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刑堂,看來也和世間上大多數的刑堂沒有甚麽分別,總是有著一種深沉恐怖的氣氛。


    謝五太爺就坐在深沉恐怖的刑堂中。


    大黑豹和井二楞都已被鞭打得渾身血肉模糊,但謝五太爺卻還是不想把兩人的性命結束。他要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夥知道,惹怒了謝五太爺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謝五太爺當然很清楚,大黑豹和井二楞擄走自己的寶貝孫兒,完全是為了白花花的銀子。


    他當然是要把主謀者揪出來的。


    他已傳令,要謝青來和虎牙一起來到這裏。他的命令,敢違背的人絕對不多。


    謝清來和虎牙終於來了。”


    謝五太爺的臉色一直都像是惡劣的天氣,和剛才“金赤免”跑出冠軍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當謝清來和虎牙進入刑堂後,謝五太爺就緩緩地站直了身子,走到大黑豹和井二楞的麵前。


    他忽然以冰冷的聲音,冷冷地對謝清來說:“你可認得這兩個人?”


    謝清來點點頭,道:“我認得。”


    謝五太爺沉聲道:“這個人擄走了有弟,現在已給咱們抓住。”


    謝清來道:“這是咎由自取。”


    謝五太爺道:“在嚴刑煎熬下,這兩人已供說出主謀者是甚麽人。”


    謝清來道:“主謀者是誰?”


    謝五太爺直視著他,忽然冷笑一聲,道:“是你”。


    謝清來默然不語,眼角肌肉卻在抽搐。謝五太爺仍然瞧著他,過了半晌又道:“你現在還有甚麽話說!”


    謝清來搖搖頭,道:“沒有。


    謝五太爺冷冷一笑,道:“你是為了要讓虎牙策騎“白潔兒’出賽,所以才出此下策嗎?”


    虎牙禁不住大聲道:“不,師父絕不會千出這種事情來。”


    “住口!”謝清來立時喝道,“你懂甚麽?”


    “弟子雖然愚昧,但師父的為人怎樣,弟子是很清楚的!”虎牙說。


    謝五太爺忽然緩緩地向他招了招手:“虎牙,你過來。”


    虎牙昂著臉,毫不畏怯地大步上前。


    謝五太爺看了他一會,忽然又對謝清來說“你也過來!”


    謝清來神情木然,也緩緩地來到了謝五太爺的麵前。他還沒有站定,謝五太爺已出手點住了他身上七個穴道。


    謝清來沒有閃躲,那並不是因為不能,而是因為根本不願意躲避。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是為不孝。


    虎牙的臉一片青白,一顆心在絞痛。


    謝五太爺點了謝清來七處穴道後,才冷冷地對虎牙說:“你可知道,我為甚麽要點住你師父的穴道?”


    虎牙說:“弟子不知道。”


    謝五太爺淡淡道:“因我若不點住了他的穴道,他就絕不肯讓你死在這裏。”


    謝清來的眼神忽然變了,變得充滿驚惶之色。


    他想動,但穴道被製,全身動彈不得。


    謝五太爺寒著臉,對虎牙厲聲說:“有弟這一次通到擄劫,主要的原因,你們倆師徒是最最清楚的。”


    虎牙咬著牙,搖頭道:“弟子不知道,師父也同樣不知道!”


    謝五太爺叱道:“放肆!你再敢嘴舌逞強,我就先殺‘白潔兒’然後再說!”


    虎牙的臉色又是一變,隻好緊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刑堂中霎眼間變得寂靜如同死城,唯一的聲音,也許就隻有大黑豹和井二楞的呻吟聲。這兩人被抓了迴來,遭受嚴刑拷問,那是必然的事。


    謝五太爺瞪著虎牙,忽然喝了一聲:“呈上刀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呂忠,立刻雙手捧著一隻銀光閃爍的匣子。


    謝五太爺從匣子裏抽出了一柄刀,這柄刀柄長一尺,刀鋒長也是一尺。


    刀鋒閃動著令人心悸的寒芒,看來又似是一泓秋水。好亮的一柄刀!


    謝五太爺凝視著刀鋒,良久良久,突然目注著虎牙道:“祖師爺若要你做一件事,你肯不肯依我啊?”


    虎牙道:“祖師穀之命,弟子不敢不從。”


    謝五太爺冷冷道:“這是本門的家法寶刀,你先把它接下。”


    虎牙恭恭敬敬地,以雙手接力:“祖師無論有甚麽盼咐,弟子一定遵從!”


    謝五太爺嘿嘿一笑,道:“年輕人,不要老早就把話兒說得太滿。”


    虎牙默然。謝五太爺也沉默了片刻,才道:“本門家法寶刀,專殺不義之人,謝清來勾結江湖敗類,幹出這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事,虎牙,你就用這柄寶刀戳穿了他的心肝罷!”


    虎牙隻是聽了一半,已然冷汗如雨,麵色有如死灰一般難看。


    謝五太爺的命令,竟然是要徒孫殺了自己的長子,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虎牙仍然雙手捧著寶刀,動也不動,謝五太爺麵色一沉,瞪目說道:“你怎麽啦!為甚麽還不動手?”


    虎牙雙手高舉寶刀,雙膝跪地磕頭不止,疊聲道:“師父絕非不忠不義之人!師父絕非不忠不義之人!”


    謝五太爺冷冷一笑:“好精乖的小夥子,你是害怕背上殺師的罪名,所以不敢動手?”


    虎牙立時昂起了臉,激動地說:“師父若真是不仁不義,做盡壞事,弟子還可說是大義滅親,但師父是天下間一等一的正人君子,弟.……”


    “夠了!”謝五太爺喝道,“知子莫若父,你不敢背上殺師之名,那也不足為奇,但家法寶刀既已出匣,是非殺人不可的。”


    虎牙心中陡地一凜,正想說話,謝五太爺又已冷冷地笑著說:“你既然不舍得殺師父,就不如殺了我這副老骨頭!”


    虎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道:“既然家法寶刀出匣,非殺一人不可,那麽就讓弟子來承受這一刀罷!”


    謝清來若不是穴道被製,這時候就算有千軍萬馬阻攔著,他也非要闖過去把家法寶刀搶過來不可。可是,現在他隻有瞪眼幹著急的份兒,不要說動手搶刀,便連開口講話也是無能為力。


    “好!祖師爺就成全你對師父這點孝心!”謝五太爺冷冷一笑,道:“但我現在還可以給你一個最後的機會,你可以馬上把家法寶刀放在地上,然後遠遠滾離謝家,老夫答應絕不阻攔!”


    虎牙淒然地笑了笑,搖頭道:“不必了,與其活著被逐出門牆,弟子寧願在本門之中血祭家法寶刀!”


    “刀”字甫出口,刀鋒早已對準胸膛,然後用力地刺了下去。


    謝清來隻覺得眼前一黑,險險昏倒過去!


    ×      ×      ×


    刀鋒已不見了,虎牙的雙手仍然緊緊捏著刀柄。


    沒有任何人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可以有機會活下去。


    連謝五太爺的臉色也變了,他忽然長長的歎了隻氣,道:“虎牙,你果然不愧本門的好弟子,以往是祖師爺錯了。”


    虎牙沒有迴答。


    但他還沒有死,謝五太爺的每一句說話,他都聽得很清楚。


    他沒有開口說話,並不是因為已在垂死邊緣,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受傷!


    刀鋒雖然不見了,但他的胸膛上卻居然沒有淌出一滴鮮血。


    他愕住了,謝五太爺卻在這時候忽然狂笑起來:“虎牙,你是不是以為祖師爺瘋了?居然要你去殺了師父?”


    虎牙緩緩地把家法寶刀從自己的胸膛間抽了出來,但這一抽卻是毫不費力。


    刀鋒根本沒有刺入他的胸膛,而隻是縮迴刀柄裏。


    這柄刀雖然看來鋒利無匹,但卻竟然是一柄殺不死人的怪刀。


    他怔住了,實在很難相信這是事實。


    但刀仍然在他手裏,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這柄刀現在隻有柄,再也看不見刀鋒。


    謝五太爺已把刀收了起來,而且不斷撫摸著他的臉:“孩子,祖師爺雖然一直待你不好,但祖師爺還沒有糊塗得不分青紅皂白,我早已經知道,擄劫有弟這樁事,絕不會是清來和你的主意。”


    虎牙聽得呆了一呆,道:“祖師爺,這.……”


    謝五太爺的臉色忽然又沉了下來,哼了一聲道:“知子莫若父,雖然有人要誣蔑清來,煽風撥火,但老夫絕不會上這個當!他們可讓我相信清來是一個豬,但卻絕不能讓我相信他是一條惡毒的狐狸!”


    謝清來雖然不能動彈,但眼中已流出了淚。


    這是他父親對他的評價,這已經證明,謝五太爺對他雖然不怎麽好,但卻還是很信任自己的兒子的!


    這已很足夠!


    謝清來可以死,但卻絕不甘心含冤受屈,而且還是死在謝家的刑堂裏。


    謝五太爺很快就解開了他的穴道,同時說:“你這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收了虎牙這麽一個好徒兒,你可知道,“白潔兒’為甚麽會敗在‘金赤兔’的蹄下?”


    謝清來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謝五太穀輕輕的歎息著,道:“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說,唉,若真的要爭冠軍,虎牙早就把“白潔兒’催趕上去,而且絕不會在最後關頭故意讓馬兒斜跑開去!”


    虎牙的臉色一直都很青白,他這時候卻忽然紅了起來。


    謝五太爺直視著他,忽然問:“你敢否認祖師爺的說話嗎?”


    虎牙咬著嘴唇,半響才道:“這……這是不是錯了?


    “當然是錯了,而且還錯得很厲害!”謝五太爺仰天長歎一聲道,“但錯不在你,而是我這個祖師爺,以往我就一直未曾察覺得到,你竟然是個如此胸襟廣闊的少年英雄,你知道我太重視武林馬王大賽,所以故意讓有男的‘金赤兔’勝出。”


    虎牙咳道:“弟子隻是想‘白潔兒’參加武林馬王大賽,至於它能夠名列第幾迴來,弟子真的從來沒有想過。”


    謝五太爺白眉一揚,環視眾人一眼才道:“你們可曾知道,當‘金赤兔’贏了出來之際,老夫在席棚上實在高興之極,隻是,老夫在高興之餘,也難免為‘白潔兒’感到惋惜,其實,它才是最配稱為武林馬王的!”


    呂忠忙道:“那也沒甚麽關係,反正都是咱們謝家的光采。”


    謝五太爺說道:“唯一美中不足者,就是有弟居然給這兩個免崽子擄走了,嘿嘿.……”


    他一麵冷笑,一麵走到了刑架之前,目光有如刀鋒般在大黑豹和井二楞的臉上刮來刮去。


    在嚴刑拷問下,大黑豹和井二楞的臉色本來就已很差,這時候更加難看兒分。


    “你們把老夫當作老糊徐?  你們以為用這種苦肉計就可以挑撥咱們父子?”謝五太爺怒吼起來了:“清來雖然愚鈍、虎牙雖然並不姓謝,而且,也很想策騎自己心愛的白馬出賽,但他們都是謝家的好兒孫,好弟子,絕不會幹出這種醜事!”


    井二楞忙道:“人心隔肚皮,這的確是謝大少爺的主意。”


    他還沒有說完,謝五太爺的右掌已拍在他的臉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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