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驚虹淡淡一笑,道:“你師父不在這裏,但還有我這個義父啊!”


    嶽小玉立時喜悅地叫道:“義父肯教小玉練功嗎?”


    練驚虹悠然一笑道:“你是我的幹兒子,我這一身藝業不傳給你,又要去傳給誰呢?”


    嶽小玉怔了怔,忽然歎道:“要是穆師妹在這裏,大家一起練功,那就好了。”


    小惡女聽到這裏,忽然眨著眼問道:“穆師妹對你很好嗎?”


    “當然好極了!”嶽小玉得意地笑了笑,道:“本來,她是我師姊的,但後來卻變成了我的師妹。”


    小惡女奇怪極了,道:“怎會這樣的?”


    嶽小玉道:“本來,她早已拜師在我義父門下,而我隻是最近才成為義父的幹兒子的,若按照入門先後的規矩,年紀大的就一定做師兄、師姊,年紀小的,就得做師弟、師妹,所以穆盈盈本來是我的師姊,但結果卻還是做了我的師妹!”


    小惡女“噢”一聲,眨眨眼說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啦!”


    不知怎的,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嶽小玉看了她一眼,心想:“女兒家真是古古怪怪,莫不是她肚子餓了。”


    正當他想得有點出神之際,忽然背後有人輕輕叫喚了一聲:“嶽小哥兒!”


    嶽小玉登時兩眼發直,心中暗叫:“媽呀!這不是水瑩兒的聲音嗎?”


    他驚喜得呆了好一陣,才能轉過身子來。


    隻見背後站著一個白衣少女,不是清麗絕俗的水瑩兒又是誰?


    “瑩兒,真的是你!”嶽小玉高興得直跳起來,若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此刻必已上前把水瑩兒整個人抱起。


    “你怎會跑到這裏來的?”嶽小玉興奮地問。


    水瑩兒沒有開口,卻悄悄伸手向布狂風一指。


    嶽小玉哈哈一笑,道:“這便好極也矣!你師兄武功高明得要緊,你以後要多點向他討教討教。”


    布狂風幹笑著,悠然的道:“我把瑩兒帶來,的確是要她在這裏好好練習劍法的。”


    嶽小玉道:“布公子劍術超群,瑩兒是你的師妹,你當然也會教她七、八種高明的劍法。”


    “七、八種?”布狂風笑說道:“你以為劍法是什麽東西?是養豬、養牛、養羊、養狗嗎?”


    嶽小玉笑了笑,說道:“劍法當然不是豬,牛、羊、狗,但多練幾種,也是無傷大雅的。”


    布狂風搖搖頭,道:“貪多務得,乃練武者之大忌,與其多練幾種,不如集中精神,來練好一套上佳的劍法。”


    嶽小玉“哦”了一聲,道:“布公子言之有理,小嶽子明白啦!”


    布狂風淡淡的說道:“但每人資質有所不同,有人窮一生之力,連一種武功也練不成功,但也有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就把最難練的武功,在極短促時間之內就練成了。”


    嶽小玉盯著布狂風的臉,笑道:“布公子想必是屬於後者啦!”


    布狂風歎了口氣,道:“江湖中人,近來把布某的能耐渲染得太出神入化了,其實,在當今武林之內,可以擊敗我的高手,最少也有二、三十人。”


    練驚虹嗬嗬一笑,道:“老夫可不包括在內。”


    布狂風幹咳一聲,微笑道:“練老先生說笑了。”


    練驚虹搖搖頭,正色道:“老夫可不是說笑,若以劍法相比,老夫的確自愧不如,除非是比拚內力、掌功,老夫才有機會稍占勝算。”


    布狂風目光閃動,說道:“環顧當今武林,形勢紛亂之極,你老人家有什麽打算?”


    練驚虹想了想,道:“先在這裏待上一年半載再說。”


    布狂風道:“但我卻要走了。”


    水瑩兒一怔,道:“師兄,這裏不是個很好的地方嗎?為什麽卻要走了?”


    布狂風微微一笑,道:“這裏是真正的世外桃源,當然一切都是很美滿的,但外麵的形勢怎樣,你又可曾知道?”


    水瑩兒的眼睛忽然有點濕潤,道:“我知道,如今整個中原武林,都正在水深火熱之中,但就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又怎能扭轉乾坤,把邪魔歪道的勢力一一消滅?”


    “你真是個傻丫頭!”布狂風親切地微笑,道:“你以為我在江湖上是孤立的?”


    “不,我知道你有很多朋友!”水瑩兒怔怔地望著她這個偉大的師兄,道:“但我也知道,你有更多更可怕的敵人!”


    布狂風淡淡道:“一個真正的戰士,就算敵勢如何廣大,也決不能示弱畏縮,否則,這人就不是一個戰士,而是一個怕死的懦夫!”


    水瑩兒靜靜的望著他,目光裏充滿著尊崇敬仰之意,道:“我已明白了,但有一件事我想問問師兄。”


    “你是不是想問,什麽時候才可以和我一樣,在江湖上做一個真正的戰士?”布狂風微笑著說。


    水瑩兒連連點頭,道:“是的。”


    布狂風道:“這就看看你的武功練得怎樣了,人在江湖,可以沒有錢,可以穿得破爛的衣服,但武功卻不能太差,當然,有些武林人物武功平凡,但卻能事事如意,逢兇化吉,那全然是因為運氣十足所致,但我輩中人既以誅奸邪、滅妖魔為己任,倘若手底下功夫不倫不類,那麽縱使可以僥幸逃過一兩場大難,到頭來還是劫數難逃的。所以,你在江湖上行走,別的事情還可以慢慢商議,對於武功一事,萬萬不可以掉以輕心,倘若以為可以蒙混過關,實際上卻隻是自欺欺人而已。”


    布狂風這番話,雖然是對著水瑩兒說,但卻也不啻同時在訓諭嶽小玉,要他知道勤練武功,是何等的重要。


    但是嶽小玉卻聽得有點懨懨欲睡的樣子。


    他並不是不尊敬布狂風,也不是不聽布狂風的說話,隻是覺得這種論調沉悶極了。


    “武功重要,小嶽子早就知道啦!”嶽小玉暗暗歎了口氣,忖道:“打從這一天開始,老子若不勤練武功,就是他媽的裂殼脫尾龜兒子!”


    ×      ×      ×


    布狂風走了。


    他把水瑩兒帶到這個恬靜的世外桃源裏,然後就孤身隻影飄然離去。


    練驚虹沒有挽留他,也沒有跟隨著他一塊兒走。


    嶽小玉望著布狂風的背影,一直等到這背影完全消失,才問義父道:“布公子是不是有心事?”


    練驚虹微笑,說道:“你怎會看得出來?”


    嶽小玉說道:“我是從他眼神看出來的。”


    練驚虹淡然道:“你認為他有什麽心事?”


    嶽小玉想了想,才道:“他好像正在想念著一個人。”


    練驚虹悠然一笑,道:“你認為他想念著的,是一個怎樣的人?”


    嶽小玉道:“是……是一個女人。”


    練驚虹捋了捋顎下的胡子,又問:“—個怎樣的女人?”


    嶽小玉道:“這個女人,一定很了不起,也很漂亮,而且還……”


    “為什麽不說下去?”


    “義父,小嶽子說不下去了!”嶽小玉訕訕一笑,說道:“你代替我說下去好不好?”


    練驚虹愕然半晌,緩緩道:“我現在唯一想說的隻有八個字。”


    “這八個字是怎樣的?”嶽小玉奇怪地望著練驚虹的臉。


    練驚虹揚了揚眉毛,道:“請你馬上開始練功!”


    嶽小玉當即楞住,小惡女和水瑩兒卻已忍俊不禁,雙雙“噗嗤”一聲地笑了起來……


    ×      ×      ×


    春雨濕了大地,濕了官道,也濕了一輛車廂四四方方的馬車和車夫的臉。


    車夫的臉很圓,圓得幾乎不像是一個人臉,倒像是一個漲卜卜的球兒。


    這張臉雖然圓得可以,但一對眼睛卻是狹狹長長的,這對眼睛不斷仰首望天,似乎想把雲層望穿,更好像想把太陽從雲堆裏找出來似的。


    拉動這輛馬車的,是兩匹灰馬。


    趕車的人懶洋洋,馬兒也是跑得懶洋洋地,一點也不起勁。


    車廂裏忽然鑽出了一張憤怒的臉,這人剛把腦袋鑽出,立時便罵道:“老五,你這是幹什麽的?越跑越慢,簡直就像是蝸牛在牛糞上散步!”


    罵人的是常老大,“密底算盤”常掛珠。


    這“胖嘟嘟”也似的“老五”,自然就是號稱“鐵杖如山”


    的鮑正行了。


    鮑正行給常老大罵了兩句,登時為之深深不忿,便道:“越跑越慢的不是俺鮑老五,而是這兩匹像猴子多於像驢子的畜牲!”


    “呸!放你媽的狗屁!”常掛珠怒道:“這兩匹是馬,不是驢子!”


    鮑正行歎了口氣,道:“這兩匹雖然是馬,但卻連驢子也不像,隻像一對餓壞了的猢猻!”


    常掛珠怒道:“在下雨天,灰馬是最好的,你懂不懂?”


    鮑正行點頭道:“俺懂,俺懂!但那又有什麽用呢?這裏距離唐門還不知有多少千裏,若要靠這對灰毛猢猻,隻怕一輩子也見不著唐老爺子!”


    車廂裏忽然又鑽出了另一顆腦袋。


    “你們吵夠了沒有?”那是身材矮小,但卻古怪主意多多的“玲瓏妙手”舒一照。


    鮑正行立刻把舒一照揪出來,道:“你趕車,俺要進車廂裏歇一歇腳。”


    常掛珠瞪著他,冷冷道:“又不是你這兩條胖腿在走,歇什麽鳥腳?”


    這三人吵吵鬧鬧的,馬車再也沒有人催趕。


    那對灰馬也真是懶得可以,索性八蹄站立,動也不動。


    常掛珠“哼”的一聲,罵道:“果然是餓壞了的猢猻!”


    舒一照皺了皺眉,道:“既然這樣,還是換馬再趕路好了。”


    常掛珠冷冷道:“就算再換,也得先找個有馬的地方才可以換吧?”


    舒一照伸手向西北方一指,道:“那邊有個大鎮,鎮長是個養牛的老頭兒。”


    常掛珠橫了他一眼,冷笑道:“是不是換一對牛拉這輛車?”


    鮑正行“吃吃”一笑,道:“牛拉車也有它的好處,最少可以讓咱們的屁股生得舒服一些。”


    常掛珠冷冷道:“但這樣要多久才到得了蜀中唐門?是三十年?還是在三百年後?”


    舒一照“唉”一聲,道:“那鎮長雖然是養牛的,但隻養了一隻。”


    “隻有一隻?”常掛珠給他氣得兩眼翻白,道:“這就更加慢上八、九分了,你何不去找個養豬的?”


    舒一照道:“鎮長的老婆,就是個養豬的,她養了幾十隻,每一隻都又肥又大的。”


    鮑正行“咯咯”一笑,道:“你真的打算用豬來拉車嗎?”


    舒一照道:“當然不是,咱們要找的既不是牛,更不是豬,而是兩匹好馬。”


    常掛珠盯著他???道:“誰有好馬?”


    舒一照說道:“鎮長的兒子就有兩匹好馬,一匹叫做‘紫蹄’,另一匹叫‘紅尾’。”


    常掛珠奇怪地問道:“你怎會這樣清楚的?”


    舒一照悠然一笑,道:“因為這鎮長的兒子,在三年前又欠了俺一百兩銀子還沒有清還,所以這廝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俺的耳朵。”


    鮑正行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喋喋”笑道:“你的耳朵有多長?照俺看,連一隻剛出世的白兔也比不上。”


    舒一照“哼”一聲,說道:“誰說消息靈通的人都有一對長長的耳朵?你不懂就少點開口,別老是像烏鴉似的整天‘呱呱’亂叫。”


    常掛珠皺著眉,揮了揮手道:“統統都給俺住嘴!”


    他瞪著舒一照,隔了片刻才又再問道:“鎮長的寶貝兒子怎會欠你一百兩銀子沒還?”


    舒一照“吃吃”一笑,道:“是他親自向我借的。”


    常掛珠道:“借來何用?”


    舒一照道:“付帳。”


    “付帳?付什麽帳?”


    “天王帳。”


    “天王帳?”常掛珠莫名其妙,道:“酒帳、飯帳、嫖妓帳以至他娘的帳都聽過,天王帳又是什麽東西?”


    舒一照淡淡一笑,道:“在三年前上元佳節前晚上,這公子哥兒跑到賭坊裏賭牌九,他拿了一副地杠,誰知道莊家一張天牌一張彎九,於是這副天王便吃了公子哥兒的地杠。”


    常掛珠一呆,說道:“這就叫天王帳了?”


    舒一照道:“正是。”


    常掛珠皺了皺眉,道:“就算地杠輸給天王,都也是稀鬆平常得緊的事,難道他輸了居然會沒銀子付帳嗎?”


    舒一照道:“本來是有的,但賭輸之後卻沒有了。”


    常掛珠說道:“俺越聽越糊塗了,怎麽忽然間會有,忽然間又會變成沒有了?”


    舒一照道:“因為這公子哥兒輸了之後,莊家發覺他的銀子是假的!”


    “假的銀子?”常掛珠怔住,過了片刻,終於恍然大悟,說道:“是你弄的把戲?”


    舒一照悠然一笑,道:“這點雕蟲小技,實在算不了什麽,那公子哥兒又驚又怒,隻好說這一注牌九暫時賒帳,明天再來付清。”


    鮑正行道:“他是鎮長的寶貝兒子,賭坊一定答允吧!”


    舒一照搖搖頭,道:“偏偏就是不答允,還說要把他綁上公堂治罪!”


    鮑正行奇道:“這豈非分明不給麵子嗎?”


    舒一照道:“那又有什麽出奇的,你們可知道當時那賭坊的老板是誰?”


    鮑正行盯著他,道:“總不會是你這個混蛋吧?”


    舒一照淡淡的說道:“舒某隻是一個不成大器的偷兒,又怎會做了賭坊的老板呢!”


    鮑正行道:“俺也知道—定不是你,但那賭坊老板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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