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得飛聽了這一笑聲,當時非常驚訝,急忙站起身,小丫鬟可也差點沒有躺在地下,劉得飛問說:“是誰?是小芳嗎?是你在笑了嗎?”可是看了看,身前身後全都沒有人.並且笑聲也沒有了,迴憶著剛才那一聲笑,還似是女人的笑聲,他就納悶的想:小芳不能夠跟我開玩笑呀?而且也不能跟著就看不見呀?這莫非是她的鬼魂?


    這樣一想,不由得毛發悚然,又連聲叫著:“小芳!小芳!我娶你了……”可是依然沒有人迴答,小丫鬟此時也站起來了,說:“咳!我才倒了媚啦!五太太是沒有影兒啦,你又快成了瘋子啦,你是跟誰說話啦?哎喲你簡直是見了鬼啦!這可怎麽辦呀?明兒我可上哪兒去呀……”小丫鬟也哭了。


    幸而,天色漸漸地發白,四周圍看得有些清楚了,柳絲一條條的都顯在眼前,廟西邊的泥窪,就是劉得飛夜間步入的那座池塘,水汪洋的,倒是沒看見躺著什麽死人,更尋不出一點小芳自殺的痕跡。然而,這座池塘可就接著那橫在廟前的長河.河裏的水,流得雖然不甚急,可是相當深,他就又到河邊去查看,隨看隨走,往東走出了很遠.太陽已升起來了,卻仍然不見小芳的蹤影,他就站在河邊,不住的發呆。


    呆了半天,他仍然迴身往羅天寺走去,又在那池塘旁邊細細的尋找,雖然找不著小芳,他可還是不死心,這時那小丫鬟坐在廟門前石階上,發著愁,兩隻手托著臉,又不住的打盹,東邊可就有騾子車來了,來的一共是三輛,兩輛在前,一輛在後,那後邊的一輛很有點奇怪,還沒到廟前,就停住不走了。前邊的兩輛車卻一直趕到了廟門,才停住,由車上先下來的是兩個仆婦,跟著就下來了兩位太太。這時,那小丫鬟站起來迎著一看,她就大聲的哭了,說:“胡三太太!祁二太太!您來啦?您瞧,我們五太太昨天晚上一個人兒出去的,就,找不著了……”


    來的這兩位中年的富貴之家的姬妾,她們當然是因為劉得飛昨天晚上送去了那個信息,她們料定她們的幹妹妹是在這裏有了不幸的事,因為小芳前夜在韓家,被人連小丫鬟全都搶走的事,她們已經知道了,所以現在天色才亮,兩個人就會在一起,誰也沒跟別人說,就急急地來了,將出西直門的時候,後邊才又來了那輛車,至於那輛車上坐的是什麽人,她們可也沒有注意,現在,先看見的這小丫鬟,又聽小丫鬟哭著,詳述了一大遍話,並且指了指那邊,不遠,背著身站立,兩腳都是泥的劉得飛。這兩位姨太太都先是沉默不語,遂後就由胡三太太吩咐說:“叫他過來吧!”小丫鬟就跑過去拉劉得飛,說:“人家叫你呢!”劉得飛倒不是懼怕,卻是真覺得慚愧,懺悔,而且見不起人。


    但是不得不轉身,就上前走了幾步,向兩位姨太太深深地打了一躬,這兩位姨太太全都像看新郎似的,那麽不住地向劉得飛頭上,臉上,身上,腳下細看,看得劉得飛的臉直發熱,不禁低下了頭去。然而,待了一會,忽聽其中的胡三太太說:“你可真好!你把小芳從她的家裏搶出來,可又把她氣走了,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麽罪嗎?”到底是“官兒太太”的口吻,問的這誰非常的嚴厲,劉得飛略抬抬頭,見這位高身的胡三太太,瞪著威嚴可畏的兩隻眼睛。劉得飛本來可以用話辯白,可是現在對著女人,他說不出,更不能發急使氣,他隻是又低下失去,胡三太太又說:“你知道小芳是我們的幹妹妹嗎?她要是有點什麽好歹,可是得叫你抵命!”那有點胖的祁二太太倒真心軟,直拉胡三太太,說:“這事也不能怨他,總是,咱們那幹妹妹糊塗,弄的這事,事先一點兒也不叫我們知道,她可真行!”胡三太太又向劉得飛說:“你可在這兒不準走!你跑了也能抓的住你,你就在這兒等著發落吧!”說著,這時趕車的已經把廟門叫開了,裏麵的和尚恭敬地把這兩位官兒太太讓了進去,小丫鬟倒可憐似的,看了劉得飛一眼,就也跟著進去了,兩名仆婦也都狠狠地瞪了劉得飛一下,她們也進廟裏去了。兩個趕車的卻把劉得飛監視住了。劉得飛沉悶不語,微微抬起頭來,但見那邊遠處停著的騾車.車上的一人,也下來了,身穿綢子的短衣褲,青緞雙臉鞋,像一位大掌櫃的,然而劉得飛看了,卻不由得更是納悶,他認識此人,是盧寶娥的叔父,盧天雄。


    盧天雄往近走,麵帶著笑,向劉得飛點一點頭,問說;“盧寶娥昨夜跟了你來,她大概也出城來了,你可看見她了嗎?”劉得飛更是驚訝,同時也生氣,就把頭搖一搖,說:“沒有,不知道!”盧天雄倒是不著急,隻像納悶似地說:“她可上哪兒去啦,莫非跑啦?”又看看泥糖,看看那長河的水,自言自語的說:“難道她是投水死了?”劉得飛把心中的氣一齊向他發作,因為,太可惱了,這簡直是欺負人,小芳已失了蹤,偏偏他家的盧寶娥也失蹤了,也來找我;小芳或許是投水自盡了,他家的那無恥的黑丫頭還能夠也投水?這不是成心來搗亂嗎?但究竟盧天雄是鏢行裏有名的人,在張家口還有過一點交情,所以劉得飛不願太傷了臉麵。


    盧天雄從容不迫,在河邊看了一看,然後就招手,叫劉得飛,說:“老賢侄!你來!我跟你有話說!”兩個趕車的都不禁直著眼睛去看,劉得飛往那邊走了幾步,盧天雄就低聲說:“我來特意告訴你,韓金剛是已經見閻王去啦,現在,城裏頭鬧得也夠瞧,雖說你師父已經挺身去打官司,可是人家還在捉你,追魂槍吳寶他們又出了頭,聯上衙門的官人,全要捉你歸案。韓金剛死了不就算完,他還有不少親戚故友,北京城的鏢頭也不是全叫你打服了,外省的好漢聽說都要赴京來會你,現都在路上。老賢侄!你真沒看見我們寶娥嗎?你快些找著她,你們一同往張家口,躲在我們大哥那兒,方保無事。”看見劉得飛已經瞪起眼來,他就又笑笑,悄聲說:“老賢侄你年輕的人當然氣傲,可是你得明白,你不能再進城去了,剛才到廟裏去的那兩個官太太,她們也護庇不住你,你還是應當趕緊跑,還放心你的師父.我跟他是老朋友啦,他的官司由我打點,不但不能叫他受一點罪,還得叫他過幾天就出來,沒有一點的事,然後我陪著他到張家口去找你,你要不信,你就看看我的手麵,這可不是吹!”


    劉得飛的氣倒是有些消散了,心中卻又不禁掠過一陣辛酸,他落著淚說:“盧鏢頭!我們不錯,你要救我的師父,我謝謝你,將來我必定報答,可是你叫我走,跟著你的侄女上張家口,那件事辦不到,她跟我沒緣!”盧天雄仍是笑著,說:“你說這話,我就不明白,也不是我有個侄女沒處去嫁,非嫁你不行,你要是這麽想,可就錯了!”劉得飛歎息,搖頭說:“我也沒這麽想。”盧天雄說:“這就好說了。自古言,郎才對女貌,我那侄女雖說長得黑一點,可是不寒蠢,並且那刀,不在你那口劍之下,夜行工夫,滿行,拳腳刨去你,誰也打她不過,算盤,寫賬,全都能,飛鏢更敢說江湖第一,保起鏢來比你強得多,人也精明強幹,更懂得三從四德,在張家口的時候,我怎樣跟你求親你也不答應,其實你不答應也就算了,這事情還能夠強求嗎?不過,恰巧我的侄女偏也看中了你,她來到北京,也不是專為來巴結你,可是看見你受韓金剛,吳寶,那些人的欺負,她就有點不服,她就拔刀相助,你想一想,前天夜裏,你被困在韓金剛的家中,若沒有她相助,你縱使能夠獨自脫身,豈還能背出來人家的姨太太?再說那小丫鬟又是誰給救出來的?你不應當裝傻胡塗。次日,蘆溝橋上那些人都想劫小芳,想要你的命,然而,您並沒費一刀一槍,全仗著我侄女給你解圍,昨晚在一壺春,要不是寶娥幫助你,大概你也跑不了那麽快?”劉得飛點頭說:“是!我將來也一定報答她。”盧天雄冷笑,說:“什麽叫報答?我們的姑娘跟你這樣,屢次三番的救你,幫助你,你又是一個年輕的小子,我們的姑娘還能再給別人嗎?”劉得飛皺著眉問說:“那麽?你說應當怎麽辦?”盧天雄說:“怎麽辦,你不能夠一點主意沒有,現在,誰全知道你跟韓金剛的姨太太弄的是怎麽一迴事,那事情我們也不笑話你,隻怪你年輕閱曆淺,上了一個水性楊花婦人的當。”劉得飛搖頭說:“不是!你說錯了,是我們有緣。我師父也叫我娶她……”盧天雄說:“彭二哥他不明白,他大概見了你這麽一個好徒弟,不知要說什麽才好啦,再說你不是他的兒子,你娶了壞媳婦與他有什麽相幹?”劉得飛說:“小芳不壞,可是她也走啦,不知上那兒去啦!”說著又不住地流眼淚。


    盧天雄一看他這種情形,不是假的,他是真被那個叫小芳的娘兒們給迷了心,遂就向他詳細地問。劉得飛就把最早先的時候,他送煤,小芳扔給他一個蘋果,以後種種,直到昨晚小芳失蹤,全都說了,隨之,不住的流出他的英雄眼淚。盧天雄倒為了難啦,想了半天,才又問說:“那麽要是從此就找不著她啦,可怎麽辦呢?”劉得飛隻是流眼淚,不言語;盧天雄又說:“要是找著她呢?她也沒死呢?”說到這裏,又先解釋著說:“你可弄明白了,我們現在可不知道她是在什麽地方,你別疑惑是我們把她給藏起來啦,我們犯不上用那卑劣的手段。再說她是昨天沒黑天的時候從這廟裏走的。那時我同我侄女才預備要上一壺春,給唐金虎去解圍,並防備你去鬧出事來吃虧。她丟了,與我們不相幹,我侄女還救過她跟她那小丫鬟呢!可是,我又不是吹,你要是托我給去找,因為我認識的人多,地麵熟,手底下又有夥計,信息來得快。即使她跑到天涯海角,我要想尋迴來她,包管不費吹灰之力。”又補充了一句說:“她要是尋了死,我隻能夠把死屍給你抬迴,救活我可沒法子,因為我沒煉過仙丹。”劉得飛對盧天雄說的這話很是相信。


    於是就不假思索地說:“隻要把小芳找著,我就娶你的侄女為妻!”盧天雄說:“丈夫說話,如白染皂?”劉得飛又猶豫了一下,然後就點頭,說:“我隻要知道她是活是死,就是我師父還叫我娶她,我也不娶她啦,因為事情這麽麻煩,大概是沒緣!”盧天雄又說:“其實要是這麽把我的侄女配了你,也真不光耀,可是沒有法子,誰叫我的侄女跟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好!就這麽辦吧!我迴去就叫夥計來,給你找那小芳。”說著話,他點了點頭,也沒顯出怎麽高興的樣子,走了幾步,又站住向四下晾望,似乎是觀察這一帶的地勢。然後,又大聲向劉得飛說:“你要看見了寶娥,就叫她先迴城裏去好了!”說畢,即上了他那輛騾車,往東迴去了。這時,那小丫鬟又從廟裏跑出來,急急地叫劉得飛進去,劉得飛也不知是又有什麽事,雖然他對那兩個官兒太太有點發怯,可是又不能夠不進去,遂就跟著小丫鬟到了裏麵,又是那禪堂裏,他又見了祁二太太和胡三太太,這兩位官兒太太,大概是把小芳跟劉得飛的一往的情義,和劉得飛的為人,全又聽小丫鬟說了一番,她們了解了這二人之間的一段深情,並感到作姨太太的命運,而自傷不已,現在也是才都拭幹了眼淚,見了劉得飛,不像剛才那樣嚴厲了,胡三太太就說:“你跟我們那個幹妹妹的事,我們現在也明白啦,總算是她的命苦,你這個人倒是個老實人.可是有點糊塗,現在,最要緊就是把她找著,她也許是還在這一帶,不然就是一個人兒進城去了,什麽尼姑庵,或是她爸爸早先認得的人家,都應當去找找,你趕緊找,我們迴到城裏也派人去找,我們知道她的脾氣,很軟弱,還許不至於尋短見,你也放心,隻要把她找著,她願意跟你,我們也都喜歡,將來你們辦喜事的時候,我們還都要送禮去呢,我們也是親戚!”劉得飛一聽了這話,更不由得感激得落眼淚,兩位官兒太太,就把那小丫鬟帶走,一同離了廟,迴城裏去了。


    這裏,劉得飛倒更煩了,因為一方麵已經答應了,隻要盧天雄找著小芳,自己就娶盧寶娥,一方麵小芳這兩個幹姊姊,還要是把她嫁我,我到底是怎麽辦呢?咳!女人,真麻煩,兩個女人,更麻煩,男子漢,大英雄,真是千萬也別跟女人接近,我現在隻有兩條路,第一是快去找,別叫盧天雄先找著小芳。不是他們給找著的,我說的那話就不能算;第二條路就是如果證明小芳已死,我就拔劍自刎,對了,還找那口寶劍去。昨夜,他進到廟裏的時候,曾把那口寶劍放在一處牆根,現在他就去找,寶劍仍在原處,他手提著鋼鋒寶劍,無精打采地又走出了廟門。


    兩三夜都沒有睡覺,又加以心中無時不在思慮、悲痛,著急,精神真不行了,兩耳“嗡嗡”發響,腦袋不住地發暈,恨不得,躺在地下就睡一個大覺才好,但是,他不能夠睡,他還得趕緊去找小芳。這時,陽光高升,天又熱起來,沿著長河,寂靜無人,隻聽見鳥兒叫,長河裏的水,弄得他兩眼昏花,哪裏有小芳的蹤影?再往北去,就是大道,曬得他的頭沉,往來的車馬也不多,熱風刮得塵土滾滾,天地漠漠,哪裏可尋得到伊人的足痕?他歎氣,又迴到河邊,把寶劍扔在地下,倒下身就跟死了一般的睡著了。這場覺,睡得不短,醒來已是下午四點多鍾,他還沒吃午飯呢,真覺著餓,又想,小芳如果沒尋死,這時也一定餓了,她可在哪裏吃飯呢?咳!她真是可憐!起來,把寶劍向地下敲了一下,心中又一陣悲痛,就振起來精神再順著河邊去找小芳,走了不遠,忽聽見“梆楞梆楞”的一陣砧杵之聲,原是河邊有幾個婦女正在洗衣裳,他本想過去問一問有人看見了小芳沒有?可是他不行,他見這些人裏沒有一個男人,倒有大姑娘,他不能去跟女人說話,女人真是別拗的,她們並不少,可都像跟男子隔著一堵牆,但是,若要把那堵牆一推倒,可又麻煩啦,麻煩一出來還真沒法兒辦。他又往前走,向著斜陽,他要高聲叫著“小芳”!因為昨天小芳離開廟的時候,天還沒有太黑,這夕陽,它也許知道她的去向的。


    手提寶劍,慢慢地向西走去,又走了一會,忽然,他覺著這一帶地方很熟,想起來,那天,初次來到羅天寺與小芳相會,曾因為去得早了些,等得饑餓了,經人指示,來到這西邊的一個小村,名叫“北塢村”,在那裏的一家野茶館,吃過一頓油鹽餅,對了,想起來了,那家野茶館,很幹淨,賣麵賣飯,掌櫃的是個老頭兒,還有個老婆兒,跟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那姑娘長得沒有小芳好看,臉可也不像盧寶娥那麽黑,說話的聲兒很好聽,會烙餅,烙的油鹽餅那麽香,還會烙蔥花餅……對了,想起來了。現在再去一趟。反正我也不多看那姑娘一眼,我也不忍得在這時候,叫別的女人烙餅給我吃,我寧可餓!我隻是得到那裏去打聽打聽小芳的下落。於是他就向前走到北塢村,這風景優美的小小村莊,十分的清靜,家家屋頂炊煙縷縷,所以門外倒都沒有什麽人,那家野茶館,門外的涼棚下也沒有客人,會烙餅的姑娘,提著一隻木捅,正要往外傾倒髒水,這茶館的窗裏邊,黑忽忽的,矮房有幾間,還有後院,有個光脊梁的小孩,拿著一根竹竿趕出兩隻豬來,喝外邊的剛才倒的髒水。


    提著空桶的姑娘,看了劉得飛一眼,半跑著就要迴去,劉得飛到了涼棚下,想要找那掌櫃的老頭兒。他於是注意的,向窗裏邊一看,見屋裏一張桌子旁,有一個女客人,正在手裏捧著碗吃麵,他一看,不由得驚訝了,可是趕緊就退迴身來,屋裏的女客人卻當時就放下了麵碗,跑了出來,瞪著眼向他尖聲的問說:“喂!劉得飛!你也上這兒幹什麽來啦?”


    劉得飛不言語,因為這女人正是盧寶娥,他不願意理她,同時心裏可又覺得詫異,因想:她怎麽也到這兒來啦?真倒黴!我沒找著小芳,倒找著了她,於是轉身就走。盧寶娥卻追上來“喂喂”叫著,並且說:“你是特為找小芳來的不是?告訴你,她現在這兒啦!”劉得飛止步驚問著說:“是嗎?”然而用眼去看,見盧寶娥斜瞪著眼睛隻是笑,劉得飛就知道她是信口瞎說,她現在穿的是青色瘦袖的衣裳,青色緊褲腿的褲子,花鞋上沾著不少的土,頭發也象沒得功夫梳,腰係著一條青綢子,插著一把短刀,旁邊還有一個煙袋荷包似的,大概是她的鏢囊!這個打扮兒可真古怪,更不明白她為什麽跑到這兒來吃麵,於是就問說:“你上這裏來幹什麽?”盧寶娥笑著說:“我也是找小芳來了,因為我知道昨晚上你在那廟門前跟那小丫鬟叫喊了半夜啦!”劉得飛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在那廟門前,似乎聽見身後有人笑了一聲,可是我卻沒看見人,那一定就是她了。昨夜,我越牆出城時,她必定是時時在暗中跟著我,這丫頭的本事可也太大了,歎了口氣,就說:“你既都知道,那也很好!你把她找著,我就謝謝你!”盧寶娥卻“哼哼”冷笑著說:“你謝謝?哼!我幫了你多少次的忙?救了你多少迴?你竟是鐵麵鐵心,走江湖像你這樣兒也交不著朋友。何況你,你又是給過我訂禮?……”劉得飛瞪著眼說:“什麽?你再說?”盧寶娥繃著臉兒說:“就是那小如意,現在我還帶著呢,你拿不迴去,你就永遠不能不認賬說你沒訂過親……”劉得飛真氣得要掄起劍來。盧寶娥一拍胸脯,說:“你別拿寶劍來嚇人!我盧寶娥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我不怕你,我隻是還不願意用鏢打你就是啦!”劉得飛卻又歎氣,說:“你不要這樣厲害!你要能夠找著小芳,無論她是死是活,你就替我找一找,我也好放了心,不然,你的叔父叫你迴城裏去了,你就快迴去吧!”盧寶娥又冷笑著說:“要找小芳容易,可是活的已經沒有了,隻剩下死屍啦,死屍這時候也許……”劉得飛不禁大吃一驚,說:“怎麽?她真是已經死了?”盧寶娥說:“昨晚她要投河沒有投成,被我看見啦,我不但沒去拉她,反倒遠遠地給了她一鏢……”劉得飛舉起寶劍,厲聲問說:“是真的?”盧寶娥微微笑說:“可不是真的嗎?我自己還能往我自己身上攬人命官司嗎?所以我今兒很痛快,在這地方玩了半天,玩餓了,我就去吃飯,吃完飯我還想走迴羅天寺.因為那小丫鬟是我救出來的,我還得把她送迴去……”劉得飛還有點不敢信她的話,又問說:“小芳的死屍在哪裏呢?”盧寶娥指著說:“在河裏了,你自已去找吧,我沒那麽大的功夫給你去找,你要是不服氣,可以到城裏上衙門告我去,我承著;不然你就到敬武鏢店我叔父盧天雄的家,你劍來我劍擋,刀來刀迎,使鏢還不算女好漢!……”此時,劉得飛的寶劍“刷”地就向她砍來,她卻立刻就抽短刀相迎,“當”的一聲,驚人的響亮,劉得飛又將劍對準了她的胸膛,厲聲問說:“你快說真話!小芳是真死了沒有……”這時候茶館裏的老掌櫃,老婆兒.全都跑出來了,那個會烙餅的姑娘更顯出十分驚惶,盧寶娥卻依然笑著,用手中的短?丁暗鋇薄鼻米帕醯梅傻謀劍,說:“我們在這兒打架,多麽叫人笑話,你要有本事,可以跟我來!”說著她也不再吃她那碗麵了,卻轉身往村外就跑,劉得飛手提寶5淖煩雋舜遄櫻隻見盧眡鷦誶埃兩隻小腳幾乎不沾地,身子就像被風吹著似的,跑得快極,隨跑隨還迴頭,揚起她的短刀,冷笑著a醯梅梢幻嫣岱雷潘的暗器,一麵還在後緊追,眼看就要追到羅天寺了a醯梅杉前麵跑著的盧眡穡就像是向他開玩笑似的,還直叫著說:“來!來!你有本事嗎……?br>


    劉得飛反倒止住腳步,心說:我別上了她的當,她說她用鏢打死了小芳,那話也未必靠得住,這丫頭說什麽話都是假的,她也許故意氣我,叫我著急,因為,拿她的本事來說,她要是想害死小芳,何必等到昨天,昨天晚也不能這麽巧,她跟我全是半夜裏出的城,怎麽小芳就單叫她遇見了?她說的話不大對,我本來夠傻的了,論起心眼來,我真鬥不過女人,我別再上她的這個當啦!”


    此時,前麵跑的盧寶娥,已沒有了蹤影,劉得飛也不想再去追她,就暗暗地歎氣,心說:完了!小芳的下落是沒法子再找啦,盧寶娥即使就是殺害小芳的兇犯,我也用不著去找她報仇,總怪我,沒有我,小芳還在韓金剛的家裏,盧寶娥也還在張家口,我不但把她們都害了,還害了我的師父,現在我應當自刎,才算對得起這些人。可是那也無用,我應當現在就進城,到衙門投案,給韓金剛抵命,救我師父出來,對的!還是師父要緊,我豈能叫師父他老人家去替我坐牢?給人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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