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瘋了,是啊,我早就瘋了!”蒼鬆道人仰天大笑,神態仿佛也帶著一絲瘋狂,“早在一百年前,也是在這個玉清殿上,當我看到萬劍一萬師兄的下場之後,我就已經瘋了!”


    “師父!”龍首峰的齊昊和林驚羽此刻的聲音都已經帶著哭腔,但在他們身後,圍繞在道玄真人周圍的青雲門眾位首座長老,身體卻突然僵硬!


    萬劍一,這個仿佛帶著夢魘般的名字,帶著濃濃的陰影,壓在青雲門的上空。


    道玄真人眼角抽搐,這個百年來從來都沒有人膽敢在他麵前提起的名字,仿佛也深深刺激了他一般。蕭逸才攙扶著他的身體,卻赫然發覺,道玄真人受創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抖了一下,甚至隔著那層衣裳,他也感覺的到,那突然在恩師身體裏焚燒的火焰,竟是這般的炙人!


    蒼鬆道人的神態瘋狂地站在那裏,仿佛這許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惡氣終於泄出,一時之間,竟無人上前捉拿這個傷了青雲門掌門至尊的兇手。


    他指著道玄真人,又指了指在人群背後,那在陰影中的三清神像,大聲地道:“你,你們,”他向著田不易、水月、曾叔常、商正梁等青雲首座指了過去,“你們都給我憑良心的說,這個掌門之位,到底是該誰來坐,是當年的萬師兄,還是他?”


    沒有人迴答,年輕弟子是不知所措,但田不易等人卻鐵青著臉色,一聲不吭。


    大殿之上,隻有蒼鬆道人貌如瘋狂的聲音迴蕩著:“怎麽,你們不說話了嗎,是不是心裏有愧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其實誰心裏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樣?可是如今,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又是誰?”


    水月臉色蒼白,望著與平日截然兩人的蒼鬆,緩緩道:“蒼鬆師兄,事情都過了百多年了,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呸!”蒼鬆道人此刻仿佛根本不顧及自己的身份,狠狠地呸了一聲,麵有不屑之色,冷笑道:“百多年?是啊,我忍了百多年,直到今日才有機會為萬師兄伸張冤屈。當年青雲門下,蠻荒之行,你、你、你!”


    他手指一個一個點了過去,連指了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冷笑道:“你們這百年來,當首座當的舒服了,可還記得當年萬師兄不顧一切地救我們性命?可還記得當年是誰毫無吝嗇地將修道心得與我們分享,讓我們道行大進?還有你!”


    他赫然一指水月,冷然道:“你剛才居然說我如此執著,嘿嘿,嘿嘿,當年誰不知道你私下苦戀萬師兄,而他後來救你愛你,想不到當日見死不救,今日卻還來譏諷於我!”


    水月麵色刷的慘白!


    “還有你,田不易!”仿佛是想把心中所有的怨憤之氣,都發泄出來,蒼鬆道人狂笑著指著田不易,大聲道:“你自己說,萬師兄對你怎樣,你又是怎麽迴報於他?”


    田不易麵色鐵青,雙手緊緊握拳,旁邊站著他的妻子蘇茹,麵色也是一般的蒼白,可是他們二人,卻一個字都不曾說出口,任憑蒼鬆道人在那裏大聲狂笑指責著。


    “你當日不過是大竹峰門下一個普普通通的木肭弟子,連你師父師兄們都看不起你。但萬師兄遇到你之後,慧眼相認你是可造之才,從此悉心栽培於你,不但將自己修道心得相告,更極力將你推薦入蠻荒五人行中,從此你才能登上青雲門風雲人物,才能坐上了今天這個位置。我說的對不對?”


    田不易深深唿吸,臉上神色夾雜著幾分痛苦,半晌才從口中緩緩地道:“萬師兄待我恩深意重,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此言一出,非但大竹峰門下弟子,連其他各脈包括在旁邊驚訝於青雲內亂的天音寺、焚香穀之人,也都變了臉色。顯然連田不易也這般承認,可見蒼鬆道人口中那個萬師兄的確大有隱情。


    蒼鬆道人嘿嘿冷笑,道:“好,好,好,你終於也承認了,算你還有一點良心,那你又是如何迴報他的,你說啊!”


    田不易慢慢低下了頭,牙關緊咬,仿佛身子也在微微顫抖。


    蒼鬆道人狂笑道:“好,你不說,我替你說。你這無恥之人,枉費萬師兄如此看重於你,當日迴到青雲山上之後,你明知道萬師兄當時喜歡小竹峰的蘇茹蘇師妹,卻橫刀奪愛,可有此事?”


    田不易霍然抬起頭來,但一接觸蒼鬆道人幾乎瘋狂的目光,那炙人的火焰仿佛也燃燒其中,不知怎麽,竟感覺冥冥之中,仿佛有個白色的身影站在蒼鬆道人身後,他頓時說不出話來,又慢慢低下了頭去。


    隻是他沒說話,他身邊的蘇茹卻突然踏上一步,大聲道:“蒼鬆師兄,你有事便衝著我來,當年萬師兄的確對我有心,但我從頭到尾,對他都是尊敬愛戴之意。他對我們夫婦二人,恩重如山,但我和不易要好,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說不上什麽橫刀奪愛。而且當年萬師兄他自己也在我們二人麵前,親口祝福過我二人了。”


    蒼鬆道人冷笑一聲,道:“萬師兄性子何等驕傲,被你們二人背叛之後,豈能象俗人一般死纏爛打,他向來寧願自己傷心,也不願讓別人看到。”


    說到這裏,他似是不願再說下去,目光瞪向受傷喘息的道玄真人,眼中透出無盡的仇恨,道:“當年萬師兄對我如兄如父,一手栽培於我,在蠻荒中更是不顧性命救我,我這條命,早就給了他了!可恨百年前,我竭盡全力竟也不能救他,從那之後,我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也要替他報仇!”


    話說到最後幾句,他聲嘶力竭地喊出,仿佛對著自己的深心,又象是對著冥冥中的那雙眼睛。


    蕭逸才臉上失色,但更令他驚訝的,竟是他所攙扶的那個身體,突然推開了他。


    青雲門掌門真人,百年來天下正道中至高無上的領袖,道玄真人在傷口還流著血,那分黑氣仿佛越見濃重的時候,竟是赫然憑借自己的力量,緩緩的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他的氣勢,刹那間掩蓋了所有的人,那墨綠的道袍無風卻自己飛揚起來,隱隱望見他的雙手,深深握拳,連指甲也陷入了肉裏。


    他望著前方,挺直身軀,麵對著蒼鬆道人,更仿佛麵對著那個一個無形的白色身影,大聲而笑:“好好好,想不到當年的那段公案,竟讓你如此記掛,你便過來試試,看看我這個做師兄的,到底配不配做這個掌門!”


    他斜眼向蒼鬆看去,突然雙手從握拳霍地伸開手掌,從他右手傷口處,滴滴黑血,噴湧流出,而他麵上的黑氣,也漸漸淡了下去。隻是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但他的聲音卻是變得淒厲,帶著一絲不屑:“憑你也配?”


    蒼鬆道人忽然大笑起來,道:“是,你厲害,當年青雲門下,向來以萬師兄和你為絕代雙驕,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有人會收拾你的。”


    道玄真人麵色肅然,冷然道:“是誰?”


    大殿之上,眾人屏息,青雲門弟子麵麵相覷,而站在一旁看到青雲門內亂的天音寺、焚香穀一眾人等,卻也是麵色尷尬。


    蒼鬆道人笑聲不絕,便在這個時候,忽然,從玉清殿外的遙遠處,傳來了渾厚的聲音:“道玄老友,百年不見,看你風采如昔,可喜可賀!”


    這聲音如雷鳴一般,隆隆傳來,片刻之間,通天峰外突地喊殺聲四起,山前亂成一片,慌亂聲中,遠遠的竟似有人大喊:“魔教妖人殺上山來了!”


    “什麽?”


    青雲門人盡皆失色,道玄真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指著蒼鬆道人,幾乎不可置信地道:“你,你竟敢背叛師門,勾結魔教!”


    蒼鬆道人狂笑道:“不錯,我就是勾結魔教,那又怎樣!在我看來,青雲門藏汙納垢,比魔教還不如!我為了替萬師兄報仇,就算身入地獄也不在乎,何況是勾結魔教?”


    蘇茹臉色慘白,低聲道:“瘋了,瘋了,他真的瘋了!”


    田不易聽在耳中,麵色嚴峻,他知道這些年來,蒼鬆道人在青雲門中權勢極大,連平日防衛之事也是由他一手負責。而今日魔教大舉殺來,竟是快到了玉清殿才被眾人發覺,形勢之惡劣,實在是無以複加。


    他一轉眼間,卻見在一片混亂之中,自己的小徒弟張小凡握著燒火棍,兀自站在那裏,當下趁著別人不注意,將他拉到了自己身後,可是轉眼間他便發現,自己的這個小徒弟也有些不對勁了。


    張小凡兩隻眼睛隱隱泛紅,死死地盯著蒼鬆道人的身影,口中仿佛還微微念叨著什麽:


    “是他,是他,一定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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