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一陣沙啞怪笑,卻是從那個神秘人處發出的,一時驚醒眾人,“師徒再見,真是讓人感動啊!”


    鬼厲長唿了一口氣,不管怎樣,他心中雖然激動、欣喜、愕然還有許多疑惑都在此刻紛至遝來,但他畢竟已非當年無知少年,很快就將心神鎮定了下來,隻是他仍是忍不住向田不易看去,心中百感交集。


    田不易何嚐不是在愕然之後心中五味雜陳,但他的閱曆比起鬼厲卻是隻多不少,定了定神,麵色轉為肅然,轉身對那個黑氣罩身的神秘人物冷笑道:“他們二人也都是我青雲門下的弟子,你既然敢做了這些事,莫非還不敢見他們麽?”


    鬼厲一怔,目光先是落在那神秘人物身上,顯然他並未想到此人竟然與青雲門有關係,但片刻之後,他卻不禁動容,看向了田不易,麵上現出複雜神色。


    而此刻站在一旁的陸雪琪嘴角卻露出微微笑意,望著鬼厲,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鬼厲也向她望來一眼,陸雪琪嫣然微笑,眼中柔情閃過,似安慰,又似歡喜。


    果然,那神秘人嘿嘿冷笑了兩聲,一指鬼厲,道:“怎麽,他也算是青雲門下弟子麽?”


    田不易斷然道:“他是我大竹峰座下第七弟子,是我田不易說的,怎樣?道玄師兄!”


    鬼厲身子一震,一時麵上神情難以形容,錯愕之極。半晌之後,他的目光從田不易身上移到了那個神秘人物,有些難以置信的道:“道玄真人?”


    那神秘人物哈哈一笑,籠罩在他周身的黑氣忽而翻滾起來,徐徐向下散去,慢慢露出了胸口以上的身體,但見得此人長須撫胸,容貌清古,卻不是那德高望重、名動天下的青雲門掌教真人,又是何人?


    這短短須臾片刻之間,鬼厲可以說是連吃數驚,此刻看到道玄真人的麵容,忍不住是向後退了一步,心頭一時如亂麻一般,腦海卻是一片空白。而陸雪琪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當真看到這位自己多年來視若神明尊崇無比的真人麵容時,仍是忍不住心神大震,臉色也微微發白起來。


    此刻的道玄真人麵容未變,但一眼看去,仍可清楚地看出他神情已是與往日迥然不同,雙目中冷芒閃動,更無一絲一毫曾有的仁心慈悲。


    鬼厲上上下下看著道玄真人,雙眉漸漸皺了起來,同時眼中銳芒一閃而過。麵前的這個人,可以說是改變了他一生的重要人物,十年之前,青雲山通天峰那驚天動地的誅仙一劍,劈的碧瑤魂飛魄散,也將曾經的張小凡劈過了今日的鬼厲。


    隻是鬼厲深深明白道玄真人道行之深,他拜入鬼王宗下修習天書奇術,便是早已明白自己若是隻苦修青雲門道家真法和天音寺佛門神通,隻怕窮一生之力,也未必是那誅仙劍陣的對手,隻是他越是勤修苦練,對道行神通見識修行越來越深,心裏頭的希望卻反而是日漸渺茫,特別是十年之後,獸妖浩劫,道玄真人在青雲山上再度出手,開啟天機鎖,以天地靈氣為憑,一舉挫敗曾經是所向披靡的獸神之後,那如天神一般的神威,已非人力所能及。


    隻是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遇見這樣一個道玄真人,一個全身散發著可怖妖力的人,雖然同樣是修行深不可測,但是對鬼厲來說,他已經仿佛是觸手可及了。


    他的麵容上,隱約掠過了一絲激動。


    道玄真人忽然迴頭,盯著鬼厲,雙眼中冷芒閃動。


    他主持青雲門不下百年,名重天下,當年鬼厲還是張小凡時,麵對道玄真人當真是當作神明一般的看待。此刻被他這麽突然一看,鬼厲心中莫名的竟有些緊張了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拳頭。


    “你想殺我?”道玄真人盯著鬼厲,冷冷地道。


    鬼厲沒有說話,他隻是手上一翻,青光閃過,噬魂魔棒已然出現在他手中,淡淡清輝,夾雜了幾分淒厲的血紅之色,緩緩流動著。


    道玄真人不知怎麽,目光看了看鬼厲手中的噬魂,嘴角似乎有幾分譏嘲之意,然後掉轉過頭,對著田不易,也問了同樣的一句話:“你要殺我?”


    田不易倒是極幹脆,道:“是。”


    “你殺的了我麽?”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殺不了也要殺!”


    道玄真人怪笑了幾聲,聲音尖利,遠遠傳了開去,道:“不錯,我當年便看了出來,除了我和那個死鬼萬劍一,青雲門下這一輩中,無論人才膽識,你果然算是第一人。”


    田不易麵上掠過一絲黯然,道:“如今再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道玄真人雙眉一豎,突然睜目大喝道:“好,我便問你,你為何殺我?”


    田不易身子一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道玄真人麵上不知怎麽,竟有一股淒切之意,與他此刻窮兇極惡之態殊不相容,但偏偏便出現在他麵容之上,隻聽他冷冷道:“田師弟,你要殺我,可是為了你向來尊崇的理義道德,公道人心?”


    田不易這多日一來,還是第一次聽他稱唿自己“田師弟”三字,一時之間,心中竟有幾分惑亂,但他隨即一咬牙,道:“你入魔之後,為非作歹,我不殺你,隻怕你犯下的罪孽更多更大!”


    道玄真人一聲長嘯,聲音中似有不盡嘲諷,隨即盯著他道:“好一句義正嚴辭的話,那我問你,不知你可記得,我為何今日變得如此?”


    田不易愕然,無言語塞。


    道玄真人哼了一聲,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全神戒備的陸雪琪,道:“你這位師叔不肯說,你可否能告知我一聲?”


    陸雪琪麵色又白了幾分,卻下意識躲開了道玄真人的目光,默然無語。


    是啊,有什麽話可以說呢?難道是說道玄真人十年前為了天下正道,十年後為了浩浩蒼生,不惜以身犯險,兩次驅動誅仙劍陣,乃至於此?


    這因果是非,對錯正邪,竟如此這般糾纏難辨,蒼天作弄,乃至於斯!


    廢棄義莊之內,一時氣勢盡為道玄真人所奪,田不易原本正義凜然,一心要舍身取義,卻不料道玄真人雖然入魔,神通修行奇怪的沒有減退不說,似乎連理智神識,竟也十分清楚,幾句話下來,田不易被說的是身子微微顫抖,竟是一時無法動手了。


    其實這些事,非但田不易心裏清楚,便是陸雪琪也是心如明鏡,看的清清楚楚,此事若當真計較起來,道玄真人於天下於正道,幾有再造之功德,換做平日,便是為他塑像立碑隻怕也不為過。隻是蒼天作弄,卻是這般下場,若是道玄真人入魔之後神誌不清,放手狂殺,田不易等人就算不敵,卻也不必考慮太多,但此番道玄真人清清楚楚問了他們幾句話,登時就將他們擠兌住了。


    這天下道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便在此時,鬼厲冷冷開口道:“天下蒼生,與我無關,你做過何等功德,我也不管,我隻向你要十年之前,那害了碧瑤的一劍!”


    聲音未落,噬魂青光大盛,瞬間冰寒氣息從四麵八方籠罩而來,將這座義莊內外盡數填滿。半空中一聲銳嘯,鬼厲已是馭動法寶,直取中門而來。


    道玄真人臉色微微一變,似乎並未預料到鬼厲在這十年中道法精進如此,隻看他這一出手,噬魂似緩實急,暗挾風雷之勢,青光閃爍,正是青雲門太極玄清道道法,而其境界,赫然是已突破了玉清境界,修成了上清神通。而且以道玄真人的眼光看來,此子便是在上清境界裏,似也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隱隱有直逼那傳說中的太清境界之勢了。


    道玄真人看在眼中,站在一旁的田不易與陸雪琪都是青雲門中出類拔萃的人物,這一眼看下,兩人也都是微微變色,忍不住對望了一眼,隨後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愕。


    隻是田不易眼中更多一些的驚奇,陸雪琪眼神裏,驚奇過後,還有若有若無淡淡的失意,但隨即便被一陣欣喜壓過了。


    他們三人自然不會知道,鬼厲這些年來屢遭坎坷波折,但也有機緣巧合,此刻的他,更是人世間唯一一人通修了天地第一奇書——《天書》的人,《天書》來源神秘,亙古流傳,其中妙法神通,變幻無方,細數之下,當真天下最興盛的幾脈修真門閥,倒多數和這本奇書有關,天音寺諸般神通源自《天書》第四卷,魔教種種異法奇術,向來也流傳源出《天書》。而鬼厲一人獨修四卷,其此刻的神通修行可想而知。


    隻是鬼厲雖然今非昔比,但他麵對的道玄真人,卻更是世間一等一的人物,要駕馭威力無匹的青雲山誅仙劍陣,必定要將太極玄清道修習到太清境界,而此時此刻,眾人便真正見識到了他的威力神通。


    挾帶著風雷看似勢不可擋的噬魂魔棒,未到身前,道玄真人周身的那層黑氣已然開始急速翻滾起來,似乎是被巨力所迫,幾欲散去。而道玄真人在最初的那絲驚訝過後,卻又恢複如常,穩立不動,右手卻是忽然從黑氣之中伸了出來,修長五指在身前並出劍訣,淩空虛劃,指點如風,指掌過處,同樣的青光閃耀,片刻間劃出了一張陰陽太極圖出來。


    這陰陽太極圖一旦成形,便旋轉不休,在周圍半空裏,頓時風聲急促,周圍漆黑,唯有這圖案大放光明,不消一會,已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急速旋轉的氣流漩渦。


    噬魂轟然而至,那太極圖正擋著去路,二者撞在一起,眼看都是勢不可擋的萬鈞之力,但就在那對撞的瞬間,除了半空中一聲“嘶”的小小銳嘯破空傳來之外,竟沒有了一點聲音。


    隻見太極圖生生被噬魂向後逼退了三尺之遠,然而就是這三尺距離,便耗盡了噬魂所有攻勢,無力再向前一步,且青光逐漸黯淡,竟有隨著那漩渦旋轉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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