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郎問道:“你們之中,誰是頭兒,快說!”


    梅花郎不住冷笑著,他冷笑一聲,這些人的身子,便不由自主,抖上一抖,人人神色全惶。


    宋天遠見人人的目光都向他望來,看來是要賴也賴不掉的了,隻得硬著頭皮,聲音發顫,道:“小可……是……玉龍堡……的總……管……”


    他隻講了一句話,可是聲音發著抖,竟斷續了幾次。


    梅花郎冷冷地道:“過來!”


    宋天遠一聽梅花郎叫他過去,雙腿更把不住發起抖來!但是盡管他雙腿發震,他還不敢不向前走去。


    宋天遠的武功也不弱,在初人玉龍堡之前,在武林之中,也頗有些名頭,可是此際他隻向前走出了三步,雙腿一軟,不由自主跪了下來!


    宋天遠一跪下,梅花郎又是一聲冷笑,緩緩地道:“你是這裏的總管?不錯,你不必害怕,我隻要你找一個人,我非但不取你的命,而且還讓你為玉龍堡的堡主!”


    宋天遠呆了片刻,一時之間,他好像身在夢中一樣,不知如何才好。


    宋天遠定了定神,站了起來,又向前走了兩步,在梅花郎身前恭手而立。梅花郎又道:“我向來說一是一,你大可不必猶疑,先起來再說!”


    梅花郎道:“向小玉在堡中,是不是?”


    宋天遠吸了一口氣,道:“是。”


    梅花郎道:“我要找的就是她,將她找出來見我!”


    宋天遠心頭伴抨亂跳,足足有好一會兒,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過了半晌,他才道:“我武功……不高,隻怕不是她的敵手,難以……請她出來。”


    梅花郎道:“你不能叫她出來,帶我進去見她,也是一樣的。”


    謝千駿在梅花郎闖進了玉龍堡之後不久,也掠過了深溝,進了玉龍堡,這時聽得梅花郎咬牙切齒要見向小玉,他心頭也不禁評評亂跳了起來!


    萍水的死訊,帶給謝千駿的哀痛,是難以形容的。


    萍水不論是死在那一個人的手中,謝千駿都會盡一切的可能,去替萍水報仇的,但唯獨萍水是死在向小玉的手中,那卻令謝千駿無可奈何!


    因為謝千駿雖然發現自己對萍水的情極濃,對向小玉絕沒有什麽情愛,但是向小玉究竟曾救過他的性命,他卻無法殺了向小玉來替萍水報仇!


    不但他自己無法下手,這時他聽得梅花郎那樣講,心知隻要一讓梅花郎找到向小玉,那向小玉非遭毒手不可,他的心中也不禁大是緊張起來。


    他忙道:“宋總管,小玉是向堡主的女兒,你……不能出賣她!”


    宋天遠麵色蒼白,向謝千駿望了一眼,隨即苦笑了起來,他一苦笑,他心中在想些什麽,自然再明白也沒有,他是在表示,明知不應該出賣向小玉,但是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下,也非出賣不可了!


    所以宋天遠根本連望也不向謝千駿再望一眼,便道:“是,梅教主請跟我來。”


    梅花郞鋼拐在地上輕輕一點,隨著鋼拐的那一點,他身形向上聳了一聳,雖然他身子還未掠起,可是看那神情,就像他隨時可以飛起來一樣。


    宋天遠已轉身向前走去,謝千駿也就在那片刻間,身形一閃,攔在梅花郎的身前,道:“慢走。”


    梅花郎幽光閃閃的雙睛,斜眼看著謝千駿,冷冷地道:“你上次死裏逃生,難道還想嗜一下修羅血掌的滋味?你當我不會對你下手!”


    謝千駿沉聲道:“我為什麽會以為你不會對我下手?”


    梅花郎雙眼倏地張開,兩道冷電似的眼光,突然向謝千駿掃了過來。他的目光是如此之淩厲,可以說是任何人看到了之後,都會不寒而栗的。


    可是,謝千駿這時卻了無所懼,因為在謝千駿的心中,根本已沒有什麽值得懼怕的事了,本來謝千駿心中最怕的事,便是萍水突然遭受不測。


    現在,他隻當最可怕的事巳經發生了,那麽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所以麵對著梅花郎如此淩厲的目光,他連臉上的神情,也未曾變動一下,反倒是梅花郎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來。


    梅花郎冷冷地道:“你不知道萍水是如何想念你麽?念在萍水分上,我自然也不想對你下手!”


    謝千駿卻答非所問,木然道:“但是萍水死了。”


    梅花郎厲聲道:“剛才也是你說的,萍水是死在向小玉之手的,現在我去找向小玉,你為什麽要阻住我的去路?難道萍水枉認識了你一場不成?”


    梅花郎說到後來,簡直是聲色俱厲,駭人之極!


    連站在謝千駿身後的宋天遠,身子也忍不住又發起抖來,可是謝千駿卻仍然若無其事一樣,他先緩緩歎了一口氣,然後才道:“死者已矣,你還是一”


    他話未曾講完,梅花郎巳一聲怒喝,道:“放屁!”


    隨著他那一聲大喝,他衣袖已疾拂而出,一股極強勁的勁風,向謝千駿當胸疾拂而出!


    以謝千駿的功力而論,如果他勉力要抵禦這一拂,倒也還可以抵禦得住的。但是此際,他根本一點準備也沒有,是以勁風一到,“唿”的一聲他人巳如同斷線的風箏也似,向上直飛了起來。


    他身子一直飛出了丈許,才在半空之中,翻了一個身,落了下來,,當他落地之後,是看到宋天遠和梅花郎兩人,巳然從一個甬道口中走了進去。


    謝千駿足尖一點,連忙跟了進去,當他來到了離梅花郎的身後丈許處時,隻見梅花郎並不迴頭,隻是突然反手一抓,向他淩空抓了過來。


    隨著那一抓,謝千駿隻覺得有一股極大的吸力,向他吸了過來,“唿”的一聲,他人巳向梅花郎撲去。


    電光石火之間,連謝千駿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肩頭一緊,已然被梅花郎五指緊緊抓住。


    梅花郎自始至終,未曾轉過頭來,他把謝千駿抓住之後,冷笑一聲,道:“你要跟我一起進去看看,可得規規矩矩,別胡言亂語,令我心頭火起!”


    這時候,謝千駿的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他知道要憑自己的力量,去阻止梅花郎對向小玉行兇,那是絕沒有可能的事!但是他卻又不想向小玉死在梅花郎的手下,那有什麽辦法可想呢?


    他的腦中,亂成了一團,直覺得耳際嗡嗡直響!


    他實在並不是自己走向前去,而是被梅花郎提住了肩頭,向前直提了出去的。


    梅花郎一手提住了謝千駿,將雙拐全交右手,單手點拐,去勢仍然快到了極點,緊緊跟在宋天遠的身後。


    轉眼之間,便掠出了好幾條甬道,來到了一個院落之前,謝千駿看出那正是自己在玉龍堡中被囚禁了多時的所在,他自然也知道向小玉是在那院子之中,他的心中更是焦急,忍不住髙叫道:“小玉^”


    他本來是想警告向小玉,叫向小玉快快離去的。


    可是,他隻叫出了兩個字,梅花郎的五指突然一緊,謝千駿隻覺得一股大力直撞進了他的體內,令得他幾乎閉過氣去,自然再也難以出聲。


    而就在此際,卻已聽到了院子中向小玉的一下歡唿!


    隨著那一聲歡唿,隻見院子門口,人影一閃,向小玉已掠了出來,她滿麵笑容,道:“你終於一”看她的樣子,像是聽到了謝千駿的一下叫喊,以為謝千駿又迴來找她了,是以她才歡喜莫名,迎了出來一樣。可是她才一出來,卻立即呆住了!


    她已看到了梅花郎!也看到了謝千駿被梅花郎提著!


    是以她那一句話,隻講了三個字,也難以再講下去,刹那之間,她麵上的血色,退得幹幹淨淨!


    向小玉在刹那之間,整個人如同石頭人一樣,站立著,麵色蒼白,嘴唇在發著抖,她除了嘴唇在發抖之外,甚至連眼珠也是發亮的。


    梅花郎冷冷地道:“想不到吧!”


    向小玉這才緩緩地吸進了一口氣,她雖然已緩過了一口氣來,但是她臉上卻仍然是一片死灰色。


    梅花郎手一鬆,將謝千駿放了下來,向小玉忽然向謝千駿問了一句,道:“是……是你帶他來的?”


    謝千駿搖了搖頭,梅花郎已然道:“別廢話,小玉,你殺了萍水?你竟對萍水下了那樣的毒手?”


    向小玉乍一看到梅花郎,心中的駭然,實在是難以形容的。


    可是,梅花郎不向她查詢在洛陽聚仙居中發生的事,卻隻問她是不是殺了萍水,這不禁令得向小玉為之愕然,不知道是什麽原故。


    但是向小玉究竟是十分聰明的人,她立即明白了!


    她明白梅花郎自始至終,不知道在聚仙居中,用那柄毒匕首,向他下手的竟不是萍水,而是自己!


    向小玉再吸了一口氣,她旁敲側擊地問道:“何副教主好麽?”


    她什麽人也不問,隻問何求,那正是她的聰明之處!


    因為如果何求沒有事,那就更證明她的猜度不錯,梅花郎根本不知向他下手的究竟是什麽人!


    梅花郎悶哼一聲,道:“我問你是不是害了萍水,你又找上何副教主做什麽?”


    向小玉雖然未曾得到梅花郎的直接答覆,但是梅花郎既然還稱何求為“何副教主”,可知何求安然無恙了。


    向小玉緩緩地道:“是的,我殺了她!”


    聽得向小玉那樣講,謝千駿的心頭又是一陣傷痛,忍不住伸手扶住了柱子,幾乎就要跌倒在地!


    梅花郎也立時“嘿嘿”冷笑了起來,他的冷笑聲十分淩厲,隻見他一步一步,向向小玉逼了過去,每逼出一步,他鋼拐點地,便發出驚心動魄的錚錚聲來。


    丨


    他逼到了向小玉的近前,才一字一頓,道:“好,你倒承認得爽氣得很!”向小玉的神態,這時反倒鎮定了起來,她冷冷地道:“梅教主,真奇怪,你居然未曾死在聚仙居中!”


    梅花郎的身子陡地一震,喝道:“你也知道了?”


    向小玉道:“天下皆知,何獨是我一個人知道!”


    謝千駿聽得他們兩人那樣講,隻是隱隱覺得事情一定是和萍水有關的。但是他一直在玉龍堡之中,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以他隻是瞪大了眼,想在兩人的話中,聽出些名堂來。


    梅花郎又道:“你是在什麽地方遇到她的,說!”


    向小玉信口開河,道:“就在洛陽城外,她見了我,還十分得意,說她已誅了元兇,我十分吃驚,指責了她幾句,她一”向小玉才講到這裏,梅花郎便巳嘿嘿冷笑了起來,道:“我死了,你還不髙興麽?怎會指責她?”


    向小玉何等精靈,早知自己一說,梅花郎一定會如此責問自己的,是以她也早已想好了答案,她立時道:“如果你是死在我的手中,我自然髙興,但是,萍水卻是你的女兒,你是他的父親!”


    謝千駿聽到這裏,忍不住叫嚷了起來,道:“你們兩人在說些什麽?”可是向小玉梅花郎兩人都全然不理會他,隻聽得梅花郎道:“後來……又怎樣,你們動手了?”


    向小玉道:“是。”


    梅花郎又“咯咯”怪笑起來,道:“就算你們動手,萍水的武功在你之上,死的應該是你,而不是她!”


    向小玉道:“本來是這樣,但是她畢竟做了虧心事,心中發虛,是以她一麵打,一麵想走,被我無意之中得了手,那卻怪不得我!”


    謝千駿實在無法明白向小玉和梅花郎兩人在說些什麽,但是他卻也隱隱感到,向小玉所說的一切,一定是一個極大的誣害萍水的陰謀!


    謝千駿立時道:“小玉,你別胡說,萍水……她會做什麽虧心事?她決不是作虧心事的人,你別胡說!”


    向小玉冷笑了一聲,道:“你問梅教主就是!”


    謝千駿立時向梅花郎望去,隻見在梅花郎的臉上,現出十分沮喪的神情來,他長歎了一聲,並不說話。


    謝千駿在聽到了萍水的死訊之後,心中已然難過之極,這時在聽得向小玉如此說,心中更是悲憤莫名,突然向梅花郎走了過去,大聲道:“她做了些什麽?你告訴我?她為什麽要怕小玉?”


    梅花郎望著謝千駿,他的目光,就如同是兩柄利刃一樣,可是謝千駿卻了然無懼,依然挺身而立,過了好半晌,梅花郎才道:“你問她做了什麽事?她用一柄毒匕首,想將我殺死,但卻未成功!”


    謝千駿一聽,全身陡地一震,但是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梅花郎立時大怒道:“你笑什麽?說!”


    謝千駿道:“我笑你還是她生身之父,連自己的女兒是怎樣一個人,你也不知道,還不可笑麽?”


    梅花郎怒道:“什麽意思?”


    謝千駿緩緩地道:“萍水雖然恨你,但是她卻也決計不會對你下那樣的毒手,那是你弄錯了,絕不是萍水,萍水為人,我比你要清楚得多!”


    謝千駿那一番話,說得十分不客氣,可是梅花郎聽了之後,他麵上的怒意,反倒漸漸消退了,而換之以十分疑惑的神色,望定了謝千駿。


    在那刹間,他並不是隻有望著謝千駿,而是將當日在洛陽聚仙居內所發生的事詳詳細細想了一遍。


    他將事情想了一遍之後,便覺得謝千駿所說的十分有道理,因為他根本自始至終,在那天晚上未曾見過萍水一麵!


    而且,他也想起了很多別的可疑之點來,何求的驚惶神態,萍水逃得如此之快等等,都在他心頭湧了上來。


    然後,他的目光,緩緩朝著向小玉移去,突然之間,定在向小玉的身上不動,令得向小玉的身子震動了一下,梅花郎才道:“小玉,那是你!”


    這五個字,在向小玉聽來,簡直如同五個響雷一樣!


    她的臉上立時泛起了一片死灰色,她雙手搖著,可是卻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隻是搖著手,身子向後慢慢地退著。


    梅花郎的雙目直視著向小玉,他說話的聲調十分緩慢,但是他講出來的話,每一個字都是震撼人心的。


    他道:"小玉,那是你,你和何求串通,由你假扮萍水來殺我,對不對?


    萍水呢?萍水在什麽地方?"


    向小玉一直向後退著,梅花郎則身形飄動,向前逼了過去,退出了五六步,向小玉退到了牆前,巳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了,她才道:“不對,不對!”


    梅花郎冷笑著,道:“小玉,你不必再抵賴,這種事,隻有你才做得出來,萍水是做不出來的!”


    向小玉尖聲叫道:“她做得出的,她恨你,她和她母親一樣恨你,她要殺你,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謝千駿大聲道:“不對,萍水雖然恨他,卻決不會殺他,你是怎樣殺萍水的?”


    謝千駿的話,向小玉連迴答的機會也沒有,因為那時,梅花郎巳緩緩揚起手來,他的手掌心,在刹那之間,變得血紅,像是有一大團鮮血,立時可以滴下來一樣,而那股向向小玉的鼻端直撲過來的血腥味,也令得向小玉幾乎逼過氣去!


    向小玉一看到梅花郎已蓄定了修羅血掌的掌力,她心頭實是駭然之極,她忙叫道:“別下手!別下手!”


    梅花郎想是心中恨到了極點,是以他手掌揚起之勢,十分緩慢,而且他臉上的神情,也極其狠毒。


    向小玉一叫,他“桀桀”怪笑起來,道:“這時候,你再叫別下手,那可太遲了,你不記得在白馬寺中,我曾對你說過什麽來?我要你再別讓我見到你,你非但重迴洛陽,而且還來害我!”


    向小玉尖聲叫了起來,道:“那……不關我事,是何求逼我那樣做的!”向小玉這樣一叫,梅花郎不禁為之陸地呆了一呆!


    但是,梅花郎卻立時發出了一下冷笑,道:“原來是這樣,那他也免不了要吃我一掌,但是下手的是你,你也休想逃得過我的一掌!”


    他一麵說,一麵手掌已漸漸壓了下去,那股觸鼻而來的血腥味,令得向小玉的五髒翻騰,難過之極。


    向小玉一麵喘著氣,一麵身子發著抖,她在迅速地轉著念,如何才可以死裏逃生,刹那之間,她已經想到自己剛才講的那一切,全是廢話,不論是何求主使也好,是自己主動也好,梅花郎都是不會放過自己的,現在,唯一會兒使自己超生的人是萍水!


    是以,她連忙喘籲籲道:“你別下手,我告訴你,萍水,她……萍水根本沒有死,那是我胡說的!”


    向小玉本來乃是何等口齒伶俐的人,可是此際,她講來卻有點語無倫次,但是總算也可以使人聽得清她究竟在講些什麽。


    梅花郎的手掌,本來已快壓到她的頭頂了,一聽得向小玉那樣講,他的手臂略縮了一縮,但是他卻也不信向小玉的話,發出了一連串的冷笑聲來,道:“你以為由得你講,我就信了?”


    向小玉忙道:“她真的沒有死,她在玉龍堡中!”


    梅花郎在突然之間,聽得說萍水沒有死,固然感到意外,可是他所感到的意外,決不如謝千駿為甚。


    謝千駿隻覺得心頭評抨亂跳,刹那之間,氣血上湧,他張大了口,想要講幾句話,但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隻是焦急地揮著手,看他的情形,像是想詢問向小玉,萍水究竟怎樣了。


    可是向小玉此際全身已皆在修羅血掌的掌力籠罩之下,自顧尚且不暇,如何還有心情來顧及謝千駿的手勢?她隻是道:“真的,她沒有死!”


    向小玉將這句話,在刹那之間,急急重複了七八次,梅花郎才冷笑道:“你說她在玉龍堡中,你將她找出來,讓我們見見麵,光說又有何用?”


    向小玉的心中,立時感到自己巳有了一線生機,她忙道:“你……見了萍水,是不是可以放過我?”


    梅花郎隻當向小玉是在胡言亂語,是以他一口答應,道:“好,我若見到萍水未死,可以再放過你一次!”


    向小玉大聲怪叫道:“宋總管!宋總管!”


    宋天遠在將梅花郎帶到這院子來之後,戰戰兢兢,等在門外,心中不知盤算了多少遍,在院子之中所發生的一切,他也全都聽到的。


    這時,向小玉一叫,他在刹那之間,心中一亮,已經有了打算,立時走了進去,道:“小姐有何吩咐?俊?br />


    向小玉忙道:“宋總管,那位萍水姑娘,現在在玉龍堡之中,你快著堡中上下人等,合力去找她,誰先找到她,將她帶來,我有重賞!”


    宋天遠等到向小玉講完,卻雙眉向上一揚,道:“小姐,你說什麽?你自己做的事,難道不記得了?”


    向小玉突然之間,聽得宋天遠講出那樣的話來,她不禁大吃了一驚,連上下兩排牙齒,也忍不住咯咯相叩,她道:“宋總管,你可別……鬧著玩!”


    宋天遠苦笑著,道:“小姐,你一定是急得忘了……”


    向小玉一聲尖叫,道:“宋總管,你究竟在說什麽?”


    宋天遠攤著手,先望了梅花郎一眼,然後才對向小玉道:“小姐,我才不知道你在講些什麽?”


    刹那之間,向小玉隻感到一股極度的寒意,由頂至腳而生!


    她的心中實在巳很明白了,宋天遠是要她死在梅花郎之手,在她死了之後,宋天遠自然可以在玉龍堡中唯我獨尊,成為一堡之主了!


    向小玉一想到了這一點,她心頭的駭然,實在是難以形容,她急叫道:“萍水沒有死,她還在玉龍堡中,你,你快帶人去將她找出來,快!快!”


    宋天遠卻搖著頭,道:“小姐,萍水姑娘巳經死了,她是被你逼進了毒牢之中,被萬千條毒蛇咬死的,你當時還在毒牢口之外望著,哈哈大笑,說她應有如此下場,怎地不過幾日間便忘了?”


    宋天遠一麵說著,一麵還裝著手勢,他說的也是滿口胡言,但是既有向小玉說了萍水的死訊在前,宋天遠所講的話,卻也使人深信不疑!


    隻聽得站在一旁的謝千駿,身子便已禁不住發起抖來,他抖得如此激烈,以致全身骨骼都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響來,聽來異樣之極。


    而梅花郎的雙目一直盯在向小玉的臉上,漸漸地,他雙眼也變得血紅色,像是在他的眼中,也會有鮮血滴了出來一樣,實是可怕之極!


    向小玉在那一刹間,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道:“你胡說,宋天遠,你胡說!”


    宋天遠的聲音卻十分平靜,他竟並不否認,隻是道:“是,小姐,我胡說!”他承認了自己是胡說,在梅花郎的心中,反倒認定了他講的是真的,隻不過在向小玉的威脅之下,才不得不如此說而已。


    是以,在刹那之間,梅花郎的目光更是嚴厲,在那種目光的逼視之下,向小玉的身子,忍不住劇烈地發著抖,梅花郎陡地一聲大叫,手掌倏然揚起,一掌向前切出!


    在梅花郎那一掌拍出之際,掌風之中,彌漫的那一股血腥味之濃,令得宋天遠和謝千駿兩人,在刹那之間,麵色都變得極其蒼白可怕!


    向小玉發出了一聲驚唿,身形突然向旁閃了開去。


    她身形閃得十分快疾,梅花郎也太以托大了,以為自己一掌擊出,向小玉萬萬逃不過去的,所以也決沒有中途變招的打算。


    這一掌在向小玉身形閃開之際,“吧”的一聲響,擊在牆上!


    梅花郎的掌力何等之強,人人都當做他一掌擊在牆上,一定會發出轟然巨響,將整座牆都擊塌的了!


    但是事實上,情形並不是如此,梅花郎的武功極高,一見向小玉閃幵,早已真氣運轉,將掌力收了迴來,是以他一掌雖然擊了在牆上,但等於伸掌在牆上碰了一下而已,並沒有什麽力道。


    但是,當梅花郎的手臂一縮,掌心離開牆壁時,在牆上,卻多了一個血也似紅的手印,像是剛用鮮血染了上的一樣,實是詭異之極!


    梅花郎身形一轉,向著向小玉避開去的方向,“桀桀”冷笑著,道:“你還想逃?你可知天下決沒有人能逃得出我修羅血掌之下的麽?”


    向小玉尖聲叫道:“萍水沒有死,你不能殺我!”


    梅花郎的笑聲更是驚人,突然之間,隻見他手背向上一揚,衣袖“唿”地拂去,一股強勁之極的勁風,向前直逼了出去,向小玉腳步踉蹌,不由自主,向後退去,已被他逼到了牆角之中!


    向小玉避幵了梅花郎第一掌修羅血掌之際,她雖然在牆前,但還不是在牆角,是以還可以有退避的餘地。可是此際,她已然被逼到牆角上來了!


    她身子縮在牆角上,梅花郎若是向她下手,她實在是絕沒有可能再逃得開去的了,是以她立時向前衝來。


    可是,向小玉的武功,怎能和梅花郎相比?


    梅花郎手掌向前掠推,一股大力疾湧而出,將她逼在牆角之中,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難以動移分毫。


    梅花郎鋼拐點動,身子又向前飄前了三五尺左右。


    他飄到了向小玉的身前,鋼拐一橫,“錚錚”兩聲響,隻見那根鋼拐的拐尖和拐柄,都一起陷進了牆內,而將向小玉攔在牆角之中!


    梅花郎隻用一根鋼拐支著地,但是他的身子卻仍然十分直,穩穩地站著。這時的情形,倒有點像前一次在玉龍堡的大堂之中,向小玉用拐杖逼住了乳娘相仿,向小玉的身子,在劇烈發抖。


    她一手握住了那一根拐杖,好像不那樣的話,就難以站得住一樣,她叫道:“萍水還活著,她在玉龍堡!”


    可是,梅花郎卻分明已不再作聽她解釋的打算了!


    因為梅花郎巳漸漸揚起手來,他的掌心之中,漸漸地如同凝了一團鮮血一樣,掌心向向小玉推過去!


    向小玉一直在哀告著,本來,她的心中,還存著萬一的希望,但是當她一聞到那股濃膩之極的血腥味,巳然直衝鼻端之際,她知道沒有希望了。


    她的身子突然向後縮去,撞在牆角上,她雙掌向前推出,似乎除此可以阻擋梅花郎的修羅血掌一樣。


    修羅血掌乃是天下第一毒掌,自然不是向小玉這點功力所可以抵擋得住的,但是向小玉的雙掌一推了出去,修羅血掌的掌力也疾壓了過來。


    兩股掌力一撞,向小玉的身子立時被修羅血掌的掌力所壓,“嘭”的一聲,重重撞在牆角之上!


    那一撞的力道,是如此之重,令得向小玉像是在背後被人用數百斤重的大鍾捶打了一下一樣,刹那之間,眼前一陣發黑!


    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間,向小玉隻覺得背後突然失去了憑借,一個倒栽蔥,整個人已向後跌了出去,眼前也同時一黑!


    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刹間,向小玉實在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她隻聽得梅花郎發出了一下尖銳之極的唿叫聲,但是那一下唿叫聲,卻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接著,便是“嘭嘭”兩下響,那兩下響來得更遠了。


    而在那一刹間,向小玉隻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向下滑去,她想伸手抓住一些東西,卻一點也抓不住,手所碰到的都是滑不留手的管道,根本難以止住下滑的勢子。


    向小玉在剛一開始之際,的確莫名其妙,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她立即明白了,她明白自己是在無意之中,撞進了一條暗道之中,現在,不知要滑到什麽地方去,但總是逃過這一關了!


    向小玉在一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心中的高興,實在難以形容,幾乎要大聲高叫了起來,以表示高興!


    她勉力睜大眼,想看清眼前的情形,但是那向下滑去的管道之中,卻十分黑暗,什麽也看不到。


    向小玉的心中,自然也十分害怕,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在那樣的黑暗之中,向下跌去,會跌到什麽地方。然而此際她心中的害怕,比起剛才被逼在牆角,對著梅花郎的掌心時,卻不可同日而語了!


    向小玉的身子直向下滑著,足足過了半盞茶時,她才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再向下滑,而是懸空跌了下去!


    向小玉連忙一提真氣,而就在她真氣一提間,她已跌在一個十分柔軟的物事之上,發出了啪的一聲響。


    那事物十分柔軟,而向小玉又恰好在此時提了一口真氣,是以她根本沒有受什麽傷,她定了定神,眼前仍然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處。


    她伸手摸著,卻摸出了自己是跌在一個十分大的蒲團之上,向小玉在蒲團上一按,站了起來,她剛一站了起來,便聽得不遠處發出“窸”的一聲響。


    那一聲響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一聽就可以聽出那是在那聲響傳來的地方有一個人,這時正輕輕地動了一下,所以衣服便發出那一下響來。


    向小玉的心中,大是駭然,她立時屏住了氣息。


    在她乍一覺出黑暗之中有人時,她的心中的確十分駭然,因為她全然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在黑暗中的人是敵是友,可是轉念之間,卻已釋然!


    因為她不論在什麽地方,來來去去,總是在玉龍堡之中,而隻要她在玉龍堡中,她就是主人,她便立即喝道:“什麽人在暗中?”


    她喝了一聲之後,黑暗中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向小玉呆了一呆,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宋總管未曾帶你來參見過我,還是聽不出我的聲音?”


    一提起宋天遠來,向小玉又不禁在暗中咬了咬牙。


    可是,她講完了那句話之後,黑暗之中,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向小玉隻覺得身上陡地感到了一股寒意,她已覺出事情有些不妙了,因為玉龍堡中的人,斷然沒有在那樣的情形下,還不出聲應她的!


    是以,當她再開口之際,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道:“你,你究竟是誰,何以我問你,你卻不出聲?”


    這一次,向小玉倒並未期望著會有迴答,可是不存希望的事,反倒易於實現,隻聽得黑暗之中,立時傳來了迴答,道:“小玉,是我!”


    向小玉一聽,實是呆住了,那竟是萍水的聲音!


    在那刹間,向小玉實在有啼笑皆非之感!


    剛才,就是因為她無法令萍水出現,是以她險險喪生在梅花郎的修羅血掌之下,但這時,萍水卻就在她的身前。


    向小玉立時尖聲道:“你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萍水道:“玉龍堡中的地道實在太多,我闖來闖去,闖進這裏來,卻再也摸不出去了,你……你自然不是來帶我出去的了?你來做什麽?”


    向小玉略呆了一呆,道:“我來……是……是……”


    她本來是想胡亂說上幾句,將萍水騙過去的,但是她立即想到自己雖然暫時逃脫了梅花郎的毒手,但若是不讓梅花郎知道萍水未死的話,除非一輩子躲在地道中不出來,否則仍是難以做人!


    是以,她突然間改變了主意,道:“萍水,你爹來了!”


    向小玉並看不到萍水的神情,但是她卻聽得萍水陡地吸了一口氣,顯然是她表示了十分吃驚。


    向小玉又道:“他要見你,他以為你死了,而且以為你是我害死的,我是逃進來的。”


    萍水徐徐地道:“他……不是我父親,我也不想……見他。”


    向小玉又驚又怒,道:“你不見他?那怎麽可以?”


    萍水又呆了半晌,並不出聲,向小玉眼前一片漆黑,絕看不到萍水在什麽地方,但是她卻從剛才萍水發出的聲音中,辨清了萍水站立的方向。


    向小玉從來就是一個隻顧自己,不顧他人的人,這時,她自然也絕不會去想及萍水心中的苦楚。


    她在刹那間,所想到的隻是萍水不願意去見梅花郎,那是存心和自己作對,是以心中恨極,立時循聲跨出了兩步,厲聲道:"你一定要去見他!


    萍水苦笑了一下,聽到了萍水的那一下苦笑聲,向小玉不禁吃了一驚,因為從那一下笑聲聽來,萍水已在離她極近之處了!


    向小玉立時想到如果萍水一定不肯去見梅花郎的話,那麽自己沒有辦法向梅花郎證明萍水沒有死,反不如殺了萍水的好!


    她歹心又起,麵肉又不禁抽搐起來,連她也覺異樣。


    但是這時,正在黑暗之中,萍水即使就在她的麵前,也是看不到的,隻聽得萍水歎了一聲,道:“我不去見他,我寧願死在玉龍堡中!”


    向小玉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她在和謝千駿分手之際,因為心中極其傷痛,已受了相當重的內傷。


    此際,她離得萍水雖然近,也知道萍水絕不會有什麽提防的,但是不是一出手就能將萍水打死,她卻仍然沒有什麽把握,是以她想了一想,又道:“可是,謝千駿卻和你父親在一起!”


    向小玉這一句話一出口,隻聽得萍水陡地吸了一口氣。


    向小玉知道萍水就在自己身前,不到兩尺處!那實在是自己對付萍水的最好機會,但是向小玉心中仍然希望萍水會跟自己出去,讓梅花郎看到萍水沒有死!


    黑暗之中,在萍水陡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又靜了下來,過了好久,才聽得萍水道:“他也在。”


    向小玉忙道:“是的,你不願見你父親,難道連他也不想見?”


    萍水的聲音有些發顫,道:“你……能帶我出去?”


    向小玉雖然曾在宋天遠的帶領下,大體上走過玉龍堡的所有地道,但是此際身在何處,她卻也不甚了了。隻不過宋天遠曾向她提起過在黑暗之中,認路的辦法,是以她立時道:“可以的。”


    萍水道:“那就煩你帶我去見他,我想見一見他。”


    向小玉心中冷笑了一聲,但這時,隻要能帶著萍水出去,等於是救了自己一樣,她也隻得強壓著心頭的怒意,立時取出火折子來。


    她一取出火折子晃著,便看到萍水突然後退了一步,原來她和萍水隔得如此之近,火光一閃,幾乎燒掉萍水的頭發!


    她們是在一間十分大的石室之中,在那石室中,有好幾扇門,向小玉舉起火折子,身形迅速地在各扇門中,轉了一轉,停在一扇石門之前,道:“這裏便是出路了,你跟我來,別走失了。”


    萍水身形閃動,跟在後麵,向小玉認得那門上有一個圓形的紅點,宋天遠曾告訴過她,門上有紅點的,就是生路,絕沒有機關埋伏,總可以通出去的。


    向小玉和萍水兩人在暗道中轉彎抹角地走著,漸漸地,眼前已有了一些亮光,那時,火折子也已熄滅了。


    卻說在玉龍堡的大堂之中,向小玉突然撞進了牆中之後,梅花郎發出了一^聲怒吼,立時一掌,向牆角疾拍打出!


    他修羅血掌之力,何等淩厲,但是,玉龍堡中一切設施,全是為了防範梅花郎而設的,自然也是巧妙之極,那牆角中的暗門,一經撞開之後,立時有一塊極厚的鐵板落了下來,阻住了暗門。


    所以,向小玉一撞進了暗門之後,梅花郎的那一掌雖然發得快,但是“嘭”的一聲響,那一掌卻已經擊在鐵板之上!


    梅花郎眼看向小玉已是非死在自己掌下不可的了,可是忽然之間,卻又被向小玉逃了出去,他心中的憤怒,實是難以形容,掌力也特別強!


    可是掌力再強,擊在寸許厚的鐵板上,也難起作用!


    在那刹間,隻聽得隨著那一聲巨響,似乎整個大堂都在震動,梅花郎又是一聲怪叫,身子突然向後退出了一步,鋼拐頂在地上,沒入青磚,足有尺許,他是被自己的大力反震出來的。


    而也在那刹間,梅花郎的麵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又發出了一聲怪叫,倏地轉過身來,一支鋼拐,突然向前指出,他那一指,雖然指向宋天遠,但未必有傷害宋天遠之意,但是他在盛怒之下,全身真氣,不由自主,向外迸發出來。


    是以隨著那一指,“嗤”的一聲響,一股勁風,自拐尖之中,疾發而出,梅花郎在揚起拐尖之際,是指向宋天遠的,是以勁風直襲向前。


    宋天遠一看到梅花郎那樣,隻想到梅花郎是有話要問自己,是以連忙又向前跳出了一步。


    而就在他跨出之際,那股勁風巳經當胸擊到!


    宋天遠的武功本也不弱,但是他完全未及提防,那股勁力又強,陡地撞到了宋天遠的胸口,宋天遠隻覺得胸口如同被一個千斤重的鐵鍾打了一下一樣,陡然之間,眼前便一陣發黑!


    他身子突然一凝,一張口,“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已然疾噴了出來。


    梅花郎見了這等情形,反倒呆了一呆,道:“咦,你怎麽了?”


    宋天遠噴出了一口鮮血,勉力站定了身子,苦笑了一下,道:“教主的拐尖之上……力道太強……”


    梅花郎“哼”的一聲,道:“原來你如此不濟事,我不是存心想傷你,隻不過想問你幾句話!”


    宋天遠忙道:“是!是,教主若是想取我性命,那真是太容易了,我知道,不知道教主有何指教?”


    梅花郎道:“小玉現在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宋天遠苦笑著,道:“我真的不知道,堡中暗道太多,我也不能盡知,若是……若是我早知角落處有暗道的話,我也早已出聲告知教主了!”


    梅花郎厲聲吼道:“去召人來,弄開這暗道,將整座玉龍堡全拆了,也要找出這臭丫頭來!”


    宋天遠受的傷,著實不輕,他站在那裏,已是頭昏眼花,但是梅花郎吩咐下來,他又不敢不依。


    他一心想做玉龍堡的堡主,自然隻好聽梅花郎的話,他忙道:“是,我這就去召他們來辦。”


    宋天遠一個轉身,向外走去,但是隻走了兩步,“啊”的一聲,又噴出了一口鮮血,幾乎跌倒在地!


    在一旁的謝千駿,看不過眼,歎了一聲,過去扶了宋天遠一下,宋天遠忙搖手,道:“我不要緊,我快去吩咐人來……將向小玉找迴來。”


    宋天遠一麵說,一麵急急向前走了出去。


    謝千駿轉過身來,梅花郎已在一張椅上,坐了下來。


    謝千駿望著梅花郎,過了半晌,才道:“梅教主,你一定要……殺小玉麽?”


    梅花郎厲聲道:“自然!”


    謝千駿長歎了一聲,轉過身去,自言自語道:“小玉,我也救不了你,你心實在太狠了,除非你說的那第一高手……流雲孤雁能來救你了!”


    梅花郎一聽,突然尖聲問道:“你在說些什麽?”


    謝千駿道:“小玉曾告訴我,有一個人,姓齊^”


    梅花郎突然笑了起來,道:“那個叫齊天鳴,是不?”


    謝千駿點了點頭,道:“是的,他外號流雲孤雁^”


    謝千駿的話還未曾講完,梅花郎突然又怪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是如此之驚人,令得謝千駿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了好幾步,兀自心頭亂跳。


    而這時,宋天遠也已在幾個人的扶持下,來到了院子中,可是聽到了梅花郎那樣的縱笑聲,人人都是麵上失色,不由自主,站定了身子。


    謝千駿退了開去之後,勉力定了定神,才道:“你,你笑些什麽?”


    梅花郎仍笑了半晌,才突然止住了笑聲,道:“你知道有這個人,可是向小玉講給你聽的,嗯?”


    謝千駿呆了一呆,道:“是,小玉說,那是一”


    梅花郎又道:“那是粉麵骨妖告訴她的,對不?”


    謝千駿點點頭,心中已感到十分怪異,他心中的那種怪異之感,和梅花郎臉上的那種神情很有關係,因為梅花郎的麵上出現十分古怪的神情來。


    梅花郎又笑了幾聲,才道:“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告訴粉麵骨妖的?就是我,這個人,根本是我想出來的,你希望他現在現身,來救向小玉?”


    謝千駿的耳際,響起了“嗡”的一聲,道:“那人……是你想出來的?那是……什麽意思?”


    梅花郎“哼”的一聲,道:“看你的樣子也不笨,如何還不明白,那人是我想出來的,就是說,根本就沒有這個人,連名帶姓,全是我捏造的?”


    謝千駿聽得梅花郎那樣講法,刹那之間,隻覺得耳際響起了“嗡”的一聲響,眼前似乎有千萬顆金星,一起在疾躍飛舞一樣,半晌說不出話來。


    自然是因為梅花郎那樣講,使謝千駿受了極大的打擊,所以謝千駿才會險險乎昏了過去的!


    需知這些日子來,謝千駿已然知道梅花郎的武功極高,絕不是自己所能敵得過的,而他的父母又死在西角大宅,梅花郎又要在洛陽重豎擎天教的大旗,想來想去,隻有將希望寄在那第一高手的身上了。


    所以,這些日子來,謝千駿早已打定了主意,如果自己一能離開玉龍堡,不管天涯海角,也要去找到那第一髙手,流雲孤雁齊天鳴!


    謝千駿並且盤算好了,在找到了齊天鳴之後,如何懇請他去對付梅花郎。正因為謝千駿時時想著那“流雲孤雁齊天鳴”,是以,他才會在不知不覺間,將流雲孤雁的名字在自言自語中講了出來,希望他突然出現的。


    因為謝千駿雖然恨向小玉害了萍水,可是他也不免想起向小玉的許多好處來,一樣不希望向小玉死在梅花郎的掌下。隻是謝千駿再也未曾想到,原來世上根本沒有流雲孤雁齊天鳴這個人!


    當下,謝千駿險險乎昏了過去,過了好久,他才道:“那是你捏造出來的……你是為了什麽?”


    謝千駿在那樣問了梅花郎之際,他還是不甚相信的。


    因為他雖然從來也未曾見過流雲孤雁齊天鳴,但是這個人,自他在向小玉處聽到之後,便一直活在他的心中,被他當做對抗梅花郎的唯一希望,而今忽然知道根本沒有這個人,那實是難以想象!


    梅花郎“嘿嘿”冷笑起來,道:“我為什麽要捏造那樣的一個人,你想想就可以明白了,我當年突遭意外,斷了雙腿,而我的仇人又如此之多,但是這些人又明知武功不及我,不敢來惹我,但若是他們發奮苦練,或是聯手而來,總可以敵得過我的!”


    謝千駿人本聰明,他已然明白梅花郎要說些什麽了,他隻覺得身上一陣陣地發起寒意!


    梅花郎不住好笑著,他一麵奸笑,一麵道:“所以,我便捏造了那樣一個人,通過粉麵骨妖等人,將這個人的名字傳出去,好讓人家知道,有那樣的一個人,這個人的武功,在我之上!”


    梅花郎講到這裏,想是心中得意,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樣一來,與我有仇的人,自然舍難求易,人人都想找出這個人來,將我除去,可是他們永遠也找不到!”


    謝千駿聽到了那幾句話,臉上不禁熱辣辣地發燙!


    因為梅花郎說得十分對,他,謝千駿,就是那樣,以為自己再也沒有可能勝過梅花郎,隻想將那第一髙手找出來對付梅花郎,若不是今日聽得梅花郎那樣講,隻怕他有生之年,都要虛擲在這個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


    謝千駿望著梅花郎,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梅花郎卻像是十分得意,道:“你看我這個計算如何?”


    謝千駿張大了口,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聲音來,道:“這真是天下第一……毒計,幸而你今日自己說穿了,要不然我一定會去找那子虛烏有的第一高手!”


    梅花郎的麵色,突然一沉,道:“你找他做什麽?”


    謝千駿苦笑著,道:“如今根本沒有這個人,你還問來做什麽?我……我隻好自歎技不如你了!”


    梅花郎揚起了雙眉,道:“看來你想與我為敵?”


    梅花郎在那樣說的時候,語氣實是不屑之極,令得謝千駿的心中,又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難過!


    可是,謝千駿的武功,若要和梅花郎相比,的確相去太遠,也難怪梅花郎輕視他的,他隻好連聲苦笑。


    梅花郎雙眼之中,異光四射,瞪定了謝千駿,一字一頓,道:“本來,看在萍水的分上,我巳想饒你一遭,萍水已經死了,我也不為已甚,但如果你與我為敵,那一定難免死在我的掌下!”


    梅花郎的話,聽得謝千駿的心頭,泛起陣陣寒意!


    正因為謝千駿知道梅花郎絕不是在對自己虛言恫嚇,是以謝千駿才會感到那股寒意的。


    但是,謝千駿父母的深仇,擎天教對江湖上的禍害,為私為公,謝千駿明知不敵,也仍然要拚上一拚!


    他緩緩轉過身去,向前走出了幾步,一直來到了一根大柱之前,才站定了身子,道:“你說得是,但是我還是非與你為敵到底不可!”


    謝千駿那兩句話,講得十分堅決,隱然有金石相擊之聲,那正是顯得他的英雄氣概,絕不屈服!


    連梅花郎聽得謝千駿那樣說,也不禁大聲道:“好!”


    謝千駿倏地轉過身來,道:“本來,我是準備去找那個流雲孤雁齊天鳴的,但是現在,我卻要去苦練,一年不成練兩年,兩年不成練三年!”


    梅花郎的雙眼之中,閃出一股陰森森的光芒來,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給你時間去練麽?”


    謝千駿一震,道:“你是說,現在你就會一”


    梅花郎發出了一下怪笑聲,打斷謝千駿的話頭,道:“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你要與我為敵,你得了陰森森的七八成功力,居然中了我的修羅血掌而可以不死,你可以說是我的第一勁敵!”


    謝千駿聽了,心中多少有一點自豪之感,他冷笑了起來,道:“多承你看得起我。”


    梅花郎的聲音,卻越來越冷,道:“你有那樣的決心,什麽事情做不到,再過三五年,我的武功或者會不及你,你想,我會等你到那時麽?”


    謝千駿的一顆心,一直在向下沉,在他的心向下沉之際,他的心中起著一股十分恐慌懼怕的感覺,但是等到梅花郎講出了那樣的話之後,他的心巳沉到底了,他倒反而一點也不再害怕了!


    謝千駿苦笑了一下,他本來想說“那我們現在就來決一高下”的。但是,他想起自己的武功,實在不能和梅花郎相比,這句話也就講不出口了。


    他看到梅花郎話一講完,巳然緩緩地揚起了手掌來。


    謝千駿連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屏住了氣息,雙掌一起護在胸前,在那刹間,他已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他隻有傾自己的全力,去接梅花郎的血掌,那會有什麽結果,他是早已知道的了!


    然而他卻沒有選擇,他隻好那樣做,那是唯一的路!


    當梅花郎的手掌漸漸揚起之際,謝千駿的手掌也在慢慢地向前推出,兩人的動作都十分之慢。


    這時候,宋天遠和玉龍堡中的一些高手,仍然在院子之外,當他們看到謝千駿麵對著梅花郎,而且在梅花郎揚起手掌來時,他也揚起掌來,所有的人都不禁呆住了,那簡直是難以相信的!


    世上竟然還有人,敢麵對著梅花郎而揚起手掌來!


    雖然隻是梅花郎和謝千駿在動手,可是宋天遠等人的心中,卻感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快感!


    他們在不由自主之間,身形向後一連退出了好幾步!


    而梅花郎和謝千駿兩人的動作仍然十分之慢,謝千駿已然抱定了必死之心,是以他的神色十分鎮定,反倒是梅花郎,心中極其訝異!


    因為梅花郎也想不通何以謝千駿竟敢和自己動手!


    謝千駿巳得了陰森森數十年苦練的內功,又曾中過他一下修羅血掌而不死,如今又敢來和他對掌,是不是他有所持,可以有把握勝得過自己呢?一想到這裏,梅花郎的心中,也多少有點忌憚!


    是以,他的行動,也格外小心。


    修羅血掌之力,乃是越聚越慢,威力越是強大,毒性越是驚人的。


    當梅花郎手腕才一翻起之際,掌心之上,隻是一片蒼白,但是漸漸地,在他掌心正中處,便出現了針尖大小,血紅色的一點,那一點在漸漸擴大,然而擴大的勢子卻十分慢,過了半晌,那一點有黃豆大小了,又過了半晌,像是有鮮血要滴了下來一樣。


    謝千駿看得觸目驚心,心頭評怦亂跳,他的掌力也漸漸聚於掌心,他身形聳動,終於向前走出了兩步,在梅花郎還未發掌之前,手掌便巳推出!


    原來謝千駿也看出梅花郎正在緩緩積聚掌力。


    謝千駿自然知道當梅花郎的整個掌心都變得血紅之後,那自己是萬萬不是敵手的了。


    所以,他才想在梅花郎的掌力還未完全聚集之際,趁虛一擊,或者還可以占得多少便宜,至少也可以令得梅花郎運氣聚力沒有那麽順利!


    可是謝千駿卻未曾想到梅花郎的武功如此之高,他修羅血掌每一次聚集掌力,都需要相當的時間,如果在他聚集掌力之間,竟可以由得人偷襲的話,那麽修羅血掌還有什麽威力可言?


    在梅花郎聚集掌力之際,他全身真氣如萬馬奔騰,在迅速運轉,不但體堅如鋼,而且真氣迸發,在他身子的附近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牆一樣!


    這時,謝千駿一掌攻了上去,當一推到離梅花郎的身子,還有尺許處,便已覺出有一股極大的神力在向外大力震了出來!


    當他的手掌一碰到那股大力之後,便再難進襲分毫!


    這還是謝千駿得了陰森森數十年修為之人,內功之高,非同小可,若是尋常武林中人,一碰上那股大力,早已整個人都被反彈開去的了。


    謝千駿心中陡地一驚,悶哼了一聲,梅花郎看到謝千駿已然出手,他手心中的那一團鮮血也迅速的擴展開來,整個手心已血紅了!


    謝千駿明知道修羅血掌的厲害,是以他一上來,就是屏住了氣息的,可是此際,他雖然閉住了氣息,那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仍是觸鼻而來!


    那一股血腥味之濃,令得謝千駿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有一團鮮血隨時都可以噴出來一樣!


    謝千駿的麵色,已難看到了極點,而梅花郎的手掌,也在這時,巳由上而下,慢慢地向下壓來!


    電光石火之間,梅花郎和謝千駿兩人一起大喝一聲!


    本來,他們兩人的動作都是十分緩慢的,但是隨著那一聲巨喝,他們兩人的手掌,突然接近!


    眼看就在一刹間的功夫,他們兩人的手掌必然要相攻了,謝千駿在那時自分必死,早巳閉上了眼睛,隻是用盡生平之力,將手掌向前推出而巳。


    但是,就在此際,隻聽得向小玉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向小玉在高叫道:“看,萍水沒有死,她來了!”


    謝千駿在那刹間,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他隻覺得隨著向小玉的這一叫,梅花郎的掌力本來是以排山倒海之力,在向前壓來的,但突然之間,身前的力道卻完全消失無蹤。


    謝千駿的掌力也十分之強,因為被梅花郎的掌力壓著,所以才難以盡量發揮,此時梅花郎的掌力突然消失,他的掌力便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前壓了出去,緊接著,便是“嘭嘭”兩聲巨晌。


    由於一切發生得實在太突然了,是以謝千駿直到自己的雙掌巳然擊中了目標,他才睜開眼來。


    及至他睜開眼來時,他才看到梅花郎的身子正在向外疾飛了出去,梅花郎飛出了七八尺,脅下的銅拐,突然揚了起來,刺向一根大柱。


    隻聽得“吧”的一聲響,那根銅拐刺進了柱中,足有兩尺!拐杖在大柱的另一麵,透了出來。


    銅拐一刺進了大柱,梅花郎向外飛跌之勢,自然阻住。


    謝千駿定了定神,他仍未曾弄清在那一刹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見梅花郎身形一聳,巳坐在那根平剌進大柱的銅拐之上,就在他一坐上銅拐之間,隻見他麵色蒼白,口角中有血流了出來。


    直到看到了這一點,謝千駿才陡地想起,莫非自己剛才那兩掌,擊中在他的要害,已使他受了傷?


    那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但是梅花郎卻真受了傷!


    那麽,梅花郎是何以突然收迴了掌力去的呢?


    謝千駿一層層想下去,才想到了向小玉的那一下叫喊!


    他連忙又抬頭看去,隻見向小玉站在院子之中,而站在向小玉身邊的,卻不是別人,正是萍水!


    一看到了萍水,謝千駿陡地一呆,整個人都僵住了。


    而梅花郎比謝千駿更早看到萍水,正因為梅花郞突然看到了萍水,是以他才在刹那之間,陡地將掌力收了迴去,那是因為他一看到了萍水,心中實在驚異過甚的原故,是以才那樣的。


    而那時候,謝千駿卻閉上了眼,準備拚死硬接梅花郎那一掌的,是以他隻聽到向小玉的聲音,而未曾見到萍水,他雙掌仍然用力向前推了出去!


    他那兩掌,“嘭嘭”兩聲,正打在梅花郎的胸口!


    梅花郎中了謝千駿兩掌,身子飛了起來,他的武功畢竟極高,就在那樣@


    的情形之下,中了兩掌之後,還能在半空之中,剌出一拐,將柱刺穿!


    但是,謝千駿的掌力得自陰森森所傳,極其陰柔,連梅花郎那樣的高手,在剛一中掌時,還不覺得怎樣,但一當他坐上了鋼拐之後,謝千駿的掌力才一起發散了出來,令得他五髒翻騰。


    那時,梅花郎的口角之中,才有鮮血湧了出來,但是他自己卻仍然不自覺,及至鮮血滴了下來,他才陡地一驚!


    梅花郎的心中,真是吃驚到了極點,那是以前從來也未曾有過的事,他隻當自己中了謝千駿兩掌,根本不算一迴事,再也未曾想到內傷如此之重!而當他心中大吃一驚之餘,心血更是疾湧了上來。


    刹那之間,隻見他張大了口,“啊”的一聲,一口鮮血,直噴了出來,自他口中噴出的鮮血,血腥味之濃,無以複加,中人欲嘔,難聞之極!


    梅花郎在突然之間,竟然鮮血狂噴,那確然令得各人全都呆住了,作聲不得,幾乎不信那是事實!


    梅花郎噴出了那一口鮮血之後,麵色難看到了極點,他本來是坐在鋼拐之上的,但這時,身形也搖搖欲跌,像是坐穩在鋼拐上的力道都沒有。


    向小玉呆了一呆,又拉著萍水,向前走出了兩步。


    向小玉走出了兩步之後,已來到了大柱之前,她抬起頭來,望著梅花郎,道:“你看到了沒有,你說過的,隻要我能找出來,你就不再害我的!”


    梅花的雙眼發定,望著向小玉,卻是一聲不出。


    向小玉吸了一口氣,又將剛才講的話講了一遍。


    但是梅花郎卻仍然不出聲,他非但不出聲,反倒喘起氣來!


    向小玉聽得梅花郎連理也不理自己,心頭實是駭然之極,以為梅花郎仍然不肯放過自己,但是當她仔細察看梅花郎的情形之後,她心中驚喜莫名!本來,她來到了大柱之前,仰頭上望,但還是一副戰戰兢兢的神氣,心中十分害怕梅花郎出手的。


    可是,這時她突然挺直了身子,臉上也泛出了一個十分得意的笑容,她緩緩地道:“梅教主,你為什麽不出聲,可是你還不肯放過我麽?”


    梅花郎仍然不出聲,他並不是不想講話,而是那時候,他心血翻騰,隻覺得又有一口鮮血要湧了出來!


    梅花郎的武功如何之高,他自然知道自己多噴一口鮮血,傷勢便重上一分,是以正在運轉真氣,想將那一口鮮血壓了下去。而他不運轉真氣還好,一運轉真氣,心中更是吃驚之極!


    謝千駿的那兩掌之力,不但力道大得出奇,而且也怪得出奇,在掌力擊中了梅花郎之後,深入梅花郎的體內,似乎還在作怪,梅花郎一運氣,真氣參


    竟然不能連貫,是以刹那間,他不禁汗涔涔下!


    向小玉看到了這等情形,更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了!


    她“哈哈”一聲,笑了出來,臉上也全無對梅花郎的尊敬神色,她道:“梅教主,你不出聲,是還不肯放過我,還是根本沒有力道對付我?”


    一聽得向小玉那樣說法,梅花郎的身子陡地一震!


    向小玉“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梅教主,原來你也有這一天!哈哈,想不到世事如輪,變轉無常,結果是你死在我手下,而不是我死在你手!”向小玉講著,一翻手,“砰”的一掌,已然拍出!


    向小玉的那一掌,還不是拍向梅花郎,而是擊向那根大柱的。


    當向小玉在一麵大笑,一麵講出那幾句話之際,謝千駿和萍水兩人還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什麽,隻感到一陣極度的愕然。


    但是轉眼之間,“吧”的一聲響,向小玉一掌已然擊中了大柱,那一掌的力道,著實不輕,掌力傳了上去,那根插在柱上的鋼拐,“嗡”的一聲響,震動了起來。


    鋼拐一震動,梅花郎的身子再也坐不穩,突然一側,便自鋼拐之上跌了下來,他在跌下來之際,還想用另一根鋼拐支住身子,但是卻巳力有未逮!他身子一側,重重跌在地上,“啊”的一聲,又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這時,謝千駿和萍水兩人才明白,原來梅花郎傷得十分之重,根本沒有了還手之力!


    在刹那間,向小玉高興得手舞足蹈,大聲歡唿!


    向小玉一麵唿叫著,一麵已大踏步地趕了上去,手起掌落,向著梅花郎的頭頂,一掌拍了下去!


    從梅花郎此際的情形來看,他是萬萬逃不過去的了。


    但是也就在此時,隻聽得萍水一聲嬌喝,道:“不要殺他!”


    萍水身形陡地一閃,已閃到了近前,手腕翻起,恰好迎了向小玉的那一掌,“吧”的一聲,雙掌相碰,向小玉已被萍水的掌力震開了一步!


    萍水由於出掌十分匆忙,是以她的身子也晃了一晃,向後跌出了一步,恰好退到了梅花郎的身邊。


    梅花郎的身子一直在發著抖,這時,抖得更甚。


    當萍水跌到了他的身邊之際,隻聽得他全身骨節“咯咯”亂響,他勉力揚起了手臂,瘦得青筋突出老高、鳥爪也似的手,已拉住了萍水的衣服。


    他的聲音也在發著顫,道:“萍水,你救了我,你為什麽要救我,你……告訴我……為什麽……”


    他一麵說,一麵抬頭望定了萍水。這時,梅花郎的樣子,十足是一個窮途末路、風燭殘年的可憐殘廢老人,哪裏還有一絲一毫武林高手的氣概?萍水的心中十分亂,連她自己也在問自己,為什麽要突然之間,出手擋了向小玉的那一掌,不讓向小玉將他打死,為什麽,那是為了什麽?


    刹那之間,她母親陰森森從小便教她如何恨梅花郎的話,一起湧上了心頭,但是,她的心中也想到了原因,不論怎樣,梅花郎究竟是她的父親!她張大了口,好一會兒,才道:“你……你是我爹,不是麽?”


    萍水這一句話,說來聲音,十分之低,但是給予梅花郎的激動,卻是難以形容的,梅花郎抓住萍水的衣服的手,五指握得緊得發出“咯咯”聲來。他的身子也簌簌地抖著,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向小玉厲聲道:“萍水,你說什麽?你忘了你母親是怎麽教你的麽?”


    萍水想起了母親,心中一陣酸,兩行淚水,不禁流了下來,可是她的聲音,卻平靜的出奇,隻聽得她道:“當年若不是奸人播弄,他們何至於夫婦反目?”


    向小玉的麵色,本來十分難看,一聽得萍水那樣說,更是麵色鐵青!因為當年搬弄是非,製造誤會的“奸人”,正是玉龍堡堡主夫婦,向小玉的父母!


    向小玉明知自己不能對萍水怎樣,她立時又轉頭向謝千駿望去,道:“你呢?你為什麽呆呆地站著?還不將萍水趕開去,你好對這老賊下手?”


    謝千駿一直木然而立,向小玉的叫嚷,他也似乎未曾聽見一樣,向小玉又尖叫道:“難道你忘了你父母是怎樣死的了?他們是死在西角大宅的!”


    一聽得向小玉提到了父母的死,謝千駿的身子陡地震動了一下,他心中恨意漸漸升起。


    向小玉又道:“他們死後,還被倒吊在那枯樹上!”


    謝千駿緩緩轉過頭,向梅花郎望去,隻聽得梅花郎忽然笑了起來,道:“小子,以你的功力而論,想為你父母報仇,本來就是做夢,但因為萍水突然出現,是以我才中了你兩掌,你還不快逃?”


    謝千駿冷笑道:“你已受了重傷,我還怕你做什麽?”


    梅花郎倏地翻起手掌來,這時,他的身子也停止了抖動,聲音也堅定了許多,好像他的重傷,在刹那之間,已經完全痊愈了一樣,他沉聲道:“看在萍水分上,我不會殺你,你快讓開!”


    當他講話的時候,他的手心之中,血色漸漸凝起。


    謝千駿和向小玉兩人正麵對著他,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都大吃了一驚,向小玉更立時向後退去!


    可是,向小玉雖然見機,梅花郎的行動更是來的突然之極,刹那間,他的掌心已經變得通紅。


    但是謝千駿卻可以看得出,這時梅花郎手心的那種紅色,和以前不同,以前,他掌心一紅,紅色濃得簡直像是有濃稠的鮮血要滴下來一樣。


    但這時,他的掌心雖然紅,血色卻比以前淡了許多。


    但是,他的行動卻是仍出乎意料之外的快疾,就在向小玉向後一退之際,隻聽得他發出了一下尖銳之極的尖叫聲,左手在地上一按,整個人已向前直飛了起來,一掌向向小玉當胸拍出!


    向小玉身形才退,梅花郎的一掌便推開了過來!


    雖然向小玉已知道梅花郎的功力巳然因為受了重傷而大大減退,但是當梅花郎突然向向小玉撲來之際,究竟聲威猶在,在那刹間,她心頭的駭然,實在是難以形容,她大叫一聲,雙手一齊推出。


    電光石火之間,隻聽得“砰”的一聲響,梅花郎的那一掌,已然和向小玉的雙掌,擊在一起。


    也就在那一刹間,向小玉的心中,一陣高興!


    她的手掌和梅花郎的手掌一跤,已覺出梅花郎的掌力,比自己大大不如,當真容易對付到了極點!


    她“哈哈”一聲大笑,掌力疾湧而出,梅花郎的身子已然被她的掌力震得向外直飛了出去!


    在那一刹間,向小玉心中的高興,實在是難以形容,她自小在西角大宅之中長大,雖然在西角大宅之中,梅花郎的行蹤,一樣十分詭秘,向小玉在一個月之中,也不一定能見到他一次。


    但是,梅花郎的陰影,卻籠罩著在西角大宅中的每一個人,向小玉自然也不能例外,向小玉從小到大,別說看到了梅花郎,就算是聽到了“梅教主”三字,也立時起了一種戰戰兢競之感。


    可是現在,她掌力一發,卻將梅花郎直推了出去!


    那一推,等於是推出了她心中多年來的恐懼,將一個她心中最害怕的偶像推倒了,在那一刹間,她的心情,是感到難以形容的一股輕鬆!


    她抬頭向前看去,隻見梅花郎的身子在向外飛跌出去之後,落在地上,他手在地上按著,勉力掙起身子來,卻連望也不向她多看一眼。


    梅花郎隻是望著萍水,一麵喘著氣,一麵道:“萍水,你剛才替我擋了一掌,可見你還是認我是你的父親,現在,我……也替你……除了一個大害!”


    梅花郎講到後來,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了,萍水呆呆地站著,她美麗的大眼睛中,淚水盈眶,可是她的情形,卻又像在竭力忍著,不想哭出來。


    向小玉在一旁,梅花郎講的話,她自然聽得很清楚。


    心


    她聽了之後,心中不禁一怔,暗忖梅花郎那樣說,是什麽意思,看他的情形,他分明是要死的了,莫非是他在死之前,神智不清,胡言亂語?


    因為她聽出梅花郎所說“除了一大害”,那“大害”一定是指她而言,可是事實上,在她和梅花郎對了一掌之後,梅花郎自已上氣不接下氣,她根本一點也沒有什麽,那豈不是胡說?


    向小玉想到了這裏,不禁發出了幾下冷笑聲來。


    梅花郎一麵說,一麵伸出手來,他的手瘦得就像是鳥爪一樣,一路伸出來,一路還在發著抖,樣子十分恐怖,他的聲音已變得十分低微,隻聽得他道:“萍水……你是我的……女兒……”


    萍水的身子震動了一下,淚水已忍不住淌了下來。


    梅花郎喘著氣,又道:“萍水,你……看,我快死了,我是你的父親……你……來握住我的手!”


    萍水的身子,又震動了一下,她真的沒有了主意。


    她轉過頭,向謝千駿望去,謝千駿看到這種情形,心中也不禁感慨萬千!他自然也看出梅花郎快死了!


    梅花郎和他有殺父母之仇,謝千駿自然不會對梅花郎的死有什麽憐惜,但是梅花郎本來乃是具有何等神威之人,但此際,他伸出手來,手在發著抖,眼中則又充滿了向萍水祈求的神色。


    看那樣的情形,他簡直比一個街頭的化子,尚且不如,哪裏還有一絲一毫英雄豪傑的氣慨在?


    謝千駿知萍水向他望來,是因為她自己的心中,委決不下,所以在詢問謝千駿的意見。謝千駿也知道如果梅花郎此際得不到萍水的應允,那麽,他一定會在心情極度的痛苦中死去!


    照謝千駿和梅花郎的仇恨來說,他應該拉開萍水才是!


    但是,謝千駿究竟是心地仁厚的君子,他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又長歎了一聲,向萍水點了點頭。


    萍水本來真的一點也拿不定主意,及至看到謝千駿向她點頭,示意她走到梅花郎的身邊去,她立時急不及待,向前走了出去,到了梅花郎的身邊。等到她來到梅花郎的身邊時,梅花郎氣息已經很弱了!


    萍水伸手握住了梅花郎的手,梅花郎的五指立時捏住了萍水的手,他麵上的肌肉也不再跳動。


    隻聽得他低聲道:“叫我,萍水……我是你爹!”


    萍水的嘴唇抖動著,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自她的口中,吐出了一個字來,道:“爹!”


    嫌變^^


    她隻叫了一聲,那一聲,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叫梅花郎,但在梅花郎而言,也是最後一次了。


    萍水才叫出''&,自梅花郎的喉間便咯咯一陣響。


    接著,他握住萍水的五指,也漸漸地鬆了開來。


    萍水陡地一震,隻看到梅花郎瘦得難看之極,簡直就像是骷髏一樣的臉匕,安然現出了一個微笑。


    但即使是笑容,看來也是難看之極,令人心悸。


    而且,梅花郎也根本未曾笑完,他那難看的笑容,就立即僵住了,自他約口中,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來,這個在武林之中,叱吒風雲,不論是什麽羊的高手,是風掃落葉邱天河也好,是氣死華陀何求也好,是玉龍堡主也好,區粉麵骨妖也好,一聽到了他的名字,一看到了他的影子,就禁不住要全身定顫的武林髙手,就那樣無聲無息,死在萍水的身前了!


    萍水呆呆地站著,一動也不動,淚水一直流著。


    謝千駿就站在萍水的身後,他也怔怔地望著梅花郎的屍體在發著呆,一甘之間,心中感觸萬千!


    向小玉本來心中雖然高興,但隻要梅花郎未曾真正斷氣,她總不免有幾今忌憚,此際,她眼看梅花郎咽了氣,她心中的高興,真是難以形容,雙臂-振,忍不住就要高聲唿叫了起來。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間,她心中電光石火似的,閃過了一個念頭:梅花郎電了,萍水能不找自己的麻煩麽?如果萍水找麻煩,自己卻不是敵手!


    那麽,何不趁如今萍水正失魂落魄時,先下手為強!


    向小玉一想到這裏,真氣運轉,陡地向前掠了出去。


    她在向前掠出之際,巳將全身真力一起聚在掌心,準備一到了萍水的身戶,便發出致命一擊的。


    可是,她一到了萍水的身旁,手掌才揚了起來,全身便感到了一股極度句寒意,雖舉起了手,但是那一掌,卻是再也沒有力道可以拍出去!


    向小玉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時之間,她僵立著,一動也不能邊,萍水和謝千駿兩人都向她望了過去,謝千駿首先吃了一驚,道:“小玉,罾^……臉上怎麽了?像是塗了血一樣?”^


    向小玉張大了口,想和謝千駿說話,可是,她卻巳沒有能力說得出話來,:芝時,她眼前萍水和謝千駿兩人的身形,也在漸漸變得模糊了。^


    但是,向小玉的心中,卻還是非常非常的清醒!


    她明白自己是為什麽了,為什麽會那樣子了,梅花郎曾說過,他替萍水糸餘了一個大害,那並不是他臨死之前的胡說,而是他在最後那兩掌之中,將@


    所有的毒掌之力一起逼進了她的體內!


    可是,當向小玉明白這一點時,已經毒力發作了!


    謝千駿隻不過問了一聲,向小玉的身子巳倒了下來,萍水忙扶住了她的身子,但向小玉的身子已在開始發涼,梅花郎雖然是在重傷之後,但是傾力一擊,毒力之盛,仍然是非同小可!


    萍水鬆開了手,向小玉屍身跌倒在地,謝千駿和萍水兩人都呆呆地站立著,接著,他們手拉著手,慢慢向玉龍堡外走了出去,連頭也不迴。


    從那時起,江湖上沒有人再見過他們兩人,不知他們到何處去了。而聚集在洛陽的那些人,自然也聽到了梅教主的死訊,自然人人如釋重負,一哄而散,正是:擎天一柱,柱倒屋散!


    <strong>(全書完</strong><strong>)</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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