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今天是四月一日啊。」
進入春季，天氣變暖和，感覺過起來很舒適的時期，零突然冒出這句話。地點是晚上的客廳。梅和愛蕾亞已經迴她們房間去睡了，本小姐則是跟零正在一邊喝茶，一邊悠閑地閑聊。
「那有什麽問題嗎？」
「在我原本的世界，今天是一個比較奇特的日子。」
「怎麽個奇特法？」
「一般的認知是，一個可以說謊的日子。」
零又在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事了。不過，她說的話大部分都讓人聽不懂就是。
「居然會有可以說謊的日子，零以前的世界可真是奇怪呢？」
「不過，這個風俗習慣並不是我住的國家所開頭的，而是從外國引進的風俗。」
「這種情況，還真是不管在哪都會發生。」
即使是保亞，也不是沒有從阿帕拉奇雅和蘇塞那邊引進的風俗習慣。我聽說，埃莫的祭式最近也逐漸被引進阿帕拉奇雅。國家與國家彼此來往的話，就很容易會發生這種事。
「不過，這個可以說謊的日子，規模卻擴張得越來越大。後來演變成企業……哦，就是類似這個世界的商會的一種團體，變成那些企業主動惡作劇的日子。」
「惡作劇？」
「比如說，在這個日子整天都在打奇怪的廣告。或是宣稱『商會的名稱改了』，然後起個很奇怪的名字來自稱。」
「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所以說，是惡作劇。單純就是想做點有趣的事情給大家看，類似這樣的心態。」
不時就會聽零提起她以前所在的世界的事，不過隻給本小姐「那真是個奇怪國家」的印象而已。零說那裏是一個和平的國家，但她一方麵又表示，和我們的國家在價值觀上有很大的差異。
「本小姐不懂。如果那種類似商會的團體真要這麽做，那就需要花費金錢和有人手去做對吧？區區惡作劇有那種價值讓企業願意做到這個地步嗎？」
「雖然隻是區區惡作劇沒錯，但是如果內容夠有趣能讓人們喜歡它，那就能夠為提高商會的知名度有所貢獻。其中甚至有一夜之間商會名稱紅遍全國的例子存在。」
「效、效果這麽驚人……？」
「是的。在我所在的世界，有一種跟這個世界的魔法截然不同的技術很發達。簡單說，能夠把商會發出的情報，在眨眼之間傳遍世界。」
零以前雖然說過覺得魔法很方便，但她口中那個世界即便沒有魔法，本小姐卻覺得聽起來實在比我們這世界方便太多了。
……想到這裏，本小姐突然想到某種可能性。
「該不會你說的這些事通通都是謊話吧？」
「啊，真不愧是克蕾雅大人，學得很快。沒錯，類似我們現在這種感覺的對話，在我之前那世界的這個日子，會頻繁出現喔。不過，剛剛說的那些並不是謊話。」
「是這樣嗎？」
「是的。」
商會主導進行可能會改變組織命運的惡作劇──真是難以置信的事。可是，零雖然喜歡說謊，卻不會說惡質的謊言。也就是說，這件事是真的。
「說不定克蕾雅大人今晚也會做奇怪的夢呢。」
「為什麽啊？」
「愚人節──哦，就是這個日子的名稱，這個日子有時候會做奇怪的夢。像克蕾雅大人這種有如故事主角的人物，在夢中大概都會遇上蠻不好的遭遇。」
「別再說了。真要做夢的話，本小姐想要有個好夢。」
而且，所謂有如故事主角的人物，應該是指零這樣的人才對吧。本小姐毋寧說像是女主──算了，再說下去顯得本小姐好像很自戀。
「那，要不要來做點可以睡得更好的睡前運動？」
「說什麽傻話。今天沒那心情。趕快睡啦。」
「好失望。」
雖然嘴上說得好像很遺憾，但是卻不會強迫本小姐，本小姐認為這是零的優點。她算是性欲比較強的人，但是從來不違反本小姐的意願。
雖然本小姐對零的真誠感到喜悅，但是偶爾，本小姐會冒出想被她強行得逞看看的想法。本小姐的抵抗反而刺激零更進一步……想像到這裏，本小姐腹部的深處似乎有點疼。
話雖如此，但是才剛說過那樣的話，實在拉不下臉說現在突然想要了。今天隻好乖乖睡覺。
「先睡了。晚安，零。」
「好的。晚安，克蕾雅大人。」
本小姐和零嘴對嘴吻了一下，然後自己先迴到臥室。
我們的臥室是一間樸素的房間，裏麵隻有簡單的家具和一張稍大一點的床。雖然也有想要增加一些小擺設的想法，但是家中的資金並沒有多寬裕，所以沒有用處的東西我們會盡量不買。真要花錢的話，還不如幫梅和愛蕾亞買新衣服呢。
這種思維方式，是跟貴族時期的本小姐大為不同的地方，想到這兒，本小姐心中頗有一番感觸。
本小姐的人生因為認識零而有了很大的改變。照她的說法，原先本小姐的命運注定會被革命這個時代的大潮流所翻弄，假如沒有零在的話，大概無法像現在這樣順利活下來吧。那樣的話，當然不會碰到梅和愛蕾亞，會被當成舊時代的邪惡象征，成為曆史上的汙點。能像現在這樣過著平穩的生活，毫無疑問都是零的功勞。
「假如本小姐和零的相遇是不同情況的話……」
那麽，本小姐又會走上什麽樣的人生呢？她在身邊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直到現在本小姐才發現，已經連沒有零存在的生活會長什麽樣子，都很難想像出來了。
「畢竟那種事不可能發生，到了現在還想這個也沒有意義。」
意識到自己正沉浸在無聊的感傷之中，本小姐趕緊鑽進床上睡覺。平時常常兩人一起躺上去睡的床鋪，單獨一人躺著時，總覺得特別寬，同時又覺得很冷。突然想要有零的溫暖了。
如果唿喚她的名字，大概立刻就會趕來吧。零就是這樣的人。但是，今天的本小姐似乎有些倔強，強行把這種情緒壓下去，然後閉起雙眼。
「千萬不要做奇怪的夢……」
還以為會難以入睡，但睡意很快就來了。本小姐沒有抵抗，進入了沉眠。
「克蕾雅大人，您怎麽了？」
「……咦？」
醒過來時，本小姐不是躺在臥室的床上，而是在別的場所。眼前是一張熟悉的麵孔。臉型長但是小，栗棕色的頭發和淡褐色的眼睛。
「琵琵？」
「是的，是我琵琵巴利耶。太好了。克蕾雅大人剛剛發呆了好一陣子，我還以為出了什麽狀況。」
在旁邊一位體形胖胖的黑眼黑發少女也點了點頭。
「真是罕見，克蕾雅大人也會像那樣發呆。」
在本小姐麵前的人，是琵琵和蘿蕾塔。她們也有來參加婚禮，是本小姐在學院時代時的朋友。仔細一看，她們身上穿著學院的製服。
「這裏是……學院嗎？」
「咦……你真的沒事嗎，克蕾雅大人？身體狀況會不會出問題了？」
蘿蕾塔擔心地說道，但是本小姐現在根本沒空去管那個。這裏似乎是王立學院的講義室。環顧四周，看到好幾張熟悉的麵孔。但是當上教師之後認識的人卻一個都沒有。全員都是革命前的學院生。
「蘿蕾塔，可以告訴本小姐今天的日期嗎？」
「咦，到底怎麽了，這麽突然？」
「小事別管，快說！」
「哦，今天是王國曆二○一五年四月二日！」
本小姐頓時變得一臉蒼白。這個日期，是本小姐和零第一次認識的日子。
「這難道……是夢嗎？」
零剛才還在說，可能會做奇怪的夢。那麽這個夢，一定是惡夢吧？跟零一起奮鬥闖過的那一年，居然從沒發生過。
「！？你怎麽了，克蕾雅大人！？」
看到本小姐突然開始捏自己臉頰，琵琵臉色大變。
「這是一場夢。本小姐必須盡快醒過來。」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克蕾雅大人！？請振作一點！？」
蘿蕾塔試圖阻止本小姐的手，但是本小姐根本不是在意這些小事的時候。用力捏著臉頰拉扯，一陣尖銳的疼痛竄過。
但是，不管感到再疼痛，卻沒有任何一點要清醒過來的征兆。
「為什麽……」
本小姐一陣愕然。同時，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中。
（如果那個動蕩的一年其實才是一場夢呢？）
現在站在這邊的本小姐其實是現實，和零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才是夢幻的話。那狀況可真是──用「絕望」這個詞來形容都會嫌太嫩的某種可怕境界。
「那個……你的臉色很差。建議去醫務室看一下比較好吧……」
看到本小姐想必是變得鐵青一片的臉色，一名女學生對本小姐勸道。看到她那張臉之後，本小姐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零！」
「哇……啊。」
身處在極度不安情況下的本小姐，直接擁抱住她。太
好了，零也在。隻要有零在的話，就算時光倒流也不用擔心。隻要零也在這裏就好了。
但是──
「那個……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零那感到困惑，彷佛在看陌生人般的眼神，把本小姐再度打入絕望的深淵。
「你是……零緹拉，對吧？」
「是的。請問你是哪位？」
詢問本小姐的眼神中，甚至浮現了訝異的神色。
這個零，不認識本小姐……？
「慢著，你對克蕾雅大人怎麽會這麽無禮！沒看到這個螺旋卷發型嗎！？雖然跟外表一樣個性有點麻煩，但卻是很可愛的淑女喔！」
「對啊對啊！一張我們不認識的麵孔，代表你是平民對吧？跟我們的身份差太多了！認清自己的立場！特別是我對美少女可是毫不留情的喔！」
琵琵和蘿蕾塔說了一些讓人搞不清楚她們到底站在哪一邊的台詞。她們兩個不是什麽壞人，就是有點糊塗，或者該說是傻唿唿的……
「這樣啊，抱歉我先走了。」
說完，零快步準備離開。
「等、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嗎？」
「啊……不，那個……」
「沒事的話，我先失陪了。」
說完，這次零就真的離開了。她的背影甚至有種拒絕的意思在。
「記得零緹拉應該是校外入學組的榜首，克蕾雅大人。」
本小姐知道。
「她是個惹人厭的家夥。我敢肯定她家開的一定是貧窮服裝店之類的。」
本小姐知道。
「畢竟她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居民，我們可是貴族啊。」
本小姐知道。本小姐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事。還有，零最後會跨越這麽多身分不同所造成的阻礙，成功闖進本小姐的心扉深處這一點，本小姐也知道。
「非常抱歉。今天到這邊，本小姐要先告辭了。」
「啊，克蕾雅大人！？」
「祝、祝您安康！」
琵琵和蘿蕾塔的聲音朝奔馳出去的本小姐背影傳了過來。但是，這些聲音卻幾乎都沒有傳進本小姐的耳中。本小姐光是要忍住快流出來的眼淚，就已經拚盡全力了。
零，那個零她……她居然會用那麽冷漠的眼神看本小姐。零從我們剛見麵的那一刻開始，就毫不掩飾對我的喜愛。所以，本小姐還是第一次被她用那種冰冷的眼神注視。雖然也曾想過假如她對本小姐不感興趣的話會如何，沒想到居然這麽難受。
本小姐太過震驚，以至於之後兩天我都倒在床上。原本還期待一覺醒來後，或許能夠迴到原本的世界，結果並沒有成功。琵琵和蘿蕾塔因為擔心，有來探望本小姐，但是本小姐實在沒那個心情見她們。本小姐就隻是悶悶不樂，並害怕見到零的冰冷眼神。
「你好，零。」
「？」
迴到學院的第一天，本小姐決定轉換心情，自己主動去跟零打招唿。就算有這個世界才是現實，本小姐記憶中存在的一年反而才是夢的可能，但是讓現實變得接近夢也不是不行啊──本小姐如此想著。
「克、克蕾雅大人！？」
「像克蕾雅大人這麽高貴的人，怎麽能親自跟這麽卑微的人說話呢！」
琵琵和蘿蕾塔好像說了些什麽，但本小姐沒打算理她們。本小姐臉上露出最高級的笑容，向零搭話。
「你連跟本小姐打聲招唿也不願意嗎？」
「……不，抱歉。你好，克蕾雅大人。」
做出彷佛機械般反應的零，眼中然依舊帶著警惕的神色。雖然被那神色給傷害，本小姐依然持續著對話。
「學院還適應嗎？遇上什麽困難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本小姐商量喔？」
「喔……非常感謝。」
連裝個笑容都沒有，零用平淡的聲音如此說道。
傷腦筋，對話接不下去了。對本小姐沒興趣的零，居然會是這麽難以應對的對手嗎？
「今……今天天氣真好呢。」
「您說的是。」
「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謝謝。」
冷漠也該有個限度。本小姐漸漸覺得空虛。
「慢著，你！克蕾雅大人願意找你說話。可你那算是什麽態度！雖然能看到無精打采的克蕾雅大人，我個人是很高興啦。幹得好。」
「就是說嘛！區區一個平民，不過就是會念點書，居然還囂張起來了！一科也好，教我怎麽念啦！」
原本在旁觀的琵琵和蘿蕾塔跳出來嘲諷零。雖然還是老樣子，讓人搞不清楚她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可悲的是，如今即使是這兩人，本小姐都會覺得很可靠。可是，本小姐的目的是跟零處得好。就算很難成為以前那種關係，但是至少也希望多少能親密一點。
「抱歉是我失禮了。那麽，先失陪了。」
然而，本小姐這個願望卻瞬間就被打破了。零臉上浮現出對我敬而遠之的表情，迴到自己的座位，開始用功。
「真是的……平民就是這副德性。」
「克蕾雅大人也不需要對她那麽和善。隻會被反過來騎在頭上而已。」
琵琵和蘿蕾塔的說詞，讓本小姐產生有點想要抱頭的衝動。本小姐並不打算責怪她們兩個。她們的價值觀，本小姐原本也有。
為了改變這一點，零當初不知道心碎多少次。想起這件事，再次發現到當初自己有多麽依靠零。
「克蕾雅大人，我們讓那家夥在學院待不下去吧。由於絕對會被那家夥給討厭，可以看到悲傷的克蕾雅大人，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看的發展。」
「好主意，我們就這麽做嘛，克蕾雅大人。把她趕出學校後，我可以高薪雇用她當女仆。」
琵琵和蘿蕾塔露出壞心眼的笑容說道。所以說。你們兩個到底站在哪一邊啦？話雖如此，她們提議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在唆使霸淩。本小姐原本反射性地就要說出駁斥的話，卻突然改變主意。
「……或許是個好方法呢？」
本小姐並不是因為琵琵和蘿蕾塔想的原因而同意這事。隻是想起以前跟零一起過的點點滴滴。她被本小姐整的時候，不知為何會顯得很高興。
「或許，可以再次讓她高興起來也說不定。」
從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就可以看出，此時的本小姐真的相當慌亂。
「哎呀，不好意思？因為你呆站在那裏，本小姐還以為是擋路的雜物呢。」
對正在走廊上行走的零，從後麵用力推了一把。
零跌倒後趴在地上。以前那一次，這時候零就會──
『明明旁邊有跟班，卻毫不介意親自出手！這才是克蕾雅大人的格調！』
說出這樣的話。本小姐抱著祈禱的心情期待那一幕重現。
可是……
「……這樣啊，以後我會留意。」
說完站起身後，零就直接進了教室。
「你做到了，克蕾雅大人！寧願弄髒您自己的手的打拚精神，我很喜歡！」
「這樣就對了！零那張不舒服的表情也很令人……流口水……」
不知道本小姐目的的琵琵和蘿蕾塔隻是露出天真的笑容感到高興。……該算是天真嗎……？反正，本小姐自己的感想，是覺得心情一整個愁雲慘霧。
但是，不能在這裏就放棄。下次一定要成功。
「哎──呀，不好意思。還以為是小蟲子呢。」
踩住她的腳。
零很訝異地看著本小姐。不、不行，不敢繼續下去了。以前的本小姐，居然做得出這種事……
「如果我有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那麽，先失陪了。」
同樣給了個冷淡的迴答之後，零就跑去別的地方了。
「這家夥的忍耐力真強。克蕾雅大人，明天把頭發的螺旋卷多卷一圈，積蓄夠多螺旋卷力之後再來挑戰吧。」
「還不夠呢，克蕾雅大人。我想看到更多零困擾的模樣。為了我，加油加油！」
琵琵和蘿蕾塔正在耀武揚威。可是本小姐已經想哭了。
拜托，下一次千萬要順利。
「怎麽了嗎？總不會是平民窮到連課本都買不起吧？」
本小姐把課本藏起來了。
雖然是本小姐幹的，但是總覺得太陰險了。
零可能是注意到了什麽吧，看起來很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不否認我家很窮。不過，課本上的內容我全都背下來了，請別擔心。」
然後，就這樣直接聽課，一點也沒有覺得痛苦的模樣。
「不過就是腦筋好一點，真是囂張！沒想到克蕾雅大人囂張角色的地位居然會有受到威脅的一天！」
「就這樣子繼續上啊！哎呀，太多好看的表情了，流口水……」
跟朝著奇怪方向持續升溫的琵琵和蘿蕾塔剛好相反，本小姐已經不想繼續再欺負零了。
「哎呀？沒人肯跟你組隊啊？真是的，卑微的平民就是這麽可悲──」
試著讓她被孤立。
多麽幼稚的霸淩行為。真想給過去做了這些事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自己一巴掌。
「我跟老師組隊。」
零這麽說著，把情況告訴了老師，讓他和自己組隊。
「克蕾雅大人，請不要過度擾亂上課的秩序。」
「……很抱歉。」
被老師訓話了，太過丟臉，眼淚差點流出來。
「哎呀哎呀。看起來太髒了，還以為是泥巴。」
我朝她潑了水。
渾身濕透的零用一副想說什麽的眼神看著本小姐。
「……」
「什、什麽事……」
「……」
「有話想說，你就說啊！」
「不，沒事。」
說完，零開始脫上衣。明明這地方還有男同學在場。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可以應用水魔法來幹燥它。」
「但是也不需要在這裏脫衣服吧！？」
「克蕾雅大人有資格說這個嗎？」
本小姐討厭讓零裸露的肌膚暴露在別人的眼中，所以本小姐現在一定正在瞪著四周看。色咪咪的男學生們頓時轉過頭去。很好。
「拿來。」
本小姐從零手中奪過上衣，並使用火屬性魔法開始烘幹。
「……根本是在自導自演。」
「你有說什麽嗎？」
「沒，什麽都沒說。」
本小姐也覺得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但是既然都做到這邊了，也隻能做到最後。
最後是花瓶。
「哦──嗬嗬，真是讓人叫好！」
本小姐在零的桌子上放了一個花瓶。
本小姐也在想，怎麽有辦法做出這麽惡質的霸淩行為。看著零，她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插著一朵花的花瓶。這次也沒效果啊，本小姐如此想著，正想說差不多也該放棄了的時候──
「嗚呃……嗚……嗚……」
零蹲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
「啊……啊……」
零抽泣的哭聲，讓本小姐無法保持心中平靜。
不是。
不是這樣的。
本小姐隻是，想再一次看到你對著我微笑。
真的，就隻是這樣而已。
但可是，仔細迴想起來，本小姐做的這些純粹隻是霸淩行為。對於不知道本小姐情況的零來說，這些就隻是她被地位高的貴族給盯上了，沒有第二種解釋。她一定很難受吧。聽著零抽泣的哭聲，就會想，本小姐怎麽會變成這副德性呢？感覺悲從中來。
然後──
「嗚……嗚……」
本小姐坐在零的旁邊，開始跟她一起哭。兩名在一起痛哭的女學生。包括琵琵和蘿蕾塔在內，周圍的人搞不清楚狀況，都遠遠地看著。可是，這些已經都無所謂了。跟這個世界的零已經不可能有好關係了。要挫敗本小姐的內心，這個事實已經十分足夠了。
本小姐一直哭個不停，然後──
「──大人、克蕾雅大人。」
肩膀被人搖著，本小姐清醒過來。
睜開眼皮後，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可愛的笑容。無論是冷漠的神色、看待陌生人的神色，還是拒絕的神色，在那雙眼中都不存在一絲一毫。那裏隻有帶著親愛之情的真摯雙眼存在。
本小姐下意識就感覺到了。
──啊，本小姐終於迴來了。
「您還好嗎，克蕾雅大人？剛剛呻吟得好厲害──哇哇啊怎麽了？」
等不及零說完話，本小姐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抱住她。接著，就這樣把頭埋在她肩口，放下心來盡情地哭。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
我們一起走過的那一年不是夢，真的是太好了。用冷漠眼神看著本小姐的那個零並非現實，真的太好了。因為太過安心，本小姐不顧一切哭了起來。在哭的這段時間，零什麽都沒問，隻是不斷地撫摸本小姐的背。
「……嗚嗚……對不起。」
「不客氣。您做了什麽可怕的惡夢嗎？」
當本小姐冷靜下來出聲道歉的時候，零露出像是可以包納住我的笑容，然後輕輕吻了我的臉頰。
沒錯。
這真的是零。
本小姐的零。
「好可怕……真的是個好可怕的夢，第一次做這麽恐怖的夢。」
「這麽可怕啊？」
「沒錯。」
「是什麽夢，可以跟我講一下嗎？」
因為零都這麽問了，本小姐就把昨晚那個夢钜細靡遺地告訴她。
迴到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
在那裏遇到的零卻像一個陌生人。
想要接近卻遭到拒絕。
希望引起注意的行動全都反效果。
最後我們兩人一起痛哭。
把這些全都告訴零。
「那……一定很可怕吧。」
零用充滿哀憐的語氣說道，並且再一次擁抱住本小姐。抱得很用力，似乎是在告訴本小姐這裏才是現實一般。
「嗯，真的很可怕。那種夢，本小姐絕不想再夢到第二次。」
擦幹眼淚後，本小姐說道。
「可能是因為睡前我說了些奇怪的話害的，真的很抱歉。」
零甚至還這麽說。
「別這麽說。本小姐因為這次的惡夢，總算發現了。對於本小姐來說，你的存在到底有多麽重大。」
本小姐並不打算完全依靠著零。可是，本小姐已經無法想像沒有零的人生該怎麽過了。零的存在對於本小姐來說，就是已經大到這種地步。
「我很榮幸。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另外還有一點點罪惡感。」
「罪惡感？」
「沒事，那是我的問題。好啦，時間不算早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麻煩克蕾雅大人去叫醒梅和愛蕾亞吧。」
「本小姐知道了。」
已經沒事了。
這裏就是本小姐的家。這個世界對本小姐來說才是現實。雖然發生過很多事，但是，又可以繼續過著每天都平靜的日子才是。
好啦，該去叫醒心愛的雙胞胎了。
「對了，零。」
「什麽事，克蕾雅大人？」
「你昨晚有沒有做什麽怪夢？」
突然有點在意，就試著問零看看。雖然是個沒有特別意義的問題。
但意外的是──
「哦，這麽說來，我的確有做夢。」
「可以說一下夢到什麽嗎？」
「好啊。我夢到自己返迴第一次跟克蕾雅大人說話那一天，我就假裝是個文靜的女孩，把克蕾雅大人惹哭了。」
這樣子啊，那可真是個奇怪的……奇怪……？
慢著。
「零，你在那邊給本小姐正坐一下。」
「咦，可是，再來該吃飯──」
「別讓本小姐說第二次。」
「是。」
之後，本小姐對她說教足足一個小時之久。
這個人實在是！說真的，怎麽會有這種人？
可是，本小姐最喜歡這樣的你了。
沒錯，打自心底愛著你。
雖然你真的真的是有夠壞啦！
進入春季，天氣變暖和，感覺過起來很舒適的時期，零突然冒出這句話。地點是晚上的客廳。梅和愛蕾亞已經迴她們房間去睡了，本小姐則是跟零正在一邊喝茶，一邊悠閑地閑聊。
「那有什麽問題嗎？」
「在我原本的世界，今天是一個比較奇特的日子。」
「怎麽個奇特法？」
「一般的認知是，一個可以說謊的日子。」
零又在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事了。不過，她說的話大部分都讓人聽不懂就是。
「居然會有可以說謊的日子，零以前的世界可真是奇怪呢？」
「不過，這個風俗習慣並不是我住的國家所開頭的，而是從外國引進的風俗。」
「這種情況，還真是不管在哪都會發生。」
即使是保亞，也不是沒有從阿帕拉奇雅和蘇塞那邊引進的風俗習慣。我聽說，埃莫的祭式最近也逐漸被引進阿帕拉奇雅。國家與國家彼此來往的話，就很容易會發生這種事。
「不過，這個可以說謊的日子，規模卻擴張得越來越大。後來演變成企業……哦，就是類似這個世界的商會的一種團體，變成那些企業主動惡作劇的日子。」
「惡作劇？」
「比如說，在這個日子整天都在打奇怪的廣告。或是宣稱『商會的名稱改了』，然後起個很奇怪的名字來自稱。」
「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所以說，是惡作劇。單純就是想做點有趣的事情給大家看，類似這樣的心態。」
不時就會聽零提起她以前所在的世界的事，不過隻給本小姐「那真是個奇怪國家」的印象而已。零說那裏是一個和平的國家，但她一方麵又表示，和我們的國家在價值觀上有很大的差異。
「本小姐不懂。如果那種類似商會的團體真要這麽做，那就需要花費金錢和有人手去做對吧？區區惡作劇有那種價值讓企業願意做到這個地步嗎？」
「雖然隻是區區惡作劇沒錯，但是如果內容夠有趣能讓人們喜歡它，那就能夠為提高商會的知名度有所貢獻。其中甚至有一夜之間商會名稱紅遍全國的例子存在。」
「效、效果這麽驚人……？」
「是的。在我所在的世界，有一種跟這個世界的魔法截然不同的技術很發達。簡單說，能夠把商會發出的情報，在眨眼之間傳遍世界。」
零以前雖然說過覺得魔法很方便，但她口中那個世界即便沒有魔法，本小姐卻覺得聽起來實在比我們這世界方便太多了。
……想到這裏，本小姐突然想到某種可能性。
「該不會你說的這些事通通都是謊話吧？」
「啊，真不愧是克蕾雅大人，學得很快。沒錯，類似我們現在這種感覺的對話，在我之前那世界的這個日子，會頻繁出現喔。不過，剛剛說的那些並不是謊話。」
「是這樣嗎？」
「是的。」
商會主導進行可能會改變組織命運的惡作劇──真是難以置信的事。可是，零雖然喜歡說謊，卻不會說惡質的謊言。也就是說，這件事是真的。
「說不定克蕾雅大人今晚也會做奇怪的夢呢。」
「為什麽啊？」
「愚人節──哦，就是這個日子的名稱，這個日子有時候會做奇怪的夢。像克蕾雅大人這種有如故事主角的人物，在夢中大概都會遇上蠻不好的遭遇。」
「別再說了。真要做夢的話，本小姐想要有個好夢。」
而且，所謂有如故事主角的人物，應該是指零這樣的人才對吧。本小姐毋寧說像是女主──算了，再說下去顯得本小姐好像很自戀。
「那，要不要來做點可以睡得更好的睡前運動？」
「說什麽傻話。今天沒那心情。趕快睡啦。」
「好失望。」
雖然嘴上說得好像很遺憾，但是卻不會強迫本小姐，本小姐認為這是零的優點。她算是性欲比較強的人，但是從來不違反本小姐的意願。
雖然本小姐對零的真誠感到喜悅，但是偶爾，本小姐會冒出想被她強行得逞看看的想法。本小姐的抵抗反而刺激零更進一步……想像到這裏，本小姐腹部的深處似乎有點疼。
話雖如此，但是才剛說過那樣的話，實在拉不下臉說現在突然想要了。今天隻好乖乖睡覺。
「先睡了。晚安，零。」
「好的。晚安，克蕾雅大人。」
本小姐和零嘴對嘴吻了一下，然後自己先迴到臥室。
我們的臥室是一間樸素的房間，裏麵隻有簡單的家具和一張稍大一點的床。雖然也有想要增加一些小擺設的想法，但是家中的資金並沒有多寬裕，所以沒有用處的東西我們會盡量不買。真要花錢的話，還不如幫梅和愛蕾亞買新衣服呢。
這種思維方式，是跟貴族時期的本小姐大為不同的地方，想到這兒，本小姐心中頗有一番感觸。
本小姐的人生因為認識零而有了很大的改變。照她的說法，原先本小姐的命運注定會被革命這個時代的大潮流所翻弄，假如沒有零在的話，大概無法像現在這樣順利活下來吧。那樣的話，當然不會碰到梅和愛蕾亞，會被當成舊時代的邪惡象征，成為曆史上的汙點。能像現在這樣過著平穩的生活，毫無疑問都是零的功勞。
「假如本小姐和零的相遇是不同情況的話……」
那麽，本小姐又會走上什麽樣的人生呢？她在身邊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直到現在本小姐才發現，已經連沒有零存在的生活會長什麽樣子，都很難想像出來了。
「畢竟那種事不可能發生，到了現在還想這個也沒有意義。」
意識到自己正沉浸在無聊的感傷之中，本小姐趕緊鑽進床上睡覺。平時常常兩人一起躺上去睡的床鋪，單獨一人躺著時，總覺得特別寬，同時又覺得很冷。突然想要有零的溫暖了。
如果唿喚她的名字，大概立刻就會趕來吧。零就是這樣的人。但是，今天的本小姐似乎有些倔強，強行把這種情緒壓下去，然後閉起雙眼。
「千萬不要做奇怪的夢……」
還以為會難以入睡，但睡意很快就來了。本小姐沒有抵抗，進入了沉眠。
「克蕾雅大人，您怎麽了？」
「……咦？」
醒過來時，本小姐不是躺在臥室的床上，而是在別的場所。眼前是一張熟悉的麵孔。臉型長但是小，栗棕色的頭發和淡褐色的眼睛。
「琵琵？」
「是的，是我琵琵巴利耶。太好了。克蕾雅大人剛剛發呆了好一陣子，我還以為出了什麽狀況。」
在旁邊一位體形胖胖的黑眼黑發少女也點了點頭。
「真是罕見，克蕾雅大人也會像那樣發呆。」
在本小姐麵前的人，是琵琵和蘿蕾塔。她們也有來參加婚禮，是本小姐在學院時代時的朋友。仔細一看，她們身上穿著學院的製服。
「這裏是……學院嗎？」
「咦……你真的沒事嗎，克蕾雅大人？身體狀況會不會出問題了？」
蘿蕾塔擔心地說道，但是本小姐現在根本沒空去管那個。這裏似乎是王立學院的講義室。環顧四周，看到好幾張熟悉的麵孔。但是當上教師之後認識的人卻一個都沒有。全員都是革命前的學院生。
「蘿蕾塔，可以告訴本小姐今天的日期嗎？」
「咦，到底怎麽了，這麽突然？」
「小事別管，快說！」
「哦，今天是王國曆二○一五年四月二日！」
本小姐頓時變得一臉蒼白。這個日期，是本小姐和零第一次認識的日子。
「這難道……是夢嗎？」
零剛才還在說，可能會做奇怪的夢。那麽這個夢，一定是惡夢吧？跟零一起奮鬥闖過的那一年，居然從沒發生過。
「！？你怎麽了，克蕾雅大人！？」
看到本小姐突然開始捏自己臉頰，琵琵臉色大變。
「這是一場夢。本小姐必須盡快醒過來。」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克蕾雅大人！？請振作一點！？」
蘿蕾塔試圖阻止本小姐的手，但是本小姐根本不是在意這些小事的時候。用力捏著臉頰拉扯，一陣尖銳的疼痛竄過。
但是，不管感到再疼痛，卻沒有任何一點要清醒過來的征兆。
「為什麽……」
本小姐一陣愕然。同時，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中。
（如果那個動蕩的一年其實才是一場夢呢？）
現在站在這邊的本小姐其實是現實，和零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才是夢幻的話。那狀況可真是──用「絕望」這個詞來形容都會嫌太嫩的某種可怕境界。
「那個……你的臉色很差。建議去醫務室看一下比較好吧……」
看到本小姐想必是變得鐵青一片的臉色，一名女學生對本小姐勸道。看到她那張臉之後，本小姐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零！」
「哇……啊。」
身處在極度不安情況下的本小姐，直接擁抱住她。太
好了，零也在。隻要有零在的話，就算時光倒流也不用擔心。隻要零也在這裏就好了。
但是──
「那個……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零那感到困惑，彷佛在看陌生人般的眼神，把本小姐再度打入絕望的深淵。
「你是……零緹拉，對吧？」
「是的。請問你是哪位？」
詢問本小姐的眼神中，甚至浮現了訝異的神色。
這個零，不認識本小姐……？
「慢著，你對克蕾雅大人怎麽會這麽無禮！沒看到這個螺旋卷發型嗎！？雖然跟外表一樣個性有點麻煩，但卻是很可愛的淑女喔！」
「對啊對啊！一張我們不認識的麵孔，代表你是平民對吧？跟我們的身份差太多了！認清自己的立場！特別是我對美少女可是毫不留情的喔！」
琵琵和蘿蕾塔說了一些讓人搞不清楚她們到底站在哪一邊的台詞。她們兩個不是什麽壞人，就是有點糊塗，或者該說是傻唿唿的……
「這樣啊，抱歉我先走了。」
說完，零快步準備離開。
「等、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嗎？」
「啊……不，那個……」
「沒事的話，我先失陪了。」
說完，這次零就真的離開了。她的背影甚至有種拒絕的意思在。
「記得零緹拉應該是校外入學組的榜首，克蕾雅大人。」
本小姐知道。
「她是個惹人厭的家夥。我敢肯定她家開的一定是貧窮服裝店之類的。」
本小姐知道。
「畢竟她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居民，我們可是貴族啊。」
本小姐知道。本小姐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事。還有，零最後會跨越這麽多身分不同所造成的阻礙，成功闖進本小姐的心扉深處這一點，本小姐也知道。
「非常抱歉。今天到這邊，本小姐要先告辭了。」
「啊，克蕾雅大人！？」
「祝、祝您安康！」
琵琵和蘿蕾塔的聲音朝奔馳出去的本小姐背影傳了過來。但是，這些聲音卻幾乎都沒有傳進本小姐的耳中。本小姐光是要忍住快流出來的眼淚，就已經拚盡全力了。
零，那個零她……她居然會用那麽冷漠的眼神看本小姐。零從我們剛見麵的那一刻開始，就毫不掩飾對我的喜愛。所以，本小姐還是第一次被她用那種冰冷的眼神注視。雖然也曾想過假如她對本小姐不感興趣的話會如何，沒想到居然這麽難受。
本小姐太過震驚，以至於之後兩天我都倒在床上。原本還期待一覺醒來後，或許能夠迴到原本的世界，結果並沒有成功。琵琵和蘿蕾塔因為擔心，有來探望本小姐，但是本小姐實在沒那個心情見她們。本小姐就隻是悶悶不樂，並害怕見到零的冰冷眼神。
「你好，零。」
「？」
迴到學院的第一天，本小姐決定轉換心情，自己主動去跟零打招唿。就算有這個世界才是現實，本小姐記憶中存在的一年反而才是夢的可能，但是讓現實變得接近夢也不是不行啊──本小姐如此想著。
「克、克蕾雅大人！？」
「像克蕾雅大人這麽高貴的人，怎麽能親自跟這麽卑微的人說話呢！」
琵琵和蘿蕾塔好像說了些什麽，但本小姐沒打算理她們。本小姐臉上露出最高級的笑容，向零搭話。
「你連跟本小姐打聲招唿也不願意嗎？」
「……不，抱歉。你好，克蕾雅大人。」
做出彷佛機械般反應的零，眼中然依舊帶著警惕的神色。雖然被那神色給傷害，本小姐依然持續著對話。
「學院還適應嗎？遇上什麽困難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本小姐商量喔？」
「喔……非常感謝。」
連裝個笑容都沒有，零用平淡的聲音如此說道。
傷腦筋，對話接不下去了。對本小姐沒興趣的零，居然會是這麽難以應對的對手嗎？
「今……今天天氣真好呢。」
「您說的是。」
「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謝謝。」
冷漠也該有個限度。本小姐漸漸覺得空虛。
「慢著，你！克蕾雅大人願意找你說話。可你那算是什麽態度！雖然能看到無精打采的克蕾雅大人，我個人是很高興啦。幹得好。」
「就是說嘛！區區一個平民，不過就是會念點書，居然還囂張起來了！一科也好，教我怎麽念啦！」
原本在旁觀的琵琵和蘿蕾塔跳出來嘲諷零。雖然還是老樣子，讓人搞不清楚她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可悲的是，如今即使是這兩人，本小姐都會覺得很可靠。可是，本小姐的目的是跟零處得好。就算很難成為以前那種關係，但是至少也希望多少能親密一點。
「抱歉是我失禮了。那麽，先失陪了。」
然而，本小姐這個願望卻瞬間就被打破了。零臉上浮現出對我敬而遠之的表情，迴到自己的座位，開始用功。
「真是的……平民就是這副德性。」
「克蕾雅大人也不需要對她那麽和善。隻會被反過來騎在頭上而已。」
琵琵和蘿蕾塔的說詞，讓本小姐產生有點想要抱頭的衝動。本小姐並不打算責怪她們兩個。她們的價值觀，本小姐原本也有。
為了改變這一點，零當初不知道心碎多少次。想起這件事，再次發現到當初自己有多麽依靠零。
「克蕾雅大人，我們讓那家夥在學院待不下去吧。由於絕對會被那家夥給討厭，可以看到悲傷的克蕾雅大人，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看的發展。」
「好主意，我們就這麽做嘛，克蕾雅大人。把她趕出學校後，我可以高薪雇用她當女仆。」
琵琵和蘿蕾塔露出壞心眼的笑容說道。所以說。你們兩個到底站在哪一邊啦？話雖如此，她們提議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在唆使霸淩。本小姐原本反射性地就要說出駁斥的話，卻突然改變主意。
「……或許是個好方法呢？」
本小姐並不是因為琵琵和蘿蕾塔想的原因而同意這事。隻是想起以前跟零一起過的點點滴滴。她被本小姐整的時候，不知為何會顯得很高興。
「或許，可以再次讓她高興起來也說不定。」
從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就可以看出，此時的本小姐真的相當慌亂。
「哎呀，不好意思？因為你呆站在那裏，本小姐還以為是擋路的雜物呢。」
對正在走廊上行走的零，從後麵用力推了一把。
零跌倒後趴在地上。以前那一次，這時候零就會──
『明明旁邊有跟班，卻毫不介意親自出手！這才是克蕾雅大人的格調！』
說出這樣的話。本小姐抱著祈禱的心情期待那一幕重現。
可是……
「……這樣啊，以後我會留意。」
說完站起身後，零就直接進了教室。
「你做到了，克蕾雅大人！寧願弄髒您自己的手的打拚精神，我很喜歡！」
「這樣就對了！零那張不舒服的表情也很令人……流口水……」
不知道本小姐目的的琵琵和蘿蕾塔隻是露出天真的笑容感到高興。……該算是天真嗎……？反正，本小姐自己的感想，是覺得心情一整個愁雲慘霧。
但是，不能在這裏就放棄。下次一定要成功。
「哎──呀，不好意思。還以為是小蟲子呢。」
踩住她的腳。
零很訝異地看著本小姐。不、不行，不敢繼續下去了。以前的本小姐，居然做得出這種事……
「如果我有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那麽，先失陪了。」
同樣給了個冷淡的迴答之後，零就跑去別的地方了。
「這家夥的忍耐力真強。克蕾雅大人，明天把頭發的螺旋卷多卷一圈，積蓄夠多螺旋卷力之後再來挑戰吧。」
「還不夠呢，克蕾雅大人。我想看到更多零困擾的模樣。為了我，加油加油！」
琵琵和蘿蕾塔正在耀武揚威。可是本小姐已經想哭了。
拜托，下一次千萬要順利。
「怎麽了嗎？總不會是平民窮到連課本都買不起吧？」
本小姐把課本藏起來了。
雖然是本小姐幹的，但是總覺得太陰險了。
零可能是注意到了什麽吧，看起來很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不否認我家很窮。不過，課本上的內容我全都背下來了，請別擔心。」
然後，就這樣直接聽課，一點也沒有覺得痛苦的模樣。
「不過就是腦筋好一點，真是囂張！沒想到克蕾雅大人囂張角色的地位居然會有受到威脅的一天！」
「就這樣子繼續上啊！哎呀，太多好看的表情了，流口水……」
跟朝著奇怪方向持續升溫的琵琵和蘿蕾塔剛好相反，本小姐已經不想繼續再欺負零了。
「哎呀？沒人肯跟你組隊啊？真是的，卑微的平民就是這麽可悲──」
試著讓她被孤立。
多麽幼稚的霸淩行為。真想給過去做了這些事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自己一巴掌。
「我跟老師組隊。」
零這麽說著，把情況告訴了老師，讓他和自己組隊。
「克蕾雅大人，請不要過度擾亂上課的秩序。」
「……很抱歉。」
被老師訓話了，太過丟臉，眼淚差點流出來。
「哎呀哎呀。看起來太髒了，還以為是泥巴。」
我朝她潑了水。
渾身濕透的零用一副想說什麽的眼神看著本小姐。
「……」
「什、什麽事……」
「……」
「有話想說，你就說啊！」
「不，沒事。」
說完，零開始脫上衣。明明這地方還有男同學在場。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可以應用水魔法來幹燥它。」
「但是也不需要在這裏脫衣服吧！？」
「克蕾雅大人有資格說這個嗎？」
本小姐討厭讓零裸露的肌膚暴露在別人的眼中，所以本小姐現在一定正在瞪著四周看。色咪咪的男學生們頓時轉過頭去。很好。
「拿來。」
本小姐從零手中奪過上衣，並使用火屬性魔法開始烘幹。
「……根本是在自導自演。」
「你有說什麽嗎？」
「沒，什麽都沒說。」
本小姐也覺得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但是既然都做到這邊了，也隻能做到最後。
最後是花瓶。
「哦──嗬嗬，真是讓人叫好！」
本小姐在零的桌子上放了一個花瓶。
本小姐也在想，怎麽有辦法做出這麽惡質的霸淩行為。看著零，她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插著一朵花的花瓶。這次也沒效果啊，本小姐如此想著，正想說差不多也該放棄了的時候──
「嗚呃……嗚……嗚……」
零蹲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
「啊……啊……」
零抽泣的哭聲，讓本小姐無法保持心中平靜。
不是。
不是這樣的。
本小姐隻是，想再一次看到你對著我微笑。
真的，就隻是這樣而已。
但可是，仔細迴想起來，本小姐做的這些純粹隻是霸淩行為。對於不知道本小姐情況的零來說，這些就隻是她被地位高的貴族給盯上了，沒有第二種解釋。她一定很難受吧。聽著零抽泣的哭聲，就會想，本小姐怎麽會變成這副德性呢？感覺悲從中來。
然後──
「嗚……嗚……」
本小姐坐在零的旁邊，開始跟她一起哭。兩名在一起痛哭的女學生。包括琵琵和蘿蕾塔在內，周圍的人搞不清楚狀況，都遠遠地看著。可是，這些已經都無所謂了。跟這個世界的零已經不可能有好關係了。要挫敗本小姐的內心，這個事實已經十分足夠了。
本小姐一直哭個不停，然後──
「──大人、克蕾雅大人。」
肩膀被人搖著，本小姐清醒過來。
睜開眼皮後，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可愛的笑容。無論是冷漠的神色、看待陌生人的神色，還是拒絕的神色，在那雙眼中都不存在一絲一毫。那裏隻有帶著親愛之情的真摯雙眼存在。
本小姐下意識就感覺到了。
──啊，本小姐終於迴來了。
「您還好嗎，克蕾雅大人？剛剛呻吟得好厲害──哇哇啊怎麽了？」
等不及零說完話，本小姐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抱住她。接著，就這樣把頭埋在她肩口，放下心來盡情地哭。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
我們一起走過的那一年不是夢，真的是太好了。用冷漠眼神看著本小姐的那個零並非現實，真的太好了。因為太過安心，本小姐不顧一切哭了起來。在哭的這段時間，零什麽都沒問，隻是不斷地撫摸本小姐的背。
「……嗚嗚……對不起。」
「不客氣。您做了什麽可怕的惡夢嗎？」
當本小姐冷靜下來出聲道歉的時候，零露出像是可以包納住我的笑容，然後輕輕吻了我的臉頰。
沒錯。
這真的是零。
本小姐的零。
「好可怕……真的是個好可怕的夢，第一次做這麽恐怖的夢。」
「這麽可怕啊？」
「沒錯。」
「是什麽夢，可以跟我講一下嗎？」
因為零都這麽問了，本小姐就把昨晚那個夢钜細靡遺地告訴她。
迴到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
在那裏遇到的零卻像一個陌生人。
想要接近卻遭到拒絕。
希望引起注意的行動全都反效果。
最後我們兩人一起痛哭。
把這些全都告訴零。
「那……一定很可怕吧。」
零用充滿哀憐的語氣說道，並且再一次擁抱住本小姐。抱得很用力，似乎是在告訴本小姐這裏才是現實一般。
「嗯，真的很可怕。那種夢，本小姐絕不想再夢到第二次。」
擦幹眼淚後，本小姐說道。
「可能是因為睡前我說了些奇怪的話害的，真的很抱歉。」
零甚至還這麽說。
「別這麽說。本小姐因為這次的惡夢，總算發現了。對於本小姐來說，你的存在到底有多麽重大。」
本小姐並不打算完全依靠著零。可是，本小姐已經無法想像沒有零的人生該怎麽過了。零的存在對於本小姐來說，就是已經大到這種地步。
「我很榮幸。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另外還有一點點罪惡感。」
「罪惡感？」
「沒事，那是我的問題。好啦，時間不算早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麻煩克蕾雅大人去叫醒梅和愛蕾亞吧。」
「本小姐知道了。」
已經沒事了。
這裏就是本小姐的家。這個世界對本小姐來說才是現實。雖然發生過很多事，但是，又可以繼續過著每天都平靜的日子才是。
好啦，該去叫醒心愛的雙胞胎了。
「對了，零。」
「什麽事，克蕾雅大人？」
「你昨晚有沒有做什麽怪夢？」
突然有點在意，就試著問零看看。雖然是個沒有特別意義的問題。
但意外的是──
「哦，這麽說來，我的確有做夢。」
「可以說一下夢到什麽嗎？」
「好啊。我夢到自己返迴第一次跟克蕾雅大人說話那一天，我就假裝是個文靜的女孩，把克蕾雅大人惹哭了。」
這樣子啊，那可真是個奇怪的……奇怪……？
慢著。
「零，你在那邊給本小姐正坐一下。」
「咦，可是，再來該吃飯──」
「別讓本小姐說第二次。」
「是。」
之後，本小姐對她說教足足一個小時之久。
這個人實在是！說真的，怎麽會有這種人？
可是，本小姐最喜歡這樣的你了。
沒錯，打自心底愛著你。
雖然你真的真的是有夠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