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兒見陳二不答應,心中本已大是有氣,再一聽他竟將自己和孫十九相提並論,更是怒不可遏,手一翻,“啪”的一聲響,便在陳二的臉上,摑了


    那一掌的力道,著實不輕,摑得陳二的身子,向外直跌了出去,還在地上一連打了好幾個滾,差點沒有跌下峭壁去。


    夏雨石在遠處,大吃一驚,道:“丁姑娘,你,你為什麽打他?”


    丁香兒餘怒未息,道:“未見過有這樣窩囊的人,我想他決計不會是雷大俠的兒子,若是雷大俠真有這樣的兒子,那麽他死在九泉之下,也必然痛哭流涕!”


    陳二倒在地上,伸手掩住了被打的那半邊臉,他張大了口,像是想講些什麽,但是終於未曾講出什麽話來。夏雨石歎了一聲,道:“各人有各人的所好,堅侄一”夏雨石的話未曾講完,陳二已直跳了起來,道:“我不是堅侄,我不是!”


    他一麵叫,一麵向前奔了出去。


    丁香兒和夏雨石兩人呆了一呆,跟在後麵。


    雖然是陳二早奔出去許久,但是他根本不會功夫,腳高腳低,奔出不幾步,便跌倒了好幾次,是以丁香兒和夏雨石兩人,輕而易舉地跟在他的身後。


    不多久,陳二他奔到了孫十八和孫十九兩人的麵前,這兩個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魔頭,在巫山仙客貝月明的麵前,卻是絲毫也不敢撒野,果然規規矩矩地站在原來所站的地方。


    孫十九一見陳二向她奔了過來,麵有喜色,連忙迎了上去,道:“怎麽了?”i陳二雙手一齊握住了孫十九的手,道:“十九姐,我是陳二,我不是雷堅,你對他們說,你對夏二俠和丁姑娘說,我是陳二!”i孫十九一聽,麵色陡地變了,道:“這是什麽話?”她講了一句之後,又將聲音壓得極低,道:“你怎麽啦?可是瘋了?一路上我對你說什麽來?我對|你多麽好,何以臨到緊急關頭,你卻來壞事?”


    陳二喘著氣,道:"十九姐,你對我好,我刻骨銘心地記著,可是我……”


    我……“他講到這裏,挺了挺身,臉上現出了十分堅決的神色來,又道:“可是我寧願一世是陳二,我再不願被人當作是雷堅了!”


    陳二的聲音雖然嘶啞,但是他在講那句話時,語音之堅決,實是使任何人都相信他心中已然這樣決定,那不是任何的力量所能左右的了!


    這實在是孫十九做夢也想不到的!


    自從他們將陳二搶到手中之後,為了籠絡陳二,使陳二能死心塌地為他們辦事,孫十九不惜犧牲色相。雖說孫十九的淫名,天下皆知,但是她所結交的,卻也大都是少年英俊,風流瀟灑的人物,像陳二這樣的窩囊貨,孫十九要去奉迎他,她的心中自然也感到十分委屈,但是看在《玉葉真經》和大還丹的份上,也不得不耳。而陳二卻是真的感激得肝腦塗地的了。


    不料陳二這個稀泥一樣的人,居然也會有自己的主意,就是不肯認他是雷堅!


    孫十九在刹那之間,心頭的怒火之熾,實是難以形容,手起掌落,也是一掌向陳二的臉上摑了下去,那一掌,一聽她手掌揚起來時的掌風聲,便可以知道力道之強了!


    丁香兒和夏雨石兩人,一見這等情形,足尖一點,雙雙向前,縱了出去。他們兩人身形向前疾掠而出,當然是不想孫十九那一掌擊中陳二的。可是他們兩人身形才一掠起,在他們之前,突然又有一條人影,掠離起來,阻在他們兩人的身前!


    那人的來勢迅疾無比不算,隨著他掠向前來的那股勁風,更是強勁無比,刹那間,夏雨石和丁香兒兩人,竟被淩空擋住!


    也就在這時,隻聽得“啪”的一聲響,和著陳二的悶哼聲,孫十九的怒斥聲,已一起傳了出來。


    夏雨石和丁香兒兩人,不約而同,身形向下一沉,落下地來。在他們才一遇阻的一刹那,他們還以為猝然出手的可能是孫十八。可是等到他們落了:下來之後,定睛一看,隻見站在他們麵前的,不是別人,卻是滿麵笑容的“巫山仙客”貝月明!丁香兒連忙再向前看去,隻見陳二已滾到了一堆亂石之旁,縮起了身子。


    陳二的身子縮著不動,但也可以看出,他挨了孫十九那一掌的半邊臉,已然腫起了好幾寸高,皮開肉綻,鮮血正汩汩地向外冒出來!


    丁香兒吸一口氣,正待破口大罵,貝月明已笑道:“小姑娘別動火,看這小子剛才說十九姐待他好的那一副肉麻相,正該讓他多挨幾掌丨”i丁香兒兒心中“啊”的一聲,這才知道貝月明攔住了自己和夏雨石兩乂i的原因,她立時道:“正是!”


    夏雨石為人仁厚,卻是頓足道:“貝兄,可不對了,他一點武功也不會,如何挨得起這一掌?”


    貝月明一翻眼,道:“你知道嗎?這一掌,正好試試他是什麽人,如果他是你把兄的兒子,你把兄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焉有一點武功也不會之理?”


    夏雨石歎道:“唉,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雷堅生性仁慈,最恨武功,他的確是一點武功也不會的。”


    貝月明滿麵疑惑,伸手抓了抓頭,道:“這倒奇了,天下竟有這樣的人,生性仁慈,何必憎厭武功?學會了武功,鋤強扶弱,豈不是真是大慈大悲嗎?”


    夏雨石聲音沉痛,道:“那要問我們自己了,我們學會了武功的人,可是人人行俠仗義嗎?還是恃武為惡的反而多呢?”


    貝月明答不上來,呆了一呆,不再理會夏雨石,轉過頭去,對孫十九一瞪眼,道:“喂,你在巫山行兇,想怎樣?”


    孫十九一掌將陳二擊得跌出了丈許,但是她心中的怒火,兀自未止,真恨不得再趕過去,在陳二的身上,踢上十七八腳,踢得他骨肉支離,那才舒服。但是貝月明卻已聲勢洶洶地在向她責問了,她又驚又怒,犯了橫性,道:“想怎地,我自打人,難道還得先問過你嗎?”


    貝月明先是一呆,接著,卻拍手頓足,大笑了起來,像是遇上了最高興的事情一樣,道:“說得好,說得好,好得很!”


    他一個“很”字才出口,人已如箭離弦,向著孫十九電射而出!


    孫十九一抖手,三枚尺許來長的毒蜂針,電射而出,貝月明身在半空之中,一伸手,已將飛在最前麵的一根毒蜂針抓住,緊接著一抖手,“叮叮”兩聲響,將其餘兩枚毒蜂針格飛,身形一沉,已落到了孫十九的麵前。


    貝月明齜齒笑道:“姓孫的,你還有什麽能耐,隻管使出來瞧瞧。”


    孫十九連退了兩步,道:“你神氣什麽?我看你擋不起我妹妹的一掌。”貝月明一聽這話,大感興趣,道:“是麽,你妹子在什麽地方?叫她來看看。”孫十九轉頭,向孫十八使了一個眼色,孫十八一甩衣袖,“嗤”的一聲,一溜紅焰,已然直向天上衝了上去,道:“她就來了。”


    貝月明道:“好,那我就等她來了,一起收拾,也省些手腳!”


    他就站在孫十八和孫十九的麵前,雖然他不出手,但是兩人也不敢妄動,三人就這樣僵持著。


    夏雨石和丁香兒兩人,則已奔到了陳二的身前。


    一到了陳二身前,夏雨石立時俯下身去,將陳二扶了起來,隻見陳二半邊臉上,血肉模糊,另半邊臉,卻是錯也似黃。


    丁香兒一看見了這等情形,便大吃了一驚,道:“夏二俠,他……死了?”


    夏雨石伸手在他的鼻端之上一探,又在他的脈上,搭了半晌,才苦笑道:“還好,還有半口氣,丁姑娘,你可肯救他?”


    丁香兒一呆,道:“夏二俠,你這樣說是什麽意思?莫非你不願救他嗎?”夏雨石搖頭道:“不是,我另有原因,需你助我,你且跟我來!”


    他一麵說,一麵扶起了陳二,負在肩上,便向前奔了出去,丁香兒不知道夏雨石這樣講法是什麽意思,是以她呆了一呆。但是就在她一呆間,夏雨石已掠出了兩三丈,又在叫道:“丁姑娘,快跟我來!”


    丁香兒忙應道:“來了!”


    她身形如箭,也向前射了出去,一麵又轉過頭來,看了孫十八等三人一眼,隻見他們三人仍然僵立著,她迴頭一看間,貝月明已然知道,大聲道:“你隻管跟著夏老二去,事後我會來找你的。”


    丁香兒“嗯”的一聲,接連幾個起伏,已然追上了夏雨石,他們兩人,循著一條極其陡峭的小路,奔出山崖去,到了山崖腳下,隻見窮山惡水,似乎是絕無通路的,但夏雨石仍不斷向前掠出。


    兩人奔出了約有六七裏左右,水聲轟隆,前麵乃是好大的一道瀑布。這一道瀑布,約有七八丈寬,注入一個水潭之中,水勢又匯成兩道寬可三四丈的水溪,水勢洶湧,向前直流了出去。


    夏雨石在前麵,雙足一點,真氣提起,“唿”地竄過了一條山溪,丁香兒跟在後麵,過了山溪之後,夏雨石身形發飛,已向一個山洞之中,直投了進去。


    等到丁香兒也跟時了那山洞之後,她才發覺,那山洞之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陰風“嗖嗖”,撲麵而來,令得人心驚膽戰!而且,在迎麵而來的寒風之中,似乎還夾著陣陣異樣難聞的奇腥之氣。丁香兒忙道:“夏二俠,這是什麽地方?你可是走錯了路?”但是夏雨石的聲音從前麵傳了過來,卻道:“別多問,筆直向前奔出就是!”


    丁香兒心中有氣,身形加快,向前飛掠而出,那山洞筆也似直,又深不可測,算來足有七八裏長,好不容易,穿出了山洞,重見天日,隻見眼前,已是景物全非,已來到了個極其美麗的山穀之中!而丁香兒也已看到,夏雨石負著陳二,正在穿過那個山穀。


    那山穀的風景,如此優雅,丁香兒心想,夏雨石一定是居住在這裏的了,可是在她跟著也穿過了那山穀之後,卻見夏雨石又在一條極窄的山縫中,向內擠了進去。


    擠進了兩三丈,那山縫已絕無去路,夏雨石才開始向上攀去。


    丁香兒既然已跟到了此處,自然隻得一直跟下去,她跟著夏雨石,越攀越高,足有小半個時辰之久,已攀上了一個山頭,那山頭之上,也不知是霧還是雲,迷迷茫茫,五步之外的情形,便看不真切,如同仙幻之境一樣。


    丁香兒一登上了這山頭,一見了這等情景,心中才陡地一亮,心道:“是了,夏雨石自號大幻居士,必然是因為他居住的地方,如仙似幻之故,那麽,這裏一定是大幻嶺了!”


    果然,走不幾丈,便看到雲霧之中,兩棵極其蒼勁,猶如兩條盤踞著不動的蒼龍一樣的巨鬆之下,結著幾間茅屋,幾隻白猿,正在茅屋之前,跳躍嬉戲,一看到大幻居士走近,便都停了下來,垂手而立。


    夏雨石走了進去,丁香兒也跟了進去,隻見夏雨石一將陳二放到了床上,便立時轉過身來,道:“丁姑娘,我召你前來,是想你做個證人。”


    丁香兒一呆,道:“什麽證人?”


    夏雨石向陳二指,道:“他父親死時,將《玉葉真經》和大還丹,交給我,要我交給他,如今他身受重傷,我看除了喂他服一粒大還丹之外,別無他法,但他如今人事不省,我自然難以對他說明,是以,你證明,大還丹少了一粒,是被他自己服了。”


    夏雨石講完,丁香兒心中不禁暗道:“這也未免小題大做了!”但是她卻沒有說什麽,隻是道:“好,那你快救他吧!別遲了就……”


    她苦笑了一下,又望了陳二一眼,突然心中一動。


    丁香兒揚手道:“且慢,夏二俠,你要用大還丹救他的性命,是認為他是雷堅了?”


    夏雨石一怔,道:“他本來就是雷堅。”


    丁香兒搖頭道:“未必,他自己就不認是雷堅,我看他隻是陳二,像陳二這樣的人,可值得用一顆大還丹去救他嗎?”


    這一問,卻是將夏雨石問住了。


    陳二乃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普通人,而大還丹乃是武林至寶,兩者相形之下陳―的生死,更是不值得一提。而更重要的,便是大還丹不是夏雨石自己的東西,就算是給雷堅服食,夏雨石都要拉了丁香兒來做證明,證明他不是自己吞沒了,如果竟用來救一個像陳二這樣的人,如何對雷堅交待?


    他呆了半晌,才嚅嚅地道:“不會的,不會的,他一定是堅侄。”


    其實,他仍然未曾迴答丁香兒的問題,丁香兒問她,如果那是陳二,他便怎樣,結果他卻說那是雷堅,這實是答非所問的。


    他講了幾遍,才抬起頭來,道:“丁姑娘,他一定是雷堅。”


    丁香兒道:“何以見得?”


    夏雨石十分痛苦地道:“如果他不是雷堅的話,是斷然不會對我講出那……一番話來的。”


    丁香兒心中一動,失聲道:“那麽,雷大俠真是你害死的了?”


    夏雨石麵色大變,轉過身去,道:“我去取大還丹來,你在此等我!”


    丁香兒那一句話問出口之後,心中才大吃了一驚,暗叫冒失不止。因為如果真是夏雨石殺他的義兄的,那麽她這一問,實是招了殺身之禍,夏雨石焉有不殺她滅口的道理?直到夏雨石掠了出去,她才鬆了一口氣,向陳二走了過去。


    當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陳二之後,她實在難以肯定那是一個活人,還是一個死人。


    她望著陳二,自言自語道:“哼,你這人命倒好,仗著和雷堅一樣,傷了有雷夫人替你吸毒,如今又有大還丹可服!”可是丁香兒轉念一想,他若不是像雷堅,那安安穩穩做他的小夥計,也不會這樣時而中毒,時而受傷了,究竟是福還是禍,當真難說得很了!


    刹那之間,丁香兒又想到了自己,照說,自己在雷家堡的密室之中,功力大進,乃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可是武功大進之後,卻被醜老、瑞長子等人鬧了一個夠,又有什麽好?


    她越想越遠,想到禍福之變幻無常,忍不住苦笑了好幾聲。在她的苦笑聲中,隻聽得沉重的腳步聲,已慢慢地傳了過來。


    丁香兒定睛向外看去,隻見夏雨石捧著一個皮包裹,向前慢慢走了過來,到了門口,站了一站。


    丁香兒看到他的動作,如此緩慢,心中大不耐煩,道:“夏二俠,你該快一點了,我看陳……他像是已斷了氣一樣!”


    夏雨石像是根本未曾聽到丁香兒的話一樣,他仍然和剛才一樣,抬起腳來之後,隔上好半晌,才踏下去一步,像是他正在苦苦思索什麽一樣,神思恍惚。


    丁香兒又道:“夏二俠,你這鹿皮包裹中,可就是人人都爭著想要的九天大還丹嗎?”


    丨當丁香兒講到“人人想要的九天大還丹”之際,她的聲音,也不禁變得十分異樣。


    因為那大還丹功效之奇,學武之士,人人皆經傳聞,都知道一顆服下去,便可以功力陡進,這對於練武的人來說,實在是一個極大的誘惑,而一感到了那種誘惑,貪婪求得之心,便油然而生,丁香兒總算竭力壓製著自己,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夏雨石的敵手,是以她才隻是聲音走了樣,而未曾動手去搶的。


    她問了一句,可是這一次,夏雨石仍然偈是未曾聽到她的話一樣,而且,他不再向前走來,而是停了下來,喃喃地道:“為什麽?為什麽?”


    丁香兒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是驚訝,暗忖,是怎麽啦?他取大還丹,是來救人的,何以竟然發起傻來,莫非他是有這個毛病嗎?


    丁香兒一麵想,一麵向前大步跨出了一步,來到了夏雨石的麵前。


    她本來是想一步跨到了夏雨石的麵前之後,大喝一聲,嚇夏雨石一跳的。但是,當她跨前一步,已然來到夏雨石的麵前,張大了口,剛想要叫的時候,她的心中,陡地一動,心頭怦評亂跳了起來,那一叫聲,也突然咽了下去!她已然到了夏雨石的麵前,但是在夏雨石的眼中,卻像是根本沒有這個人一樣!


    夏雨石雙眼發直,定定地瞧著前麵,他的眼光其實就是直視著丁香兒的。但是丁香兒卻可以肯定,夏雨石並沒有看到自己!那當然不是因為夏雨石已然盲了,而他正在全神貫注地想著一件什麽事!


    這從他緊蹙著的濃眉以及不斷地在低聲自語“為什麽”中,都可以看得出來。


    他既然連站在麵前的一個人都視而不見,那麽自己若是動手去搶他手中的大還丹呢?


    丁香兒就是在刹那之前,想到了這一個念頭,是以她的心頭才劇跳起來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在夏雨石的麵前不動,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刹間,她心中天人交戰,翻來覆去,不知想到了多少事!


    她若是搶到了大還丹,那麽,不論是送給雙龍神君也好,或是自己服食也好,必然可以得到極大的好處!


    如果不是她剛才想到禍福如此無常,她這時說不定已然下手了!但這時,她卻要想深一層,她想到自己若是大還丹搶到了手中之後,就算夏雨石追不上自己,也一定成為武林所有高手爭逐的對象,隻怕一日也不得安寧了!


    當然,這是可以想辦法避得過去的,然而,自己一搶到了大還丹,當然要立時逃走,那麽,陳二的一條性命,就給耽誤了!


    想到了這裏,丁香兒又不由自主地迴頭向躺在竹床上的陳二,望了一眼。陳二本不是什麽要人,乃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且著實可惡,死不死與自己沒有相幹。


    丁香兒心想,即使陳二就是死了,也是死在孫十九的手中,與自己無關,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丁香兒心念電轉,到了她在心中替自己開脫之時,實際上她已等於決定動手了!可是就在此際,夏雨石忽然大聲叫了起來,道:“不會的!”


    丁香兒的手幾乎已然伸了出去,但一聽得夏雨石大聲唿叫,忙不迭又縮迴來,她呆了一呆,隻聽得夏雨石仍是像入了魔一樣在自言自語,道:“不會的,他雖然恨我,但也……隻是怨自己……不對,不對,他恨我之極……必然用最毒辣的法子來害我,可是為什麽……”


    他講到這裏,才發起怔來,丁香兒一顆心,緊張得幾乎從口中跳了出來,她緩緩地換了一口氣,才慢慢地伸出手去。


    她的手已碰到那鹿皮包裹了,不但碰到了!而且抓住了,而夏雨石抓住包裹的手,顯然沒有用什麽力道,丁香兒並不必用力去奪,她隻消輕輕地一縮,那包裹便已到了丁香兒的手上!


    丁香兒的心中,又是高興,又是緊張,她連忙向後,退出了一步,夏雨石是站在門口的,她當然可以繞過夏雨石的身子,從門口穿出的。但是她才從夏雨石的手中搶走了東西,要她在夏雨石的身邊繞過,她卻是拿不出這個勇氣來,她在自然而然地退出了一步之後,迴頭一看,看到了身後不遠處的窗子,她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要在窗口中穿出去逃走!


    她剛轉過身去,真氣還未提起,但突然聽得夏雨石一聲長歎。


    丁香兒究竟是作賊心虛,一聽到了夏雨石長歎聲,她心頭又亂跳了起來,腳步也停了下來。


    她這一遲,機會卻已過去了,隻聽得夏雨石叫道:“丁姑娘!”


    這“丁姑娘”三字,聽在丁香兒的耳中,簡直就像是三聲焦雷一樣,刹那之間,令得丁香兒全身發麻!她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任性之極,但是做賊卻還是第一遭。然而,她第一遭做賊,卻已被捉住了!


    這時,她身子發軟,明知逃不過去,僵在那裏,自然也不是辦法,然則她除了僵在那裏之外,卻又什麽事也不能做!


    隻聽得夏雨石在叫了一聲之後,隔了好一會兒,才道:“丁姑娘,我一定令你等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唉,我……我想得太多了,可是……不論我想得多麽多,我總是想不出所以然來!”


    丁香兒聽得夏雨石這樣講,已出了竅的靈魂,才算悠悠迴了轉來,她定了定神,道:“你自己想不通,或者我可以幫你想一想?”


    她一麵說,一麵若無其事地轉過身來。


    自然,在她的手中,仍然抓著那包裹。但那是不成問題的,因為夏雨石並不知道她是在什麽的心情之下將那包裹接過去的。


    夏雨石望了丁香兒片刻,才道:“多謝你了,我們……我們還是救了人再說罷。”


    丁香兒到這時,已完全放下心來,她已然出了一身冷汗,雖然她沒有將大還丹偷到手,但是心頭卻是十分輕鬆,她在心中自己對自己道:“什麽都可以做,這賊麽,是做不得的!”但是她的手仍不免在微微地發抖,當她將包裹;遞還給夏雨石的時候,夏雨石也覺察到了她的手在抖動,便歎了一聲,道:!“你的心中很緊張,是不是?”


    丁香兒陡地一震,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該如何迴答才好,夏雨石笑道:“我也是一樣,當他將兩件東西交給我的時候,我的心中,也是緊張之極,想看看,那《玉葉真經》和大還丹!”


    夏雨石講到這裏,深深地杈了一口氣。


    丁香兒看出,夏雨石的話,乃是有感而發,並不是說在疑心自己,是以她又安心下來。


    夏雨石又道:“《玉葉真經》人人都說神妙無窮,但是一門神妙無窮的功夫,若是要練成,至少得花費三二十年的光陰,這且別去說它,可是大還丹,卻是一服下去,在一個對時之內,便立即可以見到功效的,若是連服九顆,功力在數日之內,便自大提,這可正是學武之士,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夏雨石講到這裏,丁香兒忍不住問道:“夏二俠,莫非你當日接到了這……兩件奇珍之後,也曾經起過自私貪得之心嗎?”


    夏雨石苦笑了一下,道:“若說全然未起過這等心,那是假的,可是卻還不致於將之據為己有,我受人之托,焉能……”


    他講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


    看他的神態,像是他在刹那之間不知想到了什麽事情一樣,連麵色都變了,雙眼發直,抓住了那鹿皮包裹的手,也在劇烈地發抖,一麵還在道:“不會的,他雖然恨我,但是不會的。”


    丁香兒實在不忍,連問了幾聲,夏雨石又是惘無所覺,丁香兒逼得大聲喝道:“喂,你怔怔忡忡,在講些什麽,誰恨你來?”


    夏雨石仍然失魂落魄一樣,道:“自然是雷大……”


    他隻講了五個字,便省起了那是不能對人家說的,自己已然失言了,是以陡地住了口。但是丁香兒何等機靈之人,聽到了“雷大”兩字,還有不知道那是誰的嗎?她的心中,本就是疑雲重重,這時更是疑竇叢生,忙又問道:“你是說雷大俠?或者你稱他時,是叫他雷大哥?你們不是結義兄弟嗎?他為什麽要恨你?”


    夏雨石隻是“嘿嘿”地幹笑著,他的笑聲在無可奈何之中,又帶著幾分淒苦。


    丁香兒得不到迴答,自然是不肯就此甘休,她又問道:“他若是恨你,為什麽還將這兩件武林至寶交了給你?咦,你怎麽不說話?”


    夏雨石的確不出聲,但是他卻敢絕不再是呆立在那裏,他的動作十分快,他將那隻鹿皮包裹放到了桌子上,然後用指甲一劃,“刷”的一聲,將鹿皮劃了開來,露出裏麵兩隻玉盒來。


    那兩隻玉盒,差不多大小,一隻上麵刻著《玉葉真經》四個古篆,另一隻上麵,則刻著“九天大還丹”五字。


    夏雨石打開了那大還丹的盒子,隻見那玉盒之中,原有九個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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