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準備得怎麽樣了?”慕容芷這兩天倒是很開心,因為卿睿凡不過來的原因,她有了很多很多的時間做自己的事情,而接下來的事情雖然不多,但是全部都需要仔細審視然後才能下手。


    “已經都差不多了,陸陸續續有人在往邊城趕,最多再有一天就全部都到達那邊,”雲霜一如既往的沉穩鎮定,按照她的規劃,等顧陵歌到達那邊的時候什麽事情都已經準備完成。


    “嗯好,我知道了。”慕容芷一邊在清數床上的行李,一邊迴頭答道。所有都準備好了之後,她就可以離開這個每天都是沉悶無趣的皇宮。


    到現在,她突然就覺得後悔了。當時進宮除了有目的之外,本來是本著好玩的心思來的,可是誰知道,到了這裏才知道有多無聊,也就難怪了會出那些勾心鬥角之類的事情,因為個個都是沒事幹了的。


    “主子,門外的人越來越多了,昨晚上我出去試了試,至少有十五個人在把守。”雲霜說起這件事還是有些忿忿,明明就是皇後,這麽限製人身自由,和軟禁有什麽不一樣?


    “別說得跟我們出不去一樣。”慕容芷眼角生媚,淡淡的語氣裏藏了一絲揶揄。別說是十五個人,就是再加上十五個人,她們倆也不可能出不去。慕容芷那麽多年樹立起來的威嚴並不是隻是說說而已。同樣的,雲霜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主子,那我們這兩日就可以動身了吧。”雲霜說實話,她想更快走。


    或許在那天之前,她會覺得留在宮裏也很好,至少卿睿凡還不會太欺負她。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在卿睿凡的幫助下全部好起來,但是事出意外,卿睿凡給出的答案不僅出乎慕容芷的意料,也出乎雲霜的想象。


    是不是愛一個人不管時候都應該顧及著對方的感受,然後慢慢的調整自己的狀態?如果是的話,為什麽卿睿凡那天會說出那種話來?如果慕容芷真的跟著這麽一個喜怒無常的人的話,到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她想像不到,卻也不願想象。自家的主子,自己疼都來不及,為什麽要送到別人手上任人收拾?


    “嗯,先下去準備著吧。對了,今天湖月過來的時候我會把事情跟他講一下,關於琉璃莊,有些事情他應該要知道。”慕容芷淡淡的拿了自己的黑巾,好好的把衣服包起來,然後往外麵看看,樹葉已經脫落殆盡,光禿禿的梧桐樹幹已經一步步的在枯萎,凜冬將至,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能夠熬過去。


    “主子的意思是,要在走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湖月公子麽?我們可以等迴來了之後再說的。”雲霜因了這句話突然響起來了什麽,有點猶豫的問出口,神色都變得凝重。


    “嗯。”慕容芷輕聲答應了一句。雲霜最後也沒說什麽,隻能退下去通知所有在暗處的琉璃莊人員們。璃夏拿了鬥篷過來,站在門口想著等慕容芷出來就給她披上。但是慕容芷隻是簡單瞟了一眼,然後搖頭。


    最後拿上的隻是自己曾經帶過來的一張黑色的鬥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張舊鬥篷。慕容芷一身藍色,站在庭院裏看著枝椏分叉瘦弱的梧桐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當她還小的時候,奶娘跟她說過鳳求凰的故事,但是到現在為止,她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不足以配得上那麽貞潔的鳳與凰。


    “外麵風大。”有聲音淺淺淡淡的響起來,有溫度,有陪伴,有暖心。


    “這麽多年什麽樣的風浪沒有見過?”慕容芷沒有迴頭。湖月有很平常的聲調,但是這麽多年了,慕容芷還是很容易的能夠辨認出來。所有的友情經過時間的考核之後都會變得讓人難以忘懷,就像是刻在記憶的最深處一樣。


    “自暴自棄可是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莊主啊。”湖月提了藥箱,這會子秋風蕭瑟,他慢慢的在大理石的小幾上放下箱子,然後安靜的站在一邊。他自己也感受到了,現在的慕容芷情緒有點低落,偏生了,他不是個安慰人的料。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湖月頓了一會看慕容芷著實沒有出聲的意思,自己站著也是不尷不尬,隻能盡量找話題。


    “很久之前,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因為《藥王隨談》沒有背完,師傅罰我在草廬外麵的山上呆三天,沒有食物也沒有水源,甚至連一塊火石都沒有給我。”直到現在,湖月想起那個有時嚴苛有時慈祥的白胡子老頭,仍然會覺得那是個很合格的師傅。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沒有保留,也沒有遲疑。但就是有一個問題,很多時候,師傅都不會笑。


    “當你一個在深山老林的時候,自己躺在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片綠地上看到天上貼滿了的星星,突然就想到為什麽人們要這麽艱難的活著,明明就住在森林裏就很快樂的,沒有所謂的柴米油鹽,沒有什麽江湖恩怨,怎麽就會想著入世。”不知道為什麽,慕容芷淡淡的接上來這麽一段話。聲音清淡,但是別有一種敘事的感覺,娓娓道來,不急不慢。


    在湖月的印象裏,他從來沒有對誰說過這件事,包括慕容芷。慕容芷說的也不是當時他的想法,但是話說迴來,能夠聽到慕容芷說這麽一大段話也是著實的不容易,他也就好好的聽著就是了。


    “當時一個人在林子裏,往左是風吹過來的清新自然,往右是映著月光的萬物靜籟。明明就是異常安靜的場所,就是留下來做一個獵戶也不是不可以的,為什麽一定要出來經受著四方的流言和艱險?”慕容芷的聲音越說越低沉,看著梧桐的眼神也是越來越沉默。所有的結束與開始,都是一樣的倉惶。


    “可是認真追究起來也是不對的啊。”湖月聽了這麽久,終於是發現了症結的所在。麵前的這個人沒有傷春悲秋,隻是有些許的自怨自艾。這種情緒……不應該啊。聯想之前卿睿凡的事情,他大概也就知道是為什麽了。這個人啊,是真的不喜歡卿睿凡麽?


    還是說,隻是在這件事情上還沒有聰明到明白其中關節的地步?


    “這個世界那麽大,還有那麽那麽多沒有看到的風景,那麽那麽多沒有來得及參與的時間,那麽那麽多沒有遇到的巧合,那麽那麽多沒有見識的人物,想想還是很期待的。”湖月很少說排比句,這會子被慕容芷弄得,連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隻能一邊講一邊想,疊詞完全是為了拖延時間。


    “後來入世了之後迴想起來也覺得是真的幼稚,明明就是這麽簡單的問題,居然還是要想那麽久。”湖月也是慢慢的想清楚,琥珀色的眼睛看著鵝卵石鋪就的地麵,然後慢慢沉澱完全,“不管是什麽樣子,隻要生下來了,要活下去,就不可能和柴米油鹽分開,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但同時的,活著啊,占了人間一條命,再怎麽樣也要負責到底的。”他也算是偶爾的煽情一把,能夠讓慕容芷想通是最好不過。


    “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麽多年害了那麽多的命,哪裏提得到負責?”慕容芷翹起嘴角,嘲諷自己。殺手說要對人命負責,是打算每天晚上為死在手上的冤魂們懺悔超度,第二天又醒過來繼續去殺人嗎?


    “但也沒有見過哪個殺手不惜命的吧?”湖月反駁,理直氣壯,因為他本來出身就是這個。


    慕容芷默。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出本來打算的話來:“你沒必要再跟著我了。你所有該還的都已經還清楚了。”鄭重其事,擲地有聲。


    “湖月,當年的事情我父親說的不一樣,你父親告訴你的又不一樣,我們各自站在不同的角度上,麵對著不一樣的問題,這麽幾年過去,也差不多都結束了。”慕容芷想說,父輩的恩怨情仇不該到了現在還被這麽堅定的記著,不該都已經這麽多年過去還是一樣的要背著黑鍋。


    “我知道,你很久之前就說過了,可是我的迴答我們也都一樣的心知肚明。”湖月當然知道不該再拿著這個去糾纏,可是,如果不拿著這個一直不放的話,他要怎麽理直氣壯的不被她趕走?千機閣,又應該怎樣去做好之前沒有完成的事業?慕容芷的父親和他的父親在某一點上一定達成了共識,隻是慕容芷不知道,隻有慕容芷不知道。


    “行了,隨你吧。”慕容芷不想跟他再提這個話題。實話的話,湖月這麽多年的嬉皮賴臉她也是見識過的,真的要斷了聯係是有點舍不得。


    “我要去北境了,你也找個理由離開皇宮吧。千機閣要有事情做了,你這個閣主不會有時間顧著這裏。”山雨欲來風滿樓,一盤大棋已經開始了。


    北境


    楚昭南本來是沒想到跑到離城門這麽遠的地方來巡視的,但是那抹影子實在是太像之前的那個故人,沒忍住,還是過來了。


    “既然你在這裏的話,歌兒也在了?”媚惑的聲音,不管聽多少次都不覺得像一個男人,這北境韃靼,全都是剽悍的人氏,唯獨這人是個例外。


    “你沒資格這麽叫她。”楚昭南一臉厭惡。麵前這個人一身的貴族打扮,人模狗樣,但隻能讓楚昭南想狠狠打他。


    “這麽久不見,楚兄的脾氣越發暴躁了。”男人騎在大紅色的駿馬上,嘴角淺淡的笑容,溫暖與涼薄同生。“本殿還有事,就不陪你了。楚兄可要記著,隻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一天得不到你的想要。”男人打馬,風一樣的離開,楚昭南揉了揉眉心,突然特別想念顧陵歌。


    當夜,皇後與陪嫁侍女接連不見,禦醫監副監長湖月亦不知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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