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扯了兩下,居然無法從他手中拿下,搖了搖頭,也就放棄了。隻是她目光隨即落到自己手上,她右手的中指食指,原本白玉一般的指頭,此刻慢慢變做了紅色,隱隱還有幾分不由自主的顫抖。


    小白笑了笑,低聲道:“好一把天琊,當真名不虛傳,果然是神兵……”“撲通。”一個聲音,突然從她旁邊發出,小白嚇了一跳,轉眼看去,卻是喝醉的小灰從她肩頭掉了下來,正好落在重傷的主人身邊,嘴巴裏嘖嘖兩聲,伸手抓了抓腦袋,居然又睡了過去。小白又好氣又好笑,大聲道:“死猴子!”“唿唿……”“你那個笨蛋主人快死了!”“唿唿……”“……”小白無言,對猴子翻了翻白眼,一腳將猴子踹開了去,然後在鬼厲身邊蹲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傷勢,搖頭歎息。


    夜色涼如水,寒意漸入骨。那冰涼,彷彿多年前曾經曆過吧?鬼厲幽幽地醒來時候,腦海中掠過這般念頭。睜開眼睛,第一眼的,是滿天星光。南疆的夜空,此時此刻,再也沒有火焰,沒有喧囂,終於露出了它原本安寧祥和的一麵。


    天幕之上,無數繁星點綴其上,閃閃發亮。或大或小,依稀都如人的眼睛,許是有幾分調皮麽,這般戲謔地望著人間。劇烈的疼痛,從右肩迸發,隨即全身上下,一片酸痛。即使堅強如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醒了。”平靜中微微帶著關心的聲音,在身旁響了起來。鬼厲轉過頭,看到了小白的容顏。他支撐著坐了起來,隻是動作間牽動傷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小白看了他一眼,道:“你傷的不輕,還是先好好休息吧!”鬼厲低頭,隻見右肩處的傷口被白色布帶包紮了起來,其他小傷口處,也都看得出被處理過了。這裏並無其他人,自然是自己昏迷時候,小白的功勞。他低聲道:“是你救了我吧,多謝了。”


    小白聳了聳肩膀,道:“我也沒做什麽,主要還是你的命硬,連我也想不到你居然還能在那種情況下活下來。”鬼厲哼了一聲,腦海中迴憶起在七裏峒裏決戰的那一幕幕,忽地一陣心灰意懶,竟是呆在原地,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小白悠悠道:“說起來,還是七裏峒裏的苗人百姓最倒黴吧!家園被火燒了不說,族人更是死傷無數,就算是他們敬若神明的大巫師,我看也兇多吉少……”鬼厲身子忽然一震。“他怎麽了?”鬼厲聲音突然沙啞了一般。


    小白還是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悠然道:“我記得那個老頭和天上一個怪人鬥法,最後力竭而敗,身負重傷,而且連他們的聖器都……”“他怎麽樣了,死了沒有?”鬼厲霍地爬起,一下子打斷了小白的話,而且很明顯的對所謂苗人聖器根本就毫不在意。隻是他才一站起,忽地麵上痛楚之色顯現,腳下一軟,整個人搖晃起來,幾乎就跌了下去。


    小白剛要伸手去扶他,鬼厲卻已經大口喘氣地勉強站穩身體,但他額角之上,已然看到冷汗淋淋。小白慢慢把手收了迴來,默默地望著他,道:“你這又是何苦?”鬼厲喘息道:“大巫師他到底怎樣了,他沒事吧?”


    小白道:“我帶你走的時候,遠遠看見苗人簇擁著那個老頭,具體生死如何,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鬼厲眼中掠過痛悔神色,一咬牙,轉身就走,隻是沒走幾步,忽地悶哼一聲,右肩傷口處的白色布帶已然紅了,同時麵容開始扭曲。


    小白在他身後,淡淡道:“你還是休息一下吧!青雲門的”神劍禦雷真訣“,哪裏是這麽容易消受的。”鬼厲隻覺得體內經脈一片雜亂,氣息亂竄,本身修行的青雲門道法、天音寺“大梵般若”以及天書密法,全部亂成一團,自從他十年前叛出青雲以來,在魔教內鬥中廝殺無數,卻屬今日傷的最重。陸雪琪的修行道行,當真是一日千裏啊!他心裏微帶苦澀地這般念了一句,卻還是強自忍住身體發出的痛苦呻吟,慢慢地踏出了一步,向前走去。“你不顧生死也要去見那個大巫師,是為了碧瑤吧?”小白的聲音,在他背後幽幽傳來。


    鬼厲沒有迴答,隻是慢慢走出了第二步。小白在他身後,望著那個倔強身影,長出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你厲害,你厲害!”說著,緩緩跟了上去。隻是片刻之後,她卻突然道:“今晚與你交手的那個白衣女子,和碧瑤比起來,你更喜歡哪一個?”鬼厲身子一震,霍然迴頭,緊緊盯著小白,小白麵不改色,在鬼厲甚至是帶著一絲兇狠的目光下,依舊微笑地望著他。


    鬼厲喘著粗氣,慢慢轉過頭去,不再看她,片刻之後,他緩緩的,卻又似對著自己深心,低低地道:“這世上,隻有碧瑤一人真心對我的!”小白默然。“為了她,我就是死了,又算什麽?”鬼厲慢慢地說道,然後挪動著身體,向前走去。天際,星光璀璨,灑落人間。小


    白幽幽歎息一聲,跟了上去,走了幾步,忽又迴頭,向著原來休息的那個地方,大聲叫道:“死猴子,我們走了!”“唿唿……”小白:“……”第六章追蹤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七裏峒中燃燒了一夜的烈火,終於也漸漸平息。隻是火焰燃燒之後,殘留著的隻有殘垣斷壁和冒著青煙的焦黑木頭而已


    。法相等人道行雖高,但忙了一個晚上,身上不免也有幾道焦痕,幾個道行稍低的焚香穀弟子,臉上還染了些黑乎乎的灰燼。隻是,當他們重新站定,鬆了一口氣,再向周圍張望的時候,那些普通苗人望向這些外族人的眼神,卻都是滿含敵意,絲毫沒有因為他們的幫助而對他們有什麽好感。


    法相苦笑一聲,心裏雖然覺得冤枉,但也無法解釋什麽,正想迴頭對其他人說些什麽,忽地身後焚香穀眾人一陣騷動。法相怔了一下,轉頭看去,隻見上官策從天而降,落到地上,緩緩走了過來。昨晚第一個飛走,隔了一夜卻是最後一個到達的這位焚香穀前輩,頓時讓在場眾人麵麵相覷。“嘿嘿!”一聲冷笑,卻是發出焚香穀呂順的口中,“師兄,你來得可真早啊!”上官策麵無表情,但雙眉緊皺,隱約可以看出心事重重。


    他也懶得去理呂順,走到近處向周圍看了看,微微搖頭,歎息一聲,對李洵道:“這裏的事差不多了,你帶著師弟們先迴焚香穀吧!”李洵心裏其實也是一肚子怒氣疑問,有心要好好問問這位師叔到底昨晚去了哪兒,否則若是有上官策這個大高手在,對付鬼厲必定容易的多,也就不會惹出那麽多的麻煩。


    隻是想歸想,他終究還是不敢得罪焚香穀中權勢地位僅次於穀主雲易嵐的上官策,當下答應一聲,低聲道:“是。”呂順站在一旁大怒,向上官策道:“你什麽意思,昨晚一個人跑得沒影了,今天一來就發號施令麽?”上官策淡淡道:“我昨晚遇到一點意外,迴穀之後,再與你細說。”呂順臉色一變,還待要說些什麽,上官策顯然很不耐煩,微怒道:“老四,迴去再說!”上官策一張臉上不怒而威,被他這麽一喝,呂順一時也不敢再說什麽,李洵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對上官策道:“師叔,我們迴去以後,那九尾天狐……”上官策搖了搖頭,道:“九尾天狐之事不急,我們迴去再說。”


    李洵不敢再說,點頭應諾,帶著眾人離去,臨走時,忍不住又迴頭望了望遠處和法相站在一起的陸雪琪。那個白衣女子一臉冷漠,連看也沒看他一眼。李洵心裏長歎一聲,如翻了五味瓶般,說不出來的感覺,慢慢去了。呂順雖然也不大情願,卻也跟了上去。上官策歎了口氣,轉了過來,對法相和陸雪琪拱手道:“二位大力相助鄙穀,在下實在感激不盡。”


    法相與陸雪琪不敢失禮,一起迴禮,法相微笑道:“上官師叔太客氣了,青雲、天音和焚香穀,本為正道一家,仗義相助,更是分內之事。倒是看師叔氣色似有不佳,不知昨晚可有什麽事麽?”說著,他抬眼向上官策望去,嘴角露出和藹笑容,說不出的慈祥平和,正是佛門高僧的模樣。上官策心裏哼了一聲,但臉上卻露出感激笑容,道:“也算不上什麽大事,老夫遇到幾個小毛賊,浪費了一點時間,如此而已。


    不過此間事情既然大致已好,鄙穀實在不敢再勞煩二位大駕,請兩位迴山吧!日後若有機會,老夫一定和穀主雲師兄一起登山門拜訪。”法相和陸雪琪對望了一眼,他二人俱都是心思玲瓏人物,如何會相信上官策遇到幾個小毛賊的鬼話。這世上能夠打劫上官策的山賊毛賊,隻怕還未出生呢!隻是縱然知道上官策有推脫之意,但終究不能直接當麵揭破,二人隻得行了一禮,點頭答應。上官策又說了一些客套話,這才起身離開。


    望著他遠去消失在雲端的身影,陸雪琪忽然道:“他好重的心思。”法相微微一笑,道:“是啊!也不知道上官師叔他昨晚究竟幹什麽了……”話說了一半,他卻突然停了下來,陸雪琪臉上除了冷漠還是冷漠,沒有一點微笑感覺,乍看上去,這白衣女子凝望遠方,明眸之中眼光複雜朦朧,她的心思,卻是比上官策看去還要更重了幾分。她又在想些什麽呢?法相低聲頌佛,什麽話都沒有說了。


    山頭。小白扶著鬼厲,向著七裏峒中望著,看著最後的那兩道外族身影,也向天空飛去,漸漸消失。“他們走了。”小白笑了笑,道。鬼厲默默收迴了凝望雲端的目光,沉默片刻,道:“我們下去吧!”小白點了點頭,但看了看鬼厲身子,柔聲道:“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吧!你的傷口又流了這麽多的血。”鬼厲搖了搖頭,道:“我身體不要緊,找大巫師重要。”說罷,他第一個站了起來。“吱吱,吱吱。”熟悉的尖叫聲音在旁邊響起,一道灰影從旁邊跳了出來,兩三下跳上鬼厲肩頭,雖然身影動作似乎還有些生澀不穩,但終於從酒醉之中醒來的猴子顯然精神很好,心情大佳,咧嘴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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