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快踏前一步,道:“她……她就是你們小姐?”


    那乳娘退開了一步,道:“是。”


    萍水轉向向小玉望去,萍水自己心地善良,是以她對於別人的奸謀毒計也不甚了解,她根本想不到向小玉為什麽要害她!


    是以,她的心中奇怪之極,立時叫道:“小玉,是你吩咐他們一見到了我,務必將我殺死的?可真是有那樣的事麽?”


    向小玉自洛陽聚仙居中逃了出來,一路之上,如同漏網之魚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曾暴露身分,隻當普天下武林中人,都奉了梅花郎之命在尋找她了,是以晝伏夜出,不敢露麵。


    而且,當夜她匆匆逃出洛陽城去,不是向北行,反是向西去的。等到走出了三四天,向小玉才想起那樣逃下去,總不是了結,看來天下隻有一個地方,可供自己暫時躲藏,那就是玉龍堡了!


    是以,她才折而向北,向玉龍堡而來,等到她來到玉龍堡時,自然巳遲了七八夭。


    向小玉一到玉龍堡,便準備吩咐上下人等,嚴加防守,以免梅花郎派來的人得知信息,也追了上來。


    在那八九天中,她隻顧逃命,日夜倉皇,也將陷害萍水一事忘記了。就算她想起來,也以為萍水不來玉龍堡則已,一到玉龍堡,自然是必死無異!


    向小玉想的本來不錯,萍水到玉龍堡來,本來萬無幸理的,可是在最危急的關頭,卻憑一門龜納之功,救了她一命,非但沒有事,而且七八天下來,萍水的內功修為,反倒比以前高出了許多!


    向小玉陡然之間看到了萍水,心頭的吃驚,已是難以形容,萍水再那樣開門見山地逼問,更使她尷尬之極!


    萍水一麵問,一麵向前走了過來,向小玉心思電轉,她心知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唯一的辦法便是用謝千駿去打動萍水的心!隻有提起謝千駿來,萍水才不會向自己追問害她的事!


    是以向小玉立即道:“萍水,你已來了七八天,自然已見到謝千駿了!”向小玉十分狡黯,她果然料得到萍水的心意,萍水本來確然是想問一個明白,何以向小玉要害自己的,可是一聽到了向小玉那樣問自己,萍水卻將自己的事突然忘記了,忙道:“還沒有,他在哪裏?”


    向小玉吸了一口氣,道:“他就在玉龍堡,你何以不去見他?他著實想念你!”


    萍水本來想說說這七八天來自己的遭遇的,可是她卻改變了主意,因為這些事說來十分話長,而她卻急於要見謝千駿了。


    她忙道:“謝千駿在什麽地方,你帶我去見他。”


    向小玉道:“那太容易了,我就是玉龍堡主人,你在玉龍堡中,想做什麽都可以。”


    她一麵說,一麵站了起來,萍水就在她的身前,向小玉也是笑容滿麵,可是,就在向小玉一站起來之際,向小玉突然一翻掌,一掌已印向萍水的胸口!


    那一掌,實在發得突兀之極,連在一旁的乳娘,也不禁吃了一驚,發出了“啊”的一聲來。


    而就在向小玉一發掌之際,萍水連躲避的念頭也未曾起,“嘭”的一聲響,向小玉的那一掌已然齊齊正正印在她的心口!


    萍水的麵色,突然一變,身子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向小玉一招得手,第二招又到,一翻手,並指如戟,直點向萍水胸前的“華蓋穴”,這一招出手更是狠辣,分明是致人於死地的打法!‘


    萍水胸前中了向小玉的一掌,若不是在這七八日之中,她功力大進,隻怕這一掌,她就要口噴鮮血,立時身受重傷了,因為向小玉明知萍水的功力甚深,這一掌上,向小玉是運了七八成功力!


    但是現在,萍水的內力大進,她或者還不怎麽善於應用,然而抵禦外來的力道,卻是綽綽有餘,是以那一掌隻不過令得她向後退出了一步,並未曾受什麽傷,等到向小玉第二招跟著攻到,她已經緩過神來,叫道:“小玉!”


    萍水一麵叫著,一麵手腕翻動,“唿”的一抓,反向向小玉的手腕抓去。向小玉剛才那一掌,分明巳經擊中了萍水,可是刹那之間,萍水反向她抓來,力道竟是如此之強,那令得向小玉大吃了一驚,連忙縮手。


    可是萍水既然巳出了手,向小玉再想縮手,就不是那麽容易了,向小玉才一縮手間,萍水手背一長,招式之變,仍然向她的手腕抓去。


    向小玉的吃驚,難以形容,一聲驚唿,身子向後跌退而出,怒喝道:“你們站著幹什麽?”


    ^她退得實在太慌急,也根本不及顧到身後有些什麽,而在她身後的,是一張八仙桌,向小玉整個人撞了上去,那一撞之力何等強大,隻聽得“嘩啦”一聲響,整張桌子立時四分五裂!


    向小玉一喝,站在萍水身後的乳娘,一聲大喝,掄起拐杖,當頭砸了下來。


    萍水也不迴頭,隻是聽得頭上風生,一伸手,聽風辨位,已將拐杖抓在手上。


    萍水一抓住拐杖在手,向小玉也已緩過了氣來,手臂一振,“錚”的一聲響,已拔劍在手,“嗖”的一聲,劍再向萍水的胸口刺到。


    萍水怒叫道:“小玉!”


    她一麵叫,一麵手臂一用力,隻聽得乳娘一聲怪叫,身子已被萍水的內力,震得向外彈了出去,那柄拐杖也到了萍水的手中。


    萍水順勢揮出拐杖,“錚”的一聲響,恰好和向小玉攻向前來的長劍相交!那“錚”的一下響,在大堂之中,悠悠不絕,向小玉隻覺得一股大力向自己的掌心中疾撞了過來,連長劍也幾乎拿提不穩,實是無法不驚!


    向小玉本就知道萍水的武功在她之上,但是卻也不會高得太多,她自度像剛才那樣,出其不意地動手,是一定可以占到上風的。


    卻不料萍水功力大進,向小玉非但占不了上風,反倒已處在下風了!她虎口發麻,心中驚疑,身形也不由自主,向後退去,隻聽得乳娘叫道:“向左退,快向左麵角落退去!”


    向小玉這時心中慌亂無比,哪裏還顧得到自己是向左退,還是向右退,她聽得乳娘那樣叫,心知向左退去,一定可以有秘道讓自己逃走,是以她忙得向左閃去。


    可是此際,萍水早已橫著拐杖,向前直逼了過來,向小玉隻得連連後退。不一會兒,向小玉便退到了大堂的一角處,萍水橫起拐杖,將她攔在那一角之中,向小玉再也沒有了退路,實是尷尬之極!


    在那樣的情形下,她想動手也不行了,隻得苦笑著,道:“萍水姐姐,你……武功大進了哩!”


    萍水本不是十分容易生氣的人,可是在那樣的情形下,她卻也十分惱怒,冷冷地道:“幸虧我武功大進了,要不然,胸前先受了你一掌,再被你連中華蓋穴的話,我還有命麽?”


    向小玉的神色,青白不定,忙又道:“你……不是想見謝千駿麽?”


    萍水仍然橫著拐杖,將向小玉攔在大堂的角落中,道:“是的,我想見他,但是我先要明白,你何以要害死我,你說!”


    向小玉緊緊咬著下唇,麵色蒼白得十分可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道:“因為他……是想你,不想我,我恨你,若是沒有你,他根本就是我的!”萍水聽得向小玉那樣說法,她陡地一震,手一鬆,手中的拐杖,“嗆啷”一聲,落到了地上,她的心中覺得十分難過,道:“他想念我……你怎能恨我?你……也不能恨他……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向小玉實在忍不住了,她尖聲叫道:“住口!”


    萍水陡地一呆,當真住了口,向小玉喘著氣,連聲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向小玉一連說了十七聲,臉上膚肉抽搐,眼中怒火四冒,看她的神情,若是她有能力的話,真會將萍水撕成了十七八片!


    她連叫了十七八聲之後,喘著氣,叫著,“早知會有今日,我為什麽要冒死將他從西角大宅的冰窖之中救了出來,為什麽?”


    萍水望著向小玉,她芳心亂到了極點,她自從亭亭玉立之後,她母親陰森森便令她的臉上蒙了一重黑紗,結果,揭她麵上黑紗的,就是謝千駿。


    當然,謝千駿在揭她麵上的黑紗之際,也絕不知道究竟有著什麽關係,但是在萍水來說,從那一刹間起,她對謝千駿已是芳心暗許,情愫茁生的了。


    事情一直發展到了現在,在已經過她將垂死的謝千駿從白馬寺中抱出來,遇上了百花仙子,又湊巧將謝千駿的傷勢治好,事情到了這等地步,再要她和謝千駿分開,那實在是絕不可能的事了!


    她呆了片刻,才道:“若不是……我帶著他,恰好遇到了百花仙子,他……也死了!”


    向小玉的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厲聲道:“他死了倒好,我誰也不怨,如今他活著,又隻想念你,我怎能不恨你?”


    萍水的心中更亂,她和向小玉的性格不同,向小玉一直是個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的人,可是萍水卻一直溫柔婉順,是以此際,她心頭有許多話,都無法說得出口,她隻是哼了一聲,道:“所以你才要害死我。”


    向小玉此際早已豁了出去,她咬牙切齒地道:“是的,我要殺了你,如果殺了你之後,他仍然不對我好,我便殺了他!”


    ;萍水明知自己的武功在向小玉之上,向小玉是不能將她怎樣的,可是她在看到了向小玉那種狠毒的神情之後,她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她再歎了一聲,道:“照你那樣說來,我……早該下手將你殺了!”


    向小玉的麵色劇變,立刻翻起手掌來,護住了胸口。


    但是萍水雖然那樣說,她卻並不出手,又道:“因為當日我母親臨死之際,要他答應娶我為妻,因為你的原故,他不肯答應!”


    向小玉的身子,猛烈發起抖來。


    這件事當謝千駿和向小玉在西角大宅之中重逢之際,謝千駿曾和她提起過。可是向小玉當時正在盛怒之下,根本未曾聽進去!


    現在,這件事又從萍水的口中說了出來,那由此可知,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了!


    在刹那間,向小玉的心頭,不知是什麽滋味!她知道謝千駿不是那樣負情的人,可是自己卻一直對他負著氣,她也知道謝千駿會漸漸疏遠她,而去接近萍水,那是由於自己太任性的原故。


    可是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麽用?她還是她,向小玉不可能變為萍水,她要得到謝千駿,但是她卻又沒有法子去遷就謝千駿?


    向小玉冷笑了一聲,道:“那是以前,他還念著我對他的好處!”


    萍水又緩緩地道:“而且,那時,他隻當你巳死,他尚且如此!”


    向小玉的心中,又是一陣難過,她突然一瞪眼,道:“你如今對我說這些,卻是何意?”


    萍水苦笑著道:“那你還不明白麽?我是想你知道他和你之間,雖然是你負他而不是他負你。”


    當向小玉那樣責問萍水之際,向小玉的心中,還存著萬一的希望,希望萍水性子柔順,會在自己連連責問之下,表示不再去見謝千駿。


    可是向小玉的希望卻落空了。如果是別的事,那麽萍水或者會不和向小玉多計較,可是她的全副心意,都已放在謝千駿的身上,她如何會輕易退讓?而當向小玉聽得萍水那樣迴答自己之後,她的臉色變得出奇地蒼白,突然之間,她抬起之頭,怪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越來越是尖銳,她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是恐怖,她不斷地笑著,令得萍水的身子也發起抖來,不得不大聲喝道:“你笑什麽?”


    萍水大聲一喝,向小玉的笑聲便突然停止,本來,整個大堂之中,充滿了她刺耳之極的笑聲,震得人耳鼓嗡嗡直響,突然間靜了下來,反倒覺得十分異樣!


    萍水緩了一口氣,又問道:“你笑什麽?”


    向小玉道:“我自然覺得好笑,聽你的口氣,好像謝千駿定然是你的了,我問你,他在哪裏?”


    萍水陡然一呆,道:“他……他不是在玉龍堡中麽?”


    向小玉又笑了起來,道:“是的,他在玉龍堡中,然而他在玉龍堡什麽地方?你能找得到他麽?哈哈,你能找得到他麽?”


    萍水陡地吃了一驚,道:“你帶我去見他!”


    其實,玉龍堡中,機關重重,向小玉雖然是玉龍堡主的女兒,但是卻自小在西角大宅長大,玉龍堡她還是第二次來,情形她也一樣不熟。


    這時,如果要她在玉龍堡中找謝千駿,她一樣是找不到的。


    然而,向小玉料到萍水一定要逼自己帶她去見謝千駿的,是以萍水的話一出口,向小玉立即就道:“我帶你去?我為什麽要帶你去?”


    萍水陡地躍前了一步,向小玉“哼”的一聲,昂起了頭來,冷笑道:“我說了不帶,就是不帶,你武功高,你將我一掌打死,我還是不帶!”


    萍水心中恨極,手掌一翻,一掌已待向前拍出!


    這時,如果向小玉和萍水兩人易地相處,那麽向小玉是絕不會再有什麽猶豫的了。


    可是萍水的手掌翻起之後,她卻沒有立時向前拍出,隻是望著向小玉,望了半晌,便緩緩縮迴手來,轉過身去,對那乳娘道:“你一”萍水才講了一個字,向小玉一看到萍水背對自己,有機可趁,立時“唿”的一掌,向前直拍了出去,那一掌的力道,十分之猛,等到萍水覺出向小玉竟在背後偷襲時,她已然來不及轉過身來了,百忙之間,她隻得足尖一點,向前唿地掠了出去。


    萍水一向前掠出,不但避開了向小玉那一掌,而且立即掠到了乳娘身邊,一伸手,提住了乳娘的手,道:“婆婆,你帶我去見謝千駿!”


    那乳娘還未曾出聲,向小玉身形閃動,挾起一股勁風,又已向前掠到。萍水倏地轉過身來,道:“小玉,你別欺人太甚,以為我不會還手?”


    萍水話才講完,向小玉便一聲冷笑,道:“誰說你不會還手?我才不怕你還手!”


    她一麵說,一麵雙掌翻飛,向萍水連攻了七八掌,萍水一麵還手,左手仍抓住了乳娘的手臂,向小玉那七八掌的攻勢,十分淩厲,萍水連還了四掌,才將她的攻勢一起封住。


    但向小玉在那七八掌之後,身子突然一轉,轉到了萍水的左側。


    萍水一見向小玉閃了開去,還隻當她急攻了幾掌,未能得手,便立時退開了,卻不料她一閃到了萍水的左側,又連攻了三掌!


    這一下,大大出乎萍水的意料之外!


    因為向小玉那三掌並不是攻向萍水,而是攻向被萍水抓住手臂的乳娘的!這一下變化,別說萍水料不到,就是那乳娘,也是萬料不到,那乳娘被萍水抓住了手臂,萍水為了怕她掙紮逃去,一直抓得十分緊,將她的內力盡皆製住,是以此際,向小玉突然向她攻了過來,她簡直連一點還手的可能都沒有!


    隻聽得她大叫了一聲,道:“小姐一”


    然而,她隻叫了一聲,“啪啪啪”三下響,向小玉一連三掌,便已拍中了她的頭頂。


    三掌一過,向小玉身子立時向後退了開去,那一切,當真是電光石火,一閃間的事情。


    萍水連忙向仍然被她抓住手臂的乳娘看去,一看之下,她大吃了一驚,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向小玉的那三掌之力,十分陰柔,一起擊中在乳娘的頂門,竟將那乳娘頂門一起擊得塌陷了下去,分明是頭骨全被擊碎!


    而當萍水向那乳娘看去之際,恰好看到她的眼耳口鼻之中,鮮血如漿,一起擠出來,那種情形之恐怖,實在是難以形容!


    萍水尖叫了兩聲,才記起自己還抓著對方的手臂,她再是一聲驚唿,手一鬆,也向後閃了開去。


    她手一鬆,那乳娘的身子,晃了兩晃,“嘭”的一聲,倒在地上。


    萍水抬起頭,向向小玉望去,道:“你”“”你^你^"


    她心中實在驚疑太甚,是以一時之間,竟講不出完整的話來。


    向小玉卻是麵色陰森,看她的情形,像是若無其事一樣,且是冷笑著,當萍水連話也講不出來之際,她冷笑了一聲,道:“你指著我幹什麽?若不是你抓住了她,令她不能還手,我原也不能這樣快就得手了!”


    萍水本來的確伸手向前指著的,這時,她一聽得向小玉的話,不由自主,手縮了迴來,又驚又怒,叫道:“你胡說!”


    向小玉卻得意地笑了起來,她一麵笑,一麵身形在大堂之中,來迴亂躥,倏來倏去。


    萍水在那時候,由於那乳娘死得十分突然,心中的驚駭,難以形容,再加上她不知向小玉那樣奔來奔去是什麽意思,是以隻是呆立不動。


    轉眼之間,隻見向小玉突然來到了另外幾個人的身前,那幾個人有男有女,果是跟著向小玉和乳娘的人,一起走進來的。


    他們在進來之後,一直站在這大門口,一動也沒有動過,而且乳娘被向小玉擊斃之後,他們的視線,也未曾離開過乳娘恐怖的屍體。


    他們並不是想看那樣可怕的屍體,而是他們的心頭實在太震驚了,震驚得難以移開視線去!


    這時,向小玉突然來到了他們身子之前,他們幾個人竟全忍不住發起抖來!


    向小玉身形一凝,冷笑著道:“你們看到了沒有,被她抓住,會有什麽結果?”


    向小玉不說她自己出手打死了乳娘,卻向眾人說被萍水抓住了會有什麽結果,同樣的一件事,說來便是大不相同的了!


    那幾個人一起戰戰兢兢道:“看……看到了!”


    向小玉陡地一聲大喝,道:“你們既然看到了,還不快逃?”


    這一句話,提醒了那幾個人,那幾個人立時一個轉身,向前突掠而出,他們一掠出了大廳,向小玉卻緊緊地跟在他們的後麵!


    向小玉自己對玉龍堡的一切,也一點不熟,如果不是跟著別人,她也一樣隻好團團亂轉。而她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將萍水一個人留在大廳之中,絕不能讓萍水見到謝千駿!


    向小玉跟在那幾個人之後,一起掠出了大廳,隻聽得萍水在大廳中叫道:“小玉,你別走!”


    向小玉一伸手,抓住了在她身前的一人的衣領,喝道:“我們快找地方躲起來!”


    那人突然之間被向小玉抓住了衣領,嚇得連話也講不出來了,還是前麵幾個人,向前掠出的勢子,慢了一慢,顫聲應道:“是!”


    向小玉隻見他們突轉身來,向一堵牆上按上。


    他們一按之下,那牆上突然出現了一座暗門,幾個人掠了進去。


    暗門之內,乃是一條甬道,他們才一掠進,暗門便已自動關上。那條甬道並不長,隻有三五丈,轉眼之間,便來到了甬道的盡頭,乃是另一扇門,推開那扇門,幾個人掠了出來。


    那地方,卻是另一處廳堂,有七八個人在,突然間看到眾人和向小玉掠了出來,都是一呆。


    向小玉立即看到自己第一次來玉龍堡時,那個中年人,也在其中,看來這廳堂,像是玉龍堡中的議事廳。


    向小玉略看了看,便大踏步來到廳堂正中的交椅之上,坐了下來,冷冷地望了眾人一眼。


    有幾個人,本來是坐著的,但一見了向小玉,也早已站了起來。


    此際向小玉目光陰森,向他們望了過來,他們都不由自主,垂手肅立,一聲不敢出。


    向小玉大刺刺的問道:“我父母不在堡中時,由誰來統領堡中事務?”那中年人趨前一步,道:“小事由我料理,若是大事,要問過乳娘!”向小玉“哼”的一聲,道:“乳娘鉤結外人,企圖對我不利,已被我打死了!”


    向小玉在說那兩句話時,輕描淡寫,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麽嚴重的事情一樣。


    可是,廳堂中的那些人聽了,卻都不禁麵上變色,有好幾個人,還不由自主,發起抖來。


    那中年人張大了口,道:“小姐……你……已經打死了……乳娘?”


    他在問那句話的時候,臉上現出了不信之極的神色來,對於玉龍堡中的人來說,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多少年來,玉龍堡的人都知道,在玉龍堡中,地位最高的,除了堡主夫婦,就是那乳娘!


    向小玉一聲冷笑,道:“你不信麽?可以問他們幾個,他們都是親眼見來!”一時之間,原來在廳堂中的那些人,一起向和向小玉一起迴來的那幾個人望去,那幾個人麵青唇白,都點了點頭,表示向小玉所言不虛!


    那幾個人個個抽了一口涼氣,不敢言語,向小玉向那中年人一指,道:“你去將堡中的人,揀有地位,有職司的,全集中在此,我有話吩咐他們。”那中年人忙道:“是!是!我們分頭去通知他們,請小姐稍待。”


    小玉道:“你們可得小心些,別經過大堂,若是看到一個長發女子,便遠遠逃了開去,若給她跟你們來到這裏,就難說了!”


    那中年人自然知道向小玉口中的“長發女子”是指何人而言,他忙道:“是!是!”


    一時之間,廳堂中人,全四下散了幵去,隻有三四個人,侍立在側。向小玉閉上了眼睛,略想了一想,心忖自己若是控製了玉龍堡,倒是不怕人家攻進來的,唯獨萍水已然身在玉龍堡之中,總得設法將她除去才好!向小玉本來是一個十分美貌俏麗的姑娘,可是當她動到惡毒的腦筋之際,她臉上的神情,卻十分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那幾個隨侍在側的人,看到向小玉臉上的那神情,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廳堂之中,在刹那間,變得靜到了極點。


    過了小半個時辰,已陸續有人,來到了廳堂之中,向小玉用心看著,隻見來人有的是從幾扇門中走進來的,有的是從牆上的暗門中走進來的,有的甚至是從地上冒出來的,可見玉龍堡十餘年經營,暗道之多,實在是多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約在一個時辰之後,廳堂中已擠滿了人,那中年人自人叢中擠過來,到了向小玉麵前,恭恭敬敬地道:“小姐,職司重要的人,全到齊了!”


    向小玉“嗯”的一聲,大模大樣,道:“你叫什麽名字,我還不知道啦!”那中年人道:“小可,姓宋,名天遠。”


    向小玉道:“從現在起,你便是玉龍堡總管。”


    那中年人一聽,又驚又喜,忙道:“多謝小姐……但是是不是要等堡主迴來,再作定論?”


    向小玉一瞪眼,道:“廢話,我已做了主,我父母怎會反對?你若不想當總管,我另外再找人好了,怕會沒有人麽?”


    宋天遠忙道:“是!是!多謝小姐……厚遇之恩!”


    向小玉抬起頭來,大聲道:“你們全聽到了?宋天遠自今日起,便是玉龍堡總管,大小事務,全由他傳我之令,違令者死!”


    她在說出那一個“死”字之際,廳堂中百餘人盡皆屏氣靜息,隻有她一個人那一個“死”字,在空中蕩漾不巳,當真充滿了一股死意,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她那一個“死”字靜了下去,各人才敢齊聲答應了一聲,道:“是!”


    向小玉立時又道:“宋總管!”


    宋天遠忙道:“屬下在!”


    向小玉道:“你將各人的名冊送一分給我,玉龍堡各處通道,可有總圖?”


    宋天遠道:“有,那分總圖,由堡主親自保管。”


    向小玉聽了,沒有再說什麽,因為玉龍堡主夫婦已死在洛陽白馬寺一事,玉龍堡中人還全然不知,向小玉也不想講出來。


    向小玉揮手道:“行了,令他們盡皆離去,小心那長發女子的行蹤。”


    眾人又齊聲答應著,陸續退了開去,轉眼之間,便退了幹淨,向小玉道:“宋總管,堡中的各處暗道,你是全熟的了?”


    宋天遠道:“不敢說全熟,但大體總可以知道。”


    向小玉道:“好,帶我去走幾遍。”


    宋天遠立時答應著,帶著向小玉,走出了那廳堂。


    玉龍堡十分之大,再加上各處暗道錯綜複雜,一遍走下來,巳花了好幾個時辰。


    一路走著,向小玉的心中,一路高興,因為玉龍堡中的暗道之多,遠出乎她的想象之外,藏身在玉龍堡中,可以說再安全也沒有了!


    向小玉雖聰明,隻走了一遍,也難以記得那麽多,總算約略有了些印象,知道那些通道是生路,那些通道一進去便是死路一條!


    宋天遠和向小玉在玉龍堡中走著,自然遇到了不少人,但是卻未曾見到萍水,也不知萍水亂走亂闖,走到什麽地方去了。


    等到一遍走完,向小玉才問道:“那謝千駿是在何處,為何還見不到他?”宋天遠忙道:“謝千駿是在玉龍堡後麵,要由另一條暗道通向前去的。”


    向小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道:“你再帶我去見他,就沒事了!”


    賴氣


    宋天遠答應著,又帶著向小玉,自一座月洞門中,穿了過去,來到了一個房間之中,從那個房間的暗門,走進了一條甬道。


    然後,穿出了那條甬道,眼前一亮,已來到了一個院落之中。


    一到了那院落,向小玉便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了,因為她曾在這裏見過謝千駿道,她忙向宋天遠揮手,道:“行了,你去吧!”


    宋天遠連忙答應著,轉身便待走去,向小玉忙道:“慢,我若要找你,如何找法?”


    宋天遠忙躬身道:“我常在議事堂中,隨便叫人來議事堂找我就可以了。”向小玉點了點頭,又緩緩地道:“剛才我們全堡走了一遍,未見萍水,她究竟哪裏去了?”


    宋天遠道:“那卻不知道了,堡中暗道十分多,一走失了,三五天迷失其間,走不出來,決不是什麽要事,現在無法知道她在何處的。”


    向小玉又想了片刻,才慢慢地道:“你傳話下去,若是發現了她,別和她正麵動手,她武功高,你們敵不過她,但是卻要盡一切可能害她,若是誰害死了她,我有極重的重賞!”


    宋天遠忙答應著,向小玉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又揮手道:“去吧!”宋天遠退了出去,向小玉又呆立了片刻,在刹那間,她心中思潮起伏,不知想了多少事,然後,才慢慢向前走了出去。


    她一麵向前走著,一麵心頭仍是不住在想著,如果萍水死了,自己便可以沒有後慮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走上了一座小橋,橋下是一個水十分清澈的小池,向小玉無意之中,向池水望了一眼,她一看到在池水中反映出來的她自己的臉麵,不禁陡地吃了一驚,刹那之間,她竟以為那是另一個人!然而,那水中的倒影卻是她自己!


    向小玉看到的,是一張充滿了邪惡的臉,她臉上的那種神情,連她自己看到了,也感到害怕!


    向小玉陡地一呆之後,也立時想到自己若是帶著這等神情去見謝千駿的話,那就算萍水早死了,謝千駿也絕不會喜歡自己的!


    刹那間,向小玉的心情,更是波動不已,她在橋上佇立了好久,才緩過一口氣來,漸漸地,她臉上的邪惡神情,也不如此之惡了,但是不論怎樣,她總覺得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向小玉對著自己,苦笑了幾下,過了小橋,又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屋前,屋中十分靜,像是根本一個人也沒有一樣。


    可是向小玉卻知道謝千駿一定是在屋中的,她在走進去時,故意放重了腳步,同時在那一刹間,她盡量將自己的臉容變得悲戚。


    她才走了兩步,便忽然聽得謝千駿的聲音傳了出來,道:“什麽人?”謝千駿的聲音,突然而來,倒令得向小玉嚇了一跳。


    向小玉是早知道謝千駿是在這裏的,然而她萬萬料不到,和謝千駿分別,並沒有多少時候,上次謝千駿還是傷重未愈,連講話也是有氣無力,何以突然之間,他的聲音變得這樣雄厚綿實,看來不但傷勢巳愈,而且武功也比以前增進了不少!


    向小玉一麵心中吃驚,一麵巳然應道:“是我!”


    謝千駿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道:“小玉,是你?”


    隨著他的聲音,隻見人影一閃,接著,人影一凝,謝千駿便巳站在向小玉的身前了,向小玉絕不是武功低微,沒有見世麵的人。


    可是,謝千駿究竟是怎麽走出來的,她卻根本未曾看得清楚!


    這更令得向小玉心中吃驚,忙停睛向謝千駿看去,隻見他的麵色雖然還十分蒼白,但是雙目之中,神光內蘊,分明他的內功大有精進!


    向小玉心中大是奇怪,忙道:“咦,看來你的傷已完全好了?”


    謝千駿點頭道:“是啊,你走了之後,我傷勢一日好一日,我想我功力比以前更高了,小玉,你快帶我離開這裏,別胡鬧了!”


    向小玉收起了臉上的驚訝之情,裝出了一副悲戚之容來。


    她那種憂戚的樣子,實在不很像,但謝千駿卻是正人君子,立時感到向小玉一定是有什麽悲傷的事了。


    謝千駿一怔,問道:“小玉,什麽事難過起來了?”


    向小玉還未曾開口,便先歎了一聲,道:“我說出來,你一定也會難過的,萍水……她……她……”


    向小玉一麵說,一麵在偷看謝千駿的反應,隻見謝千駿大吃了一驚v疾問道:“萍水怎麽了?”


    向小玉見到謝千駿如此關切,心中又泛上了一股恨意,道:“萍水……在洛陽聚仙居,用一柄毒匕首去刺她的父親梅花郎……”


    向小玉才講到這裏,謝千駿的麵色,更是為之大變!


    他連連頓足,唉聲歎氣,道:“她怎會做那樣的事,唉,結果……怎樣?”向小玉道:“結果怎樣,還用說麽?梅花郎練的修羅血掌,是天下第一毒掌,毒匕首刺進了他身內,隻有助長他的功力!”


    謝千駿急道:“不必說,我是問,萍水怎麽了?”


    向小玉低下頭去,暗暗咬著牙,她道:“萍水中了兩掌,當時便……死了!”謝千駿一聽,身子“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向小玉抬頭向他看去,也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她從來也未曾見過一個人的麵色,在刹那之間,變得如此之難看的,但謝千駿現在就是那樣。


    謝千駿的身子,甚至也在微微地發著抖,他像是想講話,但卻又講不出來。過了半晌,才聽得他道:“萍水……她死了?”


    向小玉的心中十分恨,而且,她也難以再掩飾心中的意,她咬牙切齒地道:“是!”


    而在刹那間,謝千駿也根本沒有留意向小玉的神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隻覺耳際嗡嗡作響,他和萍水認識,和萍水相處,和萍水在一起的那種情形,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影子一樣,在他的眼前交疊出來。


    而他的心也像在直向下落,一直向一個又黑、又深的深淵之下落去。


    萍水死了!謝千駿覺得天旋地轉,在不由自主之間,他身子已退出了好幾步,手扶了柱子,張大了口,實在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好。


    他的視線變得十分模糊,他依稀覺出眼前好像是一個十分俏麗的人站著。


    站在他前麵的人,其實是向小玉,然而在神思恍惚的謝千駿的眼中,好像那就是萍水!


    謝千駿失魂落魄地提起手來,向向小玉招著手,嘴唇抖動著,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來,而他的臉色也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向小玉的心中又是難過,又是痛恨,她看到謝千駿向她招手,身形一晃,便向前直逼了過去,等到她來到了謝千駿的近前,謝千駿眼前突然一陣發黑,幾乎昏了過去,向小玉一伸手,抓住了謝千駿的手臂,大聲喝道:“你做什麽?”


    向小玉那大聲一喝,將謝千駿從昏昏沉沉的境界之中喝了迴來。


    他陡地睜開眼,定了定神,這才看清站在自己前麵的是向小玉,而不是萍水,接著,他又想到萍水死了,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剛才粹然之間,聽到了萍水的死訊,雖然險險昏了過去,但是卻還根本沒有時間來感到悲痛,而這時,他再度感到了萍水之死,他心頭的那一陣痛楚,實在是難以抵受的,而心頭一酸,淚水已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了下來,直得視線也模糊了。


    向小玉呆呆地望著謝千駿,在刹那間,她的心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她道:“你……你竟那麽難過?”


    謝千駿哪裏還講得出來,他隻是點了點頭。


    向小玉緩緩地道:“你說,粉麵骨妖曾對你說,我已死在西角大宅之中,;當時,你聽了我的死訊,也是那麽難過麽?”


    ;心頭一陣陣的傷痛,本已令得謝千駿的腦子迷迷糊糊,幾乎連想也不能


    想的程度了。


    但是向小玉的話卻令得他清醒了些,而且,還陡然呆了一呆。


    本來,在他的心中,向小玉和萍水根本全是一樣,他自己也一直以為如此,因為向小玉和萍水都曾與他有極大的恩典,都曾救過他。


    但是如今向小玉那樣一問,卻令得謝千駿知道那實在是他心中的自欺欺人的一種想法!


    事實,在他心底深處,向小玉和萍水的分量是不同的!


    當曰,他在粉麵骨妖處,聽到了向小玉的死訊,心中固然悲痛,但是悲痛的程度,又如何及得上如今的一半?由此可知,在他的心中,萍水遠比向小玉來得親!


    連謝千駿自己也是直到此際,才發現了那一點,然而卻巳遲了,他也無法在萍水麵前,看到他自己的這番心意,萍水已經死了,再也見不到她了!


    當謝千駿一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更是心痛萬分,突然一張口,“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向小玉就站在謝千駿的對麵,她做夢也想不到,謝千駿在聽了她的一問之後,心中會想起了那麽多事,以至於心血上湧,會口噴鮮血!


    向小玉既不曾提防謝千駿鮮血狂噴,刹那之間,噴了她一頭一臉!


    向小玉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而就在向小玉朝後退出之際,謝千駿身子一閃,“嘭”的一聲,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向小玉呆了一呆,她人十分聰明,她知道謝千駿突然間昏了過去,當然仍是因為聽到了萍水的死訊之故,而他並沒有迴答自己的那個問題,可見在他的心目之中,定然是以萍水為重!


    向小玉其實是早已看出在謝千駿的心目之中,萍水比她為重的,但是此際證實了這一點,她心頭的打擊,仍然是十分沉重,令得她也眼前一片發黑!


    她勉力定過神來,尖聲叫道:“來人!快來人!”


    隨著她的叫聲,隻見兩個中年男子,自裏院直奔了出來,由兩人來到了近前,看到向小玉滿頭滿臉全是血,又認得向小玉是什麽人,是以神情駭然,吃驚之極,道:“小姐……你……你這……”:向小玉道:“少廢話,先將他抬進去,放在榻上!”


    那兩人這才看到原來謝千駿巳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們連忙將謝千駿抬了起來,走了進去。


    向小玉緩緩地向前走著,穿過了廳堂,來到了後院,她停在一口井前,停了好久,才打起一桶水來,將臉麵伸進水桶去,洗著頭臉上的血汙。胃


    井水十分清涼,向小玉給冷水一浸,神智清醒了很多,她抬起頭來,心中已打定了主意,看謝千駿的情形,已經相信了自己所說的謊言了!


    那也就是說,隻要不讓萍水有機會見到謝千駿,謝千駿是隻當萍水已經死了。那麽,且看看他在悲痛稍止之後,對待自己是不是會變得更好些!向小玉慢慢地想著,將濕了的長發,束成了一束。


    她轉過身來,那兩個家丁已垂手侍立在她的身後,向小玉問道:“他怎麽樣了?”


    那兩人道:“我們一將他抬到榻上,他已醒過來了。”


    向小玉點著頭,向內走了過去,進了一個房間,謝千駿正雙眼發直,躺在榻上,見了向小玉,欠起身子來,道:“小玉,那是……真的麽?”


    向小玉並不立即迴答,她慢慢來到了榻邊,然後坐了下來,低聲道:“看你,就算萍水死了,難道你自己就人不活了麽?這樣子做什麽?”


    謝千駿苦笑著,道:“小玉,我……我……唉!”


    謝千駿隻覺得心頭像是有針在刺著一樣,一陣陣難過,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向小玉幽幽地道:“早知道你和萍水那樣情深如海,還是我去替她死了的好,也免得你那樣難過!”


    向小玉的話,叫謝千駿聽了,更是傷心,他覺得自己總是欠著向小玉的情,而向小玉的神情,此際又是那樣幽怨,好像並不責怪自己,這令得他心中十分感動,他又怎知那全是向小玉故意裝出來的!


    當下,他長歎一聲,道:“小玉,我要走了!”


    向小玉眼圈一紅,道:“玉龍堡……難道一點也沒有值得你牽掛之處麽?”謝千駿望定了向小玉,他自然明白向小玉這一句話的意思,他也知道向小玉對自己的一片深情,但是此際,他已明白在自己心中,萍水原來占著那麽重要的地位,還有什麽別的話好說?


    他隻感到一片茫然,道:“小玉,我……一定要走了!”


    他那樣說,等於已迴答了向小玉的問題!


    向小玉咬了牙,道:“你^準備到什麽地方去?”


    謝千駿的心頭,更是悵惘,他隻覺得在聽到了萍水的死訊之後,整個人像是失去了依據一樣,不知道如何才好,這時向小玉問他要到什麽地方去,他也全然不知如何迴答向小玉才好!


    他苦笑著好一會兒,才道:“我……隻好先到洛陽去看看,然後再做打算,她死在洛陽,我至少該到她墳前去,去……”


    他講到這裏,想起萍水人也死了,就算自己到了她的墳前,也隻有益增惘悵悲傷,是以他隻覺得喉頭一陣哽咽,再也難以說得下去。


    謝千駿一麵講,向小玉的心中,就像是有無數尖針在刺著一樣,心中難過之極,本來,她是十分倔強的人,且不願在謝千駿的麵前低頭的。可是此際聽得謝千駿那樣說,她也忍不住幽幽地道:“原來……原來你隻惦念死去的,我還沒有死,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


    謝千駿又一呆,本來,在向小玉和萍水之間,他的確十分為難,決不定取舍,但是在一聽到萍水的死訊之後,他感到了如此的傷痛,那倒使他有了決定!


    向小玉假造萍水的死訊,原來為了要謝千駿絕了希望,不要去想念萍水的。


    可是向小玉卻未曾想到,那反而使謝千駿恍然大悟,原來他對萍水的情愛,是如此之深!


    向小玉那樣問謝千駿,並沒有獲得謝千駿的迴答,謝千駿隻是悵然的望著她,看謝千駿的神情,像是根本不知道向小玉在問他一些什麽?


    向小玉看了這等情形,心中像是被人刺了一劍一樣,她立時轉過了身去。


    在她轉過身去的一刹間,她眼中淚花亂轉,忍不住要哭了起來,但她卻也立時昂高了頭,將快要湧出來的淚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在刹那間,向小玉也知道自己是絕望了!


    她隻覺得自己像是身在冰窖之中一樣,雖然她忍住了不落淚,但是她的身子卻沒有法子不微微發抖,過了好久,她才道:“好!好!”


    她接連說了兩個“好”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什麽意思。


    但是謝千駿卻是記得自己曾向她提出過,要離開玉龍堡,這時聽得她說“好”,謝千駿便道:“那麽,請你派人帶我出去。”


    向小玉背對著謝千駿,她雖然已明知沒有希望了,然而她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道:“你,你對我……真是一點留念也沒有了麽?”


    謝千駿呆了半晌,才道:“小玉,我……我非離開玉龍堡不可!”


    向小玉倏地轉過身來,她的麵色,青白得極其可怕,她一字一頓地道:“好,那我實告訴你吧,萍水不是死在梅花郎之手的?”


    謝千駿身子一震,他的聲音,也在不由自主之間,提高了許多,以致變得聽來十分尖銳刺耳,他道:“那麽,是誰殺的?你……你快告訴我!”


    向小玉向前走出了一步,提起了胸,冷然道:“我!”


    向小玉那一個“我”字,說得冷冰冰地,聽來本就令人愕然,而聽在謝千駿的耳中,他心中所受的震動,真比刹那之間,當頭一個霹靂尤甚!


    他伸出手來,指著向小玉,半晌說不出話來,才道:“你……你為什麽要目殺她?你……怎麽做出了那樣的事來,不,小玉,這不是你做的事!”


    向小玉咬牙切齒,道:“是!”


    謝千駿的麵上,現出極其茫然的神色來,道:“為什麽,小玉,為什麽?”向小玉厲聲道:“我恨她!我恨她!”


    她連說了兩聲“我恨她”,接著,不由自主,她的氣息,急促起來,而她麵上的肉也自然而然扭曲了起來,令得她看來變得十分之可怕。


    謝千駿望著她麵上的那種神情,不由自主,退開了一步,向小玉巳然又道:“現在,我也恨你!”


    她的話,是從她的齒縫中直送出來的,而她才說出了那一句話,身形一矮,手腕一翻,“唿”的一掌,巳然向謝千駿的胸口,當胸疾拍了出去!


    那一掌的勢子之猛,出手之突兀,在在都是出人意料之極的,謝千駿正在精神恍惚間,自然更是不及提防,電光石火之間,隻聽得“嘭”的一聲響,向小玉的那一掌,已結結實實,擊在謝千駿的身前。


    謝千駿中了那一掌,發出了一聲悶哼,身子向後直飛了出去,又“嘭”的一聲,撞在牆上,他雙手伸向後,扶住了牆,穩住了身子,不使自己倒下。


    而在這時候,他雖然緊閉著嘴,但是鮮血卻自他兩邊口角處,不斷湧了出來,他一直望著向小玉,幾乎連眼也不眨動一下。


    向小玉用力擊出一掌之後,身形一晃,閃到了謝千駿的身前,第二掌又待擊出,可是,在那一刹間,她的目光和謝千駿的目光相接觸,謝千駿口角不斷湧著鮮血,可是,他眼中的神情,卻是如此冷漠!


    向小玉和謝千駿認識了很久,她從來也未曾看到過謝千駿顯露出那樣冷漠的神色過,他已揚起的手,在那一刹間,自然而然停了下來。


    而謝千駿仍然是那樣定定地望著她,謝千駿的眼珠幾乎停留著不動,向小玉尖聲叫了起來,道:“你本是我救轉來的,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謝千駿在當胸口中了向小玉一掌之後,直到此際,他才幵了口。


    而他一開口之後,卻並沒有立即說出什麽話來,隻是“哇”的一聲,竟將滿口的鮮血咳了出來,然後,他才以平靜得幾乎令人難以相信的聲音道:“是的,在西角大宅的冰窖之中,如果不是你舍命相救,我絕活不到今天,早已死了!”


    向小玉道:“我現在就要打死你!”


    謝千駿閉上了眼,道:“你下手吧,你打死了我之後,我也不再欠你什麽了!”


    向小玉的心中實在恨極,她發出了一聲大叫,然而那一下大叫聲,還不足以宣泄她心中對謝千駿的恨意,因為謝千駿寧願拚著一死,也不願再在心內對她有任何的感激之意,那可算他恩盡義絕了!


    是以,隨著那一下大叫聲,她在刹那之間,將全身真力一起聚在右手。


    但那時,她心情實在太激動,在那種情形下運氣,全身真氣齊集右掌掌心,雙足突然一軟,那一掌還未曾擊出,突然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


    向小玉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連忙真氣迴收,可是她真氣迴收,卻又操之過急,變成在刹那間,一股大力,向著她自己的胸口突壓了下來!


    等到向小玉在突然之間覺出不妙之際,再想提氣時,卻巳然遲了,在那片刻之內發生的情形,等於是有人突然在她的胸口,重重擊了一掌一樣!


    向小玉隻覺得身子一震,氣血上湧,胸口一陣反甜,眼前一黑,人已搖搖欲倒,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勉力運轉真氣,才將湧上喉來的一口鮮血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未至於噴出口來。


    謝千駿在閉上了眼之後,根本未存著絲毫的僥幸之念。而且在那一刹間,他覺得自己倒是死了的好!


    那種感覺,他也是突然產生的,而他又進一步了解到自己心中的悲痛原來竟是如此深刻!


    在他閉上眼之前的一刹那,他還未曾想到過這一點。


    然而這時,他的心中十分平靜,一點也不以為死有什麽可怕之處,因為世上巳沒有了萍水!


    但是,謝千駿預期的死亡,卻並沒有來臨。


    他隻聽到了一陣奇異的喘息聲,和向小玉退開去的聲音。謝千駿雖然閉著眼,但是從這些聲響中,也可以聽出,那是向小玉受到了打擊!


    謝千駿還以為有什麽人突然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心中暗歎了一聲,慢慢睜開眼來。而當他睜開眼來之後,眼前除了向小玉之外,卻又沒有別人!


    向小玉的麵色倏紅倏白,一望而知,她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正在運氣,她雖然圓瞪著雙眼,望著謝千駿,但謝千駿一看到這情形,就知道她是決不能傷害自己的了。


    謝千駿也不知道何以會出現那樣的情形,他慢慢地向向小玉走近了兩步,突然間,向小玉的臉上,現出極其駭然的神色來。\


    謝千駿一看到了?蛐∮窳成夏侵稚襠,便連忙站定x因為他已明白了向小玉的心意,向小玉此際定然是體內真氣翻騰,不?自製,她是不是能將體內翻騰的真氣平息下去,尚不可知,對於外來的攻襲,丨根本是沒有任何力量可以相抗的!】


    向小玉看到謝千駿朝她走去,以為謝千駿會對她不利,是以才那樣害^


    怕的!


    謝千駿站定了身子,歎了一聲,道:“小玉,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雖然你恨我,要殺我,但是我一樣不會害你的!”


    這時,謝千駿一樣受重傷,然而他的情形,卻要比向小玉好得多,如果他有心害向小玉的話,隻要輕輕在向小玉的要穴之上加上一掌,那麽向小玉的真氣一個收不住,不死也得重傷了!


    謝千駿話一講完,立即朝著向小玉追來的方向走了出去。這些日子來,他無時無刻不想離開玉龍堡,可是他卻根本出不了那院子。因為不論他向哪一條通道走去,都是沒有出路,逼得要退迴來。


    這時,他向院子外走去,在他來說,也不是第一遭了,然而他卻有信心可以離開玉龍堡,至少是可以離開這院子的了!


    因為,向小玉剛才正是由那一條路走進來的!


    謝千駿大踏步走到了院子之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日陰森森注入他體內的內力,實在深厚,使得他在背上中了一下“修羅血掌”之後,仍然可以苟延殘喘,將毒血逼在背後,被百花仙子湊巧救活,此際,向小玉的那一掌,自然更不會致命。


    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已覺得腳步輕盈,沒有什麽大礙了。


    他一來到了院子外,便是一堵高牆,阻住了去路,謝千駿在髙牆之前,略停了一停,正在尋思,是越過牆去,還是找尋暗道,突然聽得牆上發出了“咯咯”一陣響,一道暗門已打了開來。


    謝千駿連忙身形一閃,貼牆而立。


    隻見暗門開處,一個人跨出了一步,滿麵皆是惶急之色。


    那人跨了一步之後,也不敢再向前來,站定了身子,卻盡量將頭探向前去,叫道:“小姐!小姐!擎天教……梅教主……已在堡……了……”


    那人開始講話時,雖然神情慌急,但是看他的情形,總還可以勉強鎮定。但是講到後來,他不但聲音發抖,人也發起抖來!


    謝千駿一聽得那人說梅花郎已來到了玉龍堡之外,他也不禁陡地一震!


    他勉強沉住了氣,道:“他巳經闖進堡來了麽?”


    那人跨出了暗門之後,隻顧搖頭向前望著,也根本沒有發現有人貼牆而立,是以謝千駿一出聲,他嚇了老大一跳,倏地轉過身來,尖聲道:“你是誰?”


    謝千駿卻是見過那人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新被向小玉任為玉龍堡總管的宋天遠。


    宋天遠自然也知道謝千駿是什麽人的,但是他實在因為驚駭太甚,是以藝|


    語無倫次,反責問起什麽人來。


    謝千駿沉聲道:“你怎麽不識得我了?我問你,梅花郎進玉龍堡來了沒有?”


    宋天遠雙手亂搖,道:“還沒……有!”


    謝千駿道:“你也犯不著怕成那樣,你帶我出去見他,你們小姐有了些意外,你最好別再去驚擾她,要不然有害無益!”


    宋天遠這時正急得如熱鍋上的媽蟻一樣,一點也沒有主意,是以一聽得謝千駿那樣講,忙道:“好!好!我帶你去見梅教主,你有什麽法子對付他?”謝千駿並不迴答,宋天遠一開門,一麵便帶著謝千駿向外走去。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也不知道經過多少甬道,才來到了一幅空地之上,那空地的前麵是老高的圍牆,一到了空地上,已可以聽到梅花郎的聲音了。


    隻聽得梅花郎在尖聲冷笑著,道:“玉龍堡中的人聽著,若不大開堡門迎接,我將玉龍堡化為灰燼。”


    宋天遠聞聲發著抖,道:“你聽聽,唉,怎麽辦?”


    謝千駿道:“打開堡門,跟我出去會他。”


    宋天遠望著謝千駿,臉上現出難以相信的神色來!


    那也難怪宋天遠會如此,因為武林中人,聽到梅花郎的名字,便自然而然想起“修羅血掌”,而一想起修羅血掌,誰能不膽寒?


    而謝千駿明知梅花郎就在外麵,還要出去見他,那實在是不尋常之極的事情,確令人駭然!


    謝千駿見宋天遠隻是呆立著不動,又將剛才的話講了一遍,宋天遠才如夢初醒,忙道:“是!是!”


    他答應著,將謝千駿帶到了大門之前。


    這時,在玉龍堡的高牆之上,蹲著不少人,但謝千駿昂頭向上看去時,卻見他們個個都麵色青白,望著宋天遠,沒有一個人敢向外看上一眼的。


    宋天遠將謝千駿帶到了大門之前,吩咐守門的武士道:“將門打開,跟謝俠士出去。”


    那幾個武士的手兒在發著抖,拉開了幾道拴,將門推開了尺許,一等謝千駿閃身而出,“嘭”的一聲響,門又在他的身後,立時關上,接著便是上扣的聲音。


    謝千駿一出了門,抬頭看去,隻見門外乃是極寬的一道溝,溝的對麵,一字排開站了四個人。


    在那四個人之前,停著一輛手推的車子,車上坐著的,正是梅花郎!


    這時,謝千駿和梅花郎之間,隔著一道溝,少說也有三四丈遠近,可是謝千駿一望到了梅花郎,梅花郎也立時向他望來,謝千駿隻覺得梅花郎的目光,如同兩柄極其鋒銳的利劍一模樣!―


    謝千駿才一和他的目光相接觸,便不由自主,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勇氣幾乎登時消失了一半!


    他連忙吸了一口氣,勉力鎮定心神,站立不動。


    隻聽得梅花郎冷笑道:“玉龍堡中,居然有人敢出來見我,難得,我便讓你做玉龍堡主!”


    梅花郎那樣講法,顯得是隔得遠,他還根本未曾看得出來的是什麽人!而且,他再也想不到,中了他一下修羅血掌的謝千駿,居然還沒有死!


    謝千駿朗聲道:“我不是玉龍堡的人,你弄錯了!”


    雖然隔著一道溝,但是謝千駿也可以看到自己才一開口,梅花郎的身子,便突然地震動一下!


    接著便聽得梅花郎失聲道:“原來是你!”


    謝千駿的聲音,極之安祥,道:“正是我。”


    梅花郎道:“你過來,讓我仔細看一看你!”


    他一麵說,一麵手背突然揮了一揮,隨著他手背的一揮,隻聽得“唿”的一聲響,一段紅綢已疾揮了過來,橫過了深溝,直搭在對麵的溝岸之上。


    那紅綢雖然是柔軟之極的物事,可是給梅花郎的內力貫足了,卻像是在溝上平添了一座橋梁一樣!


    同時,聽得梅花郎道:“你過來。”


    謝千駿了無以懼,身形一閃,便落到了紅綢之上。


    他身子一踏到了紅綢上,紅綢向下略沉了一沉,隻見梅花郎仍然坐在椅上,手臂又是一振,一股勁風過處,紅綢已向上直蕩了起來。


    謝千駿的身子站在紅綢之上,紅綢一被抖起,他人也向上飛了起來,乍一看來,就像是駕著一朵紅色的祥雲,裏泉向上,飛了起來一樣!


    謝千駿一出了玉龍堡的大門之後,連宋天遠在內,人人都自高牆之上,向外望著。當他們看到了那樣的情形之後,知道深溝高牆根本阻擋不了梅花郎分毫,是以他們忍不住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謝千駿身在半空之中,他也不禁駭然,真氣連提,但轉眼間,他身形已掠過了深溝向下沉去,已落在梅花郎之前了。


    謝千駿勉力鎮定著,可是梅花郎不但兇名遠播,他的神情、目光,在在都令人在一看之下,心頭大受震動,謝千駿雖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仍不免心驚!


    梅花郎上下打量著謝千駿,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有一個人,想得你好苦!”


    梅花郎並沒有說出想謝千駿的是什麽人,但是謝千駿一聽,心中便感到了一陣極度的傷痛!


    他身子又不由自主,震了一震,才一字一頓地道:“萍水……她……究竟是死在什麽人手中的?”


    萍水的死訊,謝千駿是在向小玉處獲得的,向小玉先說萍水是梅花郞所殺,後來又說萍水是她自己所殺,謝千駿的心中,一直十分疑惑,是以這時,一見了梅花郎,就先問了那樣一句。


    他那句話才一出口,隻見梅花郎雙臂略振,“錚錚”兩下響,鋼拐點處,他人已離椅而起!


    梅花郎的武功之高,當真巳到了驚世駭人的地步,他猝然之間,離座而起,竟蕩起了一股勁風,迎麵向謝千駿疾撲了過來!


    雖然這時,梅花郎絕未使出他的“修羅血掌”功夫,但是,在那股勁風之中,竟也隱隱帶著一股中人欲嘔的血腥之味!


    謝千駿在刹那之間,隻覺得胸口發膩,幾乎忍不住又要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連忙運氣,鎮定心神,已聽得梅花郎用銳利之極的聲音,叫了起來。


    梅花郎的聲音是如此之銳利,令得聽到的人像是肉中突然有兩支十分鋒銳的尖針刺了進來一樣,謝千駿的身子又不由自主震了一震!


    刹那間,他隻聽得一陣震耳欲聾的嗡嗡聲,梅花郎的聲音實在太尖銳了,是以他究竟在講些什麽,謝千駿根本未曾聽得清楚!


    直到耳際那種“嗡嗡”聲靜了下來,謝千駿定了定神,向前看去,隻見梅花郎恐怖之極的臉麵,距他正不足一丈,狠狠地瞪著他,目光如電!


    謝千駿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一步,梅花郎又厲聲道:“剛才我問你的話,如何不答!”


    謝千駿苦笑了一下,道:“你……你剛才講些什麽?”


    梅花郎的聲音,又變得十分尖銳起來,但這次謝千駿已經有了準備,,不致於聽不到,梅花郎問道:“萍水是什麽時候死的,你何以要咒她死了?”謝千駿聽得梅花郎在叫的原來是那樣的一句話,他也不禁呆了!


    萍水是什麽時候死的,謝千駿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從這時梅花郎的神態之中,他卻可以肯定一點,那便是:萍水決計不是梅花郎害死的。


    那麽,萍水真是死在向小玉手中的了!


    謝千駿的心中,又感到了一陣難過,他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小玉告訴我的……她說萍水死了!”


    一提到“萍水死了”四字,謝千駿實在沒有法子抑壓自己心頭的傷痛,他的麵色變得蒼白無比,身子也似乎搖搖欲倒,他已有了天旋地轉之感!而就在這時,梅花郎倏地伸手,已抓住了他的手臂!


    梅花郎五指緊處,力道是如此之大,直抓得謝千駿的臂骨,“咯咯”作響,照說,在那樣的情形下,謝千駿是應該痛得高聲唿叫起來的了!


    但是,謝千駿心頭的傷痛,實在太甚了,別說梅花郎隻是握住了他的手臂,就算梅花郎將他的手臂斷了下來,隻怕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下,他也不會覺得痛的!


    梅花郎瞪著謝千駿,道:“小玉在哪裏?說!”


    謝千駿道:“她……她在玉龍堡中,她還說……”


    謝千駿本來想告訴梅花郎,向小玉還說萍水是她所殺的,可是謝千駿那一句話還未曾講完,梅花郎已發出了一下銳利之極的長晡聲來!


    謝千駿就站在梅花郎的前麵,首當其衝,被梅花郎的那一下長嘯聲,震得向後連退出了七八步!


    就在謝千駿向後退出之際,隻聽得“錚”的一聲響,一股勁風蕩過,梅花郎身形已然疾掠而起,在謝千駿的頭頂之上,“唿”地掠了過去。


    謝千駿在百忙之中,掉頭看去,隻見梅花郎身在半空之中,十足便像是一頭怪鳥一樣!


    他身子向前衝出,長衣的下擺,一起揚了起來,就像是鳥尾,而那一對鋼拐,他仍然挾在脅下,看來就像是一對鳥足,玉龍堡前的深溝,足有三五丈寬,可是倏忽之間,“錚”的一聲響,梅花郎的身子,卻已在溝的對岸,凝立不動了!


    當謝千駿走出玉龍堡來時,宋天遠和堡中的一些高手,全都躲在牆後,察看事情的變化,以做防範。


    可是,當梅花郎突然之間,身形掠起,越過了深溝,已到了髙牆之下時,他們全嚇得呆了,一時之間,人人的目光,停在梅花郎的身上,竟不知行動!在玉龍堡的牆頭之上,其實有許多防範的物事,如流木擂石,也有一大鍋一大鍋,長年不斷,煮沸的油,都可以從高牆之上拋下,或是淋下來的。


    雖然,以梅花郎的武功而論,不論高牆之上,傾倒些什麽下來,要阻止他進人玉龍堡,總是沒有可能的事,但是卻可以將梅花郎阻在堡外片刻!


    而隻要將梅花郎阻止片刻的話,那麽牆上的眾人就可以退人玉龍堡內,錯綜複雜的秘道之中,梅花郎就單獨進玉龍堡來,也一定一個人也找不到,他武功再高,在玉龍堡的秘道之中,隻怕也難以討好!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以後的事情自然不同了!


    可是,偏偏梅花郎一聲怪嘯,身形掠起之際,來勢實在太以威猛,令得各人都呆住了!是以梅花郎凝立在牆下,他們在牆頭之上,也是呆若木雞!而梅花郎在一掠過了深溝之後,卻隻是呆了極短的時間,他鋼拐一點,身子再度掠起,向大門撲去!


    玉龍堡的大門何等堅實,這時緊緊閉著,可是梅花郎卻不顧一切,向大門撞了過來,那更令得牆頭上的眾人目瞪口呆。


    電光石火之間,梅花郎的身子巳掠到了大門之前,隻見他雙拐齊舉,身子懸空,雙拐蕩起''原人之極的勁風,一齊向大門用力砸了下去!


    當雙拐砸在大門上之際,所發出的聲響之驚人,宛若刹那之間,天際響起了兩下霹靂!


    但是,那兩下聲響,將兩扇大門被雷霆萬鈞之力硬生生砸了開來,向下倒去時所發出的聲音相比,卻又小巫見大巫了!


    在兩扇大門一齊倒下的巨響聲中,梅花郎身形一閃,已經進了玉龍堡!他一進了玉龍堡,在牆上的那些人還想躲逃,自然是再也來不及了"刹那之間,隻聽得牆頭上,有幾個人突然發出了驚駭欲絕的唿叫聲來。


    隨著那種唿叫聲,足有三五個人,自牆頭之上,倒栽了下來,那幾個人跌在地上,毫無例外,個個麵上慘綠,他們竟全是因為看到了梅花郎挾著如此威勢,闖進玉龍堡來,而嚇破了膽而死的!


    梅花郎一闖進了玉龍堡,便緩緩轉過了身來。


    這時,在牆上的還有三五十人,連宋天遠在內,他們雖然未至於嚇破了膽,倒栽了下來,但是人人身子發抖,麵色蒼白,驚恐莫名!


    梅花郎目光如電,在他們這些人身上,緩緩掃過,冷冷地道:“全給我下來!”


    那些人麵麵相覷,心知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但是誰又敢不從?


    一時之間,三五十人,全都戰戰兢兢,從高牆之上走下來,到了梅花郎的麵前站定,連大氣也不敢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血掌魅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倪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倪匡並收藏血掌魅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