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遲向公孫璿苦笑搖手說道:“仇侄放心,我有風寒宿疾,突然發作,腰間疼痛欲折,隻消靜靜調息上半日光景便可無恙!”


    公孫璿秀眉雙揚,眼珠一轉,突然嬌笑叫道:“孟師叔,你的運氣來了!”


    孟遲苦笑說道:“仇侄還要對我調侃,是我的老病發了,不是運氣來了!”


    公孫璿指著皇甫青,揚眉笑道:“杜前輩有‘鐵劍神醫’之號,是當代武林第一國手!皇甫兄既係杜大俠高足,亦必濟人有術,指下生春,孟師叔怎不請他替你……”


    孟遲似乎被公孫璿一語提醒,連連點頭,向皇甫青抱拳笑道:“皇甫老弟,你……”


    皇甫青不等孟遲發話相求,便即含笑說道:“我來為孟老人家診診脈象也好!不過皇甫青資質魯鈍,所得太淺,無法比擬家師萬一……”


    他口中雖在謙虛,卻已伸出三指,搭在孟遲的左腕寸關尺上。


    診完左脈,又診右脈,最後再向孟遲問道:“孟老人家,你這風寒宿疾,似乎早已痊愈,好了上十年呢?”


    孟遲點頭笑道:“名師高足,果然指下無差,我這風寒病兒,確已好了八、九年了,隻是近幾日來,偶又發作而已!”


    皇甫青道:“孟老人家是何處疼痛?”


    孟遲答道:“後腰!”


    皇甫青道:“讓我看看好麽?”


    公孫璿臉上一熱,起身走過一旁,孟遲遂解開衣服,讓皇甫青細加診察。


    皇甫青細看幾眼,又用手略一摸捏,苦笑搖頭說道:“在下醫道淺陋,確實看不出孟老人家的病因何在?這樣好了,家師所煉‘驅風丸’素具神效,孟老人家要不要服上一粒試試?”


    孟遲大喜說道:“神醫妙藥,定非尋常,多謝老弟了!”


    皇甫青立刻取出一丸靈藥,喂給孟遲服下。


    公孫璿見孟遲已穿好衣服,遂走過笑道:“孟師叔,你的腰還痛麽?我們要不要根據皇甫兄所聞線索,走趟‘碭山斬蛇溝’呢!”


    孟遲似在暗運真氣,助散藥力,故未立即答話,片刻之後,方“哈哈”大笑說道:“神醫妙藥,果非虛傳,我隻服了皇甫老弟一粒小小丹丸,適才突然發作的後腰疼痛便好得多了!”


    公孫璿不知孟遲是在大耍花樣,聽說他腰痛漸愈,遂含笑揚眉地,向他說道:“孟師叔好好歇息一會,我們要去嶗山,反正順路,無妨順道‘碭山斬蛇溝’,看看有何蛛絲馬跡?”


    孟遲點點頭笑道:“好好,我不反對,我們走趟碭山……”


    皇甫青目注公孫璿,以一種詫然語氣問道:“孫兄,你們要去嶗山則甚?莫非也獲得訊息……”


    公孫璿搖頭說道:“去嶗山與此間秦大俠被害之事無關,是我去赴另處一樁約會。”


    皇甫青道:“何人之約?”


    公孫璿雖然覺得他交淺言深,似乎問得太多,但也不便不答他,含笑說道:“平天仇!”


    皇甫青眉頭一蹙,自言自語道:“平天仇……平天仇。”


    公孫璿失笑說道:“皇甫兄不必苦猜苦想,你不會認識他的。


    平天仇隻是我新近結識的一位武林同道!”


    皇甫青赧然笑道:“我不是猜別的,隻是好奇,覺得孫兄既名天仇,這平天仇也……”


    公孫璿接口笑道:“就因為我們有同名之雅,才會萍水結識,但那位平天仇兄,年青俊雅,氣質絕佳,皇甫兄若與相會,包管也會喜歡他呢!”


    皇甫青正待答話,孟遲忽在一旁叫道:“皇甫老弟……”


    皇甫青恭身答道:“孟老人家有何教諭?”


    孟遲笑道:“我想向老弟請教一句話兒,就是‘交淺可不可以言深’?”


    皇甫青略為一怔,劍眉雙揚,含笑答道:“先賢雖有‘不可與之言,而與之言,失言!可與之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之訓,但孟老人家對於皇甫青,卻不必受此限製,任何事皆可直詢,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孟遲聞言,伸手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揣冒昧,想向皇甫老弟,借觀一件東西!”


    皇甫青道:“老人家欲觀何物?”


    孟遲笑道:“我想一開眼界,看看‘鐵劍神醫’杜大俠,昔年威震群魔的‘無相奪魂針’!”


    皇甫青先是一怔,但旋即取出一根長才寸許,細如人發的黑色小針,向孟遲雙手遞去。


    孟遲接過一看,揚眉問道:“此針能打多遠?”


    皇甫青笑道:“要看各人功力,家師能於五丈之外傷人,皇甫青不過隻能在三丈左右,加以使用而已!”


    孟遲拈起針身,細看兩眼,又複問道:“此針雖極銳利,但針身鋼質,又似極脆,是能入肉即碎,順血攻心,除了及時用強力‘吸星石’將碎針吸出之外,幾乎別無他法可想?”


    皇甫青頷首笑道:“孟老人家說得不錯,家師便因此針威力太強,一再告誡在下,非遇萬惡不赦之徒,或九死一生之際,絕對不許輕用!”


    孟遲連連點頭,把那根“無相奪魂針”還給皇甫青;並對公孫璿笑道:“仇侄,我已好了,此處也不必再留,且去‘碭山斬蛇溝’吧!”


    公孫璿微笑伸手,讓皇甫青先行走出“菩提小築”。


    就在她自己也將隨後舉步之際,突然聽得孟遲以“蟻語傳音”


    功力,在耳邊悄悄叫道:“仇侄不要大意,你對這皇甫青應存三分戒心……”


    公孫璿大吃一驚,故意足下微慢,向孟遲瞥了一眼!


    孟遲嘴皮微動,繼續說道:“此人是正是邪,尚自難論,至少在身份上,定還藏有秘密,我懷疑他冒打杜小樵的旗號,並非‘鐵劍神醫’的門下弟子!”


    公孫璿自然聽得滿腹狐疑,但皇甫青人與自己同行,遂不便向孟遲詳加詢問,此疑從何而起?


    一路之間,公孫璿有意無意地,找些有關醫道問題,與皇甫青討論,皇甫青卻不單對答如流,所言並十分精辟!


    走到黃昏,到了一條頗為狹窄的山徑之上,右為削壁,左臨斷崖,形勢十分險惡!


    驀然間,一陣蹄聲,由身後急速傳來!


    因來騎奔馳太急,三人若不讓路,便有被撞下崖去之慮!


    萬忙中,孟遲首先飄身縱上右側削壁的一方突石。


    公孫璿與皇甫青雙雙施展極上乘的輕功,背貼削壁,淩空懸身,讓那騎著快馬的人策騎馳過。


    一條紅影,一片香風,從麵前雲飄電掠j


    原來,背後馳來的,是一匹火紅駿馬,駿馬背上,騎的是位紅衣女郎。


    那女郎相當美豔,全身上下一色火紅,連那紮發絲巾,也是火紅色澤,並在絲巾上插著一根長約尺許的火紅羽毛!


    她似乎見孟遲等人的讓路之舉,有點倉促狼狽,遂在馳過公孫璿、皇甫青身邊時,略表歉意地,迴眸一笑說道:“對不起,我有急事!”


    語音猶在身邊,連人帶馬所化的那條紅影,已到了七八丈外。


    孟遲飄身落地,含笑道:“這位姑娘不知有甚急事?竟在如此險狹之處,如此策馬狂馳?不過她居然在百忙中,肯對我們略為致歉,也算不錯的了!”


    公孫璿皺眉說道:“道歉有什麽用?剛才若換了身法稍慢,功力稍差之人,怕不被她撞下萬丈斷崖,鬧出幾條人命?”


    皇甫青笑道:“江湖上不講理的人兒,多得很呢!我就遇見過一位……”


    話猶未了,語音便頓,口中並“咦”了一聲。


    原來前路轉角上,正佇立著兩點紅影。


    一點紅影是人,一點紅影是馬,正是適才狂馳而過的紅衣女郎,但此時下馬俏立,站在前麵。


    公孫璿緩步走過,眉梢略揚,含笑問道:“姑娘不是有急事麽?如今怎又好似有餘暇,不急了呢?”


    那紅衣女郎看來隻有雙十年華,杏眼桃腮,長得甚美,隻是眉間的剛毅之氣,似乎稍重一些!


    她聽了公孫璿的問話,哼了一聲問道:“我怕馬兒跑累,在此歇上一歇,行不行呢?”


    公孫璿碰了一個釘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地,點頭說道:“行,姑娘愛怎樣歇息都行,你隻要少時莫再那樣拚命狂馳,險些兒把我們撞下崖去!”


    紅衣姑娘嘴角一撇,哂然說道:“你們三人,都有那好一身輕功,會被我撞得上麽?”


    公孫璿想要等話,卻又無可答,遂與孟遲、皇甫青一同向前走去。


    但她不去惹那紅衣女郎,那紅衣女郎卻偏要惹她,斷喝一聲叫道:“站住!”


    公孫璿側顧皇甫青,苦笑說道:“皇甫兄,你說得對,江湖中不講理的人兒,著實多得很呢!”


    這時,那位紅衣女郎,竟又牽馬走了過來。


    公孫璿笑道:“姑娘叫我們站住,不知為了何事?”


    紅衣女郎說道:“我要問問你們,是屬於什麽路數?”


    一句話兒,把孟遲、公孫璿、皇甫青,問得全自張口結舌!


    公孫璿想發脾氣,竟又發不出來,隻好苦笑答道:“什麽路數?論人格頂天立地,論心胸肝膽照人……”


    紅衣女郎搖手說道:“不必,不必!你不必自我吹噓,我是問你們屬於當世武林中的哪一宗派?”


    皇甫青笑道:“我們有理由一定要奉答姑娘嗎?”


    紅衣女郎道:“不必有什麽理由,我既想問,你們便須答複,否則……”


    皇甫青皺眉接道:“否則怎樣?難道我們若拒絕作答,姑娘便打算把我們統統撞下崖去?”


    紅衣女郎目光一閃,說道:“那倒不必,但我若發起脾氣,你們決不好受!”


    孟遲笑道:“姑娘莫發脾氣,老花子首先奉告,我姓孟,名遲,在江湖中有個‘遊龍俠丐’外號,姑娘滿意了麽?”


    紅衣女郎怔了一怔,點頭向孟遲說道:“嗯!‘遊龍俠丐’孟遲,我好象聽說過這麽一號人物……”


    公孫璿見了她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兒,忍不住“撲哧”一笑!


    紅衣女郎瞪眼說道:“你笑什麽?你叫什麽?”


    公孫璿道:“我叫孫天仇……”


    紅衣女郎道:“外號呢?”


    公孫璿笑道:“初出江湖,尚未混上外號,姑娘如若高興,不妨送我一個!”


    紅衣女郎又道:“你是誰的徒弟?”


    公孫璿毫不遲疑地,揚眉應聲答道:“我是我師傅的徒弟!”


    孟遲與皇甫青都想笑,但均繃著臉兒,強加忍耐,未曾笑出聲來!


    紅衣女郎勃然大怒,柳眉雙剔道:“孫天仇,你好大膽子,竟敢對我調侃?”


    公孫璿笑吟吟地,目注這位紅衣女郎,緩緩說道:“既走上遍布虎狼荊棘的江湖之間,膽子本來不能太小,但我卻不承認我對你有所調侃,因為我所說的是天經地義、老老實實的話!”


    當然,她是她師傅的徒弟一語,的確是天經地義,無人能夠駁倒!


    紅衣女郎怒道:“你師傅是誰?你……你為什麽支吾其詞,不敢明說?”


    公孫璿笑道:“我覺得我們所對姑娘說的話,已夠多了!在你自己也未顯露身份之前,憑什麽硬要別人向你報告一切。”


    紅衣女郎一雙鳳目中,突閃神光,厲聲叫道:“憑什麽?我憑的是……”


    孟遲見她似要翻臉,一旁接口笑道:“姑娘,你……你有點不夠公平!”


    紅衣女郎問道:“何處不公平?”


    孟遲笑道:“至少有兩點,第一、你為什麽隻問我和我這位仇侄,卻不問這位老弟?”


    紅衣女郎向皇甫青瞟了一眼,嘴角微撇說道:“像你們這樣鬼鬼祟祟,不夠爽快大方,我也懶得再問……”


    孟遲微笑說道:“不是我們不夠大方,隻是由於有的人喜歡誇大炫人,有的人卻不喜歡倚仗師門門戶……”


    話猶未了,紅衣女郎便哂然冷笑說道:“哼!我不相信你們之中,還有什麽足以炫人的高大門戶……”


    孟遲指著皇甫青道:“姑娘不信,我就來引介一番,這位皇甫青老弟,是曠代大俠‘鐵劍神醫’杜小樵的弟子,姑娘以為他的門戶如何?是否尚足稱正?”


    紅衣女郎妙目凝光,對皇甫青盯了兩眼,點頭說道:“師傅的名氣,的確不小,隻不知道他能獲得他師傅多少真傳?”


    語音微頓,又向孟遲問道:“你方才說我有兩點不公,還有一點又是什麽?”


    孟遲笑道:“不管我們的答複,能不能令姑娘滿意,但姑娘總不能不承認我們被你叫住,業已乖乖迴答了不少話呀!”


    紅衣姑娘才一點頭,孟遲又複笑道:“江湖中最忌蠻不講理、師出無名,姑娘既對我們審問半天,應不應該告訴我們你發問原因何在?”


    紅衣女郎略一沉吟,目閃神光點頭說道:“好,我告訴你們,我叫歐陽紅,我師傅姓焦,名字向不為世俗所知,江湖中人都稱她老人家一聲‘焦老太太’!”


    孟遲失聲說道:“就是‘壓蓋武林無敵手,雙魔一佛兩神仙’歌謠中,所指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歐陽紅頷首說道:“不錯,你既知我師傅的身份……”


    話方至此,那位皇甫青突從鼻中“哼”了一聲,冷然接道:“師傅的身份,雖然不錯,隻不知道她能獲得她師傅的多少真傳?”


    方才歐陽紅曾對皇甫青說過類似之語。


    如今,皇甫青說來,便恰好和她成了針鋒相對!


    歐陽紅一剔雙眉,玉頰凝霜地,向皇甫青厲聲叫道:“皇甫青,你不要神氣,我有多高藝業,你要不要試上一試?”


    皇甫青軒眉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歐陽紅怒道:“好,此處太以狹隘!我在前麵略為空曠之處等你!”


    說完,翻身上馬,化作一團紅雲,消失在峰迴石轉之處!


    孟遲目注皇甫青道:“皇甫老弟,你何必與這歐陽紅姑娘一般見識?”


    皇甫青笑道:“我要鬥她之故,也有兩點原因,孟老人家久走江湖料事如見,不妨猜一猜看!”


    孟遲正要尋思,公孫璿已先微笑說道:“第一個原因好猜,皇甫兄定是看不慣她危崖飛騎,差點撞了我們,後來更驕狂生事!但第二個原因,可就不易猜了!”


    皇甫青笑道:“孫兄,你還記不記得我向你說過的在洞中所聞密語?”


    公孫璿略一思索說道:“皇甫兄是聽得對方要去‘碭山斬蛇溝’報到,並等候‘紅羽毛’的任務指示……”


    皇甫青點頭笑道:“對了,孫兄請再迴想一下,方才那位相當刁蠻驕暴的歐陽紅姑娘的束發紅巾之上,不是正插著一根長約尺許的‘紅羽毛’麽?”


    公孫璿“呀”了一聲道:“不錯,不錯!她那根‘紅羽毛’決非凡鳥所有,質地頗為罕見,皇甫兄認為和你所聞洞中密語,有關係麽?”


    皇甫青笑而不答,轉向孟遲問道:“孟老人家,你的看法怎樣?”


    孟遲略一思忖,苦笑說道:“此事難加妄斷,也許頗有關係?也許兩者之間,隻是一種極偶然的巧合?”


    皇甫青正色說道:“我的想法,與老人家相同,若是認真質問恐怕造成誤會!若是不加置理?又恐錯過機會,故而才故意和那歐陽紅姑娘針鋒相對,找點碴兒,以便細加觀察!”


    公孫璿拍掌讚道:“好!皇甫兄這種措置,的確高明,你是位有心人呢!”


    皇甫青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道:“也許是自作聰明,惹火燒身!‘辣手仙婆’門下,一定異常棘手,我若接不下來時,孫兄可得替我接著點……”


    公孫璿笑道:“皇甫兄別客氣了,你是曠代大俠的得意門人,自懷絕技!我這兩手粗笨功夫,卻哪裏行……”


    皇甫青看她一眼,劍眉微揚說道:“孫兄莫要謙虛了,常言道:‘滿瓶不動半瓶搖’。僅僅由孫兄的淵淳嶽峙,善藏若虛看來,便知你比我高明多了!”


    天下不愛奉承之人,畢竟太少,公孫璿雖是襟懷高明的絕代俠女,也覺得皇甫青的這幾句話兒,使自己聽得頗為受用!


    她目光微注,手指前方,低聲笑道:“歐陽紅在那裏了!一來女孩兒家臉薄,二來她師傅‘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又是當代武林中,有名的性情暴躁之人,三來彼此隻是一時意氣之爭,無甚深仇大怨,故皇甫兄應該對她點到為止,莫為已甚……”


    皇甫青聽至此處,微笑接口說道:“那要看她如何表現的了?隻怕我縱不為已甚,她卻不肯幹休,那便無法善了的呢?”


    這時,前麵兩崖相對之間,已有一小塊平坦石地,歐陽紅悻悻然卓立當場,那匹火紅駿馬,卻在一旁吃草!


    一見孟遲、公孫璿、皇甫青等緩步走來,歐陽紅便軒眉注目,高聲叫道:“皇甫青!你為何走得這等慢慢吞吞地,莫非業已膽怯了麽?”


    皇甫青側顧公孫璿,搖頭一笑說道:“孫兄聽見了麽?她如此盛氣淩人,驕狂太甚,卻……卻叫我如何善了?”


    話完,略一飄身,微縱到歐陽紅麵前七八尺處,微抱雙拳,含笑說道:“內家高手,講究神閑氣定,自在從容!歐陽紅姑娘既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門下傳人,怎麽如此急躁,不夠沉穩?”


    歐陽紅怒極,氣得嬌軀微顫,戟指皇甫青道:“皇甫青!你我隻研究怎樣交手,少再倚仗舌利牙尖,對我亂開教訓!”


    皇甫青笑道:“動手還須研究麽?不過是你一拳來,我一腳去而已!”


    歐陽紅挑眉叫道:“好!你就先接我這一拳一腳!”


    語音甫落,紅影電閃,人已搶踏中宮,先是右拳揚處,直搗皇甫青心窩,但拳兒才發即收,左右雙足齊飛,踢向對方胸際!


    皇甫青口中雖與歐陽紅針鋒相對,絲毫不讓,動作上卻極為小心,決不大意!


    他看出對方一拳雖是虛招,這連環雙足,也非實勢,其中含蘊著多少神奇變化!


    於是,皇甫青不肯硬接,乘著對方尚未展開變化之際,身形一飄,斜斜退出七尺!


    歐陽紅冷笑一聲,嘴角微撇地,揚聲叫道:“喂!你別跑呀,堂堂西蜀大俠‘鐵劍神醫’杜小樵的門下,難道隻會些躲閃之技?”


    邊自發落,邊自又向皇甫青縱身撲去!


    公孫璿趁著皇甫青與歐陽紅動手之際,向孟遲壓低語音,悄然叫道:“孟師叔,我有樁疑問………”


    孟遲一麵目注皇甫青與歐陽紅的動手情況,一麵問道:“什麽疑問……”


    公孫璿道:“孟師叔是從何處看出破綻,認為皇甫青的身份可疑?”


    孟遲搖頭答道:“沒有!皇甫青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公孫璿聞言,越發不解,表示驚奇說道:“既然如此,孟師叔為何認為他冒充門戶,不是‘鐵劍神醫’杜小樵親傳弟子!”


    孟遲雙眉一皺,向公孫璿低聲答道:“此事是從那根‘無相奪魂針’而起,但我也隻懷疑,並未有所證實,故而才通知你多加小心注意!”


    公孫璿問道:“皇甫青取給孟師叔觀看的那根黑色小針,不是‘無相奪魂針’麽?”


    孟遲答道:“我也說不定究竟是與不是?但憑借我江湖經驗,卻看出針上,似乎淬有極厲害的無形劇毒!??p>  公孫璿軒眉問道:“是或不是?與有毒無毒何關?”


    孟遲笑道:“仇侄請想,杜大俠為一代神醫,必抱著濟世之念,宅心甚為仁厚,他連‘無相奪魂針’的入肉即碎,順血攻心作用,都嫌太狠,平素決不輕用,哪裏還會在針上淬毒?”


    公辦璿連連點頭說道:“孟師叔委實是經驗豐富的武林前輩,這種看法,多麽深遠,但皇甫青為何要冒充‘鐵劍神醫’杜小樵的門下……”


    孟遲搖手笑道:“直到如今,我隻是存疑,並未認定他準是冒充,好在在這險峻江湖之內,遵守‘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之訓,事事多加小心,總不會有甚錯處!”


    公孫璿道:“如此說來,他與歐陽紅這場比鬥,頗有用了。我們仔細旁觀,總可以看出一些或是或非的蛛絲馬跡……”


    孟遲搖頭說道:“未必盡然,我先前不是裝病試過他麽?結果他居然既有妙藥,又精通醫道,看來頗像真是‘鐵劍神醫’門下!”


    公孫璿道:“也許……”


    她本來想說“也許人家真是‘鐵劍神醫’杜小樵的弟子?”但轉念一想,覺得此語與孟遲的存疑之念有違,遂在說了“也許”二字之後,便自倏然住口。


    這時,皇甫青與歐陽紅業已鬥得極為緊張!


    皇甫青起初受了公孫璿之勸,確實存了點到為止之心,但因歐陽紅咄咄逼人,攻勢又極為淩厲,弄得他隻有全力應戰,否則便難免受製於人,身落險境!


    皇甫青一襲青衫,歐陽紅則全身上下,火紅如霞,因雙方動作,均極快捷,遂見進退跳躍之間,化成了一青一紅兩團光影!


    公孫璿注目有頃,向孟遲低聲叫道:“孟師叔,你看他們兩人,如今是誰占優勢?”


    孟遲含笑答道:“在我看來,彷佛是勢均力敵?不知仇侄高明法眼看法如何?”


    公孫璿微微頷首,揚眉嬌笑說道:“半斤八兩,確實差不許多,假如以功力而論,似乎除了‘鐵劍神醫’的門下高足,餘子頗難與‘辣手仙婆’的得意弟子相抗!”


    孟遲聽得公孫璿這種說法,知他對於自己懷疑皇甫青之事,有點不以為然,遂含笑說道:“我已說明,隻是存疑,並無實據……”


    話方至此,公孫璿突然“咦”了一聲,揚眉叫道:“皇甫青手法已變,施展出了極奇詭異的招式,歐陽紅若是大意,會吃虧呢!”


    孟遲注目看去,果然見皇甫青絕招迭發,出手如風,業已有了占先之勢!


    但這時歐陽紅一聲嬌叱,似也全力施展,拚命進手,決不絲毫退讓!


    這一來勁響唿唿,罡風四卷,情況由緊張好看,轉為兇險怵目!


    又是二三十招狠搏過去……


    “拍!”


    這是一記脆響,似乎有人挨了一耳光?


    青紅兩條人影,也在脆響後,立即分開!


    皇甫青俊臉含霜,怫然卓立!


    歐陽紅則手撫左頰,退出兩步,滿麵羞怒神色!


    兩人凝望片刻,歐陽紅猛一頓足,妙目中珠淚泉流!


    然後,飛身上馬,又化作一團紅雲,疾馳而去!


    公孫璿目注皇甫青,皺眉叫道:“皇甫兄,她是個女孩子,你……你怎麽這不客氣,竟……竟打了她一記耳光?”


    皇甫青從臉上浮現一種異樣神色,苦笑說道:“孫兄不要怪我,歐陽紅太以歹毒,於動手間突發暗器,我中了她的‘東海戮神芒’呢!”


    公孫璿失聲說道:“‘東海戮神芒’?……”


    皇甫青點了點頭,抱拳接口說道:“正是,孟老人家與孫兄請恕皇甫青就此告辭!”


    公孫璿一怔,皇甫青麵帶著笑,又複說道:“因為我若不及時覓藥醫治,則所中‘東海戮神芒’,便將永為附骨之疽,並可能要了我這條性命!”


    公孫璿聽他這樣說法,自然不便阻攔,隻好問道:“我們後會何期?”


    皇甫青怔了一怔,搖頭苦笑說道:“人生遇合,信是前緣,我這受傷覓藥之舉,不知要到何時,才……”


    語音至此微頓,劍眉剔處,繼續說道:“總而言之,小弟對於療治所中‘東海戮神芒’一事,必盡速盡力而為,看看是否能在‘碭山斬蛇溝’與孟老人家及孫兄會合?”


    話至此處,右手微撫前胸,臉上現出一種勉強忍受的痛苦神色!


    孟遲笑道:“皇甫老弟請吧!治病之舉不宜耽延,但願你早得靈藥。至於前途會合之事,則彼此既遊俠江湖,風萍相聚的機緣,定必多得很呢!”


    皇甫青連連點頭,目光微掃孟遲,公孫璿道:“孟老人家說得對!‘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在下先去覓藥治傷,次圖追隨,即令來不及在‘碭山斬蛇溝’相會,我也趕去嶗山便了!”


    說完,抱拳一揖,轉過身軀,化為一縷青煙,飄向山林深處。


    公孫璿目注皇甫青的背影,不住連搖螓首。


    孟遲問道:“仇侄搖頭則甚?”


    公孫璿歎道:“一個挨了耳光,當眾受辱,一個又中了什麽足以追魂奪命的‘東海戮神芒’,未免使我覺得皇甫青與歐陽紅之間的這場鬥毆,好沒來由!”


    孟遲笑了一笑,揚眉說道:“江湖人物多半為了片言不合,便自兩肋插刀,沒來由的事兒,多得很呢!這位皇甫老弟既走,我們還去不去‘碭山斬蛇溝’?”


    公孫璿訝道:“好容易獲此線索,為何不去?”


    孟遲笑道:“這線索不會有太大價值,我認為碭山之行,隻會生事,不會有功!”


    公孫璿以一種詫異神色,目注孟遲問道:“孟師叔此語何來?”


    孟遲答道:“我是猜測而已,即以‘紅羽毛’而論,我們不是在歐陽紅的頭上,發現了麽?結果還不是毫無所得,隻弄了一肚皮莫名其妙?”


    公孫璿嫣然笑道:“去碭山又不繞路,我覺得順便看看,又有何妨?萬一能獲得什麽珍貴資料,豈不是好?”


    孟遲含笑說道:“去是自然可去,但我們最好是采取變通辦法!”


    公孫璿道:“怎樣變通?”


    孟遲皺眉說道:“我覺得我們的身份行程,業已暴露,似乎時時都在陰惡對方的眈眈虎視之下,最好是變變……”


    公孫璿聽出孟遲語意,接口問道:“孟師叔,你是否是說我們最好要變變形象?”


    孟遲頷首笑道:“仇侄同不同意?”


    公孫璿笑道:“變變形象,自然無妨,隻是其中卻有一樁障礙!”


    孟遲笑道:“什麽障礙?仇侄不妨說來聽聽!”


    公孫璿妙目之中,閃射慧光說道:“對方既對我們眈眈虎視,則我們突然改變形象,失去蹤跡,豈不更招疑忌,反會……”


    孟遲看了公孫璿一眼,微笑說道:“仇侄慮得有理,但我們可以設法補救!”


    公孫璿“哦”了一聲,方待發問,孟遲又自笑道:“這種補救方法,就是我們雖然另變形象,但孟遲與孫天仇,卻仍未失蹤跡,直奔嶗山!”


    這話猛一聽來,似乎內蘊禪機,有點費解?


    但公孫璿是冰雪聰明之人,聞言以下,立即會意問道:“孟師叔是想來個‘金蟬脫殼,身外化身’?”


    孟遲取出酒瓶飲了一口,微笑說道:“仇侄認為此計行得通麽?”


    公孫璿略一尋思,雙揚秀眉說道:“這種‘金蟬脫殼,身外化身’之計,自然絕妙,但我們畢竟是人非蟬,無法蛻化,少了兩個殼兒!”


    孟遲笑道:“殼兒不難,仇侄忘了利用‘窮家幫’麽?我可以通知‘河南’分舵,供應我們兩名好手備用!”


    公孫璿點頭說道:“‘窮家幫’中,人才濟濟,向其調用好手,自極稱職,但孟師叔似乎不必向‘河南分舵’要人,可以請他們傳訊‘江蘇分舵’,選派兩名好手,在‘碭山斬蛇溝’左近,等待差遣!”


    孟遲聞言含笑說道:“等去過‘碭山斬蛇溝’,再施展‘金蟬脫殼’之計也好,讓我來通知他們,慎重選派能手!”


    “窮家幫”弟子遍布天下,孟遲既已定計,便立即尋來一位江湖丐俠,要他把自己意旨,轉知“江蘇分舵”。


    分派既畢,繼續前行。公孫璿想起一事,目注孟遲,揚眉問道:“孟師叔!那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修真之處,可是‘東海’?”


    孟遲頷首答道:“不錯,長江口外的‘藏仙島’,一向被認為是東南武林盛地……”


    語音頓處,目注公孫璿道:“仇侄此問,是否從那‘東海戮神芒’而來?”


    公孫璿笑道:“‘東海戮神芒’隻是原因之一,孟師叔應該還記得秦劍吟所說的‘藝出東海’四字?”


    孟遲略一皺眉,有所會意地,含笑說道:“仇侄莫非懷疑那秦劍吟也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門下?”


    公孫璿“嗯”了一聲,揚眉等道:“我這種猜想,多半不會有錯,因為歐陽紅與秦劍吟的身法方麵,有頗為相似之處!”


    孟遲向她含笑讚道:“仇侄真夠機警,居然觀察如此細密!”


    公孫璿赧然一笑,玉頰微紅說道:“孟師叔莫加謬讚,這不是我的觀察能力,有甚細密,而是偶然巧合,被我看出歐陽紅與秦劍吟的提氣縱身動作,極為特別,並有相似之處,才因而發生聯想!”


    孟遲笑道:“秦劍吟……”


    三字甫出,“叮當”一聲,從前路崖角之後,傳來了“報君知”


    響!


    公孫璿目光一轉,向孟遲悄然說道:“孟師叔!如此深山,峭險頗甚,何來卜者?莫非又有蹊蹺?”


    孟遲笑道:“有此可能,仇侄要不要試他……”


    話猶未了,崖角業後已轉出一位手執“報君知”,身穿月白葛布長衫的中年卜者。


    這卜者身軀倒頗修偉,但那副貌相,卻太以平凡,甚至於有點猥瑣!


    公孫璿在七八尺外,略一抱拳,含笑問道:“先生怎樣稱謂?深山巧會,定有前緣,你……你替我們算上一卦,或是測個字兒好麽?”


    那中年卜者,急忙還禮笑道:“在下姓筱,人稱‘鐵口’,遂不憚汗顏,索性以此為業。公子要測字算卦作甚?是尋物訪人,或是問問流年氣運?”


    公孫璿道:“我都想問,筱先生莫嫌煩瑣,請指點吧!”


    筱鐵口道:“尋物訪人,最好測字,公子請隨意寫上一個!”


    公孫璿聞言,折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公”字。


    筱鐵口對這“公”字,略一端詳,雙眉微蹙,向公孫璿抱拳含笑說道:“公子恕罪,在下慣作直言……”


    公孫璿笑了一笑,目注筱鐵口,揚眉接道:“先生盡管直說,君子問禍不問福,空作諛言,有甚意思?”


    筱鐵口又向地上那寫得端端正正的“公”字,看了兩眼,微吟說道:“訪人人已逝,尋物物長存……”


    公孫璿道:“先生莫打禪語,莫蘊靈機,請指教得明白一點!”


    筱鐵口指著那個“公”字,正色說道:“公子莫急,在下自當把這兩句卜語,詳加解釋!”


    公孫璿問道:“先生請先解釋第一句,‘訪人人已逝’……”


    筱鐵口咳嗽一聲,用手中“報君知”,指著“公”字,緩緩說道:“‘公’者,公也公字又寫得這等端端正正,足見所訪之人,不是廊廟忠良,也是江湖大俠!”


    公孫璿笑道:“先生委實善觸靈機,但不知怎樣看得出其人已逝?”


    筱鐵口歎息一聲答道:“公歸地下,已現端倪,‘土地公’又是仙人,自然早離齷齪塵世;但‘公道’決不會自歸塵土,斯人之逝,恐怕還是遭受宵小迫害的呢!”


    公孫璿想起自己下山所尋兩人,爹爹公孫宏,埋骨於“太白峰”頭,“鐵膽神龍”秦悟非也遭害於“菩提坪”上,不禁既驚於筱鐵口的卜語之靈,又自獨懷傷感!


    孟遲一旁見公孫璿神情木然,目中更似淚光微轉,知道她思父傷懷,遂設法打岔,向筱鐵口問道:“先生測得高明,第二句‘尋物物長存’呢?”


    筱鐵口道:“這位公子適才寫字時,是折枝代筆,‘木’旁功‘公’,成個‘鬆’字,則‘青鬆不凋’,豈非‘尋物物長存’麽?”


    公孫璿經過這一打岔,果然惘惘沉思中,迴過神來,含笑讚道:“先生解釋得好,可惜我隻有訪人之心,卻無尋物之念……”


    筱鐵口接口笑道:“吉兆已現,由不得人,公子眉間喜氣甚濃,多半會於近日之中,獲甚異寶!”


    公孫璿如今覺得這筱鐵口,似乎真有兩套,麵貌雖略猥瑣,言語卻不惹厭,遂含笑說道:“先生若不嫌煩,請再看看我的流年氣運!”


    筱鐵口點頭笑道:“公子既認為在下尚非信口胡謅,筱鐵口自當效勞,請先賜觀尊掌!”


    公孫璿大大方方,毫不忸怩地,伸出右掌。


    筱鐵口一怔,向公孫璿掃了兩瞥,然後才握住她的右掌,細看掌上紋路。


    看完右掌,又看左掌,最後又對公孫璿臉上,凝神注目。


    公孫璿笑道:“先生看夠了麽?我的流年氣運,恐怕不太妙吧?”


    筱鐵口搖頭說道:“公子放心,你目前流年,雖然略有兇危,但仙骨珊珊,一生福厚,必可逢兇化吉,遇難呈祥,隻是……”


    公孫璿笑道:“隻是什麽?先生怎不直言?”


    筱鐵口一本正經地應聲說道:“隻是從掌紋之上看出,公子在感情方麵,似乎糾纏甚多,難免有點煩惱!”


    公孫璿臉上一熱,秀眉方挑,孟遲已自笑道:“請教先生,我仇侄的這種煩惱,可有避免之策?”


    筱鐵口拱手說道:“公於是姓仇?還是尊名中,有個‘仇’字?”


    公孫璿道:“我叫孫天仇,請先生賜教趨避煩惱之道。”


    筱鐵口雙眉深蹙,向公孫璿搖頭說道:“孫公子,你可知道‘命由天定’……”


    公孫璿不等他往下再說,便自接口笑道:“先生既知‘命由天定’應該也知道‘事在人為’?”


    筱鐵口聞言,向公孫璿深深看了兩眼,便自雙目微闔,進入沉思狀態!


    公孫璿與孟遲二人,也均保持靜肅,不去對他驚擾。


    過了片刻,筱鐵口雙目一睜,向公孫璿正色說道:“煩惱雖難避免,但歸宿卻可預卜。孫公子假若相信筱鐵口這點風鑒薄藝,我願送你四句話兒,日後必有應驗!”


    公孫璿點頭說道:“先生請賜教言,自當謹記勿忘!”


    筱鐵口緩緩說道:“公平公平,四海揚名,逢侯則吉,遇劍同心……”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以一種極誠懇的神色,又向公孫璿叮囑說道:“孫公子!你千萬莫輕視我這四句話兒,這是我從‘先天易數’,以及你掌紋、氣色方麵,綜合參詳所得!”


    公孫璿連連點頭,含笑說道:“多謝先生,我記下來了,公平公平,四海揚名,逢侯則吉,遇劍同……”


    說至此,忽然住口不語,眉頭微皺!因為公孫璿忽然想起最後的“遇劍同心”一語中的“劍”字,不知指的是物?抑或指的是人?萬一是人,豈不和那“秦劍吟”有點關係?……


    她心有存疑,卻不好意思為這“同心”卜語,深作追問,遂取出一小錠黃金,遞向筱鐵口含笑說道:“筱先生不辭費心,指教甚多,這點菲薄卦禮,尚請哂納!”


    區區幾語,一錠黃金,這卦禮著實極重!


    筱鐵口也不推辭,伸手接過,一麵揣入懷中,一麵目注公孫璿,微笑答道:“多謝公子厚賜,這一錠黃金,足夠我半年溫飽,無需餐風宿露,涉水登山的尋生活了,筱鐵口受惠之餘,還想再奉贈數語!”


    公孫璿笑道:“先生還有什麽玄機相示?”


    筱鐵口搖頭答道:“在下所奉贈的話兒,與公子無關,是這位……”


    孟遲知曉既與公孫璿無關,必然是指自己,遂在一旁接口怪笑說道:“筱先生莫非看出我有甚兇兆,這幾日我頗覺肉跳心驚,好像要倒點黴呢!”


    筱鐵口仍向公孫璿發話地,揚眉叫道:“孫公子請看,貴友的雙眉之間,是否有一線極細紅絲,時作隱現?”


    公孫璿對孟遲臉上,細一注目,頷首答道:“不錯,但這紅絲太細,又是忽隱忽現,若非先生指點,真還不易發覺的呢……”


    話方至此,孟遲已對筱鐵口抱拳笑道:“請教筱先生,我這眉間紅絲,主何兇吉?”


    筱鐵口應聲答道:“相當兇險,主有‘烈火焚身’之厄!”


    孟遲“哦”了一聲,並不在意,公孫璿則憂形於色,向筱鐵口抱拳問道:“先生既觸先機,可有……”


    筱鐵口不等公孫璿再往下問,便從懷中摸出一粒朱紅蠟丸遞過,並微笑說道:“公子方才說得對,‘命由天定,事在人為’!貴友的‘烈火焚身’之厄,無法避免,七日內必然應驗,但卻可用人力補救。這粒丹藥,專解火毒,頗有靈效,一旦禍變發生,請即時服食,便能保住性命!”


    公孫璿接過丹丸,筱鐵口抱拳一揖,便在“報君知”的“叮當”


    聲中,飄然而去。


    公孫璿目送對方身形杳後,向孟遲苦笑叫道:“孟師叔,你信不信他這套鬼話?”


    孟遲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類江湖術士,說好的未必準靈,說壞的卻往往準得很呢!”


    公孫璿把朱紅蠟丸,遞向孟遲笑道:“既然相信,孟師叔便請把這粒朱紅蠟丸,好好藏起,以便消災度厄!”


    孟遲提過蠟丸,略一觀看,仍遞還給公孫璿,含笑說道:“仇侄,這粒藥丸,不能交給我,應該請你替我收好!”


    公孫璿聞言一楞,孟遲又複笑道:“因為我有‘烈火焚身’之厄,若是放在我的身邊,豈不燒毀?哪裏還能夠消災保命?”


    公孫璿嫣然一笑,果替孟遲收起那粒朱紅蠟丸,目閃神光,揚眉說道:“好!我倒要看他所斷言孟師叔的這場兇險,是否在七日內有所應驗……”


    語音至此略頓,向孟遲注目又道:“不過,他那測字之語,似乎倒頗為高明,並非隨口胡說的呢!”


    孟遲迴憶筱鐵口所說卦語,低低吟道:“好個‘訪人人已逝,尋物物長存’,這兩句斷語,果然下得鐵硬,有點魄力!唉……”


    公孫璿道:“孟師叔為何浩歎?”


    孟遲答道:“我是歎息我難怪身為乞丐,果然天生就一條窮苦之命。”


    公孫璿瞪著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愕視孟遲問道:“孟師叔,此話怎講?”


    孟遲苦笑說道:“仇侄請想,我們彼此同行,理應福禍與共、利害一致!誰知你竟有‘尋物物長存’的得寶之‘福’,我卻有‘烈火焚身’的飛災橫‘禍’!”


    公孫璿忍俊不禁地,苦笑抬頭說道:“孟師叔不要氣,這等江湖術士之言,多半胡扯!”


    孟遲正色說道:“多半不是胡扯!這筱鐵口容貌雖嫌猥瑣,但精神卻如古月蒼鬆,與尋常術士迥異,故而仇侄切莫對其輕視,應該把他所贈你‘公平公平,四海揚名,逢侯則吉,遇劍同心’等語,牢牢謹記才好!”


    這位“遊龍俠丐”始終認為秦劍吟,人品既美,武功又高,家世也相當不錯,遂想為公孫璿撮成這段良緣,在說到“遇劍同心”


    之際,特別向公孫璿投過一瞥神秘眼色!


    公孫璿似乎領會了孟遲的關切心意,淡然一笑說道:“靈與不靈,日後自知!如今若對這種虛無飄渺之語,過分推敲,反而徒亂人意,自墜魔障!”


    孟遲知道公孫璿雖是“北嶽神尼”弟子,但妙音庵主,並未為她落發,更未賜給佛家名號,亦未改易佛門裝束,分明視她為俗家傳人,不是三寶弟子。


    既未受戒,則女孩子勢必有所歸宿。孟遲認為秦劍吟一切皆與公孫璿匹配,委實是覓之不易的理想對象!


    但公孫璿對秦劍吟,偏偏極為淡漠,好似無甚興趣!


    孟遲起初有點奇怪?但轉念一想,認為或許是女孩兒家臉皮於薄,不好意思流露出內心真情!


    此事隻要自己善加撮合,得便不妨向秦劍吟泄漏出公孫璿的真實身份,叫他溫存體貼,盡力追求。自己再覓機躲開,給他們一段單獨相處機會,必將水到渠成,感情大為增進……


    孟遲自以為想通究竟,智珠已得,遂不暫時提秦劍吟,與公孫璿雙雙往“蘇豫”交界處的碭山趕去。


    鎮平至碭山之間,路途原不太遠,孟遲與公孫璿的腳程又快,他們沿途眺覽山川景色,並未十分急趕,也不過走了三四日光陰,便告到達。


    碭山在江蘇省碭山縣東,山勢並不十分高峻,但在曆史上,卻頗有名,因為漢高祖劉邦,曾隱居“芒碭山澤皇藏峪”,遂目為興龍之地!


    “皇藏峪”為漢高祖隱居之地,“斬蛇溝”則更相傳為赤帝子斬蛇起義之處。


    孟遲見已到碭山,遂向公孫璿笑道:“仇侄……”


    兩字才出,公孫璿已霍然轉身,目注一叢林木,沉聲喝道:“林內何人!請出一會,不必這樣鬼鬼祟祟!”


    語音方落,林內果然閃出了兩條人影,向孟遲拜倒在地。


    這兩人,是一個中年乞丐,和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花郎。


    公孫璿想起孟遲要利用“窮家幫”助力,混淆群魔耳目,便知這兩名花子,定是“窮家幫江蘇分舵”派來聽候差遣的出群好手!


    孟遲認得中年乞丐,名叫謝三,少年花郎則是“窮家幫”幫主的心愛弟子杜丹,遂含笑問道:“謝三兄與丹兒少禮,你們整日隨侍幫主,怎會……”


    杜丹起立,賠笑答道:“恰巧幫主巡視‘江蘇分舵’,並接獲孟師伯傳語,知道事情必非尋常,遂命謝三叔及小侄趕來恭候師伯差遣!萬一仍嫌人手不夠……”


    孟遲笑道:“夠了,夠了!來來來,我先替你們引介一位高人……”


    說完,伸手指著公孫璿,揚眉笑道:“這是……我世侄天仇老弟。他年歲雖輕,卻絕藝驚人,至少要比我高明百倍!”


    公孫璿急忙遜謝,心中並覺這位“遊龍俠丐”孟師叔,著實老成謹慎,連對他丐幫心腹,也不泄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孟遲轉身指著謝三,微笑說道:“他姓謝,以行為字,就叫謝三,號稱‘浪裏黑條’,水性之佳,在‘窮家幫’中,可坐第一把交椅!”


    公孫璿從稱唿上聽出謝三與孟遲輩份相同,遂抱拳叫聲:“謝老人家”,並連道:“久仰”!


    謝三失笑說道:“孫老弟不要客氣,‘浪裏白條’張順,是‘梁山泊’有名好漢,你或可‘久仰’其名?至於我這‘浪裏黑條’四字,不單涉嫌掠美,也根本不入高人之耳的呢!”


    孟遲又指著杜丹說道:“仇侄,這位杜丹老弟,是‘窮家幫’當代幫主的心愛弟子之一,你猜猜他除了一般武學以外,還有樁什麽特殊絕藝?”


    這“特殊絕藝”四字,著實把公孫璿考住,眉頭微皺,目注杜丹,打量幾眼,卻仍猜不出孟遲語中含意。


    杜丹突然臉上一紅,向孟遲赧然叫道:“孟師伯,你留點口德好麽!何必出我洋相?”


    孟遲笑道:“什麽叫‘出你洋相’?我是‘生平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呢……”


    說完,邊與公孫璿等,走入林中,邊自笑道:“這位杜老弟,曾獲神偷青睞,他的‘手上功夫’,是稱妙絕當今!”


    杜丹苦笑叫道:“孟師伯,你老人家別罵我了,照你這麽一說,我豈不成了專門端煙袋拔雞毛的下流小賊!”


    公孫璿聞言之下,靈機一動,向孟遲揚眉笑道:“孟師叔,杜丹兄的這樁絕技,對我們似有大用?”


    孟遲側顧杜丹,怪笑叫道:“丹兒聽見了麽?你的用處大呢!但不知我這位仇侄想叫他偷件什麽東西?”


    公孫璿笑道:“什麽東西都行,反正隻要是對方身上的任何物件,都會具有重大參考價值!”


    盂遲點頭說道:“對,丹兒你替我多偷……”


    杜丹臉色微赧地,苦笑皺眉說道:“孟師伯,你要我偷誰呢?總不能見人就偷,像個‘偷竊狂’般,漫無目標地,胡亂下手!”


    孟遲微微一笑,遂把此行情況,向謝三及杜丹二人,大略說了一遍。


    謝三聽完,含笑問道:“孟兄是要我扮作你的模樣,要杜老弟扮作孫老弟的模樣,前去‘斬蛇溝’麽?”


    孟遲頷首答道:“正是如此!我和仇侄再複隱身暗隨你們,這樣行事,定容易發覺對方秘密!”


    謝三笑道:“這方法叫做‘金蟬脫殼,身外化身’!的確是一樁絕妙的好計,饒令對方再奸再滑,也不容易想到的呢!”


    盂遲含笑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就立即改扮,去往‘斬蛇溝’中看看!”


    謝三與杜丹聞言,遂依照孟遲及公孫璿的形容,實施細密化裝。


    孟遲、公孫璿,等謝杜二人化裝完畢以後,也自開始易容。


    他們的易容,因不須裝扮特定形貌,比較簡單,隻是化裝成一老一少,兩個遊方道士。


    改扮完畢,孟遲注目謝三,含笑問道:“謝三兄,碭山已屬‘江蘇分舵’管區,你知不知道‘斬蛇溝’中,住著什麽樣的人物?”


    謝三應聲答道:“我和杜丹老弟,均未來過此地,但既奉幫主派遣,又和孟兄指定在此相見,遂向‘江蘇分舵’的主持人,問過一切有關情況。”


    孟遲讚道:“謝兄真夠細心,但不知‘江蘇分舵’的主持人,是如何說法?”


    謝三答道:“他說根據所知‘斬蛇溝’中,有座莊院,莊主似是武林人物,但身份神秘,姓名從不告人,即令偶爾出莊,臉上也戴了人皮麵具,不讓外人見著他的廬山麵目!”


    公孫璿聽得秀眉一挑,冷笑說道:“那就對了,這廝既然見不得人,顯然無形有弊!”


    杜丹笑道:“不管這位神秘莊主,究竟是何身份?我們也要進入‘斬蛇溝’中一探!孟師伯請指示步驟……”


    孟遲接口說道:“你和謝兄先走,我和仇侄後跟,至於采取何種方法,則不必預定,見機而行,反正非把那位神秘莊主,逼出來與我們相見不可!”


    杜丹目光一轉,軒眉笑道:“必要時,我們甚至可以互相爭吵,騙也把他騙出!”


    孟遲失笑說道:“可以,可以,我已說過‘見機而行’,不拘任何手段,包括你的‘絕世神偷’在內!”


    杜丹聳了聳肩,向謝三苦笑叫道:“謝三叔,孟師伯的將令已下,我們打頭陣吧!”


    謝三點了點頭,遂與業已扮成公孫璿形容的杜丹,一同緩步走出林外。


    這一老一少,都是“窮家幫”中的傑出奇才,心思極細,他們一麵緩緩走向“斬蛇溝”,一麵共凝神注意四外,暗察可有江湖人物跟蹤,以及任何可疑跡象?


    但們雖然注意,卻未發現任何異狀,一路之間,平靜已極!


    到了“斬蛇溝”口,謝三與杜丹遂特別注意周圍地勢。


    這是兩峰夾峙間的一道山溝,其實也可說是一道山穀。


    入口略寬,足有數丈,但進溝之後,卻越來越覺狹隘,路徑並頗有轉折。


    謝、杜二人,入溝六七丈,經過兩重轉折,發見前路更狹,並有一片陡峭石壁,擋住正麵。


    他們正想由壁下小徑,轉將過去,突然聽得有人含笑說道:“兩位請迴吧!”又道:“不必向前,這溝中景色平凡,無甚可觀之處!”


    隨著話聲,有位青衣老叟,從峭壁以下,飄然轉出。


    杜丹略抱雙拳,揚眉朗聲說道:“多謝老人家指點,但這‘斬蛇溝’,是漢高祖的起義興龍勝地,我們慕名而來,哪有不入內一遊之理?”


    青衫老叟閃動雙目,向謝三、杜丹略一打量,又複含笑問道:“兩位氣宇不凡,想是武林人物?”


    謝三怪笑一聲,在旁接口答道:“既在這荊棘江湖之中,自然不得不練上幾手,以作防身保命之用!”


    青衫老叟道:“兩位遊興既濃,老朽也不敢強阻,但須奉告一句,就是‘斬蛇溝’雖可遊,溝中有座莊院,卻千萬不可擅入!”


    杜丹佯作一愕;軒眉問道:“請教老人家,那座莊院中,豢養了?舊咼褪蓿俊?p>  骨衫老者搖頭說道:“自從漢高祖拔劍斬蛇以來,此處便絕無蛇跡!”


    “既然如此……”


    青衫老叟不等他發問,便又說道:“因那莊主昔年曾因傷心恨事,退出江湖,立誓不再與武林人物來往……”


    杜丹“哦”了一聲,接口笑道:“老人家是怕我們進入那座莊院,受人冷淡奚落?”


    青衫老叟笑道:“何止冷淡奚落,甚至遭受傷損,或有性命之慮!”


    杜丹皺眉說道:“這位莊主,怎麽如此不通人情,並如此兇狠?”


    青衫老叟搖頭說道:“他並非兇狠,亦非不通人情,隻因他已誓絕江湖,遂不容許任何江湖人物,向他滋擾!”


    杜丹又一抱拳,點頭笑道:“多謝老人家,我們盡量避免闖入那座莊院便了!”


    說完,因此處路徑甚狹,雙方便擦身而過。


    繞過峭壁,溝勢漸開,但卻彎彎曲曲,仍有轉折!


    謝三走了丈許,向杜丹伸手說道:“拿來!”


    杜丹問道:“謝三叔要什麽?是煙,是酒?”


    謝三雙眼一瞪,佯怒罵道:“丹兒,你少跟我裝蒜!我分明看見你利用彼此擦身而過機會,在那青衫老叟懷中,摸了一件東西!”


    杜丹苦笑叫道:“完了,完了,我好久沒偷,大概手法業已退步……”


    謝三接口笑道:“你小子一天到晚研究新花樣,哪裏還會退步?隻是我曉得你的毛病,特別注意,才看出了一點跡象而已!”


    說到此處,又向杜丹伸手叫道:“丹兒拿來,給我看看!你到底摸了人家一件什麽東西!”


    杜丹噘著嘴兒答道:“我因看出那青衫老叟,故斂鋒芒,實屬武林高手,恐怕又有蹊蹺,才特地摸他一把!誰知收獲不豐,隻摸到一粒比龍眼略大的圓形之物,謝三叔拿去看看,是丹藥?還是暗器?”


    謝三接過,細看兩眼,又在手中掂掂份量,臉上突現驚容!


    杜丹見狀問道:“謝三叔,照你的神情看來,莫非你認識這粒藥丸?它……”


    謝三目注杜丹,沉聲叫道:“丹兒,你為什麽確定這是一粒藥丸?”


    杜丹笑道:“當然有理由,第一,暗器必然數量較多,不會隻在懷中揣上一粒!第二,這粒赤紅丹丸之上,分明有點藥味……”


    話方至此,謝三已從鼻中發出一連串的“哼哼”冷笑!


    杜丹大感驚奇,楞然問道:“謝三叔,你冷笑則甚?難道我這看法,有甚不對?”


    謝三答道:“你這小子,平素是個鬼靈精,這次卻看走了眼,把事情完全料錯!”


    杜丹不服問道:“錯在何處?”


    謝三根據他適才論點,逐項駁斥地,屈指說道:“第一,這種東西,是極曆害的暗器,也是罕世僅有之物。對方不是不想多帶,而是整個武林中,隻此一枚,找不出第二枚來……”


    謝三的這番話兒,使杜丹聽得好不驚奇,皺眉問道:“這粒紅丸,既是暗器,則上麵又為何會有藥味?”


    謝三目注杜丹,怪笑說道:“丹兒,你方才認為這粒紅丸,既有藥味,便非暗器,我如今的第二解釋,卻係正是上有藥味,才是暗器,而藥味所蘊作用,更加厲害得緊呢!”


    杜丹究竟是“窮家幫”當代幫主的心愛弟子,平素耳濡目染,見聞甚廣,聞言之下,突然觸動靈機,“哎呀”一聲,目閃神光叫道:“謝三叔,我……我明白了,這粒赤紅丹丸,果然是當代武林一寶!”


    謝三笑道:“你說說看,它叫什麽名稱?”


    杜丹應聲答道:“是不是‘霹靂化骨珠’?”


    謝三點頭笑道:“你這小子,果然有點見識,對於這‘霹靂化骨珠’的厲害之處,可曉得麽?”


    杜丹略一尋思,笑嘻嘻地,軒眉說道:“這粒‘霹靂化骨珠’,好象歸隱已久的武林三老,‘烈火神君’東郭炎之物,其厲害程度,也有兩句歌謠,說的是‘霹靂一震山崗摧,腥香散處骨化灰’……”


    杜丹答話至此,發現謝三竟眉頭深蹙,進入沉思狀態!


    他睹狀愕然,失聲叫道:“三叔,你眉頭深蹙則甚?莫非我對這東西,說錯了麽?”


    謝三搖頭笑道:“你說得倒是半點不錯,我蹙眉之故,是弄不懂這枚威力無倫的‘霹靂化骨珠’,怎會在那青衣老叟身邊?”


    杜丹笑道:“三叔這項疑問,似乎有幾百項答案,可以解釋!其中最簡單的答案,就是那位青衫老者,認識‘烈火神君’東郭炎,或許彼此更是甚深厚關係?東郭炎既已歸隱,便把這枚‘霹靂化骨珠’,送給他了!”


    謝三苦笑道:“在我們未明真相以前,也隻好先作如此假設!”


    杜丹因已知曉自己這順手牽羊,偷來之物,竟是可以使方圓十丈以內的任何人物,齊化劫灰的“霹靂化骨珠”,遂托在掌中,向謝三涎臉笑道:“三叔,這枚‘霹靂化骨珠’既然如此厲害,如此名貴,便由三叔負責收存保管……”


    謝三不等杜丹說完,便連搖雙手說道:“不行,不行,這是枚武林至寶,但也是個‘馬蜂窩’,你自己惹的事兒,應該自己負責!莫要耍小心眼,想推到我的頭上!”


    杜丹見謝三不肯保管這粒“霹靂化骨珠”,雙眉微挑,笑嘻嘻地說道:“好,三叔既然怕事,便由我自行保管也好,常言道:‘好漢做事好漢當’……”


    謝三見他收珠入囊,神色佻健,遂抓住杜丹手兒,正色叫道:“丹兒記住,凡屬身懷‘霹靂化骨珠’之人,必須遵守兩樁原則,否則,定為武林公義不讓!”


    杜丹因謝三是一本正經,板著臉兒說話,隻得一麵喏喏連聲,一麵賠笑問道:“謝三叔,你所說是哪兩項原則?”


    謝三目閃精光,厲聲喝道:“第一,不許丟……”


    杜丹愕然一怔,自言自語,他喃喃說道:“不許丟……不許丟……這算是什麽原則?”


    謝三答道:“這原則極為正確,因為你若把這‘霹靂化骨珠’丟失,落入兇邪手中,利用其無比威力,作為助惡工具,豈非對整個武林,危害太甚!”


    杜丹欲言無語,欲辯無詞,隻好聳肩苦笑!


    謝三正色又道:“第二,不許用……”


    杜丹跳將起來,不服叫道:“為什麽不許用?”


    謝三冷冷說道:“約莫四十年前,當世武林的各派長老,聚會嵩山,訂下了幾項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均必須遵守之事,其中一項便是:持有‘霹靂化骨珠’之人,絕對嚴禁亂用!”


    杜丹雙眉緊皺,正欲發話,謝三又複笑道:“丹兒莫要氣悶,在這兩項原則之中,卻各有一項例外!”


    杜丹問道:“什麽例外?”


    謝三應聲答道:“第一項原則的‘例外’是‘有心嚴懲,無心不罰’!”


    杜丹搖頭笑道:“這是廢話,凡屬持有‘霹靂化骨珠’之人,誰舍得把這等罕世寶物,有心丟掉?”


    謝三笑了笑,目注杜丹,軒眉緩緩說道:“第二項原則中的‘例外’,就是若在生死關頭,千鈞一發,非用此物,無法活命之際,可以謹慎使用!”


    杜丹聽得俊目之中,神光一射……


    謝三伸手輕拍他的肩頭,含笑叫道:“丹兒,這不是我故意跟你為難,而是武林群賢,共訂規戒,你願意遵守它麽?”


    杜丹點頭笑道:“遵守無妨,但能不能略加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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