。」


    「怎麽會!」


    「特瑞德老師,求求你幫這個忙!」


    「非常抱歉,但是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說完這句話,當老師正準備結束交談時,敲門聲響起。


    「?哪位?」


    迴答老師這問題的人是──


    「我是莉莉利利烏姆。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似乎是莉莉大人。對於這來訪,我單純隻是對她來找特瑞德老師有什麽事感到疑問。克蕾雅大人看起來也是這麽想。


    但是特瑞德老師的反應卻非常激烈。


    「精、精靈教會……!」


    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他臉上浮現的情緒,毫無疑問是危機感和警戒。


    「精靈教會有什麽事!」


    「呃──總之,可以先讓我進去嗎?」


    「請先說出來意!」


    「這樣啊……呃──那個……我聽說零小姐和克蕾雅大人有來這裏拜訪──」


    我反射性就想迴答,卻被特瑞德老師給製止了。


    「她們沒來,是不是弄錯了?」


    「不,我知道她們就在裏麵。我的來意,跟那兩人有關──夠了,趕快開門。」


    最後那冰冷而又強硬的語氣,跟平常莉莉大人習慣性不時冒出粗話時的氣氛截然不同。


    「嗚……零老師、克蕾雅老師,看來太遲了。」


    「什、什麽情況?」


    克蕾雅大人和我都掩飾不住心中的動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特瑞德老師很不情願地解開了門鎖。


    「你們好,零小姐、克蕾雅大人。」


    走進房間的,確實就是莉莉大人。但是,我覺得她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特瑞德先生還真是不死心呀。你隨時都被監視著,既然是這種狀況,那你根本就是無謂的掙紮。」


    「拜托了,請不要對這兩個人動手!」


    特瑞德老師懇求道。


    「哎呀討厭啦,你那樣說豈不顯得好像我是壞人一樣?正好相反,我是來給兩位提供幫助的喔?」


    對此,莉莉大人隻是冷笑。我覺得更加不對勁了。


    「你……不是莉莉吧?」


    克蕾雅大人也舉起魔杖說道。


    「不愧是克蕾雅大人,真敏銳。你說對了,不過現在那些隻是小事。等事情一結束,我就解放這女孩。」


    「難道是……薩拉斯!?」


    我以為莉莉被施了那個暗示的魔法,但──


    「不是……她並不是那種小角色。她是──使徒。」


    聽到特瑞德老師這句話,莉莉大人──不,使徒微微一笑。


    ◆◇◆◇◆


    「使徒……?」


    聽見特瑞德老師說出的這個詞,克蕾雅大人露出訝異的表情。使徒──連我的原作知識裏都沒聽過的名詞。


    「別站著說話,要不要坐下來談?啊,茶就不用了。」


    頂著莉莉大人麵貌的這位使徒,說著這些厚臉皮的話。特瑞德老師、克蕾雅大人和我三個人麵麵相覷,姑且先照著使徒說的做。


    桌子的四個邊中,離入口最近的座位是使徒,離最遠的座位是特瑞德老師,克蕾雅大人和我的位子則是連接它們的兩邊,以麵對麵的方式各自入座。


    「那麽,先自我介紹吧。大家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隻有我需要,沒問題吧?」


    雖然使徒好像是在戲弄我們,但我沒什麽異議,所以點頭同意。使徒似乎很滿意地笑著,繼續說道:


    「我們被稱為使徒。是遵照精靈教會的意向行動,調整這個世界的調整者。為了讓這個世界能夠保持平衡,從幕後進行各種幹涉。」


    「你和莉莉是什麽關係?你是莉莉的另一個人格嗎?」


    即便有很多問題想問,克蕾雅


    大人最先確認的是這件事。現在的莉莉大人怎麽看都不是平時的她。不知道莉莉大人是否平安?


    「莉莉利利烏姆目前在沉睡。但是,我並不是她的另外一個人格。她的另外一個人格是薩拉斯利利烏姆製造出來的,而且他早已成為她的一部分了。」


    雖然莉莉大人的另外一個人格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這一點我也很在意,但現在不是關心這件事的時候。


    「那麽,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說過了,我是使徒。借用精靈教會的人類之身體來調整世界的平衡,簡單說就是修整者。」


    怎麽覺得事情似乎變得很重大。世界的修整者?


    「你剛才說你們會幹涉這個世界,具體來說做了些什麽呢?」


    「我們是秘密主義,所以具體的活動內容幾乎都不能告訴你們。不過,用各位都知道的範圍內的事來舉例說明的話,比方說,如果有人快要發現這個世界的組成方式,就會在給予警告後進行監視,諸如此類。」


    「……」


    使徒所說的,恐怕就是在指特瑞德老師吧。她口中的世界的組成方式,可能是跟魔法有關吧?


    「那麽,你是來警告我們的嗎?」


    克蕾雅大人問道。從剛剛她說過的話來推測,這是最自然的結論。


    但是,使徒卻搖頭否定。


    「不,今天我來這裏,是為了提高零緹拉和克蕾雅弗朗索瓦的戰鬥能力。」


    「……啥?」


    真讓人搞不懂。在幕後幹涉世界的存在,這次來的目的卻是為了提高克蕾雅大人和我的戰鬥能力?這麽做,有什麽原因?


    「想跟魔族戰鬥的話,你們太弱了。原本以為借給你們祝福的武器就夠用了,但是看起來似乎不夠充分。」


    「難道說,那時候的莉莉是……」


    「不,那時候的莉莉利利烏姆就是她本人喲。隻是借武器給你們用是我們教會的意思。」


    畢竟,外表看起來完全就是莉莉大人。隻要使徒有去模仿說話方式和習慣動作,我們幾乎分辨不出來。


    「迴歸正題吧,請兩位接受特瑞德馬吉克對於魔法的親自指導,比起一般普及的那玩意兒,這是更接近本質的東西。」


    「請住手!不要把她們兩個人牽扯進來!」


    特瑞德老師拚命反對,連聲音都拉高了。但是,使徒隻是微微笑著說:「特瑞德馬吉克,你誤會了。」


    「什麽意思?」


    「她們並不是被你牽連進來的。她們兩人要是死亡的話,精靈教會可會感到困擾的。所以剛好相反,其實是為了保住她們的性命,才會利用你。」


    我悄悄看向克蕾雅大人。克蕾雅大人也看著我這邊點頭。看樣子,克蕾雅大人八成跟我在想同一個問題。


    使徒的說法,跟那些魔族的發言有重合的部分存在。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們雙方都把克蕾雅大人和我視作特別的存在。


    「什麽意思?」


    「特瑞德馬吉克,你不需要知道。等到時機到了,我會告訴零緹拉和克蕾雅弗朗索瓦。」


    使徒冷漠地拒絕想要一個解釋的特瑞德老師後,看向克蕾雅大人和我。


    「總之,我要讓你們兩個更熟練地掌握魔法。具體來說,要讓你們學會合唱。」


    「合唱?」


    對於克蕾雅大人的疑問,使徒點頭之後說:


    「通常,個人進行的魔法詠唱被歸類在獨唱。與此相對,由複數人共同發動一個魔法就被稱為合唱。」


    「複數人共同發動一個魔法……?這種方式有可能辦得到喔?」


    「是的。詳情麻煩去問特瑞德馬吉克。他已經完成了這個理論。」


    「請等一下!」


    特瑞德老師發出一聲彷佛慘叫般的聲音。


    「合唱的風險太大了。那一招的成立條件非常嚴苛,而且,如果失敗的話──」


    「是的,施術者會遭受反蝕。」


    使徒若無其事地接話。但是從特瑞德老師的反應看來,那個叫做反蝕的作用,影響應該比名稱給人的印象還要更加嚴重。


    「不用擔心,我們可以保證,在兩個人身上,反蝕不會發生。」


    「為什麽?」


    「你不必知道原因,特瑞德馬吉克。你必須做的,隻有教會她們施展合唱而已。」


    「……」


    特瑞德老師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從剛才到現在,使徒對待老師的態度就很過分。簡直是把老師當成道具在指使。


    「慢著,你啊,是不是對老師太沒禮貌了?再怎麽說也是有事要拜托別人,必須要有禮貌才行。」


    「……」


    麵對克蕾雅大人的指責,使徒愣住了。


    然後──


    「唿唿……哈哈哈哈……!」


    她突然間大笑了起來。


    「有、有什麽好笑的!?」


    「哦,抱歉,這是我們麵對邏輯破綻時會作出的反射性反應,因為,你居然把我們當作人類對待。」


    「!?你們不是人類嗎!?」


    「是的。我們不是人類。」


    更加搞不懂了。躲在幕後,企圖借由調整的方式來世界平衡的存在,不是人類啊?


    那麽,這個世界到底是……。


    「我們……這樣吧,你隻要把我們當成是精靈神的同伴就可以了。」


    「你說什麽……?」


    「其實還有更貼切的說法,但是克蕾雅弗朗索瓦大概無法理解。不過──」


    使徒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向我之後,說:


    「不過,零緹拉應該就能理解吧?」


    使徒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說的話沒有一句是我能理解的。


    「總之,請零緹拉和克蕾雅弗朗索瓦向特瑞德馬吉克學習如何合唱,並且把這個技巧練熟。」


    「假如本小姐拒絕的話,你打算怎麽辦?」


    「你不會拒絕的。」


    「為什麽?」


    「因為這是一個能獲得足以保護家人平安之力量的機會,你不可能眼睜睜地錯過。」


    「……哼。」


    克蕾雅大人一臉覺得很沒意思的表情,不過還是被使徒說中了。克蕾雅大人和我都不會沉溺於力量,但如果有機會獲得保護家人的力量,當然不願意放過。


    「那麽,我在此先告辭了,因為這女孩也差不多要醒來了。」


    說著,使徒從座位站了起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的事情還請保密,否則──」


    在即將走出房間之前,使徒迴過頭來,補上一句。


    「否則,梅和愛蕾亞就會沒命喔?」


    克蕾雅大人向她投以兇狠的眼光,使徒對此毫不在意,直接離去了。


    這是跟使徒──不,是跟世界的真相第一次的接觸。


    ◆◇◆◇◆


    「雖然我也搞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狀況……但是使徒說的事情我不能違背。我現在會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教給你們。」


    使徒離開後,克蕾雅大人和我就這樣直接開始接受特瑞德老師的魔法指導。


    現在,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保亞宿舍後麵的空地。雖然不覺得這裏的寬度足以練習魔法,不過老師卻說沒有問題。


    克蕾雅大人和我取出魔杖,等著特瑞德老師開口。


    「使徒也說過,不過還是重新確認一下。現在我要教你們的是一種名為合唱的技術。這是由不同的個人合作共同詠唱一種魔法。」


    「真的有可能辦到這種事嗎?」


    「嗯……理論上可以……」


    這代表說,實踐時會有問題就對了。


    「你們知道人類的血液有分成好幾種嗎?」


    「本小姐有聽說過,似乎是兼容性不好的血液無法混合在一起等等。」


    這應該是在說血型吧。即使在醫學沒那麽發達的這個世界,也有注意到血液有不同的種類。


    「克蕾雅老師說的沒錯。魔力就像血液一樣,是有兼容性的。合唱必須將魔力混合在一起,所以如果魔力的兼容性不好,就會發生排斥反應。」


    特瑞德老師說,甚至有可能會導致死亡。


    「我以這個理論為基礎,製作了封印在禁忌之箱裏麵的戒指。那枚戒指具有讓特定種類的魔力增幅的效果。但是,如果魔力跟那個戒指不兼容的話就會失控。為此以我女兒為首,犧牲了好幾條人命,但是獲得的收獲卻隻有一點點。」


    「老師……」


    克蕾雅大人出聲安慰自嘲的特瑞德老師。


    「不要緊,我的自責現在不重要。繼續吧。合唱必須要有魔力的混合。首先,先從把你們的魔力重疊在一起開始吧。」


    「好的。」


    「請多指教。」


    我一和克蕾


    雅大人同時迴答,便聯想到在學院當學生時的事。像這樣,我和克蕾雅大人一起上特瑞德老師的第一堂課時,正好是在遇到零零雅之前。明明才隻經過兩年多一點的時間而已,卻讓人覺得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是和克蕾雅大人兩人共同度過的時光很濃密的證據。


    「那麽,請兩位先互相握住手。」


    「像這樣嗎?」


    克蕾雅大人拉起我的手。如果是在以前,她應該會說出怎可能去碰平民的手呢之類的發言吧。


    克蕾雅大人也變了呢。


    「握得再更緊一點,讓手指一根一根都糾纏在一起。」


    「哦,是戀人之間的十指相扣啊。」


    「這、這這這!?」


    我按照特瑞德老師的指示重新握住手,克蕾雅大人卻有些動搖。明明已經連肉體關係都有了,不過克蕾雅大人還是老樣子,那麽地純情。


    雖然這一點也很可愛。


    「克蕾雅老師,我了解你的心情,但這是必要之舉。好,請兩位互相強烈地意識到彼此的存在。」


    「要不意識到才難啊……」


    「克蕾雅大人的手,好柔──軟喔。」


    「哇啊!?可以不要摸手背嗎!?」


    因為,好不容易十指相扣,卻不去享受克蕾雅大人,那不是很失禮嗎?


    「下一步是,朝牽著的手,一點一點地慢慢注入無屬性的純粹魔力。」


    「好──的。」


    「零,先給本小姐暫停一下!特瑞德老師也是,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正準備試試看,克蕾雅大人卻臉色大變。


    「?這麽做會有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把純粹的魔力傳給別人,會造成對方身體不適啊?這不是魔法學基礎中的基礎嗎?」


    「咦,是嗎?」


    「你居然不知道!?」


    原作知識裏可沒有這種東西。我猜,大概是因為這件事在這個世界上是太過普遍的常識,並不是什麽值得寫出來的事項吧。


    「就像克蕾雅老師說的那樣,一般情況下是不行的。我的女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造成魔法事故而離世了。但是,使徒剛剛已經保證不會有問題了……」


    「看來除了實際試試看之外,也沒其他辦法吧?」


    「……那就不得已了。萬一出事的時候,就要拜托你治療了,特瑞德老師。」


    「好。包在我身上。」


    該做的動作,剛好跟梅打開禁忌之箱時做的行動一樣。因為沒有屬性的魔力容易擴散,所以比較難控製。我盡可能謹慎再謹慎地把魔力注入克蕾雅大人的手中。


    「……怎麽樣?有覺得不舒服嗎?」


    「不,不會。倒不如說,從牽在一起的手裏,有暖唿唿的溫暖東西流了進來,甚至會覺得很舒服。」


    「克蕾雅大人的魔力,好爽喔。」


    「用詞文雅一點!」


    因為,我真的感覺很爽嘛。


    「唔……看來使徒說的好像是真的。魔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你們魔力的兼容性似乎非常好。這樣的話,合唱應該也沒有問題才是。」


    讓我們進行下一步吧,特瑞德老師表示。


    「實際嚐試使用合唱看看。能夠合唱的魔法,是構成合唱的兩者中任意一方能使用的屬性。」


    「也就是說,本小姐和零的合唱,可以使用地水火三種屬性就對了?」


    「是的。我想一開始應該會很難控製,所以請先從生成極簡單的火焰彈來進行嚐試。」


    「瞭解了,零,你準備好了嗎?」


    「好了。」


    我從來沒使用過火屬性的魔法。因為是未知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否能順利……


    「請把牽著的手對準正麵。」


    「這樣對嗎?」


    「很好。接下來,請想像一下在那隻手的前方生成火焰彈的印象。感覺會比較像是以克蕾雅老師為主控製,零老師則是輔助那樣。」


    保持著像是在跳社交舞般的姿勢,克蕾雅大人和我奮鬥了好一段時間。看來這一招相當難呢。順便說一下,牽著的手放後麵,各自拿魔杖的手則是在前方。


    「不需要著急,合唱是一門非常複雜的技術,想要學會,需要花費幾個月,甚至是幾年的時間來鑽研──」


    「「啊!」」


    從向前伸出的手中射出了火焰彈。原本我們應該已經盡可能縮小威力了,但實際上的火焰彈卻出乎意外地巨大,它把暫時代替靶子的木頭化為飛灰。


    「……已經使出來了啊。」


    「使出來了呢。」


    「使出來了。」


    特瑞德老師一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表情。合唱明明應該是特瑞德老師和他女兒花費不知道多少時間才完成的技術。被其他人這麽輕易完成,該怎麽說呢,想必還是會覺得心情很複雜吧。


    「不對,現在該為成功感到高興。恭喜你們,零老師、克蕾雅老師。」


    「謝謝。」


    「謝謝您。」


    盡管如此,他還是能露出爽朗的笑容,這就是特瑞德老師良好品德的自然展現嗎?老師為了慰勞我們,接著說道:


    「就像你們剛剛所體驗到的,合唱具有非常強大的威力。就連最初級的火焰彈都具有那種威力,如果用來施展克蕾雅老師的魔法射線、零老師的絕對零度等魔法時,想必會發揮出恐怖無比的威力。」


    特瑞德老師再次叮囑道:「所以千萬不要搞錯使用的地方,以及好好控製。」


    「零老師連合成魔法也會使用對吧?」


    「是的,會用幾種。」


    「因為合唱時你也能操縱火屬性,所以如果有多餘時間的話,和克蕾雅老師一起嚐試增加合成魔法的種類,應該是個好選擇。」


    「嗯,我會的。」


    「我們會練習的。」


    「可是……每次使用時都得擺這個姿勢嗎?」


    克蕾雅大人似乎有些害羞。


    「咦,你不喜歡嗎?」


    「是不會討厭啦……可是會覺得害羞。」


    「怎麽事到如今還會害羞……不是早就做了很多更羞羞臉的事嗎?」


    「零!」


    「哈哈哈,你們感情這麽好是好事。不過,請不要忘記我還在這邊好嗎?」


    「啊,抱歉失禮了。」


    「都是零的錯!」


    沒辦法啊,隻要有機會我就想用克蕾雅大人來玩一下。最近淨是一些嚴肅的事態,很少有時間跟克蕾雅大人親熱。


    「跟合唱有關的大概就這些。接下來,我教你們幾招用合唱技術才有能辦到的奇特招數。」


    「拜托了。」


    「那就拜托你了。」


    那一天,我們向特瑞德老師請教到傍晚。合唱毫無疑問將會成為我們的一大倚仗。這件事值得開心。


    可是,感到在意的事情也很多。


    為什麽克蕾雅大人和我的魔力能夠如此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呢?還有,為什麽這一點使徒事先就知道了?


    我的疑問獲得答案,是在很後來的時候了。


    ◆◇◆◇◆


    從特瑞德老師那裏學到合唱的第二天。


    因為今天是平日,當然要上學。克蕾雅大人和我在學館聽課。


    一時有感而發,我環顧了一下周圍。迴想著聽課的學生中,目前已經不在這裏的幾個人。


    拉娜正在保亞接受關於薩拉斯的調查。夏娃應該也在接受同樣的調查,據說她之後會去蘇塞。約珥因為違背精靈教會的教義,被趕迴保亞去了。菲莉妮被驅逐出境,雖然我不相信,但也有她已經被暗殺而亡的傳聞。芙琳達在菲莉妮被驅逐出境的時候躲了起來,不知行蹤。


    沒有其他熟人在的教室,總覺得感覺上比實際還要更加空空蕩蕩。


    「零,你在那東張西望,會被老師警告喔?」


    似乎是注意到我正心不在焉,克蕾雅大人用筆的尾端戳了戳我的手。


    「抱歉,想到大家都不在了,不知為什麽就有點……」


    「本小姐能體會你的心情,不過現在還是先專心聽講吧。」


    「說的對。」


    我拿起躺在筆記本上麵的筆,準備重新集中精神聽講。


    「那麽,這個問題找……奧托,出來前麵答題吧。」


    「……」


    被講師點到的奧托一言不發地從座位站起來,帶著不爽的表情流利地解開黑板上的問題。


    「很好,正確答案。」


    「……」


    聽到講師這句話之後,奧托就直接返迴座位。


    看到這兒,我覺得不對勁。


    奧托這位問題人物的差勁之處我記得之前也有解說過,他每次被老師點上台解題之後,一定會罵上一兩句。可是今天的他卻異常安靜。雖然表情依舊冷淡,但卻連一句叫駡聲都沒有,這到底是出了什麽狀況呢?


    「奧托的樣子有點奇怪。」


    「對。」


    克蕾雅大人似乎也有注意到奧托的不對勁。克蕾雅大人,我們想法一致呢──因為正在上課中,這句話我就不說了。


    「他遇上什麽事了嗎?」


    「你會在意嗎?」


    「畢竟是同班同學的事情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能夠很自然地開口說出這種話來,我想這就是克蕾雅大人健全的地方吧。我雖然也覺得奇怪,但也就到此為止而已。很少有人會像克蕾雅大人這樣,有一顆隻因為是同班同學就自然會去關心問候的溫暖之心。


    「課程結束後,我們去找他稍微問一下?」


    「嗯,就這麽辦吧。」


    「什麽?和你們一起吃飯?為什麽啊?別管我啦。」


    我就知道──他差勁的態度跟我原先的預測幾乎相同,所以甚至讓我感到一陣神清氣爽。


    因為到了午休時間,所以我們試著邀請奧托一起吃午飯,卻被幹脆地拒絕了。但是,克蕾雅大人也不可能因為這種小事而退縮。


    「奧托,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擾?你的樣子很奇怪呢?」


    克蕾雅大人耐心地對奧托持續搭話。克蕾雅大人會跟自己認為親近的人來往到最後。反過來說,對認定為是敵人的對手就徹底采取攻擊的,同樣也是克蕾雅大人。


    「什麽事都沒有──就叫你們別管我啦。」


    奧托麵無表情。即使沒有表情,卻也沒有大吼大叫。真要形容的話,比較類似心不在焉的感覺。他的狀況似乎很嚴重了?


    「奧托,奧托。」


    「幹嘛啦,連你也這樣。」


    「你好像心不在焉吧?」


    「你的錯覺啦。」


    「難道是……」


    「什麽……什麽啦……」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戀愛方麵的煩惱?」


    「……唉……不是啦──我又不像你們是那種戀愛腦──」


    哎呀,猜錯了啊。我原本挺有自信的說。


    「那,算了吧。就在這裏吃飯吧,克蕾雅大人。」


    「好,就這麽辦吧。」


    「喂,你們怎麽可以擅自──!」


    口中抱怨一堆的奧托先丟在旁邊不管,我和克蕾雅大人一起打開便當盒。


    「今天看起來也很好吃。謝謝你,零。」


    「不客氣。」


    「……隨你們高興。」


    愕然看著我們毫不在意開始吃起便當來,奧托也打開便當開始吃了起來。


    「那個便當,是奧托親手做的?」


    「是的話又怎麽樣?」


    「沒事,我隻是覺得好像很好吃。」


    「這種東西,隨便做的啦──隨便做的──」


    奧托用叉子插在玉子燒上麵,咬了一口。


    「玉子燒是有辦法隨便做出來的嗎?」


    「啥?那種東西,不就隻是調味後烤一下就好了──?」


    「本小姐做的時候,在調味的時候就已經變得硬梆梆的。」


    「那是調味之前的步驟吧!?雞蛋沒打好才會變成那樣!」


    奧托,吐槽得好。


    「我聽說奧托的家庭是士兵家庭,你父母呢?」


    「什麽?那種事無所謂吧。」


    「可是,奧托,便當是你自己做的吧?」


    「……因為家人都很忙,所以由我這個最閑的人來做,很合理吧。」


    似乎看到了奧托意外的一麵。雖然第一次見麵時的印象糟糕透頂,但是這樣看起來,他意外地健談呢。


    「你的親人隻有父母嗎?你有兄弟姊妹嗎?」


    「所以說,你們為什麽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對我提問啊!」


    「奧托你要問我們也可以哦,放馬過來吧。」


    「……不是那意思。」


    奧托抓了抓頭發。


    「我隻有一個姊姊。」


    「哦~是什麽樣的人?目前也在學館上學嗎?」


    「姊姊已經畢業了,現在……正在接受帝國軍的軍事訓練。」


    後半段,奧托的聲調明顯變低。這是……?


    「姊姊也想要當軍人嗎?」


    「……老爸老媽都有製止過她,但她完全不聽,我也勸過她不知道多少次……」


    「奧托反對姊姊當軍人嗎?」


    「因為那很危險啊,不是嗎?」


    「是啊。帝國經常和其他國家開戰,你姊姊可能有一天會──」


    「不是什麽『有一天』!」


    奧托大喊。因為很突然,克蕾雅大人和我麵麵相覷。


    「不用等到被分配到戰場,姊姊她──」


    「什麽意思?你姊姊發生了什麽事嗎?」


    克蕾雅大人問出這問題的時候,奧托似乎迴過神來。


    「……沒什麽,忘了吧。」


    「奧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本小姐可以幫助你喔?」


    「我不是叫你們忘了嗎?」


    奧托粗暴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


    「?這個是……」


    隨著奧托拍桌子的勢頭,某樣東西飄落在地。我沒什麽意思,單純隻是撿了起來。


    「!?還給我!」


    奧托臉色大變,搶了過去。可是,我還是看到了。


    「……你看到了?」


    「對不起,我看到了。」


    「零?」


    奧托的眼睛布滿血絲。這可不妙。


    「奧托,我們換個地方吧。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冷靜下來談一談。」


    「……嘖。」


    「慢著,零!奧托你也怎麽了?」


    「克蕾雅大人請一起跟過來。奧托,可以吧?」


    「……好。」


    我們把吃了一半的便當收起來,來到沒有人影的中庭。我坐在長凳上,對奧托開口道:


    「奧托,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麽你在思考這種東西?」


    「這種東西?」


    克蕾雅大人還不清楚狀況,臉上冒出疑問符號。奧托則仍舊沉默不語。


    我向克蕾雅大人解釋。


    「奧托在設計暗殺朵菈西亞的計畫。」


    ◆◇◆◇◆


    「軍隊裏……有支持菲莉妮的團體存在。」


    奧托一直不太肯開口,但在克蕾雅大人和我的再三催促下,他總算開始斷斷續續地說了起來。


    「是派係之類的東西嗎?」


    「沒那麽誇張,是軍事教練所中一種類似偶像崇拜的團體。」


    「偶像崇拜?」


    「克蕾雅大人,可能是那個嗎?以前菲莉妮有一次說過的,她在軍隊裏很有人氣那件事。」


    「啊,她是這麽說過。」


    這是以前在舉行籠絡帝國作戰的作戰會議時的事。據說菲莉妮在一些士官和士兵中很有人氣。我記得起因是她對某一位過度教訓士兵的教官提出異議,應該是這個原因沒錯。


    「對,就是那件事。在軍事教練所裏一直流傳著那一次的事。教練所是個嚴酷的地方。每天的訓練讓眾人的身心都被逼到極限。對於那些接受訓練的人來說,菲莉妮的存在似乎就像是一種救贖。」


    奧托表示,於是就形成了支持菲莉妮的團體。


    「姊姊也是那個團體的一員。當時被菲莉妮救下的士官,好像就是姊姊的前輩。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姊姊也成了熱忱的菲莉妮信徒。」


    「這樣啊……但是,這件事為什麽會導致你想暗殺朵菈西亞陛下這種離譜的行動呢?」


    克蕾雅大人的疑問很合理。這兩件事一點關聯都沒有。


    「菲莉妮被驅逐了對吧?因為這件事,教練所的菲莉妮集團的不滿爆發了。再加上後來菲莉妮被暗殺的消息傳來,你們應該也有聽說那傳聞吧?」


    「嗯,不過,那不是傳聞嗎?」


    「菲莉妮集團可不這麽認為。他們認為都是因為朵菈西亞陛下驅逐菲莉妮害的。而且,身為外國人的你們卻被放過……的這一點,讓他們更是激動不已。」


    「哎呀……」


    從信奉菲莉妮的這些人眼中看來,朵菈西亞的行為跟對菲莉妮見死不救是同樣意思,而且還偏袒外國人。根據奧托的說法,仰慕菲莉妮的團體好像同時也是憂國之士的集團。


    「鑽牛角尖的菲莉妮集團,考慮要發動政變。」


    「政、政變!?」


    事情的規模突然變大許多。本以為他們打算去跟朵菈西亞申訴,沒想到竟然會計劃要顛覆國家。


    「不管怎麽說,這未免太魯莽了吧?雖然不知道菲莉妮集團有多少人,但對方可是實力之強大在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納阿帝國軍和朵菈西亞陛下啊?」


    「對,太魯莽了。就連菲莉妮集團的人也不認為政變會成功──」


    「那麽,他們為何……」


    「……你們覺得所謂的軍人,一般來說為什麽會想去當軍人?」


    「咦……?」


    奧托突然改變話題。


    「應該是因為……想要保衛國家吧,不是嗎?」


    「是的。有些人可能是家裏代代相傳,有些人可能是為了賺錢,但這些家夥到了最終,也會為了國家而成為軍人。因為若不是這種類型的人,是無法忍受艱苦的訓練的。」


    「有道理。」


    「那麽


    想保護的國家卻在朝變壞的方向走,而且那個站在頂點的家夥絲毫沒有想要改變的意思。甚至,還對想要改變的家夥見死不救。」


    「……」


    「政變計畫應該是他們想出來的諫言吧,是那些想要保護這個國家的人竭盡全力的請願。」


    也就是說,奧托的姊姊根本沒有考慮過政變會成功。大概是想向朵菈西亞訴說,自己等人對此事是如此認真吧。這簡直是賭上性命的忠言。


    「可是,我不認為朵菈西亞陛下會傾聽那些意見,他們豈不是白白送死嗎?」


    「……老實說,我也這麽認為。」


    「那麽,奧托,你應該做的不是參加政變,而是說服你姊姊吧。」


    「我才沒有要參加政變。」


    「咦?」


    奧托的話令人意外。我原本還以為,奧托要跟他姊姊一起行動呢。


    「可是,這張紙上麵寫的是皇城的平麵圖以及警衛的輪班表吧?另外,畫在上麵的箭頭應該是潛入路線吧?」


    「你怎麽會懂這些知識啊?」


    「我們是教皇出巡時的警備負責人。」


    「所以才知道啊……。嘖,事情變麻煩了……」


    奧托又抓了幾下頭發。


    「……我發現了遺書。」


    「遺書?」


    「是姊姊寫的,給我們全家的遺書。」


    「!……這……」


    「一星期前,照慣例短暫迴家時,她的樣子很奇怪。平時她根本不看我一眼,那一天卻對我特別溫柔。我覺得很奇怪,所以趁姊姊返迴教練所之後,偷偷摸摸地調查了一下她的房間,結果發現她藏在桌子裏的這封遺書。」


    發現家人的遺書,簡直就是精神創傷吧。發現當時,奧托的心境不知有多嚴峻。


    「因為有不能讓步的東西,所以她要前赴死路,但希望我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她是這麽寫的。居然說出這麽自作主張的意見……」


    奧托握緊拳頭,低下了頭。也許是在哭也說不定。表麵上他雖然講得很不好聽,但從他說話時一些細節可以看到的這份感情是──


    「奧托,你喜歡你姊姊吧?」


    「什……!別說傻話!」


    「不,毫無疑問是個姊控吧。」


    沒有啦,開玩笑雖然是我的壞習慣,但奧托毫無疑問是在擔心姊姊。那到底是戀愛感情,還是對家人的親愛之情,我還看不出來。不過,他都說他不是戀愛腦了,所以應該是親情吧。


    「也就是說,奧托為了不讓姊姊死去,所以打算先殺害朵菈西亞陛下?」


    「不好嗎?」


    「一點都不好,太亂來了。」


    「那種事,我自己最清楚!」


    就算是這樣,他也無法什麽都不做,隻是默默看著吧。


    「和父親大人商量看看吧。」


    「……是啊。如果是多魯大人的話,也許能提供什麽好主意吧。」


    「……你們願意幫我嗎?」


    奧托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這也難怪。畢竟我們連一塊錢的酬勞都收不到。


    但是──


    「本小姐不能幫助你進行暗殺。不過,同學遇到困難時伸出援手,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我……以前還揮拳打算揍你呢?」


    「不過卻被我像擰著嬰兒的手一樣給輕易壓製了。」


    「哎、吵死了──!?」


    啊,臉紅了。好可愛。因為我是轉生者,從實際年齡來看,像奧托這樣的男孩子,其實感覺上年紀比我小很多。


    「奧托,你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發動政變嗎?」


    「不是說要和蘇塞等國舉行首腦會談嗎?好像就是在那一天。」


    「沒剩多少時間了呢。零,今天早退吧,迴宿舍想想對策。」


    「我知道了。」


    「我該做些什麽?」


    奧托興致勃勃地問道。但是──


    「奧托,你姑且先什麽都不做。你必須知道,如果你太亂來,一切都會白費。」


    「嗚……」


    「我們不會害你,所以請你還是老實一點吧,如果你真的想幫助你姊姊的話。」


    「……知道了,拜托你了。」


    如此一來,奧托應該暫時不會再亂來了。問題在於菲莉妮集團該如何處理。


    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


    「那麽,奧托,請你幫忙轉達老師說我們早退了。」


    「好。」


    「零,趕快離開吧。」


    「是的。」


    真是的,克蕾雅大人真是個老好人啊。但是,我就是非常喜歡你這一點。


    ◆◇◆◇◆


    「政變,是嗎……」


    從學館迴家後,來到多魯大人房間的克蕾雅大人和我,立刻把從奧托那裏聽到的消息告訴他。


    保亞宿舍裏多魯大人的房間,比我們的稍微窄一些。房間裏麵隻有廚房、客餐廳和臥室各一間。家具也跟貴族時代時用的完全相反,都樸素而注重實用性。


    多魯大人、克蕾雅大人和我三個人圍在倒好茶的茶杯並列的茶幾旁。多魯大人雖然一開始因為吃驚而睜大眼睛,但慢慢地表情卻變得很複雜。


    「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年輕的生命會消逝。」


    「多魯大人,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零,你不叫我嶽父大人嗎?」


    「嶽父大人,您真愛講究奇怪的點。」


    「因為這很重要啊。」


    盡管他說的話還是在開玩笑,然而我注意到多魯大人的眼睛完全沒有笑意。其實我有點不擅長應付這種表情時的多魯大人。大體上來說,想的都不是什麽好事。而且,最後往往會證明他的作法是正確的,所以根本無法阻止。


    「梅和愛蕾亞呢?」


    「她們在自己的房間玩,請別擔心,父親雇來的護衛正在為她們警戒。」


    「是的。為了孫女們,要花再多錢我也不在乎。」


    那起綁架事件剛一發生,多魯大人立刻就派人來做梅和愛蕾亞的護衛。這是一對女性二人組,原本似乎是多魯大人在貴族時代雇用的保鏢,據說實力很有保證。兩個人的外表怎麽看都隻會覺得是帥氣能幹的職業女性,不過聽說她們在近身戰、魔法戰方麵好像都是超一流的。


    當然,雇用她們必須花費不少錢,但是多魯大人卻毫不吝惜地把重返政壇的薪水花在這上麵。順便一提,其中一位女性是我也認識的人物,但現在暫且略過不表。


    「實際上,她們在很多方麵都會幫忙照顧,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話雖如此,但為什麽這個時候會去在意梅和愛蕾亞的行蹤呢?是要談不希望讓她們兩個聽到的話題嗎?我從剛才開始就有不好的預感。


    「克蕾雅、零。」


    「什麽事?」


    「有想到什麽好主意嗎?」


    為了尋求多魯大人給我們的建議,我們靜靜等候,但是這份期待卻──


    「放棄他們──奧托的姊姊他們的事情吧。」


    被徹底背叛了。


    「放棄……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放棄拯救他們,讓他們發動政變吧。」


    「怎麽能這樣……!」


    克蕾雅大人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用好像在看別人似的眼神。


    「您是說要見死不救!?」


    「那樣講太難聽了。我隻是尊重他們的意思。」


    「還不是一樣意思!本小姐不能接受!請告訴本小姐理由!」


    克蕾雅大人用強硬的語氣向多魯大人逼問。她的心情我很瞭解。即便瞭解,但自從克蕾雅大人說要和多魯大人商量那時候開始,我就或多或少覺得可能會變成這種結果。


    「政變是帝國的內訌,並不是我們該介入的問題。你知道幹涉內政這個詞嗎?」


    「可是!」


    「而且,這對保亞來說可是個好材料啊,克蕾雅。」


    摸著胡須的多魯大人臉上,已經麵無表情。雖然多魯大人平常就是一副平靜的表情,然而這不一樣。這是他「工作用」的表情。我感到背脊發涼。


    「您說這是好材料!?會有好幾個人喪命啊!?」


    激動的克蕾雅大人砰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請冷靜下來,克蕾雅大人。」


    「零,怎麽連你也這麽說!這教本小姐怎麽冷──!」


    「克蕾雅大人,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不過,我們還是先聽聽嶽父大人的意見吧。告訴他這消息,然後請求他給建議的人是我們自己。」


    「……嗚──!」


    克蕾雅大人不甘心到臉都扭曲了,但最後她還是暫時忍耐,坐了下來。克蕾雅大人縱使感情起伏很激烈,然而拿禮儀或是道理出來解釋的話,她就會很容易被說服。她現在用不滿的表情,一臉不悅地瞪著多魯大人看。


    「所謂的好材料,是指用在政治、外交方麵的意思對吧,多魯大人?」


    「沒錯。」


    多魯大人點頭後,喝了一口紅茶。大概是為了讓克蕾雅大人冷靜下來,他


    停頓了足夠的時間之後,才繼續說道:


    「雖然無從精確得知政變的規模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會給朵菈西亞帶來多大的影響,但這其實就是內亂。對帝國來說會造成重創,同時對我們來說,則是一個可乘之機。」


    多魯大人的語氣平淡得可怕。現在的多魯大人,和以前講解貴族邏輯給克蕾雅大人聽那時候很接近。


    「而且政變決定要在首腦會談當天進行對吧?如果是在有外國首腦在場的場合發生這種事,即使之後鎮壓了,也無法免除責任。所以說,這是有力的外交籌碼。」


    多魯大人甚至露出淺淺的微笑。多魯大人的主張一向明快。簡單說,以自國的利益優先,不說漂亮話,可以利用的東西,即使是生命也要利用。


    「您的意思是,要把那群擔心國家未來的年輕人的生命,當作政治討價還價的材料!?」


    「那些年輕人可不是我們國家的人。相反的,如果不在此時打擊帝國的話,我國年輕人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喔?」


    「這……這……可是……!」


    克蕾雅大人還不想讓步。可是克蕾雅大人其實也很清楚吧。本國年輕人的生命和他國年輕人的生命──假如非選一邊的話,哪一邊該優先。可是就算是這樣,若對人的生命白白逝去保持沉默,就不是克蕾雅大人了。


    看到親生女兒的這副模樣,多魯大人先「唔嗯」的籲了一口氣之後,看著克蕾雅大人,繼續說道:


    「克蕾雅,你好像有點過於傲慢了。」


    「這居然算是女兒傲慢?而不是隻把生命看成棋盤上棋子的父親傲慢嗎?」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偉大到能拯救所有的人類?」


    「這是……這個……」


    克蕾雅大人無法反駁。就算她肯定沒有這種想法,但她還是有被踩到痛腳的自覺吧。


    多魯大人繼續施壓道。


    「人並不是神,一個人能拯救的生命是有限的。高舉著理想雖然好,但是,理想就隻是理想,不能逃離現實。」


    「……」


    「還是說,你被人誇獎是革命少女,就真的以為自己是了嗎?」


    「──!」


    麵對多魯大人帶有明確惡意的痛駡,克蕾雅大人露出般若一般的表情,抬起手來。多魯大人一動也不動,用平靜的視線看著克蕾雅大人。


    「好──停。」


    「!?」


    阻止想要毆打多魯大人的克蕾雅大人的那隻手,並不是我的手。


    「比爾……」


    「威廉大人!?」


    「嗨,多魯和克蕾雅,好久不見了。」


    用與場合不相稱,缺乏緊張感的口吻迴答的人,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壯年男性。我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有了反應,正要拔出魔杖時,被男性旁邊的女性製止了。


    「零,自從料理對決以來,有一陣子不見了。」


    「蕾妮……那麽,這個人是?」


    「嗯。」


    成為阿帕拉奇雅國民的蕾妮一直在身旁跟隨著,這代表──


    「你就是零緹拉嗎?我聽過很多關於你的傳聞。沒想到意外地是個普通的女孩呢?」


    「這、這樣啊……」


    「哦,自我介紹晚了。嗯,我想各位應該大致已經猜到了,不過還是自我介紹一下。」


    說完,男人優雅地用手貼在胸前。


    「我叫威廉,別看我這樣,我是阿帕拉奇雅的現任國王。你們可以輕鬆地叫我比爾就好。」


    說話語氣很悠哉的那個男人──威廉阿帕拉奇雅如此自報姓名。


    ◆◇◆◇◆


    「可以請你別多嘴嗎,比爾?」


    多魯大人發出了不悅的聲音。


    與之相對的,威廉陛下笑咪咪地露出圓滑的笑容。他可能是天然卷發吧,他一邊用手指撥弄著卷曲縮迴的黑發,焦棕色的眼睛緩緩望向多魯大人。盡管整體身形都和多魯大人很像,營造出的氣氛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說多魯大人是嚴肅政治家的話,那麽威廉陛下就顯得有點輕浮──在我的印象中,這是很會泡妞的騙子那類人的氣氛。


    「多魯太認真了。你明明應該很靈巧,但因為太過靈巧了,看起來反而顯得很笨拙。」


    「別取笑我了。比爾,我們現在在說正經事。」


    「那是當然啊。我覺得自己也很認真地在說,但不知為何都沒人能夠理解。」


    哈哈哈,威廉陛下輕浮地笑了。


    「多魯大人和威廉陛下是什麽關係啊?」


    我詢問蕾妮。


    「多魯大人學生時代曾經去阿帕拉奇雅留學,聽說他和威廉陛下就是在那時認識的。」


    據蕾妮的說法,兩人沒多久就意氣相投。他們雙方都是出類拔萃的優秀學生,渴望有個可以平等討論的對象,於是互相認同對方為難得的競爭對手。從那時候以來,兩人的緣分持續了將近二十年。


    「多魯,你是故意主動去扮演惹人厭的角色對吧?為了保護克蕾雅的理想主義。」


    麵對帶著調侃口吻的威廉陛下,多魯大人用一種似乎在表示多管閑事的眼神看著他。


    「比爾大人,惹人厭的角色是什麽意思?」


    已經徹底沒了怒氣的克蕾雅大人問道。


    「就是多魯想要保護你啊,還有你的信念、你那崇高的誌氣。所以,碰上這次這種絕對無法達成的情況時,他就自己來扮演惹人厭的角色。」


    「!父親大人……」


    「……」


    接收到克蕾雅大人彷佛想說些什麽的目光,多魯大人尷尬地挪開了視線。看來似乎被說中了。


    對多魯大人來說,最優先的事項是保亞這個國家。這一點絕對不會錯。隻要是為了保亞好,甚至會不惜犧牲親生女兒。這在革命時期已經得到了證明。


    但是,就算如此,他會覺得自己的女兒不重要嗎?答案是否定的。多魯大人以他自己的方式在愛著克蕾雅大人。雖然這種愛情難以理解就是。


    「那麽……請從一開始就說清楚好嗎?就算不用那種侮辱本小姐的說話方式,本小姐也能聽懂啊?」


    「但是,事實並沒有改變,我認為帝國的政變就該置之不理,這種想法依然沒有改變喔。」


    多魯大人抱著雙臂,閉上了眼睛。和克蕾雅大人很像的頑固個性,兩人真不愧是父女。


    「多魯也真是的,根本不用那麽頑固吧。」


    「那麽,比爾你又會怎麽做?」


    「政變這種無趣的事,還是防患於未然會比較好。」


    「!比爾大人!」


    終於有人同意了自己的意見,克蕾雅大人變得滿臉喜色。


    「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機會溜走嗎?」


    「不,這稱不上是一個機會啊,多魯。甚至還有被當作借口的危險性。」


    「什麽意思?」


    「聽好了。」威廉陛下如此開頭後,繼續說道:


    「預定要發動政變的日子,是在首腦會談當天對吧?」


    「嗯,沒錯。剛好可以當場追究責任,很適合啊?」


    「如果有人說這是我們故意誘發的,你有什麽打算?」


    「這是毫無根據的妄想。」


    「是這樣嗎?」


    威廉陛下微微歪著頭。


    「實際上,我們已經知道有人要發動政變這件事了,知道了,卻放著不管。」


    「這樣也說不上是誘發吧?」


    「是啊。可是,以朵菈西亞的風格,很有可能說成是被敵國教唆的愚蠢人們起身反抗,然後不聽我們解釋,強行把我們當作誘發政變的犯人處理。」


    「唔……」


    「向國民宣布政變的參加者是賣國賊,然後隨便拷問一個人,強迫他們招供自稱是保亞派來的間諜,責任就落在我們身上了。」


    「不,這麽隨意的作法不行吧?」


    多魯大人忍不住抗議道。威廉陛下點頭表示:


    「應該吧。不過,這也代表認為政變能夠直接成為對我方有利的外交王牌,是不夠小心的作法吧?」


    「……這……」


    「再說了,多魯。那可是發動戰爭跟把牛奶倒進紅茶一樣簡單的朵菈西亞唉。不管狀況是朝哪個方向發展,結果一定都隻會變得很麻煩。既然這樣,那就選擇不會損失重要東西的方向,不是比較好嗎?」


    「重要的東西?你該不會指的是克蕾雅的幼稚理想?」


    「笨啊,多魯。當然是指生命啊。聽好了,多魯。滿腦子都是政治和外交也沒關係,但如果連生命的貴重都忘記了,我們隻會淪落成魔鬼啊?」


    「……你這是漂亮話。」


    對於威廉陛下滔滔不絕的發言,多魯大人隻是一笑置之。


    「多魯,即使到了現在,我依然很生氣喔?保亞發生革命的時候,你居然不找我這個好朋友商量,就打算把自己的性命,甚至連克蕾雅的性命都拿去犧牲。你為了大義,太輕視生命了。」


    「不好嗎?」


    「當然不好。這樣的話,你還有臉挺起胸膛跟孫女說要


    讓她們看看未來嗎?」


    「……嗚……」


    多魯大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吧。他窮於迴答。要不要再推一把?


    「多魯大人,您能允許我發言嗎?」


    「對嶽父說話不需要客氣,說吧。」


    「是。就算隻是為了在外交利益更有優勢,聽了還是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啊。參與政變的人,輕則處以極刑,重則為了防止再次發生類似事件,株連九族。」


    「……應該是吧。」


    「外國人的主張跟朵菈西亞的花言巧語──明顯可以看出哪一個對帝國國民會更有說服力。這麽一來,被她煽動帝國國民對保亞的反感,可能會導致帝國內部更加團結的結果。」


    「……」


    「如果政變對保亞來說隻有好處的話,或許就應該像多魯大人所說的那樣加以利用。可是,我也認為這次這件事有點危險。」


    「唔嗯……」


    多魯大人默默思考了一下,說:


    「克蕾雅,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本小姐覺得──」


    克蕾雅大人先是暫時低下頭,接著抬頭盯著多魯大人,說:


    「本小姐想要幫助那些人,我認為那些人是具有改變帝國力量的種子。」


    「種子?」


    「是的。最早播下種子的是菲莉妮公主,而種子已經穩步成長茁壯。在才剛冒出嫩芽的時候就被采摘,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是基於同情心所做出的判斷嗎?」


    「不是。」


    克蕾雅大人很有自信地否定。


    「要問什麽人能夠打倒帝國的朵菈西亞獨裁,本小姐認為隻有帝國的國民自己反抗。如果人民自行思考,對現在的帝國產生疑問,獨裁自然就會被推翻。」


    「也就是說,對保亞來說也有好處?」


    「是的。如果帝國停止敵對外交,這對保亞來說毫無疑問就是一種利益。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不能讓他們死在這個時候。」


    「……」


    克蕾雅大人說完後,多魯大人似乎在慎重地考量她的發言。在他的腦袋中,應該是各式各樣的利害、策略、算計滿天飛吧。


    終於──


    「好吧。我不會看著政變那些人去送死。」


    「!謝謝您,父親大人!」


    「克蕾雅,要安心還太早喔。」


    看到克蕾雅臉上露出安心的表情,威廉陛下立刻出言警告。


    「最重要的是,對阻止他們發動政變的方法完全沒有頭緒。如果沒想出解決辦法,結果,政變還是會發生。」


    「那……果然還是由我們去說服對方──」


    「這應該算是糟糕的辦法吧?克蕾雅和零是製造出菲莉妮公主被流放之契機的罪魁禍首不是嗎?我完全不認為站在這立場的人所說的話,能夠打動做好覺悟準備發動政變的人的心靈。」


    「……確實是這樣呢……」


    克蕾雅大人陷入了沉思。


    「那個,我剛剛在想。」


    「嗯?怎麽了,零?」


    「如果我們的話無法打動,那就讓能夠打動他們的人去說服不就行了嗎?」


    「這樣說是沒錯,不過你有具體的人選嗎?」


    「嗯,算是有吧。」


    我這麽迴答威廉陛下詢問那個人是誰的問題。


    「約瑟夫蓋斯納。他是皇帝的隨從,也是菲莉妮公主的知音。我想請他來說服他們。」


    ◆◇◆◇◆


    這裏是納阿帝國的軍事教練所附設的宿舍。我們要求與奧托的姊姊見麵,被領到會客室。這裏原本並非外人可以進入的地方,但克蕾雅大人和我透過某個管道,得到了進入此地的許可。


    畢竟是士官和將來的士兵們所居住的地方,因此雖然蓋得很堅固,卻與華麗無緣,是一棟十分簡樸的建築物。連會客室都是長這個樣子,看來這間宿舍真的隻是吃飯和住宿用的地方。


    「阿德瑞娜萊內,要進入了!」


    恐怕是教練所的規定吧。奧托的姊姊──阿德瑞娜先大聲報出姓名,才走進會客室。阿德瑞娜是一位像男性一樣剪短頭發而且身材高挑的女性,從她那鍛煉得結實的身體來看,原來如此,不愧是奧托的姊姊。身上穿的是重視功能性的棕色軍服,應該是發給見習士兵用的。


    阿德瑞娜似乎先注意到了克蕾雅大人和我,四目相接後,眼神變得很兇狠。


    「保亞的走狗!?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這種像是在問罪的口吻,應該是受到驅逐菲莉妮的事件影響吧。然而就算是這樣,這種稱唿也很過分呢。


    「連打招唿都這麽沒禮貌,看來帝國士兵的素質也不過如此。」


    「你!?」


    嗯,克蕾雅大人並非罵不還口的人,所以說話也很尖銳,不過,考慮到今天來訪的目的,我還是希望她能克製一點。


    「別那麽吵鬧。」


    冷靜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看到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後,阿德瑞娜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約、約瑟夫大人!?」


    「阿德瑞娜萊內,突然把你叫來,真是抱歉啊。」


    沒錯。除了克蕾雅大人和我之外,在場的人還有老先生。剛才提到的某個管道,其實指的也是他。


    「為什麽約瑟夫大人和敵國的人在一起!」


    阿德瑞娜認出了克蕾雅大人和我的臉,像是在責備約瑟夫先生般說道。


    「現在可是停戰時期,保亞並不是敵國喔。」


    「場麵話就不用多說了,而且,因為這兩個人的錯,菲莉妮殿下被……」


    「今天來這裏,也和菲莉妮殿下有關。總之先坐下來吧。」


    老先生平時總給人一種被朵菈西亞牽著走的印象,但他畢竟是一國之主的隨從,用威嚴的說話方式向阿德瑞娜宣告。阿德瑞娜雖然依舊一臉不服氣,還是聽從老先生的話坐了下來。


    「我要說的事情不是別的,正是你們暗中計劃的暴行。我是來阻止你們的。」


    老先生用的是委婉的表達方式,但阿德瑞娜心中還是有頭緒吧。她一下子變得麵無血色。


    「……您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即使如此,她還是裝傻,大概是因為曝光之後牽連到的人絕對不隻她一人的關係。如果她在這裏招供,所有參加政變的人都會被連累。所以阿德瑞娜隻能裝瘋賣傻。


    「那我就直接說了。請放棄你們計劃在首腦會談當天發動的政變吧。」


    老先生這次明確地說出了「政變」這個詞。阿德瑞娜的臉色變得一片蒼白。被站在宰相立場的人知道了政變的計畫。也就是說,相當於自己等人的企圖已經被國家看穿了。


    「現在的話還來得及。雖然朵菈西亞陛下對於反抗的人毫不留情,但對悔改的人卻很寬容。別做出愚蠢的舉動。」


    「您說,愚蠢的舉動……是嗎?」


    阿德瑞娜眼睛都發直了。


    「那麽我請問您,把自己的女兒──而且是擔心帝國未來的菲莉妮殿下流放到國外,難道就不是愚蠢的舉動嗎?更慘的是,菲莉妮殿下還去世了……」


    阿德瑞娜無法把這句話說到最後,眼角含著淚,似乎很不甘心地握拳握得緊緊的。看來她極為仰慕菲莉妮呢。


    「原本不過是一介士兵的你並沒有資格知道這件事,其實讓菲莉妮殿下到外國遊曆的真正目的是為了保護菲莉妮殿下的安全。陛下以陛下的方式在顧慮菲莉妮殿下──」


    「可是,菲莉妮殿下去世了!」


    阿德瑞娜像是要打斷老先生的話似地大吼。她已經毫不掩飾流下來的淚水,滿懷激情地用言語正麵對上老先生。


    「那位大人不該是在這種地方死去的人物!她原本應該是要和我們一起打造出這個國家未來的人!可是卻……可是卻……!」


    「……」


    我所認識的菲莉妮,基本上是個性格內向、不會拒絕他人,有些地方傻傻的普通少女,但在她們的心中似乎是不一樣的形象。老實說,我完全沒想到菲莉妮會這麽受到愛戴。這也是主角補正嗎?


    老先生任憑阿德瑞娜一直說,然而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以嚴肅的口吻說:


    「你是士兵吧?士兵該做的事情可不是去思考國家的未來。上級的命令是絕對的──沒人教你這個嗎?」


    「這道理我懂!但是,這個國家再這樣下去真的好嗎!?這個國家難道不是已經逐漸變成不再值得我們賭上性命的國家了!?」


    「做好你自己的本分,阿德瑞娜萊內。」


    老先生的聲音充滿魄力。不僅是阿德瑞娜,連克蕾雅大人和我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姿勢。


    「知道為什麽你們士兵會被賦予武器嗎?是為了讓你們按照國家的命令去使用武器。別搞錯了。」


    老先生冷冷地說。我心裏想,有點像是處於政治模式時的多魯大人。


    「你們的力量不歸你們自己所有,而是國家的力量。培育你們所花的錢,全都是用國家的錢。你們隻被允許為國家發揮力量。


    」


    老先生說的這些,都是隻要身為軍人就一定會聽到耳朵長繭的基本概念。他想引導阿德瑞娜想起這些。


    「還有……看你好像誤會了,菲莉妮殿下可是還活得好好的呢?」


    「……咦?」


    阿德瑞娜露出懷疑自己聽錯的表情。想必這句話超乎她的意料之外吧。


    「正如同你所知道的,帝國有很多敵人。為了避免被暗殺的危險,才會有殿下已經死去的假消息。菲莉妮殿下還活著呢。」


    「可、可是,遺發上麵的……!」


    「頭發以及附著在頭發上麵的血液都是真的。但也僅此而已。那隻是為了讓死去的消息更有說服力而演的一場戲。」


    麵對若無其事地這麽說的老先生,阿德瑞娜臉上懷疑的神色依然沒有消失。


    「您說的我都明白了。可是,您有證據證明菲莉妮殿下還活著嗎?」


    「都特意演戲來裝死了,為何要留下那樣的證據?」


    「這、這……」


    看到阿德瑞娜說不出話來,老先生不由得押著太陽穴。


    「阿德瑞娜……你們的思維為什麽會如此僵化而且草率呢?用你的腦袋仔細想想嘛。被放逐後快得離譜的暗殺,然後遭到暗殺的消息傳迴來的速度也快得不正常。更明顯的是,帝國的公主真的被暗殺的話,那位朵菈西亞陛下怎麽可能不采取報複行動呢?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馬上就會發現這是在演戲啊。」


    老先生朝我瞥了一眼。嗯,之前我就猜是這麽一迴事。


    「那麽……菲莉妮殿下她……」


    「哦,現在還在努力學習知識吧?」


    阿德瑞娜用手捂著臉,哭了起來。一直說著「太好了……太好了……」,明顯鬆了一口氣。菲莉妮那女孩,真的很受人愛戴呢。


    「這樣你知道了嗎?趕快取消政變那種愚蠢的舉動。放心,不會對你們怎麽──」


    「──不。」


    「……?」


    阿德瑞娜打斷了老先生的話,用袖子擦幹淚水之後,斬釘截鐵地說:


    「聽到菲莉妮殿下還活著,我們的心就更加堅定了。我們要發動政變,迎迴公主殿下成為新的君主。」


    ◆◇◆◇◆


    「阿德瑞娜,你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菲莉妮殿下還活著啊?」


    似乎是沒預料到事情還會有這種發展,可以看出老先生的臉上有點焦急。


    「既然菲莉妮殿下還活著的話,那更加要努力。單是為了讓她可以迴到帝國,我們也要發動政變。」


    與之相反的,阿德瑞娜則是一副沒了掛慮的表情。雖然我覺得她說的行動很魯莽。


    「請你再考慮考慮。你們應該是最清楚朵菈西亞陛下力量的人才對啊。搞政變什麽的,結果隻會被一網打盡鎮壓下去。」


    「對這一點早有覺悟。我們的同誌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對死亡毫不畏懼。」


    喂喂喂。給我等一下。他們的目標好像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唉,你稍微冷靜一下如何?原本想發動政變是因為皇帝對待菲莉妮殿下太差,為了報複對吧?可是既然已經知道菲莉妮還活著,那打算繼續準備政變,不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閉嘴,保亞的狗。你們懂什麽。」


    「……你說什麽?」


    克蕾雅大人的臉色變了。啊──這是要發飆了。我雖然熱愛她發飆時的表情,但是現在倒希望她稍等一下。


    「克蕾雅大人,請冷靜下來。阿德瑞娜,你說得有點過分了。」


    「……哼。」


    「……哼。」


    兩個人都別過頭去。沒轍了這情況。


    「無論如何都一定要發動政變嗎?」


    「真煩人。」


    阿德瑞娜很堅定地迴答我的問題。唔──


    「這樣啊。對了,你知道內亂罪嗎?」


    「……當然知道。」


    「果然啊。我覺得身為軍人的阿德瑞娜應該比我還清楚,帝國對於內亂罪的規定是從罪犯本人到三親等以內的男性都是處死,三親等以內的女性和六歲以下則是判無期刑送去礦山重勞動,對吧?」


    「……我當然也會煩惱。所以準備打算寫信給我父母,讓他們在我們行動的同時離開這個國家。」


    阿德瑞娜似乎也有想過。


    但是──


    「你說要他們離開這國家,去哪裏?」


    「這個……我、我的家人一定可以自己想辦法克服的。」


    「不是所有參與政變的人的家人都有這種能力吧?而且,即使逃到帝國追不上的地方,代表的其實是同時也脫離了帝國的庇護。明明你們這個國家被其他國外的人怎麽看,現在的你應該有深切感受才對啊。從這種地方逃出來的人,你覺得會有什麽下場?」


    「……!」


    原本很強硬的阿德瑞娜臉色有些動搖。


    嗯,果然是這樣啊。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這不是你們自己負責就算了的問題。」


    就算是阿德瑞娜,隻要能冷靜下來應該也會明白。我盡可能保持語調平靜,並挑選不會太過刺激到阿德瑞娜的話語,繼續說道:


    「如果逃到國外的行動失敗了,就算通過赦免等方式獲得減刑而撿迴一條命,你的家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生活啦?麵對這種背負上反叛者親人汙名的人,他們的朋友還願意像以前那樣跟他們說話嗎?工作的地方敢繼續雇用他們嗎?店家肯賣食物給他們嗎?」


    「這、這……」


    所謂反叛國家,就得對這些下場有所覺悟。當然,遇到國家實行暴政的情況,自然就會產生抵抗的必要;對阿德瑞娜來說,可能現在就處於那種情況下,所以也有必要讓她正確認知隨之產生的風險。


    「最重要的是,留下來的家人不會怨恨阿德瑞娜你們嗎?」


    「就算被家人憎恨,我們也是為了大義──」


    「被家人憎恨可是非常痛苦的事喔。」


    我聯想到前世的好友美咲。在她自殺後,悼念她的人隻有以小咲、詩子、還有我為首,幾名對她的問題表示能夠理解的朋友們而已。美咲的家人甚至對美咲感到憎恨。


    自殺這種行為在當事人獲得同情的同時,也會導致當事人周遭的人受到指責。也就是引發「周遭的人到底都在幹什麽呢!」的思維。


    美咲的家人並不接受同性戀,他們無法理解美咲,再加上周圍的指責,最後對女兒完全失去了愛。對他們來說,美咲成了口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一個貶低家族名譽的存在。


    我覺得這種事非常令人難過。


    「奧托很擔心你。」


    「……奧托他……?」


    「沒錯。能想像嗎,那個奧托耶?他不是一個坦率的人,但他還是擔心你這位親姊姊會做出過激的行動。你打算無視他的關懷嗎?」


    「……」


    阿德瑞娜陷入了沉默。隻要是親人,家庭關係就都會良好隻是妄想,不過萊內家在這一點上麵似乎沒什麽問題。那樣的話,就無法無視弟弟吧。


    「而且我認為,菲莉妮殿下也不會希望發動政變。」


    「你竟然還敢臆測菲莉妮殿下的想法。造成菲莉妮殿下被放逐之契機的始作俑者的你!」


    「這種想法對菲莉妮殿下是很失禮的。她不是那種會被我們教唆的輕浮的人。正因為她本身就想要改變這個國家,所以菲莉妮殿下才會行動。」


    我不否認克蕾雅大人和我有不純的動機。但是,菲莉妮是按照自己所認為的問題意識行動的。我們隻是給予了契機和幫助罷了。


    「迴到正題吧。菲莉妮殿下的頭發被送迴來了對吧?為什麽會是頭發呢?」


    「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總不能割掉耳朵或是鼻子。」


    「我強烈地覺得,那頭發說不定是菲莉妮殿下要送給朵菈西亞陛下的信息。」


    「信息?」


    阿德瑞娜歪頭不解。


    「『你所知道的菲莉妮已經死了』的信息。三行半……這詞匯日本有,但這世界沒有呢,換個說法好了,就是類似絕交的意思啦。」


    「……!」


    「菲莉妮殿下大概還沒有放棄吧,我想她還應該還打算做點什麽。」


    當然,我這個推論完全不正確的可能性不低。


    「與其現在動手,造成留下禍根而死的狀況,不如在能夠確定菲莉妮殿下的意向之前,先默默累積力量比較好吧?等到菲莉妮殿下迴來之後,你們一定會成為她所必要的助力的。」


    「……如果沒迴來的話?」


    「到那個時候,能夠繼承菲莉妮殿下理念的人,不就是你們嗎?為此,我建議你們先在軍部獲得更強的力量。升上更高的立場之後,能做到的事情也會增加。」


    納阿帝國是軍部擁有強大力量的國家。與其站在士官或士兵的立場上,不如爬到更高的立場,擁有發言權,這麽一來,甚至連改變國家也不再是空話。


    「而且……再來是我個人的任性,我不想看到菲莉妮殿下得到的重要東西,在這種地


    方消失。」


    「公主得到的東西……?」


    「嗯,就是你們啊。」


    在我們展開籠絡作戰之前,她幾乎沒有同伴。這樣的她為數不多的同伴,就是阿德瑞娜等人。阿德瑞娜他們是菲莉妮自力得到的夥伴。在這時候就失去他們的話,實在太可惜了。


    「……」


    阿德瑞娜一臉沉痛地陷入沉思。這也難怪。即使是他們,也不會隻是一時興起就決定發動政變這種重大事件。每個人都是在經過各種苦惱和矛盾之後才下定決心的。所以不管再怎麽跟他們講道理、希望他們停手,他們也很難點頭答應。


    「這有什麽好考慮的呢?」


    似乎是已經不耐煩了,克蕾雅大人開口道。


    「發動政變幾乎確定會以失敗告終。參加者的家人流落街頭,事情不就隻是這樣?」


    「……你不是帝國的人,所以才能說得那麽輕鬆。」


    阿德瑞娜憤恨地說道。


    「沒錯,本小姐是保亞的人。不過,正因為是局外人,所以有些事反而看得清楚。」


    「你指什麽?」


    「你們想要追求的不是未來嗎?」


    「──!」


    克蕾雅大人這句話,讓阿德瑞娜豁然開朗。


    「隻要一時忍耐就能通向未來。這跟拖延不去解決問題完全是兩迴事。」


    「……」


    「在你們心中,擁有甚至連那位朵菈西亞陛下都不怕的強烈熱情。這種熱情並不會隨著時間消失,對吧?」


    「那是當然。」


    「那麽,現在就是忍耐的時候了。至少,在確認清楚菲莉妮殿下的意向之前,不該輕舉妄動。」


    「……」


    阿德瑞娜似乎對克蕾雅大人的話有所感觸。看起來像是在反複迴味那些話,腦中不斷地進行思考。


    「我也拜托你。阿德瑞娜,請你們住手。」


    老先生也低頭鞠躬。阿德瑞娜又沉思了一會兒後,迴答道:


    「……我懂了,我去說服同誌們。」


    說完,她下了一個苦澀的決斷。


    ◆◇◆◇◆


    說服阿德瑞娜的幾天後,四國首腦會談的當天終於來了。


    會場是在帝國也屈指可數的一流飯店。對於以質樸剛健作為座右銘的帝國來說,這是少見的華麗建築。單以正麵入口處的浮雕而言,其作工就不會輸給保亞的城堡,甚至還更加精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係到國家的威信,戒備相當森嚴。大門口站著幾名士兵,對進出人員進行搜身與攜帶物檢查。我也接受了搜身與攜帶物檢查,調查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擔任檢查的工作人員當然是安排同性。


    至於為什麽我會在這裏?那是因為我被雇來擔任警衛成員。克蕾雅大人和我都是保亞屈指可數的魔法師。警衛部門覺得丟著不用未免太過可惜,所以把我們挖角過去了。


    不過,多魯大人和賽因陛下直到最後都對此表示反對。


    和克蕾雅大人通過搜身與攜帶物檢查後,工作人員把魔法杖還給我們。如果沒有這個,在關鍵時刻就派不上用場。雖然沒有魔法杖也能使用最低限度的魔法,但是威力遠遠輸給有使用魔法杖的狀態。自從來到帝國之後,我們已經多次遭到魔族的襲擊,因此攜帶施加祝福的魔法杖也是理所當然的一道保險。


    繼我們之後,保亞的首腦陣容也在接受搜身與攜帶物檢查。扣除作為護衛的克蕾雅大人和我之外,參加的人有賽因陛下、多魯大人和特瑞德老師。雖然另外還有幾名事務方麵的工作人員前來,但主要就是這三人。


    保亞的人結束檢查後,蘇塞和阿帕拉奇雅的首腦們也同樣接受了搜身與攜帶物檢查。代表蘇塞的是瑪娜莉亞大人,代表阿帕拉奇雅參加的則是威廉陛下和蕾妮。


    且不說素來以才女聞名的瑪娜莉亞大人,有段時期淪為流浪者的蕾妮,現在卻作為一個國家的智囊參加國際性會議,這一點讓人感受到命運的離奇。當然,也是因為有她自己的努力,才會有現在的地位。


    我們這些參加國的人,在帝國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前往會談場。走廊上裝飾著鮮花和繪畫,讓經過的人百看不膩。但是,似乎很少有人有餘力去欣賞它。大家全都帶著嚴肅的表情來參加會談。


    「這裏就是會場。」


    工作人員把手放在門上,打開了門。明亮的光線讓人一時之間覺得眼花。等到眼睛適應光線以後,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張大圓桌。


    「來得好。朕是朵菈西亞納阿。希望這次會談能有成果。」


    帝國的參加者已經就座,朵菈西亞作為代表向眾人致意。之前跟教皇閣下進行會談時也是如此,都是很有她作風的簡潔發言。


    「請各位到這邊就座。」


    在負責人員的帶領下,保亞、蘇塞、阿帕拉奇雅的人也各自就座。入口朝南的話,位置安排是東為保亞、西為蘇塞、南為納阿、北為阿帕拉奇雅。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上座的概念。嗯,所以才會使用圓桌吧。


    「那麽,這就立刻開始吧。朕不喜歡浪費時間。有人有異議嗎?」


    對於環視著會場的朵菈西亞的問題,沒有人提出異議。


    首腦會談終於開始了。


    「朕就直接問吧。你們的要求是什麽?你們對朕的國家所求為何?」


    會議上最先開炮的人果然是朵菈西亞。她還是老樣子,以她講究的合理性,打算直接有所進展。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希望貴國方針從侵略性外交轉為姑息外交,僅此而已。」


    迴答的人是瑪娜莉亞大人。她不再是學院時的製服模樣,現在穿的是西裝。深藍色的夾克搭配灰色的長褲非常相配,宛如女扮男裝的麗人。


    「唔。」


    「帝國應該也差不多到極限了才對,再繼續樹敵真的有意義?在這邊各退一步如何?」


    接著開口的是威廉陛下。他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逼迫朵菈西亞讓步。


    「朕不覺得有迴應這要求的必要。帝國還有餘力。」


    「……假如你不同意這要求,我們有聯合起來與貴國作戰的準備。」


    像是在試探一般,朵菈西亞不斷地表露出拒絕的姿態;對此,尖銳進逼的人是賽因陛下。跟平常一樣板著臉,他用簡潔的言語接下去道:


    「……上次革命時,貴國對我國所做的事,我國還沒有忘記。」


    「哼。戰爭哪有分幹淨和肮髒呢。你該不會以為隻用那種程度就能衡量出朕國家的國力吧?」


    兩者之間火花四射。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政治和外交之類的東西。光是用看的就覺得胃痛。要不是因為牽涉到梅和愛蕾亞,還有克蕾雅大人,不然我絕對不想和他們扯上關係。不過在這一點上麵,克蕾雅大人和我的立場截然不同。


    「而且……保亞其實也挺有一套的嘛?」


    「……你在說什麽?」


    「你們計劃讓我國的軍人發起政變對吧?朕的雙眼可還沒瞎。」


    這恐怕是指阿德瑞娜等人未遂的政變吧。我們是為了阿德瑞娜他們著想才會阻止他們,但是現在卻被說成他們是被保亞所煽動的一般。


    「哎呀?你的意思是你連自國的軍人都無法約束,是個不成熟的君王?」


    「……你說什麽?」


    「哈哈哈!真兇狠啊。隻是在開玩笑啦。所以說,你也別再搞那些沒意思的試探了。」


    威廉陛下介入剛剛陷入一觸即發狀態的賽因陛下和朵菈西亞之間,加以阻止。雖然滑稽的言行很搶眼,但是,這個人其實對於氣氛和議論內容的變化很敏感。不愧是多魯大人願意信賴的人物。


    「你該不會想說,發動政變、對朕舉起反旗的企圖,是偶然發生在敵國有力人物身在我國國內的時期嗎?」


    「不,盡管應該不是偶然,不過那些軍人的目標可是你啊,朵菈西亞。」


    「從朕的角度看來,隻會覺得是被敵國唆使的一群蠢材想要武裝謀反而已。」


    「對啊,你是不是打算隨便找個人拷問,然後強行逼迫他自稱是三國派來的間諜呢?」


    「這招不錯。不但可以煽動我國國民對保亞的反感,還能要求賠償呢。」


    「多麽厲害的自導自演啊。」


    雖然有點迂迴,但卻是隻要一步踏錯,立刻就會掉入深淵的對話。但是,我感到有點吃驚。沒想到朵菈西亞竟然有肚量跟著一起開玩笑。把她評價為能力太強大的普通小孩,或許是太小看她了也說不定。


    「兩位,希望胡鬧到此為止就好。」


    插手威廉陛下和朵菈西亞談話的人,是多魯大人。


    「朕記得,你是克蕾雅弗朗索瓦的父親是吧?」


    「我叫多魯弗朗索瓦,以後請多指教。」


    「可以。那麽,你想說什麽?」


    「在發言之前,我想請您允許我對陛下說一些傲慢的話。」


    「有趣,說吧。」


    朵菈西亞嘴角一歪,似乎感到很有意思。不愧是多魯大人。對朵菈西亞的性格把握也非常準


    確。


    「那麽──首先,我們來確認一下帝國的現狀吧。」


    多魯弗朗索瓦──革命真正的主導者,第一次在曆史的表舞台上露出獠牙。


    ◆◇◆◇◆


    「帝國到處都在發動戰爭,對吧?」


    多魯大人一邊翻閱手邊的資料,一邊說道。列舉出來的國名用一隻手數不過來。


    「你這家夥,語氣真的不怎麽客氣了。」


    「這樣也沒有什麽問題吧?」


    「有趣,隨你。繼續吧。」


    「嗯,我會的。」


    多魯大人發出豪語,表示一旦有必要,不隻是三國,前麵提到的這些國家全都會被找來,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


    「你能辦到這種事?」


    「當然可以。而且,即使是那些您以為現在是您統治的地方,也會有很多地方響應的。您應該不至於不知道吧?」


    外交被斷絕,過度廣大的領土陷入敵國包圍中──對執政者來說,除了噩夢之外什麽都不是。


    但是,朵菈西亞的眉頭甚至皺都不皺,就迴答:


    「國家的邊境又如何?隻要中央平安無事就好。朕還健在時,帝國就是不滅。」


    這個世界上能有多少人不是出於虛榮或虛張聲勢而如此斷言呢?朵菈西亞顯得超凡脫俗。


    但是,多魯大人也不甘示弱。


    「身體都是從末梢開始腐爛的。我手邊有一份帝國糧食自給率的統計資料。因為分配給軍事部門的預算過多,所以糧食自給率逐漸下降。」


    「現在是戰時,這種狀況也是有所必要。」


    「是啊。但是,這種狀態下,隻要持續從國境部分的領地焚燒田地的話……再過幾年,名為饑荒的地獄就完成了。」


    多魯大人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以平淡的表情說著恐怖的事。


    「想必會很快樂吧。圍著憎恨的對象,看著他挨餓。這邊也沒有必要深入進攻。隻要在適當部分進行防衛就可以了。因為背靠本國,擁有豐富的物資。」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方也用掠奪來迴敬好了。」


    「做得到嗎?您的國家雖然頑強,但畢竟隻是一個國家。奪取一份的時間,我們可以在另一邊燒掉五份。」


    「……真敢說啊,多魯弗朗索瓦。」


    「您能記住我的名字,真是我最大的光榮。」


    事實上,多魯大人說的假設很合理。就算帝國再怎麽強大,如果周邊國家都與之為敵,那就會束手無策。當然,要做到這一點並沒有那麽簡單,但如果隻是要做出多魯大人所提到的那些設想,卻並非天方夜譚。


    倒是另外一件事讓我在意──


    「唔……」


    「這麽事讓你這麽煩惱啊,零?」


    「沒有啦,我隻是覺得朵菈西亞似乎很像我認識的哪個人,不是指外表,而是那種強橫和蠻橫很像。」


    「那樣的暴君怎麽可能會那麽簡單就有啊?」


    但是,好像在哪裏──


    「啊,我想起來了,像是革命前的多魯大人。」


    「……。……啊。」


    多魯大人親自扮演反派,為了大義而不斷奮鬥。我突然覺得朵菈西亞的身影跟他有微妙的相似。雖然說不定是我的錯覺。


    「說起來,為什麽要那麽急於要以自己的國家實現世界統一這種不現實的事呢?你明明就連不適合的天真都還沒舍棄。」


    「天真?你居然說朕天真?」


    朵菈西亞的聲音中多出了危險的氣息。但是多魯大人並不介意。


    「你把企圖反叛的女兒驅逐出境,讓她逃到安全圈,對於協助她的其他國家朋友也完全不追究責任……你這麽溺愛你的女兒,到底是有多天真啊。」


    我記得約瑟夫先生也說過類似的話。朵菈西亞在擔心菲莉妮。看看這些被指出來的例子,不得不說朵菈西亞確實是太天真了。


    「哼,你別說得一副你很懂的樣子,明明就沒有大過肚子。」


    「這是身為男人的悲哀啊。不過,至少我懂得一件事。」


    「哦?什麽事?」


    「總是希望女兒好的父母心。」


    「──!」


    朵菈西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克蕾雅和零是我的女兒,正因為如此,之前您對她們兩人的寬容,我在此向您表示感謝。」


    「……別這樣,不合時宜。」


    對於多魯大人突然的道謝,朵菈西亞感到困惑。


    多魯大人接著說:


    「朵菈西亞,我希望知道你的真實想法。你獨自一人打算做什麽?我們是不是可以幫忙你呢?」


    「……」


    朵菈西亞沉默了。關於她的目的,幾乎都是謎。執著於侵略外交的理由雖然眾說紛紜,但其根本部分依然還是不明。


    「我可以在這裏給貴國致命一擊,但是,我不想讓救了我女兒們性命的你遭遇這種對待。所以,我們是否可以商量看看呢?」


    這更像是一種懇求。多魯大人想必是看上了朵菈西亞這位君王吧,身為一個有能力的政治家,他惋惜朵菈西亞的性命。


    然而,朵菈西亞的迴答卻是──


    「你未免太過小看朕了,多魯弗朗索瓦。」


    朵菈西亞用充滿自信的聲音放話。


    「你以為朕──朵菈西亞納阿會依賴溫情嗎?你這個蠢蛋。」


    「唉,你還是不要逞強比較好吧?用下棋來比喻的話,你已經被將軍了。」


    對於威廉大人說的話,瑪娜莉亞大人和賽因陛下也點頭表示認同。


    但是,朵菈西亞卻依舊頑固。


    「如果你想讓朕──朕的國家屈服的話,就展現你的力量吧。周邊國同盟?哦,盡管試試看啊。朕會把他們一一打敗。」


    朵菈西亞以近乎瘋狂的表情斷言道。不管怎麽想,她這聲明都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事,但被她一說,卻莫名有說服力。這種領袖氣質才是朵菈西亞的精髓。


    「朵菈西亞,這是最後的機會。改變外交方針,加入成為新國際秩序的一員吧。」


    瑪娜莉亞大人向朵菈西亞發出最後通牒。對此,朵菈西亞的迴答是:


    「囉唆!朕不會輸給任何人。朕可是朵菈西亞納阿。」


    明確的拒絕。包括多魯大人在內,同盟國這一方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時之間,沒有任何人開口。


    「嗯,決裂了嗎?那麽──」


    「!?危險,零!」


    我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狀況。當我迴過神來時,發現瑪娜莉亞大人跪在地板上,肩膀在流血。


    「姐姐大人!?」


    「瑪娜莉亞大人!!」


    雖然不太清楚,但瑪娜莉亞大人因為幫我擋劍而倒下了。加害者大概是──


    「先從最有威脅的地方開始瓦解,這是基本。」


    是不知何時已經拔出劍的朵菈西亞。


    「你想要……幹什麽,朵菈西亞──!」


    瑪娜莉亞大人按著正逐漸被鮮血染紅的西裝外套的肩膀一帶,尖銳地問道。


    「沒什麽,很簡單,因為敵國的主要人物都齊聚在這裏,朕隻是想在這裏把他們全部收拾掉罷了。」


    「什……!?」


    簡單說,朵菈西亞的意思是,要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殺掉。


    「零,準備應戰!」


    克蕾雅大人尖銳的聲音響起。迴過神來時,朵菈西亞的身影已經逼近眼前。


    「休想!」


    瑪娜莉亞大人同樣以劍擋下了看都看不清的朵菈西亞神速劍擊。


    「瑪娜莉亞蘇塞,你的弱點是無法舍棄心愛的人。」


    「要我變成你那種樣子,我還是這樣就夠了──!」


    瑪娜莉亞大人向前大幅拉近距離,手中長劍一閃,朵菈西亞的身體向後退開。


    「嗚呃……!」


    「瑪娜莉亞大人!」


    「零,馬上搶救──!」


    「沒有用的,沒用。」


    朵菈西亞把劍舉高,擺出架式。


    「你們會死在這裏。無論是誰都將成為朕的養分,然後消失吧。」


    ◆◇◆◇◆


    會談場陷入了恐慌。帝國方麵似乎事先並沒有商量好,帝國的士兵們也顯得很困惑。


    相反的,另外三國方麵則讓非戰鬥人員後退,能戰鬥的人則包圍了朵菈西亞。朵菈西亞舉著劍,一動也不動。


    「害怕喪命的人可以逃跑──本來應該這麽說的,可今天卻不行啊。抱歉,朕要把你們通通殺光。」


    「你覺得能做到嗎!?」


    一開口,克蕾雅大人就放出了火焰槍。就像以前對零零雅的母親使用時那樣的特大一擊。


    但是──


    「要從你開始先去死嗎,克蕾雅弗朗索瓦?」


    「──!糟──」


    朵菈西亞毫不在意火焰槍,直接突擊,就這樣衝到克蕾雅大人身邊。


    「陷阱洞!」


    我讓朵菈西亞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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