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唿吸。那個身影,在巨大白色光柱中淹沒消失。站在雲端的白衣女子,也許是用力過度吧!竟然也是一個踉蹌,再也無力保持平衡,緩緩降了下來。可是,可是,是哪裏突如其來的笑聲?這般淒涼卻不可一世!


    白色光柱裏突現紅芒,殷紅如血,那個男子渾身浴血,如狂魔一般奮然而出,仰天長嘯。夜色正暗。散了頭發,破了衣衫,噴灑的鮮血如霧一般,隻有噬血珠那般明亮,照亮了整個夜空。他抬頭瞪眼,直衝而上。


    風聲凜冽,血腥陣陣,陸雪琪麵白如雪,不見有一絲血色。望著那撲來的身影,下意識天琊刺出。藍光萬丈,轉眼間刺破血霧,就在他的身前。那一個傷口,在她眼前。天琊微顫!那目光,深深而來,瘋狂卻這般熟悉。猶還記得,許多年前,曾經不顧一切的少年麽……紅芒暴漲,將兩個人的身影淹沒。


    鬼哭聲聲,滿天唿嘯。正道中人驚唿,紛紛搶上飛起。隻是在他們反應之前,卻另有一道詭異白影,如電飛上。紅芒中,布滿血汙的手掌,彷如惡魔獰笑的魔爪,向她抓來。隻是,天琊卻悄悄無力地垂下。


    她在風雨中,孤單佇立著,麵對著他,默默凝望。血腥的手掌,按在她衣襟之上,洶湧妖力,就在掌邊咆哮。那一雙變得瘋狂而血紅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是誰的心,輕輕跳動……紅芒散去,一個身影,頹然掉落。陸雪琪立在半空,緊閉雙眼,衣襟之上,赫然有個紅色血印,觸目驚心。風雨過後,可還有淚麽……搶在正道中人之前片刻,突如其來的白影一把搶過失去知覺的鬼厲,抱著他橫移開的,正是小白。


    隻見她打量鬼厲的傷勢,眉頭緊皺,搖頭歎息,低聲道:“真是受不了你這個男人,就算重感情也不用做的這麽慘烈吧……”鬼厲沒有迴答,已經失去知覺的人是不會說話的。但是正道中人在最初的驚訝過後,紛紛叱喝,小白抬眼望去,明眸媚目,登時將眾人窒了一下。陸雪琪緩緩落了下來,衣襟上的那個血色手印彷彿鏤刻一般,在她白衣之上顯得特別醒目,眾人幾乎可以想像的到,那隻惡魔手掌曾經將死亡是何等的接近這個女子!


    隻是,她竟然還是逃過了一劫,重創的依然是那個魔教妖人。青雲門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果然不同凡響。小白目光掃過諸人,最後還是落到陸雪琪的身上,上下仔細打量了片刻,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果然是絕世美人,難怪可以令男兒為你癡狂。”說罷,她先是看了看抱在懷裏的鬼厲,然後有意無意地,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麵有痛楚之色的李洵。李洵麵上閃過一絲怒色,他的右手在剛才鬥法中被鬼厲以噬血妖力反挫,半邊手掌都如焦枯一般,望之可怖,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日後修行。


    此番聽這個突然出現的妖媚女子忽然語帶諷刺,登時大怒道:“你是什麽人,這鬼厲乃是罪惡滔天的魔教妖孽,你識相的……”“哈!”小白忽地笑出聲來,麵對著這一眾正道中人,故意將失去知覺的鬼厲抱得更緊了一些,頓時讓周圍眾人為之側目,同時麵有不屑,淡淡道:“你不知道麽,我可是從來就不識相的!”


    李洵為之一窒,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同時右手上疼痛越來越是劇烈,心中更是焦急萬分。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的一聲詫異驚唿,從背後傳來。“九尾妖狐!她就是九尾妖狐!”眾人一驚,陸雪琪和法相不知道焚香穀玄火壇的秘密,倒還罷了,但焚香穀中弟子卻紛紛大亂,一看那驚唿之人,正是場上輩分最老的呂順。


    小白向呂順那裏瞄了幾眼,微一思量,點頭道:“你這老頭,就是當年躲在雲易嵐和上官策兩個老賊背後的那個無膽傢夥吧?”呂順登時氣得滿臉通紅,手指指著小白,直氣得微微發抖,在周圍偷偷瞄過來的眼光裏,大怒道:“看什麽,還不上,捉了這個妖孽!”小白輕笑一聲,抱著鬼厲做勢欲起,呂順當先飛起,迎頭攔截,不料小白哼了一聲,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白影浮動,一道幽光從她衣袖中飛出,擊中呂順劍芒。


    呂順人在半空,悶哼一聲,倒折了迴來,看來是吃了點暗虧。眾人失色,呂順雖然威名遠不如同輩的焚香穀穀主雲易嵐和上官策,但好歹也是焚香穀老一輩的人物,但在這九尾天狐絕世妖物之下,竟然一迴合間就被擋了迴來,這妖孽道行之高,可想而知。


    當下眾人紛紛唿喊,一起撲上,小白微微皺眉,麵有不屑,身形搖晃,連續晃過數人,正欲飛身而起,忽地身後一聲純和佛號,一片金色光芒湧了過來。小白眉頭一皺,第一次麵露驚訝之色,返身袖袍翻舞,飛出一道淡綠光芒,抵住了金光。“大梵般若,”她看了看法相,點頭道:“想不到天音寺居然出了你這等人才,果然不愧為與青雲比肩的正道大派。”法相合十道:“多謝施主誇獎。”說話雖然客氣,但隨著他合十之後,金光更是大盛,從他袖袍之間飛出一粒金光耀眼的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向小白疾衝而來。


    小白哼了一聲,綠光一收,整個身子帶著鬼厲都飄了起來,直上青天,片刻之後,剛才腳下站立之處被輪迴珠撞上,轟隆一聲,整個地麵被佛門大力打出了一個方圓兩丈的大坑。不欲再糾纏下去,小白趁這個機會轉身欲走,不料身形甫動,卻隻見藍光耀眼,“嘶嘶嘶”銳響瞬間充盈天地,鋪天蓋地而來,正是陸雪琪的天琊神劍到了。小白麵色一寒,忽地伸出手去,直接插入萬千劍芒之中,隻聽“錚”的一聲清脆迴響,陸雪琪劍芒消失,麵有驚訝神色,天琊也迴到了她的手上。


    小白更不遲疑,抱著鬼厲身形忽如鬼魅一般,從半空消失,眾人大吃一驚,片刻之後,有人看到白影如電,正向河對岸掠去,大聲唿喊出來。隻見小白閃進了一間木屋之中。片刻之後,在眾人趕到之前,又從屋子窗口飛出,肩上除了鬼厲,還多了一個小小灰影,正是仍然唿唿大睡的猴子小灰……待眾人趕到時候,小白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了。


    正道眾人紛紛惱怒喝罵,但多數人卻暗自驚心,這九尾天狐修行如此高深,當真不可小覷。此時此刻,七裏峒中的戰事,終於完全平靜了下來,殘留下來的,隻是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還有無數苗人百姓痛楚的哭聲。遠處,受傷的圖麻骨族長正大聲嘶喊著,領著一隊人往山上奔去,顯然是要去查看大巫師的傷勢情況。


    而在山腰之上,早已有人將大巫師圍住,叫喊聲遠遠傳來。眾人迴到原處,隻見周圍熱焰喧天,火焰吞噬著木頭發出的劈啪聲音此起彼伏,更不斷有被燒壞的橫樑大木頹然掉下,狀況極為悲慘。法相搖頭歎息,麵容滿是慈悲之意,當先飛入火海,幫助那些苗人百姓救火。受他影響,焚香穀其他弟子也紛紛跟上。


    李洵此刻方才覺得右手之上的痛楚稍退了些,看來隻要運功抵擋,並無大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正在他猶豫是否也要跟上去一起救火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李師兄。”李洵一怔,迴頭看去,隻見陸雪琪天琊迴鞘,握在手上,一身白衣在火光之下,兀自飄動。


    在她衣襟之上的那個血色手印,更是那麽刺眼,而她,卻似乎並無意遮掩。此刻的她,麵色一如往日般的冷漠,淡淡地望著李洵。李洵不知怎麽,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遂道:“什麽事,陸師妹?”陸雪琪沉默地望著李洵,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鬼厲右肩那個傷口,可是你用玉尺所傷?”李洵嘴巴裏忽然有些發乾,片刻之後坦然道:“是。”陸雪琪握著天琊的手,片刻之間收緊,白皙肌膚之上,彷彿有淡青露出。


    隻是她的臉色,依舊如雪一般的白而冷漠,沒有絲毫表情。她微微點了點頭,轉身走開。李洵心頭忽地騰起莫名怒氣,大聲道:“陸師妹,你是什麽意思?”陸雪琪的身子頓了一頓,周圍熊熊燃燒的烈焰之下,她白色身影彷彿也似要燃燒一般。


    “好尺法!好厲害!”淡淡的聲音,從那個沒有迴頭背著身子的人兒處,傳了過來,一字一字,很慢很慢,清晰無比。李洵忽地啞了。


    陸雪琪向前走去,突然她上方一座大屋被烈焰燃燒久了,劈啪一聲大響,一根巨大橫樑帶著熾熱火焰,向她當頭砸了下來。李洵吃了一驚,但還不等他喊出話來,陸雪琪一聲輕嘯,嘯聲中不知怎麽,竟有幾分悲憤。


    看她左手一揮,天琊神劍連鞘揮上,藍光暴漲,轟隆聲中,硬生生將這巨木擊得粉碎,騰起無數火星,遮天蔽日,片刻後紛紛落下如雨,壯觀之極,擋在她和李洵之間,將她的身影淹沒無蹤。李洵望著那漫天繽紛火雨,一時竟是怔怔呆住,望得癡了。夜色深深。小白化身急速白光,在崇山峻嶺間穿梭遊走,遠離七裏峒。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她才在一座高山的山腰上找了個僻靜所在,停了下來。她輕輕放下鬼厲,將他放到地上,隻見這個男子一身是血,有不少都流到手邊,被閃爍著妖異紅芒的噬血珠緩緩吸了進去。


    此刻看來,噬血珠似乎就像是附身在鬼厲身上的陰靈一般,不斷蠶食著主人的精氣。小白歎了口氣,伸手想從鬼厲手中拿下噬魂魔棒,不料鬼厲雖然昏迷,手裏卻還緊緊握著這個魔棒,彷彿隻有這個東西,才是他唯一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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