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玉陽子得到門下密報,前方死澤外圍“無底坑”附近,有一群正道中人駐紮了下來,準備在那裏過夜。而在接下來一波接一波的探子迴報中,玉陽子麵色漸冷,心中已經明白了那是些什麽人。


    那是青雲門門下一群最菁英的年輕弟子,本來人數應該隻有十幾人,但聽到探子迴報,此時那群人的人數居然已經達數十人之多,而且其中更有和尚和焚香穀服飾的人在其中,玉陽子緊皺眉頭,深深唿吸,向著遠處凝望,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半晌,身後的黑暗中忽地一陣輕微腳步響起,一個看去精明瘦削的中年人走了出來,來到玉陽子身邊,玉陽子立刻轉身,麵對著他,顯然此人身份非比一般。


    這個中年人名叫孟驥,乃是長生堂玉陽子之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也是當年青雲山一戰之後僅存的少數長生堂高手之一,所以更是深得玉陽子信重。此刻玉陽子遲遲不能下定決心,也是要等待此人迴來。


    孟驥向玉陽子行了一禮,玉陽子微微搖頭,道:“算了,不必多禮,怎麽樣了?”


    這一句話問的沒頭沒尾,但孟驥卻顯然知道玉陽子所問之意,低聲道:“屬下已經帶人去死澤另一側黑水溝、白馬河一帶搜查過,並未發現鬼王宗、萬毒門和合歡派的人大舉進入,隻有幾個落單的小派人物,屬下已經直接下手解決了。”


    玉陽子精神一振,麵上首次露出笑容,點頭道:“好!如此我們後顧無憂,今晚便全力突襲青雲門、天音寺和焚香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先將這些人除去,正道便無力再與我們爭奪!”


    孟驥麵上卻似乎沒什麽歡喜之色,反而有些擔憂,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道:“門主,但是三日之前,大王村附近暗哨傳迴消息,似乎鬼厲和秦無炎這兩人已經到了死澤附近,而合歡派的金瓶兒向來行蹤飄忽,我們不可不防!”


    玉陽子麵上肌肉一抖,露出憤恨神色,恨聲道:“這一點我如何不知,正道那些人不過是想要那件寶貝,而萬毒門、鬼王宗一夥,要的卻是我的命!”


    孟驥身子一震,也不知道心裏想些什麽,麵上神色不定,低聲道:“門主,那我們怎麽辦?”


    玉陽子哼了一聲,深深唿吸了一下,放緩了身子,道:“事到如今,我們已無迴頭之路。趁著萬毒門、鬼王宗和合歡派人馬未到,我們先將正道這些小崽子解決了,然後全力搜尋異寶,一旦到手,以前些日子的異兆看來,這必定乃是不世出的奇寶,我們便不怕其他三派!”


    孟驥低首道:“門主高見。”


    玉陽子微微點頭,隨即轉過身,定了定神,伸出他如今唯一的右手,在夜色中重重向前一揮,頓時黑暗中人影攢動,片刻後大批長生堂弟子出現,輕車熟路地向著玉陽子手指的方向,奔襲而去。


    夜色茫茫,淒涼而帶著殺氣!


    死亡沼澤,無底坑。


    這一片在白天看去一片平坦的土地,卻不知為何有著這樣一個古怪的名稱,除非是長年生活在死澤附近的村民,才知道在這一帶的土地上,中間一大片土地看去和周圍一般無二,都是亂草叢生,實際上卻是個巨大的無底泥坑,且其中淤泥吸力極強,普通人若不慎踏入,不消片刻便被吸了下去,從此無聲無息地腐爛在深深沼澤之中。


    死澤之所以得名,也便是沼澤之中,這種殺人於無形的恐怖地方數不勝數!


    不過,正道的這些年輕人顯然並非普通人可比。


    青雲門一行十數人在死澤中行了幾日,前後遇到了天音寺和焚香穀派出的弟子,三方匯合一處,倒是都有熟人在此。


    天音寺仍是以法相、法善為首,而焚香穀的弟子中,也有李洵和燕虹,隻不過見麵之後,彼此關係卻不大一樣。以蕭逸才為首的青雲門弟子和天音寺眾人相處和諧,有說有笑,但焚香穀一行則與這兩大門派有些隱隱隔閡,似乎故意保持了一段距離。


    其間微妙,眾人心頭自己會意,但表麵之上,仍舊客客氣氣,三大正道巨派依然同心協力,為世間正義道德,斬妖除魔,消滅魔教!


    這一夜眾人宿在無底坑附近。燃起篝火,再三叮囑師弟師妹們不可隨意走動之後,蕭逸才將天音寺的法相,焚香穀的李洵請到一邊,輕聲商議。


    此時此刻,李洵微微皺眉,眼中深處隱有不屑之色,但麵上依舊保持著和藹模樣,低聲道:“蕭師兄,你多慮了吧?”


    蕭逸才微微一笑,道:“李師兄有何高見,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看到蕭逸才和法相的目光都向自己看來,李洵頓了一下,隨即道:“我以為,自從我三派入澤之後,勢如破竹,長生堂派出來的弟子被我們一再擊潰。而且自從當年青雲山之戰後,長生堂高手死的死、傷的傷,除了一個玉陽子還在苦撐大局,其餘的根本不足為慮。蕭師兄卻說今夜危機四伏,太過了罷?”


    蕭逸才沉吟片刻,道:“李師兄說的的確有道理。但魔教長生堂中,門主玉陽子道行極高,隻他一人我們就不可小覷,此外長生堂自崛起名列魔教四大派閥至今,已有八百年之久,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又對這死澤異寶誌在必得,難免會狗急跳牆,我們還是小心些的好!”


    法相點頭道:“蕭師兄說的有理,我們的確要小心為上。”


    李洵見他二人都如此說話,便不好再說什麽,但他性子倨傲,眼中神色仍是露了些出來,淡淡道:“那依二位師兄所說,今晚我們該如何才好?”


    法相看了看他的神色,怔了一下,轉頭向蕭逸才望了一眼,卻見蕭逸才行若無事,仿佛什麽都沒看出來一樣,依舊微笑道:“李師兄果然明鑒,以兄之高才,他日大功告成,李師兄當記首功。”


    李洵微微一笑,居然也不謙謝。


    法相在一旁看著蕭逸才喜怒不形於色的臉龐,眼前忽地掠過了當年那個叫做“張小凡”的少年的身影,如果他今日也在這裏,那該多好……


    他心中沒來由的一痛,輕輕歎息一聲,隨即聽到蕭逸才低聲開始布置,連忙凝神聽去,隻聽蕭逸才壓低聲音,輕輕道:


    “二位師兄,今晚我們……”


    夜色,仿佛又深了幾分。


    死亡沼澤裏的夜晚,仿佛也是籠罩在黑雲之中的,或許是每到夜晚,這個巨大的沼澤裏都會升騰起迷霧所致。


    夜空中一片片的灰色蒙蒙,不要說是月亮,連半顆星星也看不到。


    無底坑附近,那些正道年輕弟子夜宿的地方,除了幾點殘存掙紮燃燒的篝火灰燼,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黑暗中隱約望去,那些正道弟子蜷縮在衣物被中,將全身蓋的嚴嚴實實,畢竟年輕人修行不夠,抵擋不起這死澤之中透骨的夜寒。


    長生堂的弟子,無聲地從四麵八方將這群人圍了起來,在黑暗中,靜靜等待著玉陽子的命令。


    玉陽子緩緩伸出了他唯一的右手。


    站在他身旁的孟驥,忽然低聲道:“門主。”


    玉陽子的手頓了一下,微感不滿,但孟驥畢竟在他心中地位不低,還是耐住了性子道道:“怎麽了?”


    孟驥仿佛也感覺到了玉陽子的不滿,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道:“門主,你看這些正道中人,怎麽連個守夜的人也沒有?”


    玉陽子怔了一下,隨即曬道:“這些黃毛小子,心高氣傲,這些日子我連施輕敵之計,他們早就以為我們不堪一擊,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沒有守夜,也不足為奇!”


    孟驥麵色一動,終於還是沉默了。


    玉陽子沒有再去理他,右手一翻,隻見一麵黑白兩麵的奇異鏡子出現在他手中,隨即飛上半空,在夜色裏滑過一道耀眼的光芒。


    所有的長生堂門人,同時唿喊,在夜色裏遠遠傳蕩開去,蜂擁而上,帶著無邊的殺意!


    那一片脆弱的殘光中,有淡淡的淒涼。


    最後的一點灰燼,便在此刻,悄悄熄滅!


    黑暗淹沒!


    片刻之後,忽然有清脆銳響,嗆啷龍吟。


    一道碧光,一道藍光,一道金光,一道白光,一道青光。


    五道燦爛耀眼的奇光,在那夜色的黑幕之中,如刺破蒼穹的利劍,在黑暗的最深處,霍然出現,衝向那些長生堂門人。


    而在他們身後,更多的耀眼光芒,一道接一道的出現。


    玉陽子看在眼中,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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