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三更天左右,丁羅曼一覺驚來,見單青鶴裹著床厚被,睡得甚是香甜,心中暗笑,忖道:“他們在大陸上生長的人,真是怕冷!”


    丁羅曼下得炕來,走到圓窗前,向外望去,大雪已經停了,可是窗戶幾乎被冰雪封鎖起來了。


    深更半夜,由於滿地白雪,並不顯得太黑暗。


    丁羅曼遙遙的望著那間雅房,心中不禁一動忖道:“深更半夜,他們怎麽還不睡覺?”


    丁羅曼心中好奇,立時穿上衣服,輕輕把房門拉開,一陣寒風撲來。丁羅曼雖然天性不怕寒冷,可是才由熱炕上下來,被冷風一吹,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跨出了房,把房門帶上,室內室外,兩個世界一般。


    丁羅曼忖道:“想不到大陸上也會這麽冷!”他現在不由懷疑,如果再迴到冰凍三尺的海底,他是否還能像從前那樣了。


    他踏著被凍硬了浮雪,慢慢的向那間小屋移動。當他快要接近時,便聽得一陣低沉的談話聲,其中夾有漢語。


    丁羅曼心中大喜,忖道:“我正愁聽不懂他們的話,想不到他們用漢語交談!”


    他實在有些喜出望外,立時躡足走到窗口隱隱聽得室中有談話之聲。可是整個窗戶,已經完全被冰雪封滿了,丁羅曼不得已,隻好伸出一個指頭,融出一個小孔來。


    隻聽得室內那路卡的聲音說道:“我想鳳西公主,同何新柳成親,恐怕是真的!”


    裏裏的聲音卻接口道:“不會!不會!宮裏麵有我們的內線,如果是真的,哪會不來報告?至於說公主迴宮之事,我想是因為皇帝怕我們再進兵,才造此謊言,現在恐怕正在全力尋找公主吧!”


    接著路卡傻笑了幾聲,說道:“這麽說,他們怕我們?”


    裏裏接口道:“當然!一開始的時候,我就與狼主說現在看來一點也不錯。”


    這時丁羅曼已把冰雪融開一個小孔,向內望時,隻見路卡靠在一張炕上,頭上纏著白布,臉上仍有些痛苦的神情。


    裏裏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正在喝著一杯熱茶,侃侃而談。


    丁羅曼目光再向左邊移動時,目光接觸到一人,不禁令他大吃一驚,幾乎發出聲來。


    原來在左邊的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全身皮衣的青年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丁羅曼屢次大義寬容的杜石川!


    丁羅曼的心,猛然的跳動著,忖道:“石川怎麽會與他們在一起了?莫非他……”


    丁羅曼想到這裏,不禁狠狠的咬著牙,幾乎要破窗而入,可是他又想道:“我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麽?”


    這時路卡對杜石川說道:“我們說了半天,杜大俠,你的看法如何?”杜石川微欠了一下身子,說道:“路卡太子!”


    丁羅曼心中又是一驚,忖道:“原來他是西夷的太子!就是他要與鳳西聯姻的,他媽的!”


    想到這裏,丁羅曼對他更增加了仇恨之感,如果不是為了要聽他們的軍機,早就破窗而入了。


    杜石川的聲音傳了出來:“剛才裏裏大師的推斷一點也不錯,公主根本未曾迴宮,皇上懼戰故意這麽說,為的是要你們不再進兵!”


    路卡點點頭,說道:“可是,聽說他們已派了一萬大軍西來,這是為什麽?”


    杜石川失聲笑道:“皇上過慣了太平日子,事出突然,他哪裏派得出一萬大軍?隻不過是五百騎兵,另加一千步兵而已!”


    路卡大笑兒聲,或許是頭又笑痛了,連忙停止,休息了一下,說道:“哈!他一千五百人,居然要抵抗我兩萬大軍?真是不自量力!”


    丁羅曼詫然,忖道:“杜石川說的都是謊話呀!”


    杜石川接著說道:“皇上派出這一千五百人馬,實在是出於無奈,因為他本身不願打仗,可是何新柳父子力主言戰,因此皇上便派何新柳掛帥。對於這一千五百人馬,大可不必掛心,太子如果隻是為鳳西公主,似乎也不必再動幹戈,隻要與皇上簽了和書,公主早晚可以尋到,立時可以送到西夷國!”


    丁羅曼心中漸漸的明白了,忖道:“杜石川好厲害,他居然混成了他們的心腹!”


    路卡高興的笑了起來,說道:“可是何新柳他們來了怎辦?”


    杜石川笑道:“據我所知,他們在下月十號才離京,這段時間內,皇上必然全力尋得公主簽了和書,那時何新柳再言戰,就是亂國之臣了!”


    路卡拍掌笑道:“好!好!我軍本就無意再打,少時我就修書稟告父王,把好消息告訴他!”


    他說到這裏,停了一下,又目炯炯的望著杜石川道:“杜大俠,謝謝你!可是你為何幫我們的忙?你是漢人呀!”


    杜石川用眼睛望了裏裏一眼,裏裏立時接道:“這一點太子不必多疑,我與杜大俠相識六年,了解他的性格,這次通風報信,主要是朝中有人是他的大仇人!”


    路卡點點頭,說道:“好!我們最愛英雄,明天我們一同迴長安去!”


    杜石川笑道:“謝謝!我也想去看看狼主呢!”


    路卡笑道:“好!好!以後你就是我們西國第一大功臣。”


    杜石川站了起來,說道:“天色不早,你們安歇吧!剛才發生的事,不必多心,須知江湖中人,行徑都很怪異的,這一點裏裏大師應該知道!”


    路卡用手摸著頭,說道:“我總有點奇怪,撞的是那姓單的肚皮,不是石頭。”


    裏裏笑道:“我看過了,石牆都裂了,我想姓單的隻是會些輕軟功夫,閃開了去,依杜大俠說,江湖上這種人多得很,不必去想他了。”


    杜石川起身告辭,路卡留他抵足夜談,可是杜石川婉謝了,並約好了明日會麵的時間。


    裏裏送杜石川到門口,丁羅曼連忙閃過一旁,裏裏用手指著丁羅曼那間房,說道:“他們就住在那裏!”


    杜石川笑道:“你看!燈早熄了,分明不是有心人!”


    二人作別之後,杜石川踏著浮雪,緩緩而去。


    丁羅曼連忙虛掩過來,忽聽杜石川低聲道:“海兒!迴房去!”


    杜石川說著,腳步也加快了,丁羅曼連忙跟上,二人飛快的跑迴房中。


    丁羅曼入房之後,說道:“石川,你怎麽也來了?”杜石川說道:“少時再談。”


    他匆匆走到窗口,向外望去,路卡住的房子已然熄了燈。


    這時單青鶴也醒了,翻身坐起,奇道:“咦!怎麽迴事?石川怎麽也來了?”


    丁羅曼笑道:“你再睡一覺,綠文和翠珠也來了!”


    單青鶴被他說得滿麵通紅,罵了兩句,下炕就要點燈,杜石川連忙攔道:“不要點燈!”


    單青鶴不知怎麽迴事,怔怔的望著他。


    杜石川把二人一齊拉到炕上,坐下說道:“你們看出裏裏和路卡,果然有些眼力,那裏裏為西國收買,作了他們最高的軍機收集人,有不少內線,打探宮中的一舉一動。可是他們的內線,已經完全被哭老石善發現……”


    丁羅曼打斷了他的話,說道:“石善不是在‘沙壘田島?他怎麽迴來了?”


    杜石川接道:“淩先生把他們三弟兄請出保護皇宮的!”


    丁羅曼想到有這三個奇人,皇上和公主的安全,是絕對沒有問題了。


    單青鶴急不可待的問道:“怎麽樣?後來怎麽樣?”


    杜石川籲了一口氣,接道:“他們的內線人物,被三老一舉殲滅,像藍麻了也下了天牢,可是他們的外線人物,卻被我們所製,供給假的情報!”


    丁羅曼及單青鶴聞言都“啊!”了一聲,顯得很緊張。


    杜石川接著說:“西國狼主發現近日的情報,與以往大大相反,所以有些奇怪,方派了裏裏和路卡來看個究竟。於是我就出麵,用各種方法阻止他們北去,現在已經作得差不多了,那裏裏是個西藏喇嘛,以前我救過他一命,所以對我很好,同時他知道我的脾氣,為報私仇,一切可以不顧,所以才相信了,他哪裏知道我的脾氣再壞,也不能出賣國家呀?”


    丁羅曼笑道:“我剛看見你的時候,真嚇了一跳,以為你投了匪,差點破窗而入呢!”


    杜石川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一來我就知道了,就怕你不明白衝進來,那就前功盡棄了。趕快說些明語提醒你,可是已經有不少漏洞,明天要去補呢!”


    二人聞言都笑了起來,丁羅曼低聲問道:“他們的行動怎麽樣了?”


    杜石川答道:“何新柳大軍分批化裝而行,現在都入了山西境內了,至於白芷仙的娘子軍有一部分,已經趕到了黃河,她本人還在山西境內。”


    丁羅曼不禁咋舌道:“啊!她們怎麽這麽快?”


    杜石川笑道:“白芷仙真是了不起,她們不但行動快得驚人,數百人行走,居然一點破綻也沒留下!”


    三人正說之際,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走進一個高大的人影。


    三人大驚,耳聽一聲低笑,一人說道:“杜石川!我早知你靠不住!”


    原來是裏裏,丁羅曼、單青鶴大驚立時便要動手,卻被杜石川攔了下來。


    杜石川很冷靜的說道:“喇嘛!我知道騙你不容易!”


    裏裏一笑道:“你當我象路卡一樣傻?錯了!”


    杜石川心中焦急得很,可是他表麵反越發鎮定,微笑道:“那大黑驢為何不同你一起來?”


    裏裏得意的笑了笑,說道:“他聽了你的謊言,高興得不得了,上床就睡,現正在作夢呢!”


    杜石川心中略安,忖道:“隻要路卡不知道就好辦!”


    杜石川冷笑一聲說道:“如此看來,我一番心血是白費了!”


    裏裏確是傻得緊,摸著滿臉胡子笑道:“在我身上確是白費了,不過那個傻蛋還在作美夢呢!”


    杜石川想著,說道:“那麽你來找我,意思何在?你還不急著去通知路卡?”


    裏裏瞪著眼睛道:“我自然會告訴他,你何必為我操心?我念你當初救我一命,並且念你一身功夫,所以來找你,隻要你合作,一切事情絕不告訴路卡!”


    杜石川心中暗笑,忖道:“看樣子他想套我的情報去邀功呢!”


    由於室中昏暗,看不太清,杜石川用手,微微在丁羅曼身上點了一下,突然對門口道:“路卡,你也來了。”


    裏裏不禁迴頭望去,就在這一霎那,三條黑影,快似閃電一般,已經把裏裏圍住。


    隻聽杜石川喝道:“不要傷他!”


    裏裏知道上當,還來不及有動作時,隻覺身上一陣酸麻,自己三處大穴,被三隻鐵掌牢牢的扣住。


    丁羅曼的虎掌,整把的抓著他的頭顱,單青鶴鐵掌扣住他脊背大穴,而杜石川的右掌插在他的腋下。


    裏裏嚇得魂飛天外,顫聲道:“你……你們作什麽?”


    杜石川冷笑道:“你就會知道,現在聽我的話,不可亂動,不然可受分屍之苦!”


    裏裏哪敢不聽?因為頭被丁羅曼抓著,連頭也無法點,隻好哽著嗓子道:“是!……我不動的!”


    杜石川見丁羅曼及單青鶴,扣住他的最大死穴,知道沒有什麽大礙,自已便放開了手。


    杜石川迴身關上了門,厲聲道:“裏裏!說實話,路卡知不知道這件事?”


    裏裏顫聲道:“他……真不知道!……你明天可以問他!”


    杜石川料他所說不假,心中放了心,點頭道:“好!你實在笨得出奇,我們三人,任何一人也可把你當球踢,你竟敢來捋虎須真是自尋死路!”


    杜石川說著,轉身取出文房四室,磨起墨來。


    接著“叭!”的一聲,臉上換了一巴掌,他還未叫出聲來,突覺背上一麻,耳聽單青鶴的說道:“不準叫!”


    可憐這裏裏喇嘛,在這三個奇人的控製下哪裏還能動彈?


    這時杜石川已磨好了墨,問道:“路卡和虎克狼主是否認得你的筆跡?”


    裏裏低聲答道:“認得!以往的消息,都是我簽名,他們才肯相信!”


    杜石川內心大喜,表麵卻不露出哼了一聲道:“你真是天下第一號的賣國奴!”


    杜石川的話,把裏裏喇嘛說得麵如紫茄,杜石川鋪了張紙在他麵前,點上了燈,說著道:“現在我念你寫”


    裏裏知道自己要倒黴,卻又無可奈何,答應道:“好吧!我今天認栽了!”


    於是杜石川念了一堆,大意是說他決心到京城,去探訪更可靠的消息,一月之後便可迴來的。


    並說以後所有的消息,必要有他簽名方可靠,同時又扯上杜石川幾句,並要路卡立時迴長安等……


    然後又寫了幾張假消息,內容均是京中懼戰,要他們放心,公主已有消息,不久迴宮就可送往西夷等等。


    最後杜石川又取出了二三十張報,每一張下麵,都要裏裏簽上了名,然後小心的收好。


    裏裏寫完之後,知道那邊的飯碗也砸了苦著臉說道好了,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吧?”


    三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嗤之以鼻,說道:“放你走?真他媽的會做夢!”


    裏裏開始有些不安了,說道:“還……還有什麽事?”


    杜石川道:“你等著吧!”說著轉對丁羅曼及單青鶴道:“你們小心看著他,我去去就來。”


    說著出室而去,丁羅曼知道他把裏裏寫的“留書”,送到路卡那裏去,當時一掌打熄了燈。


    裏裏嚇了一大跳,顫聲道:“你……你要作什麽?”


    單青鶴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說道:“別害怕!人生大不了一死,拿出些勇氣來!”


    裏裏黑臉已經嚇白了,心中忖道:“他們會殺我嗎?”


    想到這裏,他渾身一顫,心中暗思脫逃之策,可是自已兩處死穴,被人所製,隻要他們指頭一按,自己立時便要了命!裏裏在黑暗中,身上直冒汗,好幾次想逃都不敢動。


    這時杜石川也迴來了,同二人一使眼色,二指如電,已點他“啞穴”,就在同時,丁羅曼及單青鶴手下也用了力,可憐裏裏連叫未曾叫出,已死在坐椅上。


    單青鶴在他的身上踢了一腳,罵道:“這就是賣國賊的下場!”


    丁羅曼也是蓄怒難消,在他已經垂下的頭上,又按了掌,隻聽“哢!”的一聲,頸骨也被他這一掌給按斷了。


    杜石川笑著攔了二人道:“好了!他已經死了,何必再打他?幾下打得到處是血反而費事,我們趁天亮之前,趕快把他收拾了吧!”


    這裏裏七孔流血,咽喉有兩個深深的指印,背脊頸骨均斷,死得非常慘。


    杜石川取過了他的衣物,擦拭著他臉上的鮮血,並把附近地上的血,也擦拭淨,邊道:“少時我們把他埋了,好在明天還要下大雪,短時間絕不會被人發現的。”


    單青鶴也忙著整理裏裏喇嘛的東西,準備一齊埋掉,也道:“這大雪天,士凍如鐵,挖起來恐怕要流一身汗呢!”


    丁羅曼則是蘊怒未消,說道:“我們幹脆把個路卡也殺掉,他還想娶鳳西!”


    杜石川連忙攔道:“萬萬不可!他還有很大用處,再說如果他不迴去,西夷那邊就要疑心了。”


    丁羅曼這才無話,三人抬了裏裏冰冷的屍體翻出店房,在一處荒涼之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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