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們四人的功力而言,即使處在冰天雪地之中,赤身而臥,隻怕也不會感到寒冷,而今竟然禁不住牙關打顫,四人心中皆是奇異無比。


    震海龍侯一元心中一動,突然脫口叫道:“啊呀,不好了!”


    三人見他似是語出有因,齊聲發問。侯一元道:“我曾記得九尾妖狐孫豔,昔年曾對我說過,說她父親之所會揀中昆侖絕頂,作為長久居住之所,不僅是因為山上氣候,四季如春,而且因為絕頂之上,另有一個洞穴,深不可測,洞穴下半部,便是亙古不化的萬年玄冰,而洞穴底部,又有一塊玄冰的冰精,其冷無比,但如果能采了上來,放在烈火之中,燒它七七四十九日,則可將冰精寒氣,驅散一半,雖然仍是極冷,但是卻不至於觸體即死,若鑄而為床,習武之士睡了,練起功來,可事半而功倍,必是此洞了!”


    侯一元講得極快,可是他們下墮,也是極快.轉眼之際,抬頭一望,已然隻剩下了月亮也似的一小圓圈亮光,也不知跌了多深。


    而且,那不斷襲到的寒氣,也更厲害,侯一元講完,耶律寶伸手一摸,正摸的洞壁之上,手才碰了上去,以他那麽深湛的內力,猝然不防,竟也一時之間,連打了三個冷震!


    不由得失聲道:“二哥,你講得不錯,必是此洞了,玄冰已然如此厲害,那冰精隻怕當真人一碰上便為之凍死的了!”


    四人的心,都向下一沉,心想不在那山腹之中,被熔了的鉛汁燒死,但是卻仍免不了在此,被萬年玄冰的冰精凍死!


    一齊長歎一聲,自歎臂無雙翅,再也不能逃脫這次劫運!


    怎料他們歎聲未畢,事情卻又出了變化,隻聽得“拍拍”兩聲,他們四人的一下墮之勢,竟然在突然之間,被一種極大的力量止住!


    四人心中,均是不明所以,侯一元從懷中措出火摺子來,連晃數晃,卻連一點火星也沒有。卜源道:“二哥,此處太冷,硫磺未難以燃著,你放在身邊,暖上片刻,或可打著!”


    侯一元忙將火摺子貼肉而放,過了一會,取出來連幌三幌,才得幌著。


    火光一亮,四人不禁呆了。


    他們數十年來,走南闖北,什麽樣的奇景,未曾見過?


    但是眼前的景色,他們卻從來也未曾見過,而且其奇幻之處,當真是做夢也不容易想到!


    隻見那洞穴,已然比初跌下時,小了許多,他們之所以停止跌勢,是因為橫梁止住了洞壁所致。而洞壁上,則全是不知是多厚,黑光閃閃,火光照耀之際,又幻出各色奇幻光彩的玄冰。


    那玄冰經光一照,象是鏡子一樣,映得他們四人,須眉畢現。


    而正因為四麵皆是玄冰,所以乍看去,洞穴之中,像是有不知多少個鬧天四龍!


    向下望去,隻見尚有三二十丈,才到洞底,洞底一片銀光,耀目生輝,不問可知,發出那片銀輝的,正是萬載玄冰的冰精!


    四人不禁鬆了一口氣,互相對望,心中均暗叫命不該絕。


    可是處在身在這個洞穴之中,卻也是萬萬無法,向上爬去。


    如果那橫梁,不是在他們才下洞時,便被撞斷了一尺,則一定早在二三十丈之上,便已然不再下降。在那地方,尚未到得玄冰層,他們四人就算一寸一寸,以絕頂輕功,向上移動,也還有希望出得這個洞穴去,重見天日。


    但這時候,他們卻已然來到了玄冰層下,二十多丈,那二十多丈,洞壁全是玄冰,身子一碰了上去,便是全身皆震,如何貼著玄冰,使展輕功?


    四人的心頭,剛鬆了口氣,不禁又沉重起來,就在此時,火摺子突然熄滅,四周圍重又恢複黑暗,隻有頭頂上,有眼睛大小,那麽一點亮光!


    四人心頭,俱都感到悶鬱之至,另外一方麵,他們離那塊玄冰的冰精,隻不過三二十丈,寒氣襲到,他們也要運氣抵禦,因此誰也不說話,冰洞之中,隻是死一樣的沉寂!


    過了半晌,耶律貝才道:“等到老怪物七七四十九日傷養好時,隻怕我們已在這個洞中,凍成成四具僵屍了!”說著,苦笑了幾下。


    耶律寶也跟著笑了一下道:“後世怕有人會下這洞來,采取萬年冰精,我們何不在玄冰之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卜源哈哈大笑,道:“三哥,你好興致啊!就算我們留下了姓名,沒有了性命,又有何用?況且那玄冰之堅,尚在鋼鐵之上,如何留宇?”


    侯一元長歎一聲道:“三位兄弟不要講笑了,都是愚兄不好,累你們送了命!”


    耶律雙龍長嘯一聲道:“二哥,你這話如同放屁,若小是如今被困在洞中,我們非要和你大戰三百合,弄個明白不可!”


    侯一元道:“三弟,四弟,我知道你們義重如山,在心中絕不會怪我,但是我卻非常負疚,我想……我想……”講了半晌,卻講不下去。


    卜源道:“二哥,你想什麽?”


    侯一元道:“我想,這個洞穴,既然如此之深,我們要爬上去,已然萬萬不能,但或則洞底下,恐怕會有通道,要以逃生,所以我想躍下洞底,看一個究竟,也比困守在此的好!”


    卜源知道侯一元的為人,連忙一把將他拖住,正色道:“二哥,我們當初結義,共是八人,如今已隻剩下了四個,若不是為了青冥祖魔未除,周少主未成人,本已不想再活下去,但是我們四人,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卜源這一番話,當真是講得聲淚俱下,感情充沛,侯一元長歎一聲,道:“七弟,就算我下去看個究竟,也不至於就死!”


    卜源道:“如今我們離開那塊冰精,尚有三二十丈,已然冷成如此,你一躍了下去,跌在冰精之上,難道還會有命?”


    震海龍侯一元黯然無語,卜源又勸道:“二哥,我們如今在此,雖然無法可施,但是以我們的功力而論,至少也可以捱上十天八天,在這十天八天中,焉知沒有變化?隻要有一線生機,便不能放過,若是我們就此死去,豈不是便宜了老怪物!”


    耶律雙龍齊聲道:“老七說得是,我們死了,隻是便宜了敵人!”


    無論是在苦難還是在歡樂中,時光總是那樣無情而又公正地逝去。


    他們四人,在冰洞之中,望著頭頂的那一個小白點,暗了又亮,已經七次之多,也就是說,他們已然在洞中捱過了七天!


    在這七天中,他們四人,不但水米未進,而且還要不斷運本身真氣,與那極寒之氣相抗。


    四人雖然全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但也是再難以支持下去了!


    他們一聲不出地坐在那橫梁之上,已然感到隨時可以跌了下去,葬身在這個冰洞之中!


    他們剛跌進洞中時,便已無法爬出去,這時候,更是沒有辦法可想了!


    除非是有奇跡出現,否則,他們四人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


    如今,作書人暫時擱下鬧天四龍,在那冰洞之中,是否會有奇跡出現,救了他們性命一事,暫時不表。卻說孟瑞和林紫煙兩人,在“閻王洞”的石室之中,服了巴蛇的兩團內丹,兩人還隻當可以增進功力,怎知道服後不久,正要出那石室,去尋找柴宗訓和火鷲時,卻突然摔倒在地。


    一倒在地上,兩人俱都感到四肢百骸,似乎已不再屬於自己所有,連一動都不能動,尚幸孟瑞倒下去的時候,是微微側著身子的,所以兩人總算還能夠四目交投,互相望見。


    他們心中,俱都知道,自己突然之間,不能動彈,一定是服了那兩團物事的結果。


    可是此時知道,卻已經遲了,那兩團物事,既已服下,怎麽還吐得出來?


    過了好一會,兩人隻感到困倦無比,不由自主的瞌上了雙眼,竟然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睜開眼來,四肢仍不能動彈,而且身上,像是有幾萬幾千雙螞蟻,在蠕蠕爬行一樣,癢不可當!


    癢是最難受的一種感覺,比痛尤甚。這時候,兩人身上的癢,簡直是鏤心入肺,等於是在受最嚴酷的酷刊,若是可以行動,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身子,抓成稀爛!


    固然那樣子會使他們不複人形,但是總比那種難受的奇癢,來得好些。


    兩人的眼神之中,全部流露出痛苦無比的神色,全都知道對方身受的,和自己一樣,林紫煙不但身上奇癢難忍,苦痛已極,心中更是苦痛。


    她後悔自己既然誤服了那團綠色的物事,還要逼孟瑞服了下去,以致累得他也與自己,受同樣的痛苦!不到三個時辰,兩人已然被渾身上下的奇癢,折磨得奄奄一息。


    兩人幾乎已經同時決定,不再忍受那種苦痛,而以本身真氣,逆轉逼住奇經八脈,將奇經八脈,盡畢震斷而亡。


    但這時他們卻連想死,都沒有可能,因為他們早已精疲力盡!連本身真氣,都無法運轉,更遑論逆運真氣,震斷經脈!


    兩人的氣息,漸漸地沉重起來,孟瑞的心中,絕未對林紫煙有絲毫責怪,他眼神雖然苦痛之極,但是卻也深情之極!


    林紫煙自分必死,她也了解到了孟瑞眼中的意義,如果她能夠不死的話,她願意盡一切可能,去愛孟瑞,但如今卻難免一死了!


    正當兩人,已經感到絕望的時候,兩人突然聽到“拍”地一聲。


    接著,人影一閃,一個人已然站在他們兩人的中間。那人既然站在他們的中間,兩人自然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一看之下,兩人都各自在心中長歎一聲,暗道:“當真是死期近丁,連鬼都看得到了!”.


    那個突然躍入洞來的人,與其說是“人”,倒真不如說是“鬼”,還來得恰當些。


    隻見他渾身上下,全被閃閃發光的黑衣裹著,連頭臉全都緊裹在內,隻露出一對眼睛。


    武林中人,奇裝異服的本多,鬼隱仙師,秦惑師徒兩人,一以白布條,一以黑布條,裹著自己,看來也像是鬼一樣。


    但是鬼隱仙師和秦惑兩人,不論如何譎異,看起來,總是四肢齊全的人。


    而眼前這個人,卻隻有一條腿,一條手臂。


    當他手下垂,貼住身子的時候,簡直就是一條黑色的柱子,那裏有人的樣子?


    隻見他雙眼向林紫煙望了一眼,又轉過身去,向孟瑞看了一眼。


    兩人和他目光相觸,俱都感到這“人”的眼光,像是十分熟悉,但是在相識的人中,若是有一個隻有一條腿和一條手臂的,當然不會忘記,那裏會想不起來的道理?


    那“人”望了兩人一眼之後,手在腰際一抹,“唿”地一聲,手中已然多了一條長約五尺,細如手指,漆也似黑的軟鞭。


    軟鞭才一出手,順手一鞭,便向孟瑞抽了下去,下的手極重,抽在孟瑞身了,“吧”地一聲,孟瑞身子雖不能動,但是也全身震動丁一下。


    林紫煙看在眼中,心痛之極,那人手臂一圈,一個轉身,雖然隻是單足,但是轉動得也異常靈活,才一轉過,“刷”地一鞭,又向林紫煙抽到,正抽在林紫煙的前胸上!


    林紫煙隻感到一陣劇痛,透體而過,全身也不由自主地震動了一下。


    可是她卻立即再希望那人多鞭自己幾下,同時,也明白了那人絕不是壞人,而正是自己的救星!


    因為,那陣劇痛之感,傳入體內之際,已然折磨了她三四個時辰的奇癢之感,卻也同時被止住,林紫煙反倒感到精神一振!


    那人鞭了林紫煙之後,又是一鞭,抽到了孟瑞的身上,左一鞭,右一鞭,足足將兩人鞭打了近一個時辰,一鞭比一鞭有力。


    兩人身上的那股奇癢之感,早已因為那人的鞭打,而消失殆盡,每一鞭鞭了上來,隻覺得奇痛無比,可是著鞭之處,卻又無傷痕。


    每人又捱了十餘鞭,兩人同時“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那人一聽得兩人出聲,立時停手,一個轉身,便向石縫之中穿出。


    兩人同時叫道:“恩公留步!”


    可是那人隻在石縫口上,略停了一停,人影一閃,便自不見。


    林紫煙和孟瑞兩人互望一眼,劫後重生,兩人心中,皆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各自叫了一聲,隻覺得體內真氣,如狂泉洶湧,心知因禍得福,連忙不再言語,潛心練起功來。


    一練功,便不可遏製,足足練一日一夜,才感到真氣充沛,和以前判若兩人,俱知道兩日之間,雖然忍受了非人的苦痛,但是功力增進,卻也是非同小可,睜開眼來,一躍而起,兩人情不自禁。緊緊地擁在一起,好久好久,才分了開來!


    孟瑞喜道:“紫煙,我們所服的,果然是巴蛇的內丹,如今功力陡進!”


    林紫煙一呶嘴,道:“還說呢!剛才那麽難受的感覺,難道你就忘了?當時,我恨不得自己將全身,抓個稀爛!”


    孟瑞迴想起昨天的情形來,雖然奇癢已止,但是一想起來,餘怖尚在,忙道:“紫煙,要不是那個黑衣怪人救了我們,隻怕我們早已死了!”


    林紫煙道:“對啊,他救了我們,卻連個名字也不留下,便自走了!”


    林紫煙側頭想了一想,道:“瑞哥,你可覺得那人的眼神,甚是熟悉?”


    孟瑞道:“對啊,我也剛想到這一點,但是我們的熟人之中,哪有一個這樣的人?”


    林紫煙想了一會,覺得莫名其妙,孟瑞笑道:“別再想了,我們快出去吧!”


    兩人早已心靈相通,相視一笑,便出了石室,仍然來到那山洞之中,隻見老遠一團金光,正是開天斧所發出來的,走過一看,地上橫著三條巴蛇,其中一條,頭上仍然嵌著開天斧。


    林紫煙將斧取了下來,心中一動,道:“瑞哥,那巴蛇腦中,既有丹元,能助長功力,我們何不再取而服之?”孟瑞道:“紫煙,那種奇癢難熬的感覺,你難道還沒有受夠?不要貪心,留了給有緣的後來人罷!”林紫煙吐了吐舌頭道:“不錯!”


    兩人手拉著手,出了山洞,隻見正是大白天,林紫煙不禁惑徨,道:“瑞哥,我們到哪裏去呢?”孟瑞一時之間,倒也不知怎樣迴答才好。


    林紫煙雙眼滿含深情地望著孟瑞道:“瑞哥,依我說,我們先赴中原,再到海邊,買船出海,就在海上尋一個再也不會被人發現的小島,就在島上終老,又平靜又不會被我外公追到,你說可好?”


    孟瑞想了一想,麵色神肅,道:“紫煙,好當然是好,但是──”


    林紫煙忙道:“瑞哥,你難道不想永生永世,和我廝守在一起?”


    孟瑞道:“我當然想,但我是父母血仇未報,此是其一,而且武林之中,正因為青冥祖魔等人的胡作非為,而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我們如果置身事外,似乎於情理上,也說不過去!”


    林紫煙翹起了嘴,道:“瑞哥,解除武林劫難,自然有大俠們致力,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孟瑞笑道:“紫煙,孔聖人說得好,‘舜何人也,禹何人也,有誌者皆若是。’哪有什麽天生的大俠,我們如果不置身事外,說不定也可以千秋留名!”


    林紫煙被孟瑞一番話,說得無話可說,一個轉身,道:“不理你了,到什麽地方去,就由你來決定吧!由得你去!”


    孟瑞見她憨態可掬,不由得失笑,道:“若是依我的主意,最要緊先找鬧天六龍,才能和他們共同商議,應該如何作為!”


    林紫煙一聽“鬧天六龍”四字,心中便嚇丁一跳,道:“若是這樣,那還是由我來作主,來得好些,不要你作主了!”


    孟瑞奇道:“這又是為什麽?”


    林紫煙秀眉微蹙道:“瑞哥,你有所不知.我和鬧天八龍,本就有極深的淵源,但是我卻離開了他們,這已然是離師叛道了。再加上他們從小,便作主與我配給了周少主,隻怕到時見了他們,你也會要後悔莫迭,怪我不早說哩!”


    孟瑞本是老實人,聽林紫煙如此說,也不禁一怔。他此時和林紫煙兩情相悅,怎肯失去她?呆了半晌,道:“原來有這等事?”


    林紫煙道:“是啊!我們還是不要去找他們罷,若是找到了,隻怕更麻煩!”


    孟瑞歎了口氣道:“既是如此,鬧天六龍,也就隻好暫時不去找他們了。但是我想……我想你婚姻之事,若自己真的不願,實在也不能勉強!”


    林紫煙也知道要是她自己真的不願,也不能強迫她和周少主成婚,她不願見鬧天六龍,乃是為了她離師叛道,見了他們必受重責!因此聽得孟瑞如此說法,連忙道:“瑞哥,你又錯了,你才不知他們的脾氣哩,在明明莊上,我為什麽硬走了出來?就是因為他們逼得我太厲害!”


    林紫煙究竟是一個調皮的姑娘,所謂江山好改,本性難移,這時候,她又對孟瑞撒個不大不小的謊,嚇孟瑞一下。


    孟瑞果然為她騙信,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到中原,再作打算如何?”


    林紫煙道:“當然隻好如此,就算我們見到鬧天六龍,也要遠遠地躲開!”


    兩人在談論之中,還是稱“鬧天六龍”,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鬧天六龍,此時已成了鬧天四龍,而且已被困在冰洞之中!


    兩人計議定當,繞著山峰,團團轉了一轉,未發現柴宗訓和火鷲的蹤跡,便啟程向中原而去,一路東行,兩人有說有笑,絲毫也不感到寂寞,走到第四天,剛來到了沙漠之上。


    中國的西域各地,原有不少沙漠,為旅途所必經,兩人在沙漠邊上,停了下來,打了幾頭黃羊,剁下皮來,以羊骨作針,羊腸作線,縫了幾個水袋,裝滿了清水,便向沙漠中走去。


    又走了半天,忽然看見前麵,有好幾輛車子,正向西馳來。


    林紫煙向自己縫製的水袋一看,水已然漏去了一半,道:“正好,碰到了客商,何不向他們討幾個水袋?”一麵說,一麵迎了上去。


    孟瑞知道,如果客商敢以在沙漠之中行走,一定有武林高手保護,唯恐林紫煙闖禍,因此連忙跟在後麵,那幾輛車子,前進之勢,本極迅速,再加兩人,向前迎去,接近得更快。


    一晃眼間,已然互相看見,林紫煙向?在最前麵的那輛車子一看,不由得“啊”地一聲,突然蛌共磺埃道:“原來是他?”


    孟瑞見她突然停止了腳步,也不禁一怔,道:“紫煙,是誰?”


    林紫煙並不迴答,手在腰際一探,已然將開天、辟地雙斧,抓在手中,卻將開天斧,遞給了孟瑞,道:“瑞哥,廝殺難免,小心點!”


    孟瑞抬頭看去,隻見一輛車上,坐著一人,那人裝束,譎異詭怪之極,全身盡皆綁著黑色的布條,孟瑞卻不識得那是誰,可是第二輛車子,接踵而至,車上一人,一身火也似紅的長袍,卻一望便知,正是南海離火島,少陽神君!


    孟瑞一見少陽神君,心中一凜,因為林紫煙便是為少陽神君的事為火焰彈所傷,如今竟又遇上,當真是冤家狹路!


    第三輛車子,皆無車廂,唯獨第四輛車子,卻是有車廂的,布簾低垂,也看不清車中坐的是何等樣人。林紫煙打橫跨出一步,和孟瑞並肩而立,低聲道:“瑞哥,那身上裹著布條的人,叫作鬼隱仙師,最不是好東西,唿神攝魂之法,厲害無比,卻要小心才好!”


    孟瑞一聽,那人竟是邪派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心中又是一凜。說時遲,那時快,四輛車子,已然一齊馳到,在林紫煙和孟瑞兩人麵前,兩三丈處,停了下來,鬼隱仙師雙眼綠光閃閃,望了林紫煙一眼,陰惻惻笑道:“原來是你!”


    後麵的少陽神君,已然手在車身一按,疾飄下車來,在沙上滑前丈許,厲聲道:“小丫頭,你將火鷲,弄到哪裏去了?”


    他雖是沙上,滑身而過,可是沙漠之上,卻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可知少陽神君輕功之高,實也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林紫煙在禁城之中,為他的子母火焰彈所傷,若不是火鷲舍身救出,隻怕早已性命不保,一見他心中便有氣,她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立即反唇相機,道:“笑話,火鷲是你離朱宮中的神禽,天下誰人不知,怎麽反倒問起我來了?”


    少陽神君,為人性烈如火,而且極是自傲,一聽林紫煙出言不遜,立時大怒,暴喝一聲,斥道:“小女娃,還敢口硬?”五指如鉤,“飆”地一抓,便向林紫煙抓了過來!


    林紫煙早知道自己話一講完,少陽神君一定會立即出手,因此早有準備,不等少陽神君抓到,手中辟地斧已然疾揮而出!


    斧一揮出,卻連林紫煙自己,也吃了一驚,原來她隻是順手一揮,卻不料不但帶起了一股極是強勁的狂風,將地上的黃沙,卷起了丈許高下的一根沙柱,而且還將斧頭,揮出了“嗡”地一聲!


    林紫煙自從離開石室以後,也沒有和人動過手,隻知道自己功力精進,卻未嚐料到,在幾天之中,竟會進步到這種程度!


    因為“開天辟地斧說”中,載得極是明白,那開天辟地斧法,招式雖然神妙,但如果沒有極深的內力,總是難以發揮它的妙用。一定要等到內力深湛,到了順手將斧揮出,便會發出“嗡”地一聲之際,方是斧法到了極高的境界!


    以前,不論林紫煙如何出力,雙斧揮出,總是沒有聲音,這隻當根本沒有可能,但這時候,一斧揮出,竟然發出了“嗡”的一聲,悠悠不絕!


    林紫煙心中一喜,辟地斧更是使得順利,一招“鴻朦初開”,將少陽神君的攻勢,擋退之後,恨臂一沉,踏步進身,又是一招“混沌一片”,黑光繚繞,漫天斧影中,竟然將少陽神君這樣的一個一流高手,硬向後逼退了三步!


    少陽神君怒吼一聲,道:“好女娃,敢情幾天不見,功力大進了吧!”


    一麵說,一麵雙掌齊飛,招式綿綿不絕,向林紫煙疾攻而至。


    他一見林紫煙時,所發出的那一抓,是根本沒有將林紫煙放在心上,還隻當可以手到擒來,所以隻用一三成功力!


    因此林紫煙連施兩斧,便能將他輕而易舉地逼了開去!但此時,少陽神君覺出對方,已非吳下阿蒙,留上了神,每一招發出,少說也有七成功力,卻不是剛才那樣,容易對付。


    隻見他繞著林紫煙,招式綿綿不絕,從四麵八方,攻了過來,宛若一朵紅雲,繞著一個美貌少女,在飛舞不已,林紫煙雖然一出手便占了便宜,但是也知道對方數十年盛名,必非易與,因此隻是小心應付,將辟地斧法,一招一招,使了出來,一老一少,在沙塵滾滾之中,打得難分難解!


    孟瑞在一旁,一麵留心,唯恐鬼隱仙師,驟然加害,一麵觀看林紫煙和少陽神君動手,隻見少陽神君的攻勢,固然淩厲,但是,卻一點也占不到便宜!


    孟瑞心中,不由得大是欣慰,因為南海離火島少陽神君,享譽武林,垂數十年,乃是武林之中,第一流的人物,但竟然和林紫煙打一個乎手,可知林紫煙的功力精進,實是非同小可。


    而他一方麵欣慶林紫煙功力精進,另一方麵,也為自己而高興。


    因為他自己先受寒蠍噴了一口丹元之氣,又服食了巴蛇的內丹,功力之進展,已絕不在林紫煙之下!


    林紫煙和少陽神君兩人,全都以快打快,幌眼之間,已然三數十招,隻見一個容顏俏麗的少女,和一個滿身如火的怪人兔起鵑落,如星丸跳擲,再加上林紫煙因為對方名頭太大,早已製了辟地斧在手黑氣繚繞,寒光閃閃,實在好看已極!


    三十餘招之後,少陽神君兀自占不到上風,不由得心頭火起,暴喝一聲,隨著他那一聲暴喝,突然之間,忽然從他寬大已極的衣袖之中,發出了“當”、“當”地三聲鍾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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