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問來問去,雖然氣氛不佳,卻仍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蕭逸才一口咬定確實不知掌教道玄真人的去向,事實上也的確是真的不知,隻能說掌教真人道法通玄,或許前日靈心觸動,出外雲遊了。


    各脈首座與一眾青雲門長老自然覺得這話難以相信,道玄真人接掌青雲門掌教之位多年,從來沒有這般不留半點消息就出外雲遊的事,但蕭逸才翻來覆去就是這個答複,卻也令人奈何不得,總不能強說過去沒有現在就一定也不行罷?


    這番詢問從早上問到了日上中天,眾人口舌都說的幹了,蕭逸才更是疲憊不堪,但最後仍是與剛開始一樣的答複,場中眾青雲門人麵麵相覷,過了半晌,風迴峰首座曾叔常首先站了起來,滿臉怒氣冷哼拉一聲,拂袖而去。


    領頭的去了,齊昊、宋大仁等人都是被這些師叔師伯叫來湊數的,自然也是紛紛跟上離開,看著場中同門離去的身影,蕭逸才緩緩鬆了口氣,忽地身子一晃,竟有種虛脫的感覺,幸好他根基深厚,隨即穩住了身子,暗自苦笑了一聲,心中歎道:“師尊啊,你老人家到底怎麽了,你要是還不迴來,我可當真是撐不住了。”


    蕭逸才這裏心泛苦水暫且不說,那邊宋大仁跟著人群走了出去,大竹峰一脈門下弟子俱是在守喪之期,是以並無一人跟隨他前來。他默然走出玉清殿,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聯想到師傅師娘過世,宋大仁心中更是苦澀,當真是半刻也不願在這裏多呆,隻想是快快離開此地。


    隻是他走出玉清殿,下了石階之後,剛想走過虹橋下到雲海從那裏迴山,卻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叫了他一聲:


    “大仁。”


    宋大仁迴身一看,卻是小竹峰文敏站在一旁向他招手,宋大仁心頭微微一暖,走了過去。文敏看著他憔悴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酸,剛想說些什麽,欲言又止,看看身邊不停有人走過,實非說話的地方,便向宋大仁使了個眼色,向前走去。


    宋大仁會意,跟著她過了虹橋,來到地勢寬闊的雲海平台之上,二人走到旁邊一個偏僻處,見周圍無人了,文敏這才道:“你、你還好麽?”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垂頭道:“我的境況你也都知道了,唉......”他長歎一聲,低頭道:“不過我底下還有好些位師弟,我若不擔起這副擔子,他們隻怕更是難受了。”


    文敏眼圈也微微有些紅了,忽地伸過手將宋大仁的大手握在手心,宋大仁吃了一驚,抬頭向她看去,文敏柔聲道:“大仁,你是他們的大師兄,現在有接了大竹峰首座的擔子,要照顧你那些師弟們的,雖然苦些,但是你自己要撐住了。”


    宋大仁隻覺得手中柔軟溫潤,隱約有淡淡幽香從麵前女子身上傳來,那一雙眼眸中更是溫柔,不由得心中傷痛減了幾分。他輕輕將文敏的手握緊,點了點頭,道:“是。”


    文敏點了點頭,衝著他輕輕一笑,二人雖然見麵時日不多,但此刻感情卻反似更深了,宋大仁沉默片刻,道:“我本來是想近日就懇求師傅師娘,請他們二位老人家做主向水月師叔求親的,可是眼下這種局麵,我實在......”


    話未說完,忽地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上了他的嘴唇,止住了他的話頭,宋大仁抬眼向文敏看去,文敏柔聲道:“我明白的,如今這情勢,自然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你放心迴山就是了,等這段日子過了,我們再商量著辦,反正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說到後麵,文敏臉頰微紅,聲音也小了下去。


    宋大仁心中感動,莫名一股熱血上湧,忍不住踏上一步就想將伊人抱入懷中,文敏卻被他嚇了一下,連忙退了一步閃了過去,嗔道:“傻瓜,不怕人看見啊。”


    宋大仁這才醒悟過來,轉眼向四周看去,果然隻見兩人站的地方雖然偏僻無人,但遠處雲海之上仍有不少青雲弟子,雖然暫時無人注意到這裏,但難說人家不會“偶爾”看了過來。宋大仁訕訕一笑,道:“是我不對,我、我有些糊塗了。”


    文敏看著他的模樣,心中忽又有些不忍心起來,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沒有怪你了,幹嘛這副模樣。如今是情勢不好,將來隻要我們有心,終究會在一起的,知不知道,呆子?”


    宋大仁連連點頭,低聲道:“小敏,你對我真好。”


    文敏又白了他一眼,但看著他的神情,卻終究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宋大仁也笑了出來。兩人站在一起,一時柔情蜜意,雖然身外種種仍如風雨前夕,但他們心中卻終究對將來有美好期望。


    過來半晌,文敏低聲道:“我該走了。”


    宋大仁雖然不舍,卻也知道並非可以久留,點了點頭,道:“好罷,你一路小心。”


    文敏看了他一眼,柔聲道:“你自己要珍重身子,不管怎樣,將來都會好的。”


    宋大仁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也一樣要珍惜自己。”


    文敏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隨後鬆開了手,轉身走向雲海外邊,宋大仁看著她馭劍升空離開,緩緩衝著她的背影揮手,直到她的身影沒入了雲海深處,再也看不見了。


    青天白雲,山清水秀,從高空望向青雲山脈的小竹峰,滿山都是青翠竹林,風光秀美,幾如仙境。文敏從天際落下,迴到了小竹峰,旁邊早有幾個年輕女弟子跑過來迎接,其中一人道:“文師姐,師傅吩咐說讓你一迴來就去見她的。”


    文敏點了點頭,向前走去,同時口中道:“師傅她老人家現在在什麽地方?”


    旁邊一位弟子道:“師傅還是在她的竹林精舍呢,好像雪琪師姐也在。”


    文敏怔了一下,道:“怎麽,雪琪和師傅在一起?”


    旁邊那年輕女弟子道:“是啊,今天一大早你走了之後,師傅就把雪琪師姐叫過去了。”


    文敏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你們忙自己的去罷。”


    旁邊眾人答應一聲,都笑著走開了,文敏看著這些年輕不諳世事的師妹們,心裏不由得反而有些羨慕起她們來了,或許單純反而更加令人幸福罷。


    她佇立原地望著她們的背影消失了好一會,方才歎了口氣,加快腳步向著竹林深處水月大師的精舍走去。


    竹林小徑彎彎曲曲,兩側翠竹挺拔,空氣中更似帶著幾分芳香,走過幾個拐角,竹林精舍便漸漸現出了身影了。文敏來到精舍門前,輕輕敲了兩下用竹子編製的門扉,道:“師傅,弟子文敏來了。”


    精舍中隨即傳來水月大師的聲音,淡淡道:“進來吧。”而隨著水月大師的話音,精舍的門發出一聲低沉“吱呀”的聲音,被打開了,陸雪琪清麗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對著文敏輕輕一笑,道:“師姐,你迴來了。”


    文敏對著陸雪琪笑了笑,走了進去。


    屋內,水月大師坐在簡樸的竹床之上,陸雪琪走過去站立在她的身旁,水月大師看了文敏一眼,道:“才迴來罷?”


    文敏恭恭敬敬地道:“是,弟子這才是從通天峰迴山的。”


    水月大師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麽情景,你跟我說說罷?”


    文敏點了點頭,道:“是。”接著一五一十將今日局麵大概說了一遍,其間眾人追問、蕭逸才狼狽迴答的情景,也大致沒有漏掉。


    水月大師靜靜聽著文敏說著,一言不發,旁邊陸雪琪也是麵無表情,隻是當聽到文敏說蕭逸才處境艱難的時候,忍不住轉頭看了水月大師一眼,但水月大師臉色漠然,似乎根本沒有什麽感覺。


    文敏說了好一會才大致說完今日局勢,末了遲疑了一下,又道:“師傅,還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該不該說......”


    水月大師閉起雙眼,似乎在聽了剛才文敏說的事情之後在思索著什麽,聞言淡淡道:“有什麽你就說罷。”


    文敏應了一聲,道:“是,那弟子說了。今日六脈齊聚通天峰,其餘五脈首座都去了,隻有您沒去,風迴峰的曾師叔幾個人,對弟子抱怨了幾句,還讓弟子轉告師傅,說是大家都是青雲門一脈,同宗共祖,要師傅你也站出來說話。”


    說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師,卻隻見水月大師漠然以對,既沒有發怒,也沒有答應,隻是閉目沉思著。水月大師不說話,文敏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麽,過了片刻,水月大師才緩緩開口對文敏道:“你剛才說的是除了我之外,其餘五脈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點頭道:“是。”


    水月大師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誰去的?”


    文敏心頭一跳,不知為何師傅突然單單挑出大竹峰來問話,遲疑了一下,道:“是過世的田師伯與蘇師叔座下大弟子宋大仁。”


    站在一旁的陸雪琪臉色悄悄黯淡了下去,眼中隱約有幾分苦澀掠過。


    水月大師臉上也有些黯然,歎了口氣,道:“除了他大竹峰還有誰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眾位同門師兄師弟都在守喪,所以隻有宋大仁師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師兄也是身著孝衣的。”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淡淡道:“他們也不容易啊......你可有去安慰那個宋大仁?”


    文敏嚇了一跳,平日裏水月大師對待弟子頗為嚴厲,對這種情事更是嚴格,文敏與宋大仁暗中相戀多年,已是半公開的秘密,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師傅責罵,此番水月大師突然提起,當真是連冷汗都出來了,遲疑了半天,才低聲道:“師傅,我、我是看宋師兄他真的挺可憐的,所以一時心軟,這才、這才上去跟他說了兩句,弟子。弟子絕不敢違背師傅你的教誨的。”


    水月大師默默看著文敏,文敏一顆心直跳得越來越快,不知是否要受到師傅責罰了,誰知片刻之後,水月大師忽地一聲長歎,道:“小敏,你不必如此害怕,師傅沒有怪你的意思。”


    文敏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師傅,你說什麽?”


    水月大師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邊正在守孝,短期之內是不可能了,再過一段日子,你就叫那個宋大仁過來提親罷,反正他現在大小也是一脈首座了,並不辱沒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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