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陰陽怪氣


    顧陵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洪水猛獸,身邊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備而來,一點也不存在那種簡單易懂好拿捏的角色,這讓她很不開心。她慣常是厭了勾心鬥角猜心思的,但偏偏人都是這樣,就讓她腦殼痛。


    “上次你領過來的那個丫頭在哪兒呢?”看完河燈的第二天,顧陵歌起得很晚。這兩天因為身子不爽利的緣故,她入夢格外的難,夢裏牛鬼蛇神,黑白雙煞的淨是些不吉祥的意頭。昨晚上她甚至夢到了佩瑤,穿著淺色係的羅裙,披著青綠色喜鵲銜枝雲肩,掛著蘭芝君子的白底藍邊飄帶站在三生石旁邊,整個人溫婉大方。但她看著顧陵歌的眼神是那麽的悲戚,好像枯萎陰冷的冥河水從她眼裏流過,同化得她整個人都怨懟惡毒了幾分。


    她的眼神太過空洞,也太過蒼涼,顧陵歌在她的目光下,鮮有的察覺出了幾分後怕來。但終究還是夢境,等天光從昨晚上忘記關了的雕花窗戶透進來的時候,顧陵歌醒來,腦子裏渾渾噩噩。看了看空蕩蕩的臥房,幹脆轉身又睡了過去。


    是以清河敲門叫她吃午飯的時候,顧陵歌才剛剛清醒一會會。她麻利的收拾好自己,下床的時候抬了抬自己那隻受傷的腿,硬著轉了幾圈關節,然後再擺動了幾下手腕子,才打開門讓端著熱水的清河走進來,順便問了那個問題。


    “呃……”清河一時間也答不上來,從他把人領到安言那兒開始,這件事就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了。“我等會兒去問問安……哦不,陳露,他肯定是知道的。”他對自己不知事這點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他不需要知道那些,隻用知道顧陵歌。


    “行。”顧陵歌也沒做他想,幹脆的應了一聲,還補充道,“就去跟他提一嘴就好,明天找個由頭把人給放出去就行。”從昨天到今天的情況來看,箬鵑對自己的定位非常的清晰,既沒有逾越也沒有失職,倒是一如既往的穩妥。


    “說起來,伊墨似乎又要打算出發了。”清河斟酌一下,腦子裏一換好幾個念頭,最後還是對顧陵歌道。伊墨沒有提及自己將要去向何方,所以清河說也說得模棱兩可。顧陵歌對此則是沒什麽感覺。他能夠想通了迴京都自然是好事,但瞧著眼下這情況,似乎事情的發展並不像自己想的那般明朗。


    “接下來要去何處?”顧陵歌洗漱完走進飯廳的時候,陳露和伊墨已經巴巴的等了一會了。顧陵歌也沒客套,坐下來剛拿起筷子就看著伊墨問道。這能列席的就都是親近的人,並不在意漏了消息之類的雜事。


    “我應該會往北境走。”伊墨知道自己瞞不過顧陵歌,索性大方承認了。“昨晚上我收到了姐姐的家信,說是有味藥材希望我去北方拿了帶迴去。她身子也慢慢的重起來了,行動不如往常方便也是常事。”顧陵歌並不知道風伊洛現下已經懷有身孕,偶然一聽有些愕然,但心裏還是高興的。


    “啊,洛姐姐都有喜了麽?那我等會去寫封信給洛姐姐,你迴去的時候順便幫我帶過去吧。”顧陵歌和清河如果不是遇到陳露,那生活應該會更艱難些,所以現在也拿不出什麽禮物來賀喜,隻能修書一封聊表心意。


    “也不用這麽麻煩,姐姐知道小姐的心思,定然會萬分歡欣的。”伊墨看著顧陵歌,突然覺得她傻裏傻氣的,又陡然想到雲繁,整個人都溫柔了起來,說話也變得又輕又慢,“小姐的心意,姐姐一直都是知道的。”


    “無妨,修書而已,又不花什麽力氣,你等著我就行。”顧陵歌自己雖然對這些兒女情事不甚關心,但身邊的人有了這樣大的喜事,如何能不恭賀?伊墨見她堅持,也就笑著點了點頭。旁邊的陳露倒是一臉的若有所思,發了一會呆之後開始刨碗裏的飯。


    午飯過後沒多久,外麵有人送了名帖來拜訪,赫然就是昨晚上聊過一場的柳梅音。顧陵歌眼皮子挑了挑,這人什麽脾氣,自己都說了會登門拜訪,他自己又巴巴的送上門來,真當自己是個好捉摸的,想要蹬鼻子上臉了?


    但畢竟是聊過的人,顧陵歌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冷淡,隻能讓門房把人送進來,留了陳露和清河陪著,讓伊墨去收拾行李去了。“柳公子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小女子剛有事耽擱,竟有失遠迎,還望柳公子千萬勿怪。”她話說出口,感覺自己竟有了幾分京官的奇怪味道來了。


    “哪裏哪裏,是小生不知情況,貿然叨擾,還得姑娘百忙之中抽身一見,著實慚愧。”柳梅音打太極也是個高手,顧陵歌之前就知道了。她倆若是一直在這迎來送往互相告罪,怕是等到日落西山都沒完沒了。


    “清明,還不看茶?怎能讓貴客空身入座呢?”陳露聽著柳梅音似曾相識的聲線,一臉的興味盎然,自然也就出聲加入。旁邊站著的清河眼觀鼻鼻觀心,跟個木頭似的守在顧陵歌身後,隻瞥了一眼柳梅音,然後繼續老僧入定。


    “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兄台是……”柳梅音其人,相貌中等,身量中等,心思也是中等,唯一能夠排得上上等的就是他的聲音,清風拂麵,像是山穀裏自由的風,讓人放下戒心,也讓人心生好感。如果顧陵歌不知道這人有問題,甚至會起結交結交的念頭來,可惜這人,不幹淨。


    “在下陳露,舍妹昨日多有打擾,真是多謝了柳公子的盛情招待。”陳露本就是來攪局的,自然不肯放過占便宜的機會,反正顧陵歌也是卻是比他小,就是托大稱一聲哥也沒什麽。再者說了,家中來客,能排得上的主人隻有顧陵歌一個女眷,未免會讓人小看,她畢竟也有些東西是防不住的。


    “既然是陸姑娘的長兄,那這句謝柳某便是當不得的。本就是舉手之勞,這句謝一當可就是折煞在下了。”顧陵歌有時候真的想挖了柳梅音的腦袋來,看裏麵是不是都是些客套話,聽得她耳朵疼。她有些後悔臨別的時候把自己的姓和地址告訴柳梅音了,這人簡直油鹽不進。


    “客氣客氣。”陳露衝他拱拱手,把皮笑肉不笑演繹得淋漓盡致。顧陵歌在旁邊看得忍不住憋笑。她這會手上有點疼,剛好就不想說話,順便就讓陳露和他打機鋒去。


    “若是柳公子早些來,就剛好能遇上午飯了。”陳露不動聲色,隱隱的在說柳梅音來得不是時候。“隻不知道,柳公子是有什麽要緊事嗎?白白的讓我陸府省了一雙碗筷。”他看著柳梅音波瀾不驚的麵色,更加想要陰陽怪氣,“這剛剛見麵,柳公子就這般謙遜有禮,真是我輩楷模。”這碗迷魂湯灌得柳梅音臉色都有點繃不住。


    “陳公子說笑了,在下隻是想著昨晚上陸姑娘曾稱讚過那酒樓裏的慶園春茶很是不錯。”柳梅音溫潤的笑笑,並不理會陳露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譏諷和詭異,繼續著自己的話題,“湊巧的是我和那酒館的掌櫃的一貫相熟,便去討了些來送與陸姑娘。”然後還不忘為自己解釋一句,“因了掌櫃的說這茶要盡快放在瓷瓶中保存,酒樓與這又順路,便也就直接過來了。”


    他說完,身後跟著的小廝果然提了三個紙包走上前來,打開讓清河驗了貨,聞著確實是茶的味道。顧陵歌垂眸,看著手裏的青花盞,端詳上麵的纏枝荷葉,並不答話。


    “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在這給柳公子賠個不是。”陳露能屈能伸,自己站起來作揖認錯,然後也不開腔了。氣氛一下就詭異的安靜起來,顧陵歌品茶,柳梅音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會客廳和顧陵歌,陳露低垂著頭,好像是在反省自己,清河站在一邊扮演木樁。


    “既然都見過一麵,那些個虛禮就別講了。”顧陵歌喝茶的時候被瓷盞磕了牙齒,清脆的一聲使她驟然尷尬,所以虛咳一聲,打算步入正題。她心裏想著,反正出了事有安言兜著,實在不行讓清河帶自己走就完事,所以她打算鬧一鬧。反正這層窗戶紙她不捅破,這兩個人就隻能在紙的內外咕咕唧唧,跟老母雞吵架似的。


    “我想著既然要去參觀神樹,自然是要做功課的。”顧陵歌也莫名其妙的開始陰陽怪氣,“但我們初來乍到,正愁找不到人打聽呢,柳公子就剛好過來。正好我想問問柳家的太陽神樹,是怎麽得來的呢?”既然是王侯公孫都要尊敬的東西,怎麽可能寶珠蒙塵的留在這種小地方?懷璧其罪的道理誰都知道,況且,這人還親自說過“我既懷璧”,剛好給了她一個借口。


    “這事說來就巧了。”柳梅音早就在這等著她的,這會剛好就順著她講,“這是一位貴人上個月贈送給在下的,說是讓在下好生保管,一定要等到一位姓陸的姑娘來品鑒品鑒。”他知道顧陵歌早就識破了他的身份,不然不會在燈節當晚把自己追著她的人給繞遠,也不會默許身邊的人說話夾槍帶棒。這女人,果然是不好纏的。


    “柳兄說的這位貴人,莫不就剛好是九王爺吧。”陳露也插了一腳,說出了自己今天早些時候剛剛得到的消息,心裏有些浮躁,惹得顧陵歌還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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