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聽我說,來棲。冷、冷、冷靜點。隻隻、隻要表現得跟平強一樣就行了……」


    平強?


    「第、第一印象很中藥!」


    中藥?


    「這、這樣、深、深唿吸……吸~~唿~~……咳、咳、喀哈唿!」


    遠見老師咳得相當厲害,連上半身都縮起來。我拍撫著他的背問:「不要緊嗎?」其他人也都擔心地看著老師。


    時間是四月底。


    地點是舊校舍老式的紅磚建築一樓走廊上。我們站在歌舞伎同好會的社辦前方。


    社辦的門近在咫尺,門內傳來熱鬧的交談聲,聽得出來人數很多。裏麵都是對歌舞伎同好會感興趣的新生──沒錯,今天是入社說明會的日子。


    「唿~唿~……不、不要緊,不好意思……」


    遠見老師好不容易調整好唿吸,抬起頭看我。他的眼鏡下滑許多,看起來很窩囊……不過我很喜歡這位老師,也很信任他。他是個不懂就會老實說不懂的大人,不會裝腔作勢,所以才令人尊敬。遠見老師剛當上顧問的時候,幾乎對歌舞伎一無所知,不過因為熱心研究,現在已累積相當多知識。順帶一提,他現在四十五歲單身,真希望他能找到好對象……


    老師以僵硬的表情問我:「來棲,你不緊張嗎?有多少一年級生加入,將會決定歌舞伎同好會的命運。」


    我對他笑著說:「的確。我到這裏之前,也緊張得要命……不過看到老師就冷靜下來了,因為老師連我的份一起緊張啦。」


    「是、是嗎……身為老師,聽你這麽說心情有些複雜,不過既然能幫上你,就當作是好事吧。那麽,我先去接那個人。」


    「啊,你要去接指導員?」


    遠見老師點點頭,接著又神經質地吞咽口水說:


    「這件事也讓我很緊張……我隻有在電話裏跟他打過招唿,今天是第一次見麵。希望他是個可靠的人……」


    「一定沒問題,畢竟是白銀屋介紹的啊。」


    指導員大概相當於運動社團的教練,是從校外請來指導社團活動的專家。雖然說遠見老師對歌舞伎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終究無法指導演技。之前是由我有樣學樣地進行演技指導……其實也隻是教大家站位、動作之類的。不過,現在總算有正式的指導員要來了。巧合的是,指導員來的時間剛好和入社說明會是同一天,這正是打從春天就有好兆頭!第二年的歌舞伎同好會社團活動一定會越來越充實。


    「來棲,新生這邊就先交給你,我待會兒和指導員一起過來。」


    「好的。」


    「大家也拜托了。」


    「好!」其他成員異口同聲迴答,老師慌慌張張地走向出口。


    「老師真忙。」花滿學長目送老師的背影這麽說。


    芳學姊也微笑著說:「四月原本就已經夠忙了。」


    數馬說:「真高興找到指導員……咦,梨裏學姊呢?」


    花滿學長迴答:「她好像要參加學生會的會議。」我也聽她提起過,她在學生會的事結束之後便會過來。


    小丸子扶起紅框眼鏡說:「話說迴來……裏麵的人數應該很多吧?」


    高個子的蜻蜓默默地注視著門。這裏的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個性,不過都是很可靠的夥伴。再加上一年級新生,歌舞伎同好會一定會變得更有趣──我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這麽想。


    我悄悄上前一步,把耳朵貼在門上。


    門內傳來一年級生,也就是希望入社的學生們的喧鬧聲。我還沒看到社辦內的情況,所以不知道具體人數,不過應該有不少人。大概有一個班級的人數吧?


    哇,終於要麵對關鍵時刻……


    迎接學弟妹與指導員之後,我身為二年級生又是社長,必須帶領大家,讓歌舞伎同好會更加活躍……


    「……糟糕。」


    見我喃喃自語,蜻蜓轉向我。這個戴金屬框眼鏡的酷酷男生問:


    「怎麽了?」


    「本社的緊張大師遠見老師離開之後……我又開始緊張……嗚嗚……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致詞……雖然說是社長,可是我才二年級,長得又矮,看起來很不可靠……對、對了,乾脆請芳學姊當代理社長,華麗地致詞,比較……」


    「這不是我的工作吧?」


    芳學姊笑咪咪地一口迴絕。是嗎……好吧,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逃避。不論再怎麽沒用,我都是社長,必須由我來致詞才行。


    「怎麽了?原來小黑這麽容易緊張?」


    花滿學長食指點著下巴,微微側頭,以少女般的姿態問。


    丹羽花滿學長是三年級生。他身上清爽的檸檬色襯衫不是製服,不過胸口繡著校徽,據說是向小丸子請教之後自己繡的。他真是越來越有女人味……雖然說他今年春天身高就已經一百八十一公分,身體是男人,但言行與思考幾乎跟女生一樣,隻不過戀愛對象也是女生,所以有點複雜。基本上他在本社幾乎被視同為女生。


    「小黑碰到某些場合特別膽小,有時候卻又會意想不到地說出很大膽的話。」


    難得穿著製服裙子的淺蔥芳學姊同時參加歌舞伎同好會和戲劇社,是本校的明星。她身材高挑、容貌秀麗,溫和的微笑和優雅的舉止宛若王子一般。雖然是女生,卻是王子。我跟蜻蜓曾經討論過,正是因為她是女生,才有辦法成為真正的王子吧。大概沒有人比她更符合「閃閃發光」這個形容詞,校內也有專為她組成的粉絲團。


    「我認為,小黑是那種容易受到年長者寵愛,可是會被年幼者瞧不起的類型。也不是說態度不夠堅決……隻是感覺上,他雖然能在逆境中努力,卻不擅長要求別人做同樣的事。」


    小丸子說話真是一針見血。


    蛇之目丸子負責製作服裝,當她坐在縫紉機前,無人能出其右。她也是受到圈內人尊崇的cosyer之神。但她本人並不扮裝,專門製作衣服。以前我曾問:「你沒想過自己來扮裝嗎?」她鼓起臉頰迅速質問:「你要我扮什麽角色?雪寶?杯麵?賈霸?」說完掉頭就走。我不知道什麽是賈霸(注1:賈霸 分別為《冰雪奇緣》的雪人「雪寶」,《大英雄天團》的醫療機器人「杯麵(baymax)」,以及《星際大戰》的犯罪組織首領「賈霸」。),後來自己上網google還嚇了一跳。這……一點都不像吧。雖然小丸子有點胖,可是看起來滿可愛的啊……不過我不會告訴本人,說出來她一定會生氣。


    「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小黑,用力表現吧!」


    數馬擺出揮拳的姿勢。


    數馬一開始隻是協助演出,後來正式加入歌舞伎同好會,真的很感謝他。他雖然不是很出鋒頭,可是非常善體人意,即使是不怎麽有趣的單調工作也願意率先幫忙,屬於無名英雄的類型。數馬長得不高,也不是特別帥,卻有一個很可愛的女朋友。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女生大概都無法抗拒體貼的男生吧?而且以本校來說,就外表英俊這點而言,沒有男生贏得過芳學姊……


    「……跟平常一樣就行了。」


    有人低聲說道。


    這個聲音勉強隻有我聽得見,說話的是蜻蜓。


    村瀨蜻蜓是我從小學就認識的死黨,這個沉默寡言的酷酷家夥擁有超乎一般高中生水準的數位技術,負責舞台美術工作。由於家住在隔壁,所以我們放假時也常常在一起。他大概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既然他都這麽說了……


    「……也對,照平常表現就行。」


    我做出結論。


    話說迴來,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我雖然能夠導演戲劇,卻沒辦法導演自己,沒辦法裝出聰明、可靠或是有趣的形象,隻能展現跟平時一樣的自己,也就是平凡、不顯眼,但是非常熱愛歌舞伎。我隻有對這點非常有自信……這就是我,來棲黑悟。順帶一提,我現在之所以穿著運動服,是因為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


    「好,走吧!」


    「嗯。」


    「表現出平常的我。」


    「嗯。」


    「真實的~自己~」(注2:真實的~自己~ 《冰雪奇緣》日文版主題曲歌詞。)


    「不需要唱出來,而且這個梗太老了。」


    「啊,好的。」


    我抱定決心、挺起胸膛,其他人也鼓勵:「加油!」沒問題,我可以辦到。怎麽能害怕學弟妹呢?我已經是學長了。沒錯,我可是有成立歌舞伎同好會的實績。


    我大步走向門口,手伸出去即將碰到門。


    「那個……」


    我轉頭看其他人。


    「我想要……先看看裏麵的情況,可以從後門進去嗎?」


    「唉……」所有人都發出歎息。


    嗚哇~真抱歉,我就是這麽沒用……可是,我會緊張啊!我國中時是迴家社的,沒有指導學弟妹的經驗!而且因為很黏阿公,喜歡和老人家說話,但麵對比自己年幼的人,就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就這樣,我偷偷摸摸地走向後門。


    歌舞伎同好會的社辦是過去稱為「小表演廳」的地方,位於舊校舍,沒有冷暖氣,但空


    間還算寬敞,很適合做為練習的場地。室內的桌椅已經搬開,前方設置著幾個平台組合而成的小舞台。


    「那麽,我們也跟隨小黑,從後門進去吧?」


    芳學姊苦笑著替我發言。真不好意思……


    我輕輕推開門。


    哦哦……好多人!到處都是人!我心髒撲通跳,以目視估算人數。哇,真不敢相信……四十……?不,更多,應該有五十人吧?


    「小黑,快前進。」


    花滿學長從後麵推我,我連忙走進去。


    新生雖然在聊天,但基本上都麵向前方,所以沒有發覺到我們。即使發覺了,應該也沒人記得我的臉。其他人在舞台上則化了妝,所以新生們大概也認不出來……啊,不過芳學姊例外。不論何時何地,芳學姊身邊都會傳來女生的尖叫聲。五十名左右的新生當中,有三分之二是女生,大概也是芳學姊效應。


    「啊,金發。」芳學姊小聲地說。


    真的耶,裏麵有個金發男生。本校的校規不是很嚴格,但這麽明顯的金發應該會被警告吧?話說迴來,阿久津之前的發型也很誇張。他染了一頭金發,外加紅色挑染,還戴了好幾個耳環……雖然身為搖滾樂團的主唱,但唱的歌非常誇張……不知道該說是很糟、很慘,還是可恥到爆炸……


    嗯?


    對了,阿久津呢?


    他剛剛好像不在,難道遲到了?他明明很期待見到學弟妹……


    「小黑,快點上前吧。」


    花滿學長戳一下我的背。


    對,我不能一直從社辦後方偷看新生。


    必須走到前麵,抬頭挺胸致詞,並且介紹其他成員。


    我要熱情地對大家說,歡迎來到歌舞伎同好會,一開始先嚐試入社也可以,一起來感受歌舞伎的樂趣吧──


    「ya~~~~」


    氣勢非比尋常的吆喝聲,讓我停下準備踏出去的腳。


    這個聲音是在前門用力打開的同時發出來的,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我、其他社團成員還有新生都注視著同樣方向。我隻能看到大家的後腦杓,不過可以想像得到,新生們此刻一定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因為我現在也張大嘴巴……


    「hey ! every day, wee to the kabuki club!」


    鏘鏘~


    響起的是吉他聲。那把吉他是fernandes zo-3,一種內藏擴音器的小型電吉他。彈著吉他、把everybody說成every day的白癡是誰……應該不用說明……


    「各位一年級學弟妹,大家好!聚集了這麽多人,實在太誇張啦!」


    太誇張的是你!而且是負麵意思的誇張!


    那身打扮是怎麽迴事?亮晶晶的銀色上衣、黑色緊身皮褲、高跟長靴,肩上披著日本駄右衛門的戲服,脖子上纏著紫色皮草圍巾,留長的頭發挑染成金色……


    「真厲害……他不是故意搞笑,而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帥吧?品味差到那種地步,也算是一種才能。」


    芳學姊帶著八分驚愕及兩分佩服的語氣這麽說。一旁的花滿學長喃喃說:「我如果被迫打扮成那樣,一定會因為羞恥過度,兩秒鍾就死掉……」數馬點頭附和:「我也寧願全裸。」


    鏘鏘~


    彈奏吉他的是阿久津新。


    又名約斐爾。


    ……這是阿久津在玩樂團時的名字。好像是什麽大天使的名字……光從這點就知道他病得有多嚴重。


    這家夥既愛現又自以為是,演起戲來雖然是一流的,但演戲以外,做任何事的徒勞程度也堪稱一流。他甚至朝著呆若木雞、以女生居多的新生說:「怎麽了?別緊張,frulein(小姐)!」看來他搞不清狀況的程度也是一流,實在是一流的大笨蛋。


    「為了聚集在這裏的baby們,我特地準備了新歌。最近樂團活動暫停,所以吉他演奏技巧有些不穩定,不過我的愛情超越技巧,所以安心lisa吧,please!」


    lisa?為什麽要提到麗莎?什麽意思?


    「……他想說listen吧?」


    蜻蜓補上一句,我才恍然大悟,張著嘴巴點點頭。


    「那就來聽我的新歌!『tratre demour』……愛情的叛徒!」


    為什麽英文考二十七分的人要用法文……糟糕,他好像開始彈前奏了!這是緊急狀況!我必須在慘劇發生前阻止他!阿久津之前在樂團擔任主唱,但他的音癡程度會讓人懷疑,到底是發生什麽樣的陰錯陽差才會分配他當主唱?阿久津的歌聲連胖虎聽了都會哭著赤腳跑走吧。


    「阿、阿久……」


    我連忙想跑向前,但在踏出第一步的同時……


    啪!聲音非常響亮,白色圓形物體直擊阿久津的額側。阿久津發出慘叫聲,停止演奏。


    「好球。」


    稱讚的是芳學姊。


    「謝謝。」


    迴應的是小丸子。


    在地上彈跳的是……啊,好像是網球……軟式的那種。沒有使用硬式網球,或許可以視為小丸子的溫柔。


    「快退散吧!永遠的中二!」


    「我已經高二了!而且我還沒唱我的新歌!」


    「不用唱了!不,應該說『不準唱』!」


    「可是我特地準備了新歌……喂,等……你要幹什麽,丸子!」


    小個子的小丸子快步前進,把阿久津拉下台。如果阿久津認真想反抗,他的臂力當然比小丸子大,不過阿久津似乎很怕小丸子。他雖然口中高喊「讓我唱歌~」但仍被拉下臨時舞台,甚至被帶到社辦外。小丸子臨走之際對我說:「社長,接下來就交給你!」


    「啊,好的。」


    說、說得也對。


    我是社長,必須在冷到難以想像是春天的空氣中,重新控製場麵……全體一年級生懷疑的視線刺痛了我,他們的視線好像在問:「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黑,先打招唿吧。」


    提醒我的是芳學姊,我隱約聽到女生的嬌喊聲,讓室內空氣稍微迴暖一些。


    「好、好的。首先,請各位成員上前……」


    二、三年級生都走到前方,在臨時舞台上排成一列。


    我站在中間,重新環顧台下的一年級新生。


    女生的視線幾乎都朝向芳學姊,男生……呃,大概有十個人吧?哇,那個金發是貨真價實的,眼珠是藍色、五官深邃,明顯具有外國血統,是來留學的交換學生嗎?哇,他旁邊那個人感覺好可怕,沒有眉毛……大家都在看我。怎、怎麽辦?我緊張到開始覺得痛苦……


    「小黑,唿吸。」


    蜻蜓在我旁邊提醒,我才發現自己停止唿吸,怪不得會很痛苦。我緩緩做一個深唿吸後,開口說:「呃,我是歌舞伎同好會的社長,來棲黑悟。」


    我鞠了躬。沒有掌聲……嗯,沒有就算了。


    「謝謝各位來參加說明會。上次迎新會中,我在舞台上穿著全黑服裝,從事幕後工作。同好會成員包括台上這五個人、剛剛出去的那兩個人,再加上一位三年級學姊,一共有八個人。」


    這時有人喊:「芳大人~」芳學姊露出微笑微微揮手,然後把食指舉到嘴唇前,意思是:「謝謝你,不過現在請先保持安靜。」不愧是明星,很習慣應付粉絲。


    「活動內容當然是歌舞伎。我們會自己演出歌舞伎。大家或許會覺得歌舞伎的門檻很高,可是隻要試試看,就會覺得很有趣。」


    開始說話之後,我總算稍微平靜一些。我環顧一年級新生繼續說話,金發同學興致盎然地看著台上。


    「上次在迎新會演出的《白浪五人男》是歌舞伎裏很有名的劇目,相信其中也有大家熟悉的台詞,像是『質問之下報上名,未免太狂妄』之類的。」


    大約有五個學生點頭。


    「我們連服裝和化妝都自己來。剛剛那位戴紅框眼鏡的二年級學生負責服裝製作。她雖然技術高超,不過一個人負責還是太辛苦了,所以我們也在熱烈招募負責服裝工作的幕後人員──當然還有演員。」


    「那個……」


    有個女孩靦腆地舉起手,我請她發言。


    「要當演員或是幕後人員……可以自己選擇嗎?」


    「當然。不過每出戲的演員人數不同,所以無法保證一定能上台,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盡量讓大家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們也得學習歌舞伎相關的知識吧……?」


    「大家會學習到演戲所需的最低限度知識。說是學習,其實隻是由我來說明而已,想要了解更多的人可以自行研究。基本上我們不會強製大家……因為社團活動就是為了『樂趣』。」


    「樂趣?」


    我笑著迴答:「沒錯。戲劇原本是庶民的娛樂。如果演戲的人沒辦法樂在其中,觀眾也不會覺得有趣吧?」


    提問的女生似乎鬆一口氣,點點頭說:「是的。」


    「我也有問題。」


    接著舉手的是金發同學


    。他的藍眼睛很漂亮,讓我不禁看呆了。


    「想要當演員的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角色嗎?」


    他的日語說得真好,或許是混血兒吧?


    「這點會經過討論後決定,畢竟還有合不合適的問題,不過,我希望能盡量依照大家的意願。」


    「我想要飾演弁天小僧。『若是不知,且聽我道來!』」


    看到金發同學這麽熱切地說,我不禁露出笑容問他:


    「你懂得真多。你看過《濱鬆屋店前》嗎?」


    「看過,我不久前看了dvd。」


    他說到dvd時發音很標準,讓我有些膽怯,不過還是迴答:「藍眼睛的弁天小僧或許滿好玩的。」順帶一提,金發同學旁邊的無眉同學則是一臉無趣的表情。


    「歌舞伎同好會希望能招募到新生,跟我們一起享受演戲的樂趣。老實說,依我們現在的人數沒辦法升格為社團,繼續身為同好會的話,預算也會很拮據……這個同好會的學長姊和學弟妹相處很融洽,沒有奇怪的魔鬼訓練之類的,我可以很有自信地告訴大家,這是一個很愉快的社團,所以希望來參加的新生越多越好……」


    這時前門突然打開。


    我停止說話望向門口,看到有個陌生人站在那裏。


    不是學生,是大人。


    但應該也不是老師,我沒看過這樣的人,感覺……毛茸茸的。或許是因為頭發和胡須而給人毛茸茸的印象。


    「……原來有這麽多人。」


    毛茸茸的人沒有徵詢同意就擅自探頭張望社辦內,然後以無趣的口吻這麽說。


    他的頭發很卷,似乎很久沒剪了。臉上的胡子也鐵定不是為了造型而留。沉重的威靈頓框眼鏡、薄薄的尼龍夾克、皺皺的褲子……這個男人給人的整體印象就是滿身倦怠感。依氣質來看,也不像是跟學校有關的業者。我不禁問蜻蜓:「這是誰?」蜻蜓迴答:「不知道。」想想也是,他怎麽可能知道。我一遇到難題就想依賴蜻蜓,這個習慣也該改了……


    毛茸茸的人走上前。


    他拄著拐杖,稍微拖曳著右腳走路,不知是否受了傷。他看著臨時舞台上的我們問:「你們是學長姊嗎?」


    「啊,是的……」


    「坐在台下的是一年級生嗎?」


    「是的,那個……」


    我正要問「請問你是誰」,他便移開視線,看著一年級生說:


    「全體立刻換上運動服。」


    「啊?」


    我和一年級生同樣感到驚訝。我們又不是運動社團,而且今天是說明會……不不不,更重要的是,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十五分鍾後到操場上集合,不準遲到。」


    「那、那個,等等……」


    「二、三年級生也一樣。」


    「不,這不是重點……」


    「欸咻……」


    他擅自展開折起來放在牆邊的折疊椅坐下,然後問:「喂,社長是哪一個?」


    「是、是我。」


    我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他看我一眼說:「社長還真矮。」實在太沒禮貌了。別看我這樣,我已經長高兩公分,快要一百六十了!


    「那個,很抱歉……」


    「你已經穿著運動服,不用換衣服吧?去幫我買咖啡。」


    「啊?」


    「自動販賣機的咖啡就可以。」


    「需不需要奶精和糖……不對!呃,請問你是哪位?」


    毛男不耐煩地迴答「生島」,然後朝著仍一臉困惑的一年級新生怒吼:「快去換衣服!」我們畢竟是現代的高中生,不太習慣被人怒吼,尤其是女生都嚇呆了,宛若鳥獸散般跑出社辦。啊啊啊……其中有些人可能不會迴來了……


    「你們在發什麽呆?我不是叫二、三年級生也去換衣服嗎?小不點快去買咖啡,不要加砂糖但要加奶精。」


    「這……」


    「換衣服之後要做什麽?」


    芳學姊止住完全不知所措的我,提出詢問。


    自稱生島的毛男不耐煩地迴答:「跑步。」他抓抓卷發的頭,又補充說:「繞著操場跑,像傻瓜一樣一直跑,直到我喊停為止。」


    芳學姊瞥了花滿學長一眼,兩人朝彼此點頭,然後走出社辦。


    咦?你、你們要去哪裏?我正感到疑惑,數馬也喃喃說「我得找人借運動褲才行」,準備走出社辦。甚至連蜻蜓都麵無表情地轉身。


    「等……蜻、蜻蜓!」


    我抓住他的襯衫下方,結果從褲腰拉出一截布。真、真抱歉……蜻蜓收起襯衫,低聲說:「早知道我就不換衣服。」我們同班,蜻蜓當然也上了體育課。


    「什麽?你也打算跑步?」


    蜻蜓皺著眉頭迴答:「沒辦法。雖然很討厭……真的很討厭。」


    蜻蜓最討厭的就是跑步、馬拉鬆之類的。我以前曾問過他,世界末日和全程馬拉鬆要選哪一個,他迴答:「世…………馬拉鬆。」考慮時間未免太長了一點。


    我壓低聲音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聽那個毛茸茸怪人的話……」


    蜻蜓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他的襯衫已經完全收進褲子裏,可是又發現褲子拉煉有些滑落,完全拉上之後才說:「指導員。」


    「……咦?」


    「那個人應該是指導員吧?沒有其他解釋了。」


    「咦?啊?唔?」


    怎麽可能!遠見老師不是去接指導員了嗎?所以指導員應該會和遠見老師一起迴來……咦?走廊上慌慌張張跑過來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好像是遠見老師……


    「來棲,抱歉!我好像跟對方錯過了。指導員到了沒有?」


    「……」


    我眨一下眼睛,望向蜻蜓。


    蜻蜓對我露出「看吧?」的表情。社辦內傳來那個人的聲音:「喂~快去買咖啡!」


    *


    「太殘忍了。」


    蜻蜓悲歎。


    「太殘忍了,簡直罪大惡極。太任性了,人類應該更謙虛……唿……才行。踩著他者能夠得到……唿……什麽?有那麽……唿……值得爭取嗎?我搞不懂有什麽……唿……意義。」


    「說太多話會更累喔。」


    我在蜻蜓身旁提醒他。


    這是放學後跑操場時進行的對話。


    雖然跑步速度不快,但是要邊跑邊說話還是很困難。蜻蜓平常沉默寡言,跑步時卻變得格外饒舌。


    「跑步實在太痛苦……唿……所以我想要藉由說話轉移注意力。」


    「怎麽想都是反效果吧?」


    「我也明白,但還是照樣踩著地球……唿……繼續說話。也就是說,跑步實在嚴苛到……唿……讓我失去合理判斷的……唿……能力。」


    「你真的閉上嘴巴比較好。呃,這是第三圈?」


    蜻蜓連連點頭。他的目光渙散,眼鏡下滑。


    我邊跑邊迴頭看後麵,一年級生明顯跑得很不情願,還被網球社的三年級生斥責:「不要擋路!」


    「大家跑步要排成兩列!」


    身為社長的我對學弟妹喊話,聚成一團跑步的一年級生勉強排成隊伍,但其中有兩個人脫隊並離開跑道。我聽到其中一人說:「真是受夠了!」我無心責罵他,因為我內心也想著同樣的事情──真是受夠了!


    昨天我們初次見到指導員。


    歌舞伎同好會請到的指導員名叫生島庸介,他年輕時是白銀屋的弟子,但因為腿受傷被迫離開舞台。也就是說,他昨天拖著腳走路並不是因為暫時性的受傷。他雖然不是梨園出身,但實力獲得認可,據說也曾登上歌舞伎舞台飾演配角,是貨真價實的前歌舞伎演員。


    「唿、唿……搞不懂……這樣踐踏地球……有什麽意義……唿……」


    我們今天仍舊依照生島先生的指示跑步,繼昨天之後再度跑步。


    生島先生現在任職於建築方麵的公司,不過因為腿的問題,每周隻去公司上班兩天左右,平常在家進行製圖工作──這些都是遠見老師告訴我的。


    這位生島先生今天也以一副毛茸茸的姿態來到學校,命令我們:「跑步。」


    但我們是歌舞伎同好會。


    演出歌舞伎當然需要基本體力,所以跑步不是全然沒有意義。戲劇社也挺常跑步,還要做肌力訓練。這點我明白,所以如果是練習前稍微跑步一下,我能夠接受……可是,這不是「稍微」的程度。依照生島先生的指示,男生要跑操場外圈三圈,女生要跑兩圈半。一圈的距離大約是八百公尺,也就是說,男生大概要跑二點五公裏。我可以理解蜻蜓碎碎念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一年級新生中途退出的心情。


    ……正當我這麽想時,有個家夥「颼」地跑過我們旁邊。不,與其說是「颼」,不如說是「閃閃發光」。是金發同學,他很認真在跑步。


    「喂,叫你等一等!」


    邊喊邊追金發同學的是無眉同學。他的語調帶著關西腔,全身散發倦怠、不耐煩的氣息,但似乎沒有偷懶。


    我們繼續向前跑,又遇見大概慢了一整圈的兩個女生。其中一人個子很高,另一


    人很矮。


    「加油,水帆!」


    「我、我會努力……渡子……」


    小個子在替大個子打氣。我對兩人說:「女生可以少跑半圈喔。」


    「我……我不要緊。就算跑得很慢,也要跑完……」


    兩人當中看起來更為痛苦的大個子說。她大概就是水帆吧,身上流了很多汗。小個子的渡子在一旁擔心地說:「你還是別勉強自己吧?」


    「可是……芳大人也跑完了……」


    哦,原來水帆是芳學姊的粉絲。


    芳學姊的確跑得很輕鬆,而且已經跑完了。那個人的運動神經很好……順帶一提,花滿學長也一起跑完了。


    我跟蜻蜓超過她們,跑完第三圈。蜻蜓當場坐下,邊喘著氣說:「……踐踏得太嚴重了……」邊摘下眼鏡擦汗。


    「我知道,待會兒我們一起向地球道歉。來,喝完水就迴社辦吧。」


    我們大口補給水分,順便洗了臉才迴到社辦。今天因為遠見老師請我做班上的事,所以我們兩人比較晚來參加社團活動。也就是說,一年級生應該都已經跑完步迴到社辦。


    終於要開始了。


    我們總算能練習演戲。


    首先要從基礎發聲開始,接著是日本舞踴。一年級生的浴衣怎麽辦……不過現在還在體驗入社期間,應該穿運動服就可以。


    我心中盤算著這些問題,走迴社辦。


    「咿!」


    一踏入社辦,便對眼前的慘狀感到震驚。


    這、這是什麽……戰場嗎?學生……主要是一年級生都倒在地上。這就是所謂的屍橫遍野……?


    「嗚嗚……為什麽……我要做這種事……」


    屍體突然抓住我的腳踝,害我嚇得大叫。身材有些豐滿的屍體抬起頭,原來是小丸子。她當然沒死,不過表情顯得很痛苦。


    「怎、怎麽了?」


    「小黑……你去跟那個……魔鬼教練說……負責服裝的幕後人員不需要肌力訓練……」


    「啊,原來你們剛做完肌力訓練。」


    「深蹲五十下,仰臥起坐五十下,伏地挺身三十下……根本是無差別攻擊……為什麽連幕後人員都要做這種事……去跟那個令人遺憾的宗方仁(注3:宗方仁 日本運動漫畫《網球甜心》中的嚴格教練。)說啦!」


    「宗方仁是誰?」


    「去問你媽就知道了!」


    小丸子猛地抬起上半身,但頓時扭曲著臉,按著手臂喊:「好、好痛!」看樣子她已經開始肌肉酸痛……


    「總之,手臂痛成這樣,根本沒辦法製作服裝。還有,一年級生也會跑光!」


    聽她指出這一點,我重新環顧四周,果然看到一年級生都倒在地上或癱坐在地,表情沒有絲毫活力。


    「不過基礎體力是必要的。」


    芳學姊邊說邊走過來。她在跑步、肌力訓練結束之後仍幾乎沒有流汗。花滿學長說過:「小芳的核心肌群很強。」


    「可是一開始就光練這些……新生應該會排斥吧?」


    「我也這麽覺得。」


    和她在一起的梨裏學姊點頭同意。


    「梨裏學姊,你也做完肌力訓練了嗎?」


    「嗯,勉強做完了。因為中途可以休息,而且伏地挺身可以膝蓋著地,有這些寬限條件我才有辦法做完,可是接下來一定會肌肉酸痛。」


    「的確……呃,其他二、三年級生呢?」


    「指導員說今天肌力訓練完畢就結束社團活動,所以大家都迴去了,阿久津非常不滿地喊著:『我要演戲~』」


    隻有跑步和肌力訓練就結束了?


    不太妙吧?這樣根本不像是歌舞伎同好會,難得對歌舞伎產生興趣的一年級生也會跑光。芳學姊看我沉默不語,便問:「小黑,身為社長,你覺得該怎麽辦?」


    「……我去跟毛……啊,不對,是跟生島先生談談。」


    我必須問清楚那個人有什麽打算。


    「生島先生去買咖啡了,應該馬上會迴來。」


    「那個……梨裏學姊,可以請你跟我……」


    我本來想拜托她和我一起去,可是她迴避了。


    「我待會兒要和小芳一起去買東西~」


    「啊,沒關係……反正這本來就是社長的工作……」


    我雖然麵帶笑容,內心卻相當失望。如果有三年級生在,會安心許多……畢竟對方不是本校老師,而是校外人士,加上從昨天得到的印象看來,應該是個不太好說話的人……


    兩位學姊跟我說再見,拿著行李離開。


    結束規定訓練的一年級生也開始搖搖晃晃地迴去。其中有人中途停止做伏地挺身,暴怒地說「莫名其妙」就離開。


    不妙。


    繼續這樣下去,真的很不妙。想要入社的新生會越來越少!


    「小黑。」


    我正感到焦慮時,聽到蜻蜓唿喚,便朝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生島先生一手拿著罐裝咖啡走過來。走廊上傳來喀、喀的拐杖聲,速度並不快,緩緩地沿著走廊前進。


    我走向生島先生,沒幾秒就走到他麵前,然後改變身體方向與他並肩而行。


    「那個……」


    「幹嘛?」


    「那個,關於基礎訓練……」


    蜻蜓也來到我旁邊,但他並不打算多說,隻是默默跟我們走在一起。


    「基礎訓練怎樣?」


    「呃……會不會太重了一點?」


    「啊?你們還年輕,那點運動量不算什麽吧?」


    「可是我們不是運動社團……另外還有發聲、舞蹈等等該做的事……」


    喀。


    拐杖的聲音停止,也就是說,生島先生停下腳步。


    「有意見的話,我也可以不幹。」


    「……咦?」


    「當初是跟我說:『一切就交給你。』我一開始聽到要去指導高中生的社團活動歌舞伎,本來是拒絕的。基本上,我最討厭小鬼。」


    生島先生拉開易開罐拉環,又說:


    「對我來說,高中生也是小鬼。」


    「……是。」


    「身體幾乎已接近大人,內在卻是小鬼,在我看來反倒最麻煩。」


    「不,這是……」


    我本來想說這是有個人差異的,生島先生卻繼續說:「我今天搭電車的時候,麵前的高中生隻顧著玩手機遊戲,完全不打算讓座。」


    我失去迴嘴的時機,心想那是他剛好遇到不讓座的高中生吧?也有會立刻讓座的高中生,像我就會讓座,隻不過生島先生遇到的高中生並非如此。


    憑一個人的行為決定整體族群的印象是很常見的情況,我如果被喝醉酒的歐吉桑找碴,也會想說:「喝酒的人就是這麽討厭!」即使大多數喝酒的人都無害也一樣。


    「我雖然討厭小鬼,可是因為受到恩人拜托,所以決定接下來。條件是指導方法要完全交給我決定。如果你不喜歡我的教法,那也沒關係,我可以不幹。」


    「……」


    你不喜歡,我就不幹了──在我耳中聽來,他的意思就是這樣。這個人說自己討厭小鬼,但他的任性程度跟小鬼差不多。


    「那我就去跟顧問說,我不幹了。」


    我看到生島先生轉身,連忙喊:「請等一下!」追上去站在他麵前,阻擋他的去路。


    「我、我不是要你辭去指導員……」


    生島先生啜飲一口罐裝咖啡看著我。


    「隻是……現在有很多一年級生,如果太辛苦的話……」


    「一開始就讓他們知道有多辛苦比較好吧?軟弱的身體是沒辦法演歌舞伎的。」


    「雖然是這樣沒錯,可是,譬如幕後人員應該沒必要鍛煉肌力……」


    「我說過了,不滿意我的做法,我就不幹。」


    生島先生說完,想要繞過我繼續向前走。我像隻螃蟹般橫移,再度阻擋他:「不、不行!」


    他如果辭去指導員,我們會很傷腦筋。


    同好會如果要升格為社團,必須要有十名以上的社員,以及能夠進行專業指導的指導員。這兩項都是必要條件。生島先生如果不幹,我們不一定能找到下一個指導員。而且,他是白銀屋這位歌舞伎界的大老介紹的人,如果因為我的一己之見把他趕走,會讓拜托白銀屋的遠見老師和正藏先生沒麵子。


    「請不要走。」


    我向他鞠躬請求,內心暗罵:「可惡,你這個毛怪!」


    「是嗎?也就是說,可以依照我的做法囉?」


    「這、這個……多少也要聽聽學生的意見……」


    「聽好了,你們和我的關係不是老師和學生。指導歌舞伎這種古典藝能的人不是老師,是師父。師父是絕對不可違抗的對象。師父說烏鴉是白的就是白的,師父說鴿子是黑的就是黑的。師父叫你吃,就連香菜也得吃下去。」


    「……呃,我喜歡吃香菜。」


    「什麽?你這人太奇怪了!」


    「……很奇怪嗎?」


    我問蜻蜓。蜻蜓想了一下,酷酷地迴答:「我也不吃香菜。」怎麽會?香菜很好吃啊!我們家彩子小


    姐最喜歡在擔擔麵裏加一大堆香菜。有一陣子她嫌外麵賣的香菜太貴,還在家裏自己種香菜。


    ……說到哪裏?


    啊,對了,生島先生如果離開,會很傷腦筋。我一定要讓歌舞伎同好會升格成為歌舞伎社。


    「總之,請你不要走。我會盡可能遵從指導……」


    「是嗎?身為社長的你願意遵從,其他人也沒問題吧?」


    「大、大概……」


    雖然我完全沒自信,但此刻隻能這樣迴答。


    「那麽……你叫,呃……」


    「我是來棲。」


    「來棲,明天我不能來,所以由你轉告大家。跑步和肌力訓練結束之後……你拿一下。」


    生島先生把罐裝咖啡遞給我,還補充一句:「不準喝。」誰要喝你的咖啡──這個迴應我隻放在心裏。


    生島先生用空出來的手從皺皺的襯衫口袋取出隨便折起來的紙條,遞給我說:


    「就是這個,你去告訴大家。」


    「哦。這是……咦?」


    我把寫在傳單背麵、字跡很醜的指示讀到一半,心中感到相當困惑。


    「那個,生島先……」


    「交給你了,下次見麵是下星期一。」


    「呃!可是這個……」


    「不準違抗師父!」


    已跨出腳步的生島先生稍稍迴頭這麽說。我聽到這句話隻得停住腳步,無法追上去。


    蜻蜓從我身後窺視紙條內容,喃喃地說:


    「這……行不通吧?」


    我完全讚同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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