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儒見她脾氣發作,登時身子軟了一截,舒一照連忙陪著笑臉,對呂足金道:“呂姑娘休要太大聲了,擔架上這位沈總調度有點不舒服!”


    呂足金哼了一聲,道:“什麽沈總調度?是否複姓沈總,名字叫調度?”


    舒一照搖搖頭,道:“非也,沈總調度姓沈,名必理,乃血花宮碧血樓台總調度是也!”


    “血花宮?”方孟海一愕,趨前兩步,道:“原來這位沈大俠就是血花宮中的高手?”


    鮑正行點了點頭,道:“正是。”


    呂足金皺眉道:“既是血花宮中高手,怎會像個死人般躺在擔架上?”


    鮑正行忽然火惱起來,怒叱道:“你才像個死人!”


    呂足金卻也沒有反駁頂撞,隻是上前仔細視察沈必理。


    “他是否中了邪?”她喃喃地說。


    “不是中邪,是中了唐門的一種劇毒。”白世儒歎了口氣,道:“你懂不懂得怎樣把他治愈過來?”


    呂足金聳了聳肩,道:“唐門的毒藥,老娘怎會解得了?”


    白世儒冷冷道:“既不懂得解藥,就別再絮絮不休,徒添煩擾。”


    常掛珠忽然把方孟海拉過一旁,問道:“錢有多怎會跑到這裏來的?”


    方孟海吸了口氣,道:“錢大哥是想去找一個人。”


    常掛珠道:“找誰?”


    方孟海道:“楊羊山。”


    “楊羊山?”常掛珠緊皺著眉,道:“這廝又是何方神聖?”


    方孟海道:“楊羊山就是羊牯坑的主人。”


    常掛珠“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個著名的大羊牯。”


    方孟海幹咳著,道:“你若這樣想,那就錯得厲害了。”


    常掛珠道:“難道羊牯坑的主人,居然會是一條狐狸不成?”


    方孟海道:“這次你說對了,連錢大哥那樣的老江湖,也曾經栽倒在楊羊山的手下。”


    常掛珠聽聞此言,不禁也為之驚然動容,道:“倘真如此,這姓楊的倒也不可小覷呢。”


    方孟海道:“咱們是從長安城溜出來的,本來想前往飲血峰,但後來卻又改變了主意。”


    “哦?改變了主意?為什麽要改變主意?”


    “那是因為錢大哥想找的人不在飲血峰上。”


    “他想找誰?”


    “布狂風。”


    “錢有多認識布公子嗎?”常掛珠一怔。


    方孟海搖搖頭,道:“錢大哥也許不認識布公子,但他卻知道布公子的為人……”


    常掛珠皺著眉,道:“你們有什麽困難呢?”


    方孟海歎了口氣,道:“我們也不怎麽清楚,隻覺得天下雖大卻難找容身之所。”


    常掛珠道:“你們遇上了極厲害的仇家?”


    方孟海點點頭,道:“是的。”


    常掛珠一拍胸膛,道:“到底是什麽來頭的混蛋,隻要有俺在,你誰都用不著害怕。”


    方孟海吸一口氣,道:“初時,咱們以為是神通教,但後來……”


    常掛珠一楞,道:“怎麽,難道你們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


    方孟海幹咳一下,道:“其實,這仇家是樓夫人的,隻不過咱們也卷入這個漩渦裏而已。”


    “樓夫人?哪一個樓夫人?”常掛珠問。


    方孟海歎了口氣,把長安城內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一一說出。


    “嘿嘿,這就有趣得緊了。”常掛珠抓了抓腦袋,道:“俺以為練老宮主一碰見神通教的兔崽子,必然會展開激戰,鬥個他媽的不亦樂乎,想不到卻會和萬如意那條小狐狸在長樂樓上談笑甚歡,真是不亦怪哉也!”


    方孟海呆了一呆,道:“這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常掛珠道:“那麽,樓夫人的仇家,實在是何許人也?”


    方孟海道:“肥娘已查過了,把樓夫人逼得要自盡身亡的,是天恨幫!”


    “天恨幫?又是那個鳥王八天恨幫。”常掛珠一聽之下怒氣陡生,道:“這就真是大大的可怒也!”


    方孟海說道:“不但可怒,而且是可悲。”


    常掛珠道:“錢有多說不定已經到羊牯坑去了,你有什麽高見?”


    方孟海道:“在下又還能有什麽高見了,樓夫人既死,咱們唯一最擔心的是樓丹楓。”


    常掛珠道:“她現在怎樣了?”


    方孟海道:“就在鎮外一輛馬車裏,肥娘正陪著他。”


    常掛珠道:“錢有多為什麽不等你們,獨個兒跑得不知所蹤?”


    方孟海道:“那是因為在半途時候,有人病了。”


    常掛珠皺了皺眉,道:“是誰病了?”


    “是老娘。”呂足金的嗓子忽然在他耳畔響起:“是老娘病了,那又怎樣?”


    “是你病了?”常掛珠詫異地瞧著她,道:“這倒是奇哉怪也,像你這等強健如母牛之輩,又怎會病了?”


    “病了就是病了,幹你祖宗屁事!”呂足金擦了擦鼻子,說道:“常言道,‘小病有福’,老娘偶然病病,那就是人生樂趣。”


    鮑正行嘻嘻一笑,道:“但願老娘多點享受這種人生樂趣,那就是天下太平,老三幸甚,幸甚!”


    呂足金大怒,正要出手揍鮑正行,白世儒已放下了沈必理,上前勸阻道:“如今情形危急,倘若我們還鬧得窩裏反,就真是危上加危,急上加急了。”


    方孟海也勸道:“少點胡鬧,先辦正經事情要緊!”


    常掛珠幹咳了一聲,道:“你們誰有好主意,且說出來讓大家參詳一下。”


    舒一照道:“沈總調度之事,最是要緊,萬萬不可以蹉跎下去。”


    “這個自然。”常掛珠點了點頭,目光一轉,盯著呂足金的臉上,道:“你又怎麽說?”


    呂足金道:“老娘認為,最好去找神醫公孫咳,則沈……沈總……哎,總之是姓沈的這位老兄就一定會有救了。”


    常掛珠盯著她道:“你也知道公孫咳是個了不起的神醫?”


    “怎會不知道?”呂足金哼了一聲,道:“老娘這次在途中病了,也是全憑公孫神醫悉心治愈的。”


    常掛珠望著她,忽然笑道:“原來你遇上了公孫咳,那真是福氣十足,嗯,他怎麽說?”


    呂足金皺了皺眉,道:“你問什麽?老娘可不懂你的意思。”


    常掛珠幹咳一下,笑道:“俺的意思,是問公孫神醫說你有什麽病?”


    呂足金搖搖頭,道:“他沒有說,隻是囑咐老娘多點休息……”


    常掛珠道:“就是這樣簡單?”


    呂足金瞅著他,道:“不是這樣簡單,難道還會十分複雜嗎?”


    常掛珠聳了聳肩,道:“俺也許是多此一問了……”


    “唉,你不問,讓俺老五來問。”鮑正行直視著呂足金,道:“你老老實實迴答,是否患了相思病?”


    話聲甫落,鼻子上已經重重的挨了一拳。


    這一拳倒不是呂足金打的,而是白世儒老實不客氣的動上了手。


    常掛珠氣得咬牙切齒,怒道:“你們統統都太混帳了,再這樣胡鬧下去,誰來主持大局?”


    忽聽一人淡淡道:“讓我來吧!”


    然後,大家就看見客棧門外站著一個很肥很肥的女人。


    “肥姊姊!”方孟海立刻喜悅地唿叫起來。


    肥娘終於來了!


    ×      ×      ×


    肥娘雖然很肥,但卻肥得並不難看。


    她在不生氣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總是燦爛有如正在盛開著的花朵。


    “方小子!”她向方孟海走了過去,道:“找不到你的錢大哥嗎?”


    方孟海歎了口氣,道:“他已經走了,大概是到羊牯坑吧?”


    肥娘悠悠然地笑了笑,道:“他這人總是這樣性急,說走就走。”


    方孟海道:“但他在下棋的時候,比誰都更沉著。”


    肥娘道:“沉著又有什麽用?遇上了真正的高手,他這個棋王還不是要俯首稱臣嗎?”


    肥娘一進來,鮑正行便緊緊盯著她,到這時候忍不住問道:“這位姑娘是誰?”


    肥娘向他眨了眨眼,笑笑道:“我叫肥娘,比你還肥得多。”


    鮑正行笑道:“不多!不多!最多隻肥二三十斤罷了。”


    肥娘道:“你可知道二三十斤豬肉多少錢?”


    鮑正行道:“在窮人眼裏看來,一斤豬肉都很值錢,但在富人眼裏,二三千隻肥豬也不算是怎麽一迴事。”


    肥娘道:“你看我像不像隻豬?”


    鮑正行搖搖頭,道:“不像,你雖然胖嘟嘟的,但卻像個漂亮的仙子。”


    肥娘眨了眨眼,道:“仙子也有我這麽肥的嗎?”


    “怎麽沒有?”鮑正行幹笑著,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肥瘦高矮,仙子當然也是一樣的。”


    肥娘淡淡一笑,道:“你這張嘴巴真會說話,但武功未免太差勁?”


    鮑正行奇道:“你怎知道俺的武功差勁?”


    肥娘悠然地迴答道:“是我的結拜妹子呂足金說的,難道她還會看錯你這個人不成?”


    鮑正行聽得連連頓足,叫道:“這婆娘的說話,簡直連一個字都相信不得!”


    呂足金立刻氣唿唿的衝了過來,正要動手,常掛珠已大聲地喝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再這樣亂成一團,隻怕三十年後也幹不出一件正經事來。”


    肥娘點點頭,道:“還是常老大說得有理,現在,誰願意待在這裏的,大可悉隨尊便。”


    舒一照立時搖頭不迭,說道:“這裏悶氣沉沉,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俺寧願馬上殺入羊牯坑,鬧它一個天翻地覆,片甲不留!”


    “少放屁!”常掛珠瞪了他一眼,道:“羊牯坑既不是天恨幫總壇,也不是提龍王府,你為什麽要把人家的清靜地方鬧得天翻地覆,片甲不留?”


    舒一照幹咳一聲,隻得陪笑道:“是小弟一時失言,老大休怪。”


    肥娘微微一笑,道:“這樣就對了,無論有什麽事情,大家慢慢商量,切莫隻作意氣之爭,徒然壞了大事。”


    鮑正行抱拳一笑,道:“俺知道了!”


    方孟海眉頭一皺,道:“但咱們怎樣才能找到羊牯坑這個地方?”


    肥娘說道:“羊牯坑距離這裏既然不遠,隻要咱們費點心思,總有辦法可以找到的。”


    方孟海道:“找到了又怎樣?”這一問似乎甚是多餘。


    肥娘答道:“找到了再說!”這答覆同樣是多餘的,答了等於沒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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