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談到,心燈由“金瓦殿”追蹤著兩個夜行人,直到了“布達拉宮”之外,那二人好一陣急奔,停步在一片寒林之前,原來是藏塔及一無名老人。


    他們二人為了“蠶桑口訣”爭執了半天,藏塔終是不肯放手,他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老衲是不肯放手的!”


    無名老人聞言雙目齊豎,他麵上籠上了一層濃厚的殺氣,冷笑兩聲道:“藏塔!你再考慮一下,這是決定你生死的大事啊!”


    藏塔聞言麵色一變。因為他確實知道自己是兇多吉少,萬萬不是這老人的對手,可是叫他就這麽把“蠶桑口訣”雙手奉人,那他倒寧可送掉生命!


    藏塔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用著非常沉痛的聲音說道:“施主,我們出家人講究的是‘以身殉道’啊!”


    無名老人仰天長笑,良久方止,說道:“好的很!我還記得,依克死了以後,你曾經拿這四個字來挽他,現在輪到你自己了!”


    藏塔鐵青著臉,他慢慢地搖著頭,說道:“劫難當頭,可是我出家人或另有解脫之道呢?”


    無名老人顯得有些不耐煩,他一路點著頭道:“好!我看你如何解脫?”


    他說著長袖輕甩,人若輕風,已然到了藏塔身側,揚起了一片肥大的袖角,“飛羽破雲”,飄飄向藏塔前額打來,勁力大得出奇。


    藏塔一驚,他知道就是逃也逃不過,隻好咬牙一拚。


    他足跟用力,把身子撤後了三尺,還來不及還招,無名老人右掌猛翻,第二招又出,“海鳥逐波”,二指如電向藏塔左肩“肩井穴”便點!


    這兩招快得出奇,兩下相隔本近,藏塔但覺他指力淩厲,心中大驚,連忙又側著讓出了三尺。


    這一次藏塔再不怠慢,他猛出左掌,“拍石驚山”,掌心挾萬鈞之力,向無名老人前額“心經穴”按來。


    藏塔的武功雖然與他相差有一段距離,可是他的功夫也是江湖一流的了,再加上他情急拚命,每招每式,都用了十二成勁力,聲勢愈為不凡了!


    無名老人好似未盡全力,他身子快得像風車,在藏塔的拳風和掌隙中,來迴飄搖,進退如風,不時出手一二,便是致命之擊。


    心燈一見無名老人出手,便知藏塔兇多吉少,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他們的每一動作,心道:“隻要藏塔一緊急時,我立刻便要出手!”


    夜,很寂靜,這一僧一俗兩個奇人,默默無言地廝殺著,他們不說一句話,除了掌風虎虎外,沒有任何一點別的聲息。


    心燈仔細地注視著無名老人的招式,他感覺到這個老人招式頗為奇特,功力尤其深厚,進出招之間變化頗大,令人不可捉摸,當下忖道:“他功夫雖然如此高,可是比起師父師伯就差一些了,如果我盡全力的話,說不定可以應付得下來!”


    讀者看到這裏,也許會覺得這無名老人的武功並不太高,殊不知這時的心燈,身兼數家之長,又是自幼苦練,就是萬蛟等與他過招,也非短時間所可取勝的。


    這時藏塔急怒之下,使出全身功力,他那神勇之勢,也是不可輕侮的。


    心燈見藏塔一時無甚危險,便減少了一些注意力,他突然聽見身後有輕微的聲息,心中不由一驚,略微迴轉了頭,卻看見一個纖小的身影,正在對自己招手。


    心燈不由大吃一驚,忖道:“這不是墨林娜嗎?她怎麽又來了?……”


    心燈想著身不由己,輕輕地移動過去。兩個老人酣戰正濃,雖然心燈距離他們頗近,但他們仍然亳未發覺。


    心燈移動時,便見墨林娜也漸漸地向後退去,神態甚是緊張和神秘,好似怕被他們發現似的。


    心燈心中好不詫異,忖道:“這個姑娘真是個怪人,老是這麽神秘……”


    心燈想著,已然隨著墨林娜退出了十丈,他追上墨林娜,低聲問道:“墨林娜,你怎麽來了?什麽事呀?”


    墨林娜一臉緊張之色,她緊拉著心燈的袖子說道:“小和尚,你躲在旁邊幹什麽?這不是玩的,你可別管閑事,弄不好把小命送掉!……你趕快走吧!”


    心燈聞言頗為驚異,她低聲問道:“為什麽?難道你認識那個無名老人?……”


    墨林娜一臉關切之色,著急地說道:“你不要問!反正我叫你走沒有錯!”


    心燈卻搖著頭道:“不行!我不能走!那個和尚就是我們以前的主持藏塔大師啊!”


    墨林娜見心燈不聽話,不由急得直跺腳,連連說道:“唉呀!這個我知道,你趕快迴去!”


    心燈見她一直催自己走,偏又是一臉的關愛之色,顯得極為深厚,心中大是驚異,忖道:“這件事莫非與她有什麽關係?要不然……”


    心燈才說到這裏,突聽遠處藏塔發出了一聲極慘厲的大叫,黑夜之中,直如鬼嚎般,令人發毛俱立,魂驚膽顫,好不悸人!


    心燈大驚若狂,他一拂袖已然飛出了十丈,向藏塔撲去,墨林娜一把沒抓著,急得低聲叫道:“快迴廟!別管閑事!……”


    心燈哪裏肯聽,他再一墊步,已然到了藏塔身側。


    隻見藏塔平臥在地上,胸前鮮血涔涔,而那無名老人,已然沒了蹤影,想是已得手而去了!


    心燈驚痛萬分,他蹲在藏塔身旁,雙手把他攬在懷裏,見他雙目緊閉,麵如死灰,胸前僧衣已被撒開,其狀慘不忍睹。


    心燈不覺流下了兩滴眼淚,他先在藏塔的“血忠穴”點了一指,止住了血,然後在他“氣海穴”撫了一陣。


    藏塔悠悠酲了過來,他用著那雙無神的眼珠,極度失望地向四周望了望,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因為他還沒有完全醒過來。


    但是有一點他是明白的,那就是“蠶桑口訣”已經被掠了!


    心燈見他尚未清醒,又在他“百匯穴”輕點一指,附在藏塔耳邊,輕聲叫道:“大師!大師!你可聽得見?”


    心燈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因為他十幾年的宗教生活,藏塔是他最崇拜的一個活偶像。在以往,當他領袖著群僧的時候,他是那麽的慈祥、尊貴、威嚴和清高,這一切都是一個喇嘛最高的榮耀。可是藏塔卻拋棄了它,而從仙境跳入了苦海!


    藏塔這時已然清醒過來,他發現攬著自己的是心燈時,不由驚奇得一顫,用著低啞無力的聲音道:“心燈!你?……”


    心燈流著淚,忙亂地點著頭,低聲道:“大師!是我!是心燈……”


    藏塔繼續說道:“真想不到……你也會武功?……一切發生的事你都看見了吧?”


    心燈黯然的點點頭,低聲道:“是的!我都看見了!”


    藏塔聞言浩歎一聲,說道:“我真慚愧!……以往我領著七千多喇嘛參佛求聖,要他們脫離苦海,可是我自己……我自己倒跳入了苦海……”


    藏塔說著,在心燈懷裏低聲的痛哭起來,他懊恨、痛惜自己宗教生命的逝去,那不是普通任何一個人所能得到的,然而當他得到它的時候,他卻毫不珍惜地舍棄了!


    心燈難過已極,可是他卻不知道如何勸他。


    藏塔哭了一陣,繼續說道:“依克之死便是前車之鑒,可是我還執迷不悟,這便是因果報應,一點也不錯啊!……心燈,我不知道你也會武,如果你不還俗,你趕快把它忘了吧!……咳咳……出家人要像出家人。”


    “我是完了!不過我的心境反覺得很平靜,沒有憤懣,沒有恐懼,也沒有猜疑,什麽都沒有了!這也許是我‘明白’的時刻。”


    心燈低聲哭泣著,說道:“大師!是誰傷了你?那個西藏人是誰?”


    藏塔慘笑一聲,說道:“不要問!我要把它忘記,忘得幹幹淨淨!一點也不要留在心裏……”


    心燈卻是放不下那人,他不停地追問,可是藏塔卻一直不肯說,他喘息著,說道:“……我就要去了!我希望我死了以後,你把我的屍體送迴布達拉宮,就說在寺內無意發現的,然後就不要管了!……我相信疊布諾一定會替我作一個很恰當的解釋,……我希望我能埋骨在布達拉宮。”


    心燈茫然的點頭,他不停的流淚,連連說道:“大師!你放心,我一定把你送迴宮內。”


    藏塔露出了一絲安慰的笑容,他猛烈地喘息著,又嗆出了口淤血,心燈知道他就快要去了,心中不由大為緊張,他緊緊地擁著藏塔,不停地大聲叫道:“大師!大師!你……你睜開眼睛呀!”


    可是藏塔已經沒有力量睜開他的眼睛了,心燈似乎聽著他含糊地說道:“卓特巴……卓特巴……牟卓雍湖……”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這樣慘死在心燈的懷裏。


    上天是多麽的殘酷啊!他不能讓你走錯一步路,那怕你已經深深在懺悔,也會得到應得的懲罰。


    心燈在悲痛之餘,更被他最後的一句話所震驚,他緊抱著藏塔的屍體,心中不停的想道:“啊!又是卓特巴,這個魔鬼!”


    心燈想到這裏,又低下了頭看了看懷裏的藏塔,這對他確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以藏塔數十年參佛之身,竟落得如此下場,實在叫出家人太寒心了。


    心燈此刻的心情,真可說是百感交集,他怔怔的呆了一陣,忖道:“我把藏塔的屍體送到宮裏,然後就讓他們像發現依克一樣來發現他吧!”


    為了要達成藏塔的遺誌,心燈隻好這麽決定了!


    於是他抱起了藏塔的屍體,慢慢地向布達拉宮移動,他心中不停地想著:“這是什麽因果啊!……又是卓特巴!‘蠶桑口訣’到底被他得去了!……難怪我看他堂堂一表,身材卻嫌矮,原來他的雙腳是斷的!”(十八年前卓特巴自斷雙足,事詳見本書第四集)


    寒風驚樹,秋蟲夜泣,是一個淒涼的環境,也是傷心落淚的最好時刻。


    心燈懷中抱著一個冰冷的屍體,他的感覺太奇怪了,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感覺到“死”,在以往的十餘年裏,他隻看過一個屍體,那就是依克!可是藏塔的死,似乎更接近他,更震憾了他的心!


    他越過了布達拉宮的院牆,思索道:“我要把他放到什麽地方呢?如果像依克一樣,又難免引起寺內騷動……我幹脆把他送到經堂,讓莫古喇嘛發現,他一定會作適當處理的。”


    心燈想到這裏,他立時向經堂飛奔而去。


    半年以前,這個老喇嘛,還是七千多喇嘛學習的偶像,可是現在他已經死了,並且死得這麽不名譽!


    心燈輕輕地飄上了二樓,他閃入了經堂,把藏塔的屍體,放在了以前自己睡過的那張床上。


    室內隻有一盞昏黃的油燈,搖晃不定,顯得昏暗和淒涼。


    心燈望著他的屍體發了一陣呆,他本能地迴轉了身子,向七號經架最上層望去,那裏有一個空隙,可是卻是放不下藏塔的屍體啊!


    心燈感歎良久,又迴頭看了藏塔的屍體幾眼,這才輕輕的掀開了窗格,飛身而出。


    他懷著一顆顫栗和恐怖的心,向自己的禪房而去,他突然想起了墨林娜,心中不禁詫然,忖道:“怪了!墨林娜什麽時候走,我??麽一點也不知道呢?”


    “她為什麽不準我去救藏塔呢?要不是她耽誤我,說不定藏塔可以被我救下了!……罪過!罪過!她無心造下了這麽大的罪過,上天是不會放過她的!阿彌陀佛!”


    心燈想到這裏,他已然到了自己禪房,推門而入,他太頹喪了!用力把自己的身子倒在床上,震得左右的小喇嘛由夢中醒了過來。


    一個小喇嘛揉著惺忪的倦眼,仰起了頭,含糊說道:“心燈,什麽事?”


    心燈心情惡劣,聞言伸手把他的頭用力的按了下去,罵道:“沒事,滾你的蛋!滾去做你的狗夢吧!”


    那小和尚蠕動了一下,含糊的答了一聲:“好!”


    心燈聞言差點沒笑起來,他感到自己太不像以前了。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罵人,那小喇嘛居然還糊裏糊塗的答個“好”字,心中越覺不安,連忙含笑道:“越密,對不住,我不是罵你……”


    那越密小喇嘛,早已再度睡去,他隻用鼾聲來迴答心燈。


    心燈見狀搖著頭,輕歎了一口氣自語道:“唉——他們真幸福啊!”


    這一夜,他就這麽憂悒和煩惱地睡去,還做了一個惡夢!


    第二天早上,布達拉宮的高級喇嘛們,一個個麵帶驚恐地,通過了正殿,走上了第三層樓,在喇嘛議事大廳內,召開最緊急會議!最秘密的會議!


    寺內所有的主持都參加了,於是原定的一切課程都停止,小喇嘛們不禁又是紛紛議論,有的說:“疊布諾大師有重病,恐怕要圓寂了!”


    有的說:“老師父們要集體坐關,我們放假六個月!”


    更有的小喇嘛說:“我昨天夢見大水,布達拉宮準有天災,也許他們在商量搬家呢?”


    等等。心燈聽在耳中,不禁暗笑,忖道:“這群糊塗的小喇嘛,到那天才能修行成啊!”


    直到正午,老喇嘛們沒有一個人出來,午齋也是由大喇嘛們送進去,這種情形實在太少有了,全寺的喇嘛都在驚異和不安中,隻有心燈明白,他隻是默默地為藏塔傷心。


    又過了兩個時辰,有大喇嘛傳出了疊布諾的口諭:“本寺發生了重大的事情,全體喇嘛一律不準外出,寺門立時緊閉,禪課暫停,改為自修!”


    這道諭命一下,少不得又是一陣騷動,有些敏感的小喇嘛,已經感覺到寺內可能又有血案發生了。


    由於疊布諾的口諭,任何人不得進出寺門,心燈本想越牆去看病俠,但又恐引起喇嘛們的疑心,隻好呆在寺內,與小喇嘛們天南地北的扯起山海經來。


    到了晚齋的時間,小喇嘛們依次的進了齋堂,可是他們的前麵卻是空空的,一點食物也沒有。


    眾人正在驚奇猜疑,上麵又傳出了話:“本宮主持疊布諾大師要親自陪食!”


    這是很難得的事,在以往除了重大的節日,和高僧駕臨,主持大師是絕不陪食的。


    於是有的說達賴要來,又有的說班禪來訪,各種揣測紛紛而起。


    佛鈴三響,疊布諾大師由經堂、齋堂、香堂三位高僧陪同,蒞臨了齋堂。


    在他們身後,又有十大弟子,平托著一塊紫木板,木板上有金帶紫袈裟蓋著一件東西,隻是誰也看不出是什麽來。


    疊布諾是個年過六五的老喇嘛,他身材頗為矮小,頷下有一撮白須,一雙佛眼,眉毛稀落,遠遠望去就好像沒有眉毛一樣。


    他和三堂的三位高僧,均是錦衣袈裟,手拿佛珠,像往日主持什麽重大的祭典一樣,使人感覺到必然發生了絕大的事情。


    疊布諾等十大弟子,把那木板放在身前之後,他禿眉上下晃動了半天,臉色似乎很哀傷,高聲說道:“喇嘛們!今天你們一定很奇怪,我破例來陪食,可是你們身前並無食物。……我現在就要告訴你們,不但今晚沒有食物,就是明天,後天我們也沒有食物……”


    疊布諾的話說到這裏,小喇嘛們的臉上,幾乎是同時顯出了一種悲慘的神色,他們本來都是容光煥發,精神奕奕的,可是當這一句話說出以後,他們立時顯得萎靡不振,好像已經餓了三天一樣。


    疊布諾卻不管喇嘛們的反應,他繼續說道:“我們所以絕食兩天,是為了紀念一個人,這一個人不但是我數十年的至友,也是各位最敬愛,最佩服的人……”


    喇嘛們內心紛紛猜度著,可是他們卻沒發出一點聲音來。這就是布達拉宮的規矩,也是這座大寺生活規律的一個明證。


    心燈聽了疊布諾的話,他心中難過萬分,用眼睛看了看左右的喇嘛,他真想說:“你們知道是誰?是藏塔大師死了!”


    可是他不敢說,同時他也不忍說。


    疊布諾的目光,在藏塔的屍體上停留了良久,他的聲音漸漸的顫抖起來:“各位一定沒有忘記,曾經用如來佛一樣的心,來愛過你們,領導過你們的人,他就是本寺的前任主持——藏塔大師!”


    喇嘛們聽到這裏,他們過分的驚懼,再也忍不住,同聲發出了一聲驚歎。


    疊布諾平伸右掌,堂內立時恢複了先前的寧靜,他繼續說道:“……你們都以為藏塔大師失蹤了,其實不然。藏塔大師參透了佛,他把自己的金身,藏在了‘金瓦殿’,去解脫他最後的一關……”


    心燈聽到這裏,他眼簾不覺浮出了藏塔慘死的一幕,心中悲哀地想道:“可不是,那就是他最後的一關!”


    疊布諾的聲音,仍然嘹亮地響著:“就在昨天晚上,藏塔大師完成了他所有的課業,他圓寂了!”


    疊布諾此言一出,所有的喇嘛,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極悲痛的歎息,就連心燈也沒有例外——雖然他早就知道了!


    有的喇嘛竟然流下了眼淚,有的喇嘛閉目合十,口中默默的叨念著。


    藏塔在他們的心目中,一直是占著極崇高的地位,因為能夠在布達拉宮主持,不但是佛學極佳,向道心誠,深得喇嘛愛戴,就連達賴喇嘛及全西藏的人民,也都對他禮敬有加。


    疊布諾再度止住了喇嘛們的驚歎,他把嗓音提得更高的說道:“你們不要擾亂……藏塔大師得道,原是一件喜事,對於習佛的人來說,他確實做到了功德圓滿,晉升西天。你們應該以大師的成就為榜樣,好好地習佛,才不辜負大師生前對你們一番栽培。


    “現在本座決定報請達賴主教,為藏塔大師塑成金身,供於‘金瓦殿’,以供後人瞻仰,借以堅定你們習佛的信心。


    “現在你們再瞻視一次藏塔大師的肉身。”


    於是這七千多喇嘛,一個個懷著一顆既追念而又羨慕的心,魚貫地由藏塔大師的屍體前經過。


    香堂等三位高僧服侍在側,掀開了藏塔身上的袈裟,讓弟子們膜拜叩別。


    佛樂冥冥,香煙飄嫋。當心燈經過藏塔的身旁時,他看著藏塔盛裝而臥,他的臉很平和,嘴角掛著微笑,是那麽的莊嚴和寧靜,就像他生前一樣,好像並沒有什麽遺憾……


    心燈仍然崇敬著這個老和尚,他覺得藏塔死得太冤枉,太不值得,否則他是應該成佛的。


    等到七千多喇嘛一一看過,天已經快亮了!


    小喇嘛們沒有早飯吃,可是他們並不埋怨,因為他們都在哀傷之中,雖然他們都相信藏塔是真的成佛了!


    心燈在午後,趁人不注意時,飛身越過了布達拉宮的院牆,他飛快地向病俠的石屋跑去,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病俠。


    心燈才到山半,便見克布引頸張望,一見心燈跑來,不禁喜出望外,飛奔著迎了過來,老遠便叫道:“師兄!你昨天怎麽不來,害得我和師父等了你好半天呢!”


    心燈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昨天寺裏發生了事情,我們都不準出來!”


    克布聞言恍然道:“難怪我一個喇嘛也沒看見,原來你們不準出來。要不是師父不準,我差點到寺裏去找你呢!”


    心燈拉著克布的手,連連點頭,說道:“病師父還好吧?”


    克布迴言笑著道:“好得很!也許前天太高興了,昨天和今天吃了不少東西呢!”


    心燈聞言心中頗為高興,現在他與病俠已然結為了一體,互相依賴地生活著,誰也不能失去誰。


    他們迅速地向上爬著,克布邊走邊問道:“師兄,你說廟裏發生了事,是什麽事?別是又死了人了。”


    心燈聞言一驚,他想不到克布一言便猜中了,他忙亂地點點頭,說道:“你別急著問,我自然會告訴病師父的!”


    說著二人已然走到了石室門口,病俠在室內已然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他的一雙眼睛裏,立時閃出了一片歡娛的光芒。


    心燈一進房便叫了一聲:“病師父”,他匆匆地走到床前,握住了病俠的手,笑道:“病師父,聽克布說你這兩天吃了很多東西,我真高興!”


    病俠用眼睛迴答道:“是的!我覺得很好!”


    接著他眼睛中充滿了詢問的意味,是說:“你昨天一天怎麽都沒來,我一直在等著你!”


    心燈見狀立時笑道:“病師父,我正要告訴你,我們廟裏發生了大事!”


    心燈說著,坐在了病俠身側,遂將藏塔及卓特巴拚命,藏塔被殺等事說出,隻隱住了墨林娜之事不提。


    病俠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充滿了驚訝、緊張、感歎的情緒,他料不到藏塔會死在卓特巴之手,更料不到卓特巴到底得到了“蠶桑口訣”。


    他強捺著那顆悲憤激動的心,忖道:“卓特巴,你還在犯罪,殺了布達拉宮的高僧,隻怕你的末日也就快到了!”


    心燈說完了這件事,他遲疑了一下,向病俠道:“病師父,我想到‘牟卓雍湖’去看一看……”


    心燈話未說完,病俠已用著嚴厲的目光阻止了他:“不可以!你萬萬不可亂來,明年還俗以前,永遠不要想這個念頭!”


    心燈雖然有點失望,可是他卻不忍拂病俠的心意,當下點著頭道:“好的!我不去,你放心吧!”


    病俠這才用眼睛告訴他:“我知道你痛恨著卓特巴,可是你所負的責任太大,我們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千萬不可大意,‘牟卓雍湖’早晚你是要去的,何必急在一時,如果暴露了身份,豈不又使卓特巴另生鬼計麽?”


    心燈了解了病俠的全部意思後,覺得病俠所想很對,當下笑道:“病師父,你想的很對,我絕對不去冒險,你放心好了!”


    病俠見他說得如此真誠,這才不再擔心,露出了一種安慰的目光。


    心燈又陪著病俠談了一陣,請教了一些練藝的難處,又看著克布補習了一遍所學的功夫。


    這個西藏孩子,天賦骨格都是出奇的好,他由於學藝晚,“群仙會”後,看著在座沒有一人不是神技驚人,不由大為羨慕,發奮苦學,所以進展極快,連心燈都大為驚奇。


    心燈臨走的時候,病俠告訴他:“明天你不必來了,後天再來!”


    心燈不肯,可是病俠卻堅持著,問他原因偏又不說。心燈知他必有深意,當時隻好答應下來。


    直到日落,心燈在病俠處吃過了晚飯,這個小和尚最怕的就是餓肚子,所以他無法參加為藏塔絕食的行列。


    他用糍粑夾了幾塊牛肉,帶迴了布達拉宮。


    沿途他想起了師父冷古,心中不由產生了一種被遺棄的痛苦,他默默地想道:“師父這半年多來,好像不要我了,他也不再傳我武藝了。”


    想著他已到了布達拉宮,越牆而入,迴到了禪房。


    小喇嘛們一個個餓得前胸貼了後腔,不停地吞著酸水,雖然他們嘴上不提,但是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他們的滋味實在是不太好受。


    入夜,心燈靠臥在床上,他突然想起了雲姑交給他的那麵令牌,忖道:“唉呀!我差點忘記了,趕快去供起來吧!”


    於是他拿著那黃綾包好的令牌,匆匆的趕到側殿,他腦中又泛出了雲姑的影子,他覺得她很親切,很善良,卻又很憂鬱……


    心燈把牌供好,點上香燭,手敲木魚,喃喃的念了一段經,這才覺得辦完了一件事,心情略為輕鬆,出殿迴房。


    當他快到禪房時,突覺身後有破空之聲,不禁吃了一驚,猛翻腕子,手中已然接到一物,原來是個小紙團,搓成了一個小圓球。


    心燈迅速地把四周十丈以內轉了一遍,並無一點聲息,心知來人功夫必然奇高。


    心燈拿著紙條進入禪房,喇嘛們由於肚子餓,都提前睡覺了。


    心燈打開紙條,就著燈光一看,上寫:“心燈:


    明夜三更來訪,‘金瓦殿’見!


    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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